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去陈大嫂,陆雩先拎着臭烘烘的猪下水放进厨房。这个部位滂臭,一般普通人家都不会买的。肉铺往往是作为添头送给别人。不过免费的他也不嫌弃,寻思明天做一道爆炒猪大肠给季半夏尝尝。
他反复净了好几遍手,才重新回到石桌坐下吃饭。
季半夏问他:“你打算何时去县里?”
陆雩:“明日?”
季半夏:“那你起早些,卯时镇口有去县里的牛车。”
陆雩想了想道:“你不和我一起去吗?”
季半夏搁下筷子,拿帕巾不紧不慢地擦完嘴道:“我要去了,铺子就得歇业一日。”
陆雩:“那就歇呗,你也给自己放一天假。”
季半夏摇头,“不了。”
陆雩:“那有什么需要我带的吗?”
还真有。吃过饭,季半夏念,陆雩提笔照写,洋洋洒洒写了大半张清单。其中有肉、菜,香料、油、盐、调味品等等。开吃食店,对这些消耗极大。但没有米面等物,因为季半夏觉得太重了,他一个人提不动。
陆雩起初还想反驳,后抬起手臂捏了捏自己细瘦的胳膊,晒干了沉默。
这具身体,纸片人。确实得悠着点。
次日天刚破晓,陆雩便从床上爬了起来。
古代没有闹钟,每次早起都是对他个人毅力的一次考验。
他迷迷糊糊地套上衣服,趿拉着鞋子去院子里洗漱。
洗完脸再睁眼一看,季半夏不知何时醒的,厨房里已经飘出了饭香。
“你怎么起这么早?”陆雩走过去,边打哈欠。
季半夏没答,扫了他一眼,道:“你裤摆穿反了。”
陆雩低头一看,果真如此,忙又回厢房重新穿。
“早上没睡醒……”
等他再出来时,季半夏已经准备好了早食。陆雩简单喝了一碗粥,就匆匆带上她给的水壶和肉包去赶牛车,包子留着路上吃。
坐牛车要三文。他交了钱,爬上铺满稻草的露天后座寻了个角落位置,稳稳坐下。
他来得早,这会还没什么人。等天完全亮之后,陆陆续续,整个牛车都坐满了。
其中还有不少是熟人,找他搭话:
“哎,小陆也去城里啊。”
“你自己一个人?”
“这回可千万别再去红香楼了……”
乡亲们太自来熟了,陆雩不知道说啥,只能应着“是是是”。
好不容易终于快抵达,又有热情的大娘问他去县城哪里,认不认路,要不等会一块走。
陆雩赶紧摆手,“不了不了。”
告别乡亲们,他揣着钱独自消失在祁县中。
祁县是南方都城一大县,又号称鱼米之乡,其富裕程度,从街市上的热闹繁华就可窥见一斑。
陆雩走走停停,很快就在街市尽头找到了一家名为汴梁书肆的店铺。
这家店非常大,共上下两层楼,木架上的书琳琅满目。他一走进去,就发现不少书生盘腿坐在地上看书。这里的老板并不会驱赶。
祁县作为南方科举名县,出了不少举人,乃至状元。汴梁书肆老板功不可没。
陆雩走进这家书肆,就跟进了米缸似的,如饥似渴地汲取免费知识。
当然,他看的书与那些正经书生不同,全是杂书。
汴梁书肆一楼左侧有专门售卖闲书的架子,各色志怪英雄爱情话本子,题材迥异,数不胜数。偶也有几个书生停留在此,但都不敢多待,似乎是怕被人诟病。
陆雩倒并不在意外人眼光,大摇大摆地走到闲书架子前拿书翻看。
好家伙,这里的龙阳话本子更多。什么穷书生×官二代美貌哥儿,大将军×异域美少年……古代人对男男的想象力还是挺丰富的嘛。
陆雩看这些龙阳话本子摆放的位置就知道,它们的销量绝对不简单。
其实仔细想想就知道,话本子的最佳受众群体是什么?不是书生,亦不是普通市井小民(以古代的文字普及率他们根本不识字),而是家境不错,待字闺中的少女和哥儿们!
