“咋就不需要人呢?”陆大根搓了搓手,凑近道:“你们这院子恁么大,平日洒扫、洗衣做饭都离不开人。你是读书人,需要专心读书,不便操心外事。如今半夏是可以服侍你,可等往后你们成婚,她有孕生子了怎么办?到时候你们再请人,也不是知根知底的,别忙乱成一遭。”
陆雩嘴角微抽,心想这叔想得可真远呢。
然而他和季半夏八字还没一撇。
“那也没办法,多个人就要多张嘴吃饭,我们这会实在囊中羞涩,自己粮食都吃不起了。”陆雩叹气道。
“你们在镇上开店会没钱?”陆大根一脸不信。
“是的。”陆雩忧伤道:“先前在县里考试生了一场大病,半夏为了给我治病向周员外借了五两银子,至今这笔债未还清,还倒欠着利息……”
陆大根傻眼了。一开始还觉得这小子在诓他。
可是仔细想想,向周员外借钱这等事是可以问得到的,陆雩没必要撒谎。
陆雩接着道:“宝表哥是可以留下,但是他的口粮,可能近半年都需要自己解决。”
陆大根瞪眼,“你们卖早点的,早上难道就没有剩的吃食吗?”
陆小宝在旁边点头附和。他求得也不多,每天能有碗热豆浆和馒头填饱肚子就心满意足。
“偶尔是会有些。可是,”陆雩为难道:“半夏每日干活饭量大,都得紧着她先吃,往往就剩不下什么了。”
陆大根:“那你们如今平日里都吃些什么?”
陆雩掰着手指算,“红薯皮,小米糠,自己种的青菜……”
陆大根:“……”这比他们吃得还差。
陆雩笑呵呵道:“我吃的倒是不多,能省一点是一点嘛,现在只指望着能早日把债还上。”
陆小宝一听豆浆馒头都没得吃,还要自己倒贴干活,立马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爹,我要回家!”他拖着陆大根就急急忙忙往外走,生怕自家爹开口要让自己留下来。
“嗯,现在时候也不早了,你们早点回去还能赶上吃饭。对了,这个别忘记。”陆雩追上去,把那一篮子的野菜蘑菇还回去。
“谢谢表弟。”陆小宝毫不客气地把篮子跨胳膊上,心想这个表弟真好,从不占人便宜。
“没事儿,再见,你们路上小心。”陆雩目送他们挥了挥手。
陆大根被儿子拖着走,与正好回家的季半夏擦肩而过。
他有点恍惚,心想自己今日来镇上本打算干什么的来着?
光听着陆雩那小子动嘴皮子了。
结果啥事没办成,还倒贴出去七文钱,回去怕是少不了被婆娘一顿臭骂。
季半夏看到他们的第一眼眉头便紧蹙起来。
陆小宝经过他身边时,没由来地感到一股冷气,肩膀瑟缩了两下。
“爹……”陆小宝想说自己有点害怕。
季半夏收回目光,抬腿踏进门槛,迈入院子里转身关上门,落锁。
“你回来啦?”陆雩抬头看到他,放下手中扫把去小厨房给他倒了一杯凉茶。
季半夏接过杯子,望着杯中清澈见底的茶水,心情忽然有点复杂。
“方才,你那些亲戚……”
“无妨,我已经把他们打发走了。”陆雩耸了耸肩。
季半夏顿了一会,道:“怕是下次还会来。”
“没事,有我在,我不会让他们拿走我们家一毛钱财产。”他道。
一毛钱这个形容听起来倒很新鲜,季半夏想。
“他们问你借钱?”
陆雩:“没,问我借书,还有那个叔想把他儿子塞我们这儿做工。”
季半夏:“你没答应吧?”
“当然。”陆雩笑起来,露出上排两颗虎牙:“我告诉他,书与妻子概不外借。”
季半夏看着他,怔了下,而后鬼使神差道:“你跟他说我是你的妻子?”
陆雩:“不用说,他们估计都会这样以为。”
在古代,童养媳就意味着季半夏已经是半个陆家人了。
“她”迟早会嫁进陆家,成为陆雩的妻。
季半夏垂眸,喝了口茶水。
大抵盛夏太过炎热的缘故,冰凉的茶液沁着丝丝甜味。
陆雩见她沉默,还以为她是因此心情不佳,解释道:“如果你不想让大家这样误会,等年后我们就澄清解除婚约,告诉大家我们只是兄妹关系……”
“不用。”季半夏打断他,说:“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真的吗?”陆雩挠了挠头。
“嗯。”
陆雩后知后觉,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看着季半夏道:“你想同我结……成婚?”
