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一看到松饼就咽了口口水,伸手接过,边往嘴里塞边含糊不清道:“李……李二狗。”
陆雩心想李二狗是什么鬼。
“你没有大名吗?”
李二狗看了他一眼,说:“这就是我的大名。”
陆雩:“……”行吧。
等颠簸到镇上时已是傍晚了。暮色将近,天边影影绰绰蒙上一层火烧云。
家家户户的房子升起炊烟。李二狗一下车便好奇地张望着这片陌生之地。
“走,往前边去,那扇红色小门就是。”陆雩吃力地搬下来一袋面粉。
“哦。”李二狗两手跟抓鸡鸭似的,轻松就提起剩下的所有东西迈步。
陆雩深深感到自己受到了打击。
他力气不如半夏也就算了,怎么如今连一个小屁孩都比不上……
两人走到门口时,门虚掩着,没锁。
陆雩推开。李二狗帮着他把东西抬起来,一边望了望四周道:“公子,这是你家吗?”
陆雩点头,“是的。”
“你家好大。”李二狗羡慕道。
“还好吧,镇上盖房比县里便宜。”陆雩走到院子里的井旁,先打了一桶井水净手。
“半夏,我回来了。”他朝厨房抬高音量说道。
季半夏闻言探出头,先看了看他,余光接着落在院子里多出的陌生孩童身上,问:“这是谁?”
“我从县里带回来的。”当面怕小孩多想,陆雩也没过多解释,只是先多打了几桶井水,然后去自己厢房找了一套原主小时候的旧衣,把李二狗领到后院淋浴房,问:“你会自己洗澡吗?”
李二狗讷讷地点了点头。
陆雩指着旁边架子上的皂荚说:“这是胰子,用来清洁污渍。你等会打水沾湿就把这个涂在身上,多冲洗几遍。”
李二狗:“哦,知道了。”
做完这些陆雩就出来了,坐在院子里先给自己倒一杯水,喝了两口,缓过神来。
季半夏蹙眉问:“你带个小孩回来作甚?”
陆雩:“也不算小孩吧,他今年十四了。”
“他有十四岁?”季半夏提出了和他一样的质疑。
陆雩挠了挠头,“应该有吧,他只是长得矮小了些。”
季半夏:“你不会打算让他做工吧?”
陆雩:“呃……差不多。他本是流浪乞儿,怪可怜的。”
“不行。”季半夏毫不犹豫道:“我们不能收留他。”
陆雩讪讪道:“你先别急着下决定嘛。”
她反问:“你把他带回来之前为何不提前同我商量?”
陆雩顿了片刻,道:“抱歉,我一时没想这么多。”
季半夏:“收养来历不明的孩子是很大麻烦。何况,他如此幼小,根本没有帮忙做工的能力。”
陆雩明白她的意思。她可能以为李二狗是累赘。
但事实上,在他看来,二狗兄未来非常有发展潜力。
陆雩想了想,道:“我瞧他力气很大,兴许能帮上忙。”
季半夏:“你要招工,为何不招成年男子?”哪怕是个妇女,干活也比小孩麻利。
陆雩解释道:“我去县里转了一圈,没找到合适的。再说……”
陆雩之所以选择李二狗,也有他自己的想法。
他今年十四,而季半夏十六,在古代都尚未及冠,属于未成年。
若他们招一个成年壮男或老妇,很有可能会引狼入室。他接下来要做的早食铺生意,最重要的就是食谱秘方,不可外传,需要一个靠谱,且绝不会背叛他们的帮手。
李二狗年纪小且无父无母,符合条件。
陆雩跟季半夏大概讲述了一下自己的这些想法。
“你别看不起这些乞儿。”他半开玩笑道,“若是有足够的财政实力去资助他们,就相当于培养亲信。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好一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季半夏若有所思。
季半夏:“你接下来打算研发新朝食谱?”
陆雩点头,“对,我们需要有独特的创新,才能超过周记。”
季半夏也就没再反对。
他还沉于方才陆雩所说的培养亲信计划。
不得不说,陆雩确是个妙人儿。
这个新颖的角度,他还未想到过。
现今仔细想来,大周显贵家族每年都会从分支子弟中挑选人才扶持,大抵也是如此。
为何皇上要扶持寒门子弟科举上位,亦是为了培养自己的势力。
两人正说话时,李二狗洗完澡扭扭捏捏地出来了。
陆雩抬头看他一眼,差点没认出来。
“你是……二狗?”
这特么直接跟换了个人一样。
陆雩的衣服对小孩来说还算过于宽大了,套在外面像剥了果肉的话梅核。男孩像竹竿似的瘦瘦的笔直站在那里,肤色偏黑黄,但依稀能看出眉清目秀的五官。
“哥,我想喝水。”李二狗挠了挠头。他还是觉得头发痒,很痒。
“行,你等着,别喝生水,我去给你倒。”陆雩起身去厨房给他倒了一碗清水。
李二狗捧着咕咚几口就喝完了。
离近时陆雩看到他湿发上有跳蚤,当机立断,拿了把剪子来。
“你头上有虫,我把你头发推了可以不?”
“哦,行。”李二狗一脸无所谓。
陆雩给他推头发,季半夏也来帮忙。
没一会二狗就成了光头。
他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发顶,还挺高兴。
季半夏打量着眼前身量刚到自己小腹的小孩,迟疑了一下:“你真十四岁?”