这批人平时闲着无聊,且有钱。
陆雩自己是不看耽美小说,但他上辈子认识的大部分女生朋友,都对磕男男cp有着异于寻常的热情。
这换在大周王朝,因本身就存在哥儿性别,使得龙阳话本子更加风靡。
陆雩扫完十几本最受欢迎的龙阳话本子后就拍板决定了——他要写耽美小说!
说来惭愧,他一个直男,在古代竟然要靠这个恰饭。
但这是他深思熟虑想出挣钱最快的方法。
如若写普通男女之爱,或许还没这些卖肉的龙阳话本子卖得多。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让陆雩写言情小说他也写不出。他一个恋爱都没谈过的人,怎么去想象文中男女主甜蜜互动?让他写种马文,那更是打死不行。
耽美小说就还好。没有代入感,就当写故事了,陆雩觉得自己反而能发挥更好。
况且,他对男男很熟悉。
他上辈子在英国留学,身边一堆同,耳濡目染下渐懂不少。
陆雩个人的感情经历虽然几乎可以用空白来形容,可是知道的男同爱情故事五双手都数不过来。
高中时有不少女生追求陆雩,但那时他还没开窍。
去国外读大学后他在现实中有心水的女生,一接触结果发现人家是拉拉。他网恋过,结果被骗钱,脱单之路相当坎坷。从那以后陆雩就封心锁爱了。
不知怎的,来到腐国后,一堆男人跟他告白。
那些男的,帅的美的可爱的,温柔的善解人意的强势的……啥款都有。
然而陆雩铁直,怎么掰都还是一根硬杵钢针。最后处着,有些就处成了gay蜜朋友。
不过多亏了他们,给陆雩眼下提供了丰富的龙阳话本子素材。
“公子,你喜欢哥儿?”这时一个干瘦白净的清秀男子凑近轻声问他。
陆雩看了他一眼,摇头道:“不,我中意女人。”
瘦男一脸不信。他刚才观察了陆雩许久,见对方连着看完了十几本龙阳话本子,这才鼓起勇气上前搭话。
“你莫不是嫌弃我?”瘦男失落道。
陆雩:“???”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吧……
瘦男:“我是哥儿。”
陆雩忽起了兴趣,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还没研究过新性别。
“哥儿和男子有何不同?”他好奇地问。
大抵以为他在明知故问,瘦男幽怨地看着陆雩道:“我们可以生育。”
“这我知道啊……”陆雩顿了一下,说:“我就是不明白,光从外表来看,哥儿和男子如何区分?”
瘦男:“你是真不知?”
陆雩摊手,“我母鸡啊。”
瘦男惊讶,“公子家中没有哥儿兄弟或亲戚吗?”