如果他没有会错意的话,她刚刚应该是这个意思。
季半夏看到他的反应觉得有趣。
与从前渴望洞房花烛夜的少年截然相反,现在的陆雩似乎对此很畏惧。
他莫名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是又如何?”
少女清丽如脆铃的嗓音令陆雩打了个哆嗦。
他无法理解,季半夏为什么会想跟自己成婚?就原主那德行,不是明知是火炕还要往里跳吗?
难道,季半夏就跟恋爱脑颜狗一样,看上了原主好看的皮囊?
可之前季半夏明明表现得挺讨厌他的啊。
陆雩左思右想想不通,干脆直接问出口:“季姑娘,你看上了我哪一点?”
季半夏:“为何这样问?”
陆雩:“呃……因为,你是个好人,我自认我并不值得你的喜欢。”
季半夏点点头,若有所思:“哦,原来你不喜欢我。”
“没…没有!”陆雩张嘴想解释。
季半夏却道:“你说你不值得我的喜欢,不就是变相地拒绝我吗?也许,你并不想与我成婚。从前你不是这样的,你曾说要许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可自打你去红香楼后,一切就变了。还是如今你有了新的心上人?”
“我没,我真没有。”仓促之间,陆雩额上都滴出了汗。因为原主,他不得不对眼前这个漂亮贤惠的女孩生出十二分的同情与愧疚。或许,里面还掺杂了一点连他都尚未预料到的心动。
他下意识脱口而出,“我…我只喜欢你一人!”
“哦,是真的?”
不知是不是陆雩的错觉,他好像听见她的声音像风一样,裹挟着淡淡的笑意。
“嗯……真的。”陆雩脸颊上莫名有些燥热。
大概由于自己在撒谎,所以更加愧疚。
陆雩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现在对季半夏的好感还远远没达到喜欢的程度。
但他本身性格里的责任感,驱使着他去做了一个决定——
那就是如若季半夏想与他成婚,他大概率也会答应。
然而陆雩不知道的一点是,季半夏其实知道,他不喜欢“她”。
他不像原主那样,馋“她”的身子。
他克制、温和、友善,彬彬有礼,就像一位贵族家庭中培养出来风度翩翩的公子。
或许正是因为这份反差,令季半夏对他萌生了一些兴趣。
“你真可爱。”她说着,抬手温柔地替他拂去额前碎发。
作为一个母胎单身的直男,陆雩完全经受不起这种异性亲昵靠近的暴击……
他捂着咚咚跳个不停的心口,深吸一口气,忍不住问出了自己方才就在疑惑的一个问题:
“半夏,你为什么会喜欢我?你明知道……以前的我很坏。我很花心,会去红香楼。我很懒又不上进,拿着你辛苦挣来的钱去外面请客花天酒地……”还有原主剩下那一大堆缺点,多到说不完。
季半夏静静地看着他,半晌,道:“你同我说,你会重头来过,往后好好待我。”
“就因为这个?”陆雩匪夷所思。
季半夏点头,“嗯。”
这姑娘是有多缺爱啊……连这种话都信。
陆雩一瞬间为她感到痛心疾首。
“你放心,我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了。我会努力念书,争取早日考上功名。”陆雩认真道。
季半夏轻声道:“我相信你。”
经过这次对话,两人之间的关系仿佛无形间又增进不少。
当天陆雩读起书来,也更有动力了。
说实话他性格其实是偏懒散,常摆烂的那种。上辈子之所以能在短期上岸事业单位,是因为父母拿出了给买车的奖励。假如他是一个人穿越到这里,就算知道必须要靠科举才能改变命运,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学得这么刻苦……
从某种程度而言,半夏姑娘成为了敦促他在古代努力的一种力量。
另一边。
陆大根父子回到家,果然少不了被妻子一顿大骂。
两个弟媳在旁边看着,虽然不好意思说他,但从神情来看也是十分失望,隐隐夹杂着一丝嫌弃。
“你说你没借到书也就罢了。七文钱,你竟然花了七文钱买朝食!!”郑素芬气得胸膛上下起伏,一脸恨铁不成钢:“你当我们家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陆大根低着头坐在墙角,感觉自己作为男人的颜面都丢尽了。
“你倒好,带着儿子在外头吃香喝辣,不管我们在家吃糠咽菜……”郑淑芬越说越气。
陆小宝听不下去了,上前拉住她的衣袖道:“娘!是我求爹给我买的,不关他的事,你要怪就怪我吧,怪我馋。”
谁想郑淑芬看到他也没什么好脸色,直接往地上一坐,撒泼叫道:“指望你们男人一件件事都办不成!不就是借两本书?陆雩那小子家里上百本藏书,借我们两本怎么了?你们父子俩就不能更厚脸皮点?”
“就是就是。”何春美忍不住在一旁附和。
陈翠花赶紧轻拍了她一下,小声道:“大嫂,慎言。”
何春美忙住了嘴。
其实这大房的家事,她们本不该掺和。但架不住借书一事干系到儿子能否读书,心里禁不住焦灼关注。
陆大根性子闷,平时只知干活,属于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老实人。
可时今被婆娘逼得,他也气急起来,指着郑淑芬鼻子骂道:“陆家那小子守着他的藏书,就跟宝贝命根子一样。你光说我,有本事你自己去试试!看你能不能借到书!”
“试试就试试!”郑淑芬说着,心里其实也有点发憷。
主要她不是陆家人,就算赶着上门也没有底气。
何春美见她迟疑,忙道:“大嫂,你别害怕,下回我们陪你一道去。”
陈翠花:“再叫上婆婆和志勇,我们这么多人,陆雩总要卖我们个面子。”
都是为了自家孩儿的前途。郑淑芬一咬牙,点头道:“那我们过阵子赶集再去。婆婆就算了,镇上路远,她年纪大,经不起折腾。”
学习是一件很枯燥乏味的事情。
可只有真正学进去了,才乐在其中。
陆雩还是喜欢学古文的。他天生一看到数学理科就头大,反而对文科历史有种莫名亲切感。
再加上他之前在国外上学时便习惯了自学,这会自己看书钻研琢磨,短期内倒也不需要老师。
有原主记忆,四书他已经背得差不多了。
有一天季半夏问他进度,他说正在背《周易》。
“那我考你一下功课。”季半夏道:“有孚惠心,勿问元吉,后面一句是何?”
陆雩下意识接道:“有孚惠我德。”
“形而上者谓之道……”
“形而下者谓之器,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各从其类也,德薄而位尊,知小而谋大,力少而任重,鲜不及矣。”
陆雩一口气背完,后知后觉,季半夏怎知《周易》?
她生在陆家,古代又宣扬女子无才便是德,按理来说她亦是文盲。
“你识字?”陆雩好奇地问。
季半夏点了点头,说:“懂一些。”
陆雩:“谁教你的?”
季半夏:“帮你整理书房时,偶有看一些书。”
若是那个人,听到这里早就发怒了。
谁知现在,陆雩却惊喜道:“你很有天赋!往后要跟我一起学习吗?你应当多看一些书。”
季半夏微愣。
从前“他”最宝贝这些藏书,即便是季半夏也不能动它们丝毫。
因而一直以来,季半夏都只能通过严瑞珍这边来获取知识。
同为男子,季半夏清楚地知道士族男人们在想什么。
他们不愿让女子、哥儿接触文字知识,不过是为了垄断统治,让她们心甘情愿沦为生儿育女、洗衣做饭的工具。
常言道,翅膀硬,鸟儿就飞了。一旦让底层女子和哥儿接触到更大、更广阔的的世界,他们就会萌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从而不再被困于牢笼。
可这个陆雩不一样。他竟然让“她”多看书。
他不怕“她”挣开牢笼吗?
“可我是女子,就算读书也无法科举,有何用?”季半夏缓缓道。
“读书的意义并不是为了科举呀。重要的是,它可以开阔你的心境、视野,所谓看万卷书行万里路。再说……”陆雩撸起袖子笑道,“时今女皇当政,你怎又知道女子往后会不会可以参与科举?”
这一番话,犹如石破天惊。
季半夏怔怔盯着陆雩,忽觉他的思想是真与旁人不同。
若是季半夏平时有空,还可以和他一起学习、看书。
季半夏却摇了摇头,道:“我平日还要看顾早点铺,没有多余的精力。”
这更让陆雩暗下决心,要聘一个伙计。
他加快了抄书的速度,预计再过几日,便可拿抄完的书去铺里换钱。
伏案抄了一整天的书,陆雩也感到累了。他起身舒展四肢,腰酸背痛,便回屋换了一身方便运动的宽松衣袍。
“我去锻炼了。”他出门前季半夏打了声招呼。
季半夏正在厨房忙碌,闻言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嗯。”
傍晚,赤色火烧云染遍天幕。市井长巷,家家户户飘出烟火气。
河边青石板路尽头,不知传来谁人叫孩童莫顽的呼唤。
陆雩沿着河路绿荫下小跑。在经过这几天的适应后,他已经能够从小镇的东边跑到最西边,然后再绕路回家。身子还是很虚,他没跑几步便喘得厉害,脸色通红。
“喔,是陆家小子,吃过没啊?”