陆雩摇头道:“没有。”
瘦男道:“只看外貌,哥儿和男子确实很难区分。但哥儿体型普遍比寻常男子更瘦、更矮小些,同时肤色也更白,体毛相对偏少。”说到后面这句时,他露出了羞涩的神情。
“那,要靠什么才能区分出哥儿?”陆雩迷茫了。总不能到床上试试这个男人能否生孩子来判断他是否为哥儿吧。
“凭证是三星红连痣。”瘦男挽起衣袖,露出左胳膊上的一粒红痣给他瞧,随后又指了指自己的肚脐和大腿根处道:“每个哥儿从出生起,身上这三个部位就会分别出现三粒红痣。而一,一旦…哥儿的清白没了,大腿根处的红痣就会消失。”
陆雩觉得这个设定很熟悉。好吧,他方才在那些龙阳话本子里看到过。
原来这并非笔者的杜撰,而是大周王朝哥儿们的现实……据书中所写,哥儿们还有热潮期。
他不禁在心中感叹,太神奇了。
聊了几句后,瘦男就想给他送手帕,且说自己家住在哪哪儿,他可以去找他。
吓得陆雩立马道:“我家中已有贤妻。”
“你成婚了?”瘦男又用那种幽怨的眼神看他。
陆雩摇头,又点了点头,“尚未,不过快了。”
瘦男还试图挽留,“我不介意,我们可否来一段露水情……”
剩下话都没听完,陆雩脚底一抹油,赶紧跑。
但离开前,他先去专门问了一趟这儿的管事掌柜。
在确认过汴梁书肆收话本子后,他才松了口气,拐道出门,拿钱路过街铺买了些鸡蛋、糖果、红枣、红糖等物。他叫店家用油纸包起来,一并捧在手中,去寻阿姐夫家。
阿姐嫁过去的人家姓周,在祁县闹市开肉铺,很好找。
陆雩随便找一个路人问路,便得知了该如何走。
半途经过县府门口,见墙上布告栏那里熙熙攘攘围着不少人,陆雩也驻足看了会热闹。
人太多了他挤不进去,虽看不清黄墙贴纸上密密麻麻的小字,但听周围人激动地议论,他也总算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是女皇大赦天下,开始招收女官。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女子就可以参与科举了。只是在自古只有男子可以做官的封建王朝中,是一场革命性的跨越与征程。想也知道,经此一役,女子地位会大大提高。
陆雩隐于其中听着四周人们的讨论。
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愤慨道:“女皇糊涂啊!让女子参政,礼乐崩坏,阴阳失调,她可知长期以往下去,将尽失天下读书人的心!”
“公子慎言。”一位老者摇扇慢悠悠道。
青年似还有不甘,但在对方提醒下还是住了嘴。
时今女皇杀伐果断,排除异己的狠辣手段,可不是说着玩的。当年女皇即位时,朝野上下反对之声亦无数。对此,她只做了一个决策——杀!把朝野上所有反对她的官员统统杀了,她便踩着鲜血和尸体,在一片战战兢兢中顺利登基。
前来观看布告的不少女子,她们都对此表示高兴,连声称赞女皇英明。
总之,有骂声也有支持,但不管如何,女皇这条新政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将持续推广下去。
不过,陆雩在去周家肉铺的路上想了一下,往后大周地位最低、最卑微的就应该是哥儿了。
因为哥儿此前同女子一样,都是无法当官的。每一名男子在科举前必要经过验身流程,而一旦确认其是哥儿,将取消考试资格。
女皇当政,势必会拥护、抬高女子力量。但对于同样属于对立性别面的哥儿,她大概会选择性忽略。
祁县有好几家卖肉的铺子,但就数周记肉铺户生意最好。主要是他们家在乡下就有养猪场,每日早起现宰一头猪来卖。猪肉扎实新鲜,且屠户大方,总是乐意送个添头。久而久之,县民也就习惯来他这儿买肉了。
酷暑晌午,苍蝇满天飞。
周英毅围着皮裙,正拿拂尘不断驱赶它们。
他身材高壮,横眉冷竖,瞧着便让人觉得凶神恶煞。
人们亦觉得屠户身上有一股杀气,从而对他们敬而远之。
都说屠户杀生太多造孽,周英毅深有体会。他同是屠户的爹壮年早逝,而轮到他时,妻子连着生了两胎都是女儿。仿佛是要断子绝孙。
陆雩一进门就看见肉铺最显眼的供案上摆放着一尊神佛,上面敬着干果和三炷香。
他看着眼前高壮的男人,试探性地打了声招呼:“姐夫?”
“哦,内弟,你来了哦。先里边坐会。”周英毅拨开摊位木板让他进来。
天气实在热得紧。陆雩放下大包小包,先喝了口水,张望四周问:“我阿姐呢?”