“最近常看你在附近转悠,这是在干嘛呢?”
路上不时有镇民向他发出热情问候。
陆雩没停步。喘着粗气的回应顺风远远地飘过来:
“大娘,我还没吃。”
“我在锻炼,强身健体……”
一个大娘目送他的身影笑呵呵,“呦,这倒是稀罕。”
“莫不是陆家小子自知考不上科举,打算转考武举了?”有人调侃道。
溪源镇就这么点大,经常能碰到熟人。
陆雩拐过一个巷口,就碰见了汪云琛和他那口子在卖凉粉。
晚食过后散步的人不少,有领着孩子的,都愿意过去买一份尝尝。
陆雩也有些心动,走过去一瞧,这不就是古代翻版的手搓凉粉嘛。
汪云琛看见他后似乎自觉丢脸,往后躲了躲。
但这片巷子里,实在无处可躲。
陆雩和他对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问道:“一份凉粉多少钱?”
汪云琛的妻子是个高高瘦瘦的哥儿,此时正手脚麻利地给食客们用碗盛装凉粉。旁边放着瓶瓶罐罐的调味料,有红糖、姜和醋。
他闻声抬起头,回道:“两文钱。”
陆雩心想倒是不贵,而且女孩子应该都挺喜欢吃这种小食的,便掏了掏口袋,摸出上回季半夏给的零花钱递过去:“给我来一碗。”
哥儿接过钱,问:“您现吃吗?”
陆雩:“不,我带回去。你给我个碗就成,一会我洗干净给你送过来。”
“好嘞!”哥儿给他盛了满满一大碗凉粉,满到几乎都要溢出来。陆雩双手接过。
“要加什么味儿你自己放哈。”
“嗯,好的。”
陆雩觉得姜和醋太鬼畜,就只放了两勺红糖水。
这时汪云琛主动与他搭话道,“听闻你时今在家自学?”
陆雩点了点头。
自打上次他们的事儿闹出去后,汪云琛也被严秀才赶出了学堂。
溪源镇上只有严秀才这一家学堂,故汪云琛现下也只能自学。
他苦涩道:“自学没什么用,按这样下去明年肯定也考不上……陆雩,不如我们一起凑钱买礼去找严夫子道个歉。”
陆雩:“我觉得自学挺好。”
说罢便捧着碗小心翼翼地朝家走。
不请夫子能考中功名?汪云琛心想这是天方夜谭。若陆雩是天才也就罢了,可他曾与陆雩同窗,深知对方肚子里的墨水与自己也就半斤八两。
他赌咒般对旁边的哥儿说道:“待我去县里重新拜师读书,一定能考上童生!”
哥儿沉默不语,只低下头继续用勺子挖搅盆里晶莹剔透的冰粉。
陆雩捧着冰粉回到家,一进门便笑道:“半夏,来吃凉食了。”
炎炎夏日,就是这会披了夜色时凉快。季半夏抬眼撞进少年灿烂如朝阳的笑颜,打了片刻的恍,才回神道:“你从外边买的?”
“嗯。”陆雩去厨房拿了两个小碗并勺子出来放在石桌上,分着盛给季半夏的那一份,特别大。
季半夏:“打哪儿买的?我以前都不知道镇上有卖凉食。”
陆雩把碗推到她面前,又放好勺子,道:“路过看到就买了,是汪云琛和他的哥儿在卖。”
季半夏尝了一口,“味道不错。”
陆雩也尝了,冷冽微甜的口感与夏夜很配。他又挖了一勺送入口中,享受地眯起眼,感叹:“要是有冰淇淋就好了。”
“冰淇淋?”季半夏道,“那是何物?”
陆雩:“也是一种凉食,不过更美味。”
季半夏若有所思,“我竟从来没听闻过。”
陆雩:“有机会的话,我做给你吃。”
季半夏:“你还会做凉食?”
陆雩:“做法很简单的,有手就会。”
“你知道得还真不少。”
“当然。我还知道一些早点食谱,等过几天请了伙计过来,你松快些了,我们便可以开始尝试去做。”
季半夏似漫不经心地问:“你从哪儿得知的这些?”
陆雩一愣,旋即就笑道:“藏书啊。书里什么都有。”
季半夏瞥了他一眼。
显而易见,他知道他在糊弄自己。
陆家留下的藏书中根本没有食谱类的书籍。
就那些自视甚高的读书人,对庖厨避而远之,怎可能关心这些。
不过季半夏也没有拆穿他。谁还没有秘密呢?就像他自己,也有。
又几天过去。
陆雩日夜紧赶,终于抄完了书。不得不说抄书属实是一项苦力活。他甩了甩酸痛的手指,欣慰地看着桌上一沓厚厚的抄纸。
等墨干了,不需要装订,他便急急忙忙地拿着这沓抄纸往书铺方向奔去。
主要是想快点拿到钱。
这几日,陆雩可是深深体会到了什么叫一分钱难倒好汉。
纵使他是站在巨人肩膀上的现代人,突然来到古代,身上半个铜板子没有,依旧寸步难行。
有了本钱以后就好钱生钱了。可是当连本钱都没有时,想赚到钱,就显得尤为艰难。
幸好原主是个读书人。
爷爷家教缘故,他写得一手好字,声名远播。之前每逢过年周围就有不少邻居找他写对联。
陆雩走进书铺,迎面还碰上了汪云琛。
对方似乎打算买书,站在木架子前挑挑练练的。
“陆弟……你也来购书?”汪云琛问。
“非也。”
陆雩与他打了个照面,便去寻老板了。
书铺老板也相信他。只是摊开纸粗略扫了一眼,便满意点点头,从里屋拿了余款交予他:
“这是八百文钱,你点一点。”
陆雩抓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好家伙,是真沉啊。
“谢谢老板。”他发自内心地笑起来,那张病弱寡淡的五官仿佛都一下显得生动不少。
汪云琛在旁边看到老板给他这么多钱眼睛都直了。
书铺老板问:“你还继续抄吗?”
陆雩点头,“要的。”
书铺老板:“下本送过来,我给你涨五十文。”
“老板大气!”陆雩冲他竖了个大拇指。
书铺老板笑,“主要是你字写得好,规整,清楚,又漂亮。拿出去也好卖。”
陆雩便又从书铺这儿拿了厚厚一沓纸,带着钱回家了。
等陆雩走后,旁听他们对话的汪云琛内心蠢蠢欲动。
他如今打算去县里求学,也是需要一笔巨款。家里哥儿砸锅卖铁还远不够,便想着自己不若也学那陆雩,靠抄书赚些资费。
汪云琛跟书铺老板讲了此事,书铺老板递给他纸笔,“你先写几个字试试。”
汪云琛对自己还是有几分自信的,抬笔唰唰利落写完,吹了吹纸上的墨。
“好了。”
谁知书铺老板一看,说:“不行。”
“怎么就不行了?”汪云琛急了。
书铺老板:“见字如见人,你的字不行,还比不上方才那陆家小子的一半半。”
汪云琛:“……”
骤然得到八百文的巨款,陆雩都不知道该怎么花。
最后他只留下了两百文,其余的全部上交给季半夏。
季半夏收到时很惊讶,问他:“你哪来这么多钱?”
陆雩:“挣得呗。”
季半夏:“怎么挣得?”
陆雩:“抄书,挣了八百,我自己留了两百。”
季半夏闻言也没说什么,从里面就拿了两百文给他,道:“这你拿着,剩下的四百文我拿去还债。”
“不用不用。”陆雩摆手道,“我两百就够花了……”
季半夏挑眉,“你不是说还要请伙计做新食谱吗?这点钱怕是不够。”
陆雩想想也是,就领了钱。
因为有了这笔额外开支,晚上陆雩就去镇上肉铺割了半斤五花肉,并半条咸鱼、豆腐,烧了一顿丰盛的晚餐。饭香顺着晚风弥漫整个小院。
他和季半夏正吃着饭时,院外忽然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陆雩起身去开门。
来人是住同一条街上的陈大嫂,平时和陆家常有来往。
“陈嫂子,您吃过饭了吗?要不在我这儿吃点。”陆雩招呼道。
“不用,我吃过了,这不刚从县里回来……”陈大嫂塞给他一副用麻绳串好的猪下水,道:“这是你姐夫托我给你带的。你姐她前两天刚诊出有孕,他叫你有空的话去县里看看她。”
“行,我知道了。”陆雩接过东西。
原主有个姐姐,叫陆月怡,比他大五岁,前两年以很高的彩礼嫁给了县里的一个屠户,从此基本和溪源镇这边再无联系。主要原因,大概在于原主娘重男轻女。
这次对方怀孕,他作为弟弟,于情于理都应去探望。
正好陆雩最近本也要去县里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