周英毅抬手擦了下额前的汗,道:“她时今在家歇着。铺子里血腥味儿大,我怕冲撞到她。”
陆雩:“那我先在这儿等着?”
“不用,我收拾一下,咱们先回家一趟。”周英毅说着便起身。
陆雩叫住他,“姐夫,我这儿正好要买两斤猪肉,你给我称一下呗。”
周英毅依言称了两斤肉给他,不过没收钱。
陆雩要给,他愣是不收。
“亲里亲外的,两斤肉算什么,莫见外了。”周英毅摆手。
陆雩只好收下。白拿了人家两斤肉怪不好意思的,他想着下次有机会再给姐姐买点什么。
实际上,原主已经快一年没来看过姐姐了。周英毅对这个读书人小舅子十分不喜,甚至是厌恶。上回陆雩进县城赶考,陆月怡连夜煲了鸡汤,精心做吃食给他送过来。结果这小子呢?一考完就跑去红香楼,还弄得鼻血横流昏迷进医馆。医药费还是周英毅帮忙垫付的。
在他看来,这个小舅子就是一事无成的白眼狼。
走在路上,周英毅问起陆雩近况。在得知陆雩被逐出私塾如今正在自学时,他皱起了眉头。
但这会他也没说什么。
“前边就到了,你当心脚下。”周英毅推开院门。
陆雩踏过木门槛,抬头一看眼前朱红色的阔气独栋小别野,算是明白了为啥原主娘会同意把陆月怡嫁给一个屠户。敢情这人家不是一般地富裕。
事实上周家确实有钱,当初娶陆月怡光彩礼就给了陆家二百两白银。古代职业世代世袭,打铁匠的儿子是打铁匠,屠户的儿子也还是屠户。在积累了几代之后,别看周英毅只是个卖肉的,但在他们家,顿顿都能吃上肉。
这在普遍底层百姓还吃不饱饭的大周王朝中,生活水平已相当优越。
不过因为是商户,周家平常过得很低调。没请仆人,周英毅自己平时也很节俭。
下午阳光很好,陆月怡正坐在院子里缝手帕。两个一高一矮的小女孩在旁边嬉戏打闹。
“小雩!”她看到陆雩顿时惊喜地站了起来。
“姐。”陆雩走过去道。他本来还担心会尴尬,但当他第一眼见到陆月怡时,可能是身体的血缘联系,他对她感到一阵莫名的亲切。
“你又瘦了。”陆月怡打量着他说。
陆雩挠了挠头,“还好吧,我最近吃得挺多的。”
“爹!”“爹爹,我想你了。”
两个女孩蹦蹦跳跳地围上来。
周英毅放下东西,摸了摸她们的头,回头看妻子道:“你们先聊,我去倒点茶水。”
“娘,这是谁啊?”其中一个稍高的女孩好奇地看着陆雩。
陆雩朝她微微一笑,她脸立马就红了。
陆月怡道:“这是你小舅舅,叫舅舅。”
“舅舅……你长得好好看!”小女孩红着脸道。
“谢谢。”陆雩笑着弯腰摸了摸她们的头。
他也是刚反应过来,陆月怡竟然都已经有两个女儿了。那她现在肚子里怀的是……?
陆月怡似感受到他的视线,抚摸着肚皮回道:“大夫说我已怀胎四月有余。”
陆雩一时失语。
陆月怡也就比他大五岁,今年二十一,竟然都生三胎了!
他很震惊,但陆月怡似乎觉得这很正常。
“希望这回能是个男孩。”她叹气。
陆雩问:“你喜欢儿子?”
陆月怡摇头,发愁道:“你也知道的,我平素倒更喜欢女儿,但相公和他家里人都盼着要个儿子来继承香火。”
这亦是周英毅近日最大的烦恼——他生不出儿子。
不是重男轻女的问题,而是屠户人家必定要一个男孩来鼎立家业。毕竟,总不能叫一个女孩来杀猪吧?他可舍不得自己的女儿去干这等脏累活计。
陆雩点点头,“原来如此。”
“别说我了。你呢?最近学业如何?”
陆月怡很关心陆雩,让他注意身体,还想趁相公不注意偷摸塞钱给他。
陆雩赶紧拒绝,只道了近况。
在得知他被私塾赶出来后,陆月怡露出了担心的眼神。
“不如这样。”她沉吟片刻道,“我回头跟相公商量一下,你住到县里来,县里有好几家还不错的私塾……”
她正说着,周英毅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冷笑道:“你真觉得陆雩能考中?”
陆月怡一愣。她护短,立马就反驳道:“怎么不行?我们家小雩五岁开蒙,考上童生不过早晚……”
“别做梦了。”周英毅毫不留情道:“就他现在这样,下辈子都考不上。不如早早放弃科举去学项其他本事营生。”
“你怎能这样说小雩?”陆月怡气急。
陆家父母最大的愿望就是陆雩能考中功名光宗耀祖,陆月怡从小也盼着弟弟成才。
她是看着陆雩长大的,因此对他有一种莫名滤镜,总觉得他有一天能高中。
陆雩身体虚弱,从小就被人欺负。陆月怡一直保护他,从来不允许任何人说弟弟的不是。
哪怕这个人是她的相公,也不行。
“我说的不对吗?我看他时今根本没有读书的心思!哪个正经读书人会跑去红香楼?还昏迷当场。传出去真真笑死个人。” 周英毅轻蔑道。
陆雩:“……”躺着也中枪。
陆月怡一时也语塞。
周英毅:“别怪我说话难听,我也是为陆弟好。他眼下还有个未婚妻,即将成家立业。时今还能糊弄过去,若是将来有了孩子,科举所耗资巨大,谁来养家糊口?”
陆月怡本打算说他们夫妻也可以贴补一二,想了想,还是没说出口。
周家虽然有钱,但周英毅待自己和别人都很抠。而且他认为读书无用,曾说过若是有了儿子,也要将其培养成屠户来继承家业……这种思想概念就和出生在陆家的陆月怡截然相反。
周英毅还打过算盘,若是自己再生不出儿子,就让陆雩来继承家业。他倒不愁对方不同意,毕竟这属于白白送钱。但被陆月怡给驳回了。
因为陆月怡认为,就自家弟弟这孱弱的身体还杀猪?兴许他看见血的那一刻就昏晕过去了。
周英毅只能就此作罢。但他让妻弟放弃科举的想法,却从未停止过。
如果陆雩是个有前途的,他其实也愿意帮扶。可偏偏陆雩表现出来的样子,就是一整个不思进取的纨绔公子。有公子身,却没公子命。短短时间,就生生地把陆家家业给造完了。
这样下去怎可好?总不能让妻子看着妻弟乞讨度日。
到时候,还是要缠上他们周家。
陆雩并不知道自己已被姐夫当成了往后打秋风的废物亲戚。
眼见夫妻俩因为自己要争吵起来,他忙借口家中有事先告辞。
陆月怡只得无奈地送陆雩到巷子口坐车,同时又拎了不少肉菜、油给他。多到季半夏给的那张清单东西都不用买了。
“姐,太多了。你不用送我……”陆雩有点头疼。怎么来时大包小包,走时更大包?
“无妨。”陆月怡陪着他等车,直到他上了驴车,才飞快地将两张银票塞进他口袋里,叮嘱道:“半夏是个好姑娘,你莫辜负了她。待你考上功名,寻个好日子风风光光地把她娶回家,从此和她好好过日子,你们的生活会越过越好的,晓得吗?”
“嗯,好,谢谢姐。”
驴车比牛车驶得快,但也更颠簸。陆雩摇摇晃晃地坐在稻草堆上目送陆月怡的身影渐行渐远,忽然眼眶有点发酸。他抬手揉了揉,意识到这并不是自己的情绪。
看来原主也不是完全对亲情没心没肺啊,他想。
陆雩拿起银票一看,陆月怡给了他十两银子,这加起来可不是小数目,足以让他短时间内不用为钱发愁。
而等车驶到半路上,陆雩才后知后觉想起来,他忘了一件事。忘记请伙计了。
镇上也可以请,但那些大多是熟人,用起来鸡毛蒜皮的事儿一堆。他不想到时候季半夏还要为这种琐事烦恼,就想着干脆直接到县里聘一个不认识的。
没曾想给忘了……
哎,只能等下次了。
又在车上颠了两三个时辰,陆雩面色苍白、脚步虚浮地下车。车夫看他这样都有点害怕,好心地一路给他送到家门口。
陆雩道了谢,吃力地提着大包小包敲开家门。
“你怎么回来这么早?”季半夏看到他时还很惊讶。
陆雩耸了耸肩,“事情办完就回来了。”
“行,你把东西放着,我来提。”季半夏上前轻松接过他手里的所有东西。
陆雩本还想逞强一下说我来,但试了几步愣是差点摔倒,只得放弃。
他幽幽地望着季半夏高大的背影,心想有个力气大的老婆其实也是一种幸事。
天色渐暗,太阳快落山了。
季半夏已做好晚饭。陆雩帮着她端到外面桌子上,两人面对面相坐而食。
季半夏问他今日去县里都发生了何事,陆雩逐一说出,又上交陆月怡给的十两银票。
“你拿去还债,向周员外借的本金加利息应当可以一次性还清。”
季半夏接过钱,略一扫点头道:“成,钱先放我这里。”
陆雩扒了口饭,随口聊起在县府门口看到的张贴布告。
“女皇在推行新政……此后,女子也可为官。”
听到餐具掉落的声响,陆雩下意识抬头。只见季半夏一脸出神地坐在暮色里,似有些恍惚。
“怎么了?”他问。
过了好一会,她才轻声道:“无事。”
“你是哪里不舒服吗?”见她面色惨白,陆雩不禁担心地问。
季半夏:“无碍。”
这天夜里季半夏又做了那一场熟悉、奇幻的梦。在梦里,他登基成了皇帝,身着五爪黄龙袍,坐在那至高无上的宝座上,受万民伏拜。
而在这场梦境的前奏中,就有京城事变,女皇大赦天下开始招收女官。
从此女子地位相对提升,哥儿不仅没有,反而越来越低……
怦!怦!
季半夏猛然从梦中惊醒,直直坐起。
原来,这并不是一场梦,而是用来警示他的现实预言。
浓重夜色中,一头墨发披散,映着他的神情幽暗难辨。
之后陆雩又恢复了每日循环往复却充实的日子。尽管偶尔会觉得枯燥乏味,但看着日趋进步的学习和身体,也会有一种特别的满足。
他时今晨间就会起床给季半夏帮忙早点铺的事儿,忙完了就自己做一阵广播体操,然后给驴喂食,打扫一下院子里的卫生,下午便回到书房读书,傍晚动笔写小说。
这样平淡时日一久,莫说季半夏,就是周围邻居都感到了不对劲。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浪子回头金不换?
尤其有一次隔壁李大娘亲眼看到陆雩拿着扫把在扫地后,这事儿更是传遍了全镇。
“陆家小子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一群大娘们茶余饭后坐在镇口嗑瓜子,最常聊起的话题就是陆雩。主要是他长得好看白净,招大娘们喜欢。
陈大娘:“其实吧,陆家小子就是考不上科举,主要他愿意老老实实跟那个童养媳过,他们日子也差不到哪儿去。”
“是啊。”楚大娘感叹,“那小媳妇是贤惠,每天忙里忙外经营铺子操持家务,整理得井井有条。人又长得漂亮。哎,要是我有这种儿媳就好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