李二狗:“是啊。”
“他叫何名?”季半夏转头问陆雩。
陆雩:“李二狗。”
“……”
季半夏明显也沉默了一瞬,随后道:“不如你给他另取一个。这个名字,好像不太好听。”
李二狗大概也是觉得自己的名字很拿不出手,闻言双眸亮晶晶地看向陆雩。
陆雩也陷入了纠结。
帮别人取名什么的,压力很大啊。
他思索片刻,脑子里忽然灵光一现,道:“李孝雨?孝顺的孝,雨天的雨,字云璟。这个名字如何。”
其实按照对方的年龄现在还不用取字,但陆雩就干脆一起先想好了。
李二狗立马激动道:“不错!就这个。”在他看来,任何名字都比自己的二狗要好。
陆雩笑了笑,摸了下他的光头道:“那往后便称你云璟了。”
李二狗:“那你叫什么?”
陆雩:“我叫陆雩,你叫我陆哥就行。”
虽然他们同龄,但陆雩觉得自己应该比他大。
一旁的季半夏闻言却愣了愣。
他记得梦境中未来征战匈奴连胜,号称云璟大将军的本名……亦是李孝雨。
这是巧合还是?
若这是真的,意味着陆雩往后定与大将军关系密切。
可奇怪的是,在季半夏关于未来的记忆中并没有任何关于陆雩的任何片段。
或许上一世,陆雩非此陆雩。
季半夏想起梦境中自己离开溪源镇去往京城后,就再未听闻过陆雩此人消息。
大概人早被他手下杀死了。
当晚用过饭后,陆雩特意将书房收拾出来给李孝雨住。
他先简单用木凳搭了一张小床,铺上稻草和被褥。
“等过几日我找木匠打一张床。”他道。
李孝雨哪儿住过这么好的地方,忙摆手道:“不用床,我睡地上就行。”
陆雩:“南方湿气重,睡地上久了会得风湿病。”
李孝雨这才爬到了木凳上。夏夜炎热不用盖被子。打开窗,便有丝丝凉风吹进来。
迄今为止,他仍觉得这一切美好地不可思议。
有住的地方,有好吃的,能吃饱饭,还拥有了新名字……
睡在松软的床凳上,李孝雨迷迷糊糊地陷入困意,心想,真好啊。
他往后一定要好好报答陆哥。
陆雩还不知道自己如此轻易就收服了一个小弟。
这会他正在写朝食食谱,并将今日挣到的银票上交了一部分给季半夏。
他自己平时花钱大手大脚的,还不如直接把钱给她。左右家里管钱的是她。
季半夏看到一百两面值的银票,“你去抢劫了?”
“哪有。”陆雩道:“这是我写书……抄书挣来的。”
季半夏挑眉,“抄书如此赚钱?”
陆雩轻咳一声,“呃,因为我抄了很多本。”
季半夏:“莫要荒废了学业。”
陆雩点头,“我晓得。”在写书的同时,他也没忘记苦读。
他把自己写的朝食食谱给季半夏看,“明日我们可以先试着做一些卖。”
季半夏接过纸。“肠粉,油条,雪碧……这些是何物?”
陆雩解释道:“油条就是油果子,油鬼。”
这个季半夏倒听说过。
“做这个,成本很高吧?”
陆雩:“还行,一锅油可以重复炸多次。”
古代人不像现代这么讲究食品安全,主要油干净,多用几次没问题。
“肠粉,就是用米浆放在布上蒸出的一层皮,再裹上配菜,可蘸料而食。”
肠粉在古代亦有,名叫龙龛糍。但陆雩打听过,起码在祁县,这种食物尚且闻所未闻。
“我还以为这肠粉是用猪大肠制成。”
季半夏见纸条上有写制作肠粉的详细步骤,细细端详了一会,道:“此物若真能做出来,应当会很受欢迎。”
况且制作肠粉的原料是米浆,成本很低。因起做法复杂,也不易被他人复制,足以成为一家朝食店的招牌。
陆雩点了点头,“是,肠粉好吃。”
季半夏指着薄纸上的字迹,问:“那这雪碧,又是何物?”
陆雩:“这是一种清爽的饮品,适合夏日售卖。”
陆雩之前在网上看视频学过用松针制作雪碧汽水的传统方法。
但对于这款饮料是否能讨古人喜欢,他尚不确定。
次日上午,陆雩和季半夏尝试制作新品。
油条是一次性就成功了。这个做法很简单,只需要将揉好的一根根面团放入油锅,不一会就香味扑鼻。
李孝雨在门口闻到都馋了,肚子咕噜噜叫。
陆雩向他招手,“你过来。”
李孝雨依言走过去,陆雩递给他一根油条。
“这是给我的?”李孝雨受宠若惊。
陆雩说:“对,尝尝看,味道如何。”
李孝雨哪儿吃过这样的好东西,塞进嘴里三两口就炫没了。
“好,好吃……”他含糊不清道。
陆雩:“你吃慢点。”说着,又递给他一根。
李孝雨边吃边激动地想这日子也太幸福了。他是在做梦吗?
季半夏自己也尝了一小口,颔首道:“味道不错。”
陆雩:“当然啦,人们本身无法抗拒高热量食物。”
“高热量?”季半夏在心里琢磨着这个新鲜奇怪的词汇。
陆雩:“高热量食物就是像油条这样,用油炸出来的,特别香。”
李孝雨在旁边点头附和:“对对,油炸的好好吃。”
如此,油条便顺利加入到了陆记朝食的新菜单中。
但因为时今油价贵,陆雩最后和季半夏商量出来的售价是三文钱一根。一大根油条中可以分出两宽条,也算得上是物美价廉。
随后,陆雩和季半夏又试做了肠粉。
家中院子里有磨盘,但是要将细米打成浓浆,光靠一匹半大毛驴不能够。
这时李孝雨就展示了他的大力。那般沉重的磨盘,被他干瘦的手臂轻松抬起,然后就开始了飞速旋转。
陆雩直看得眼花缭乱,等再回过神来时,米浆已经打好了。
他的嘴巴几乎张成了O型,“云璟……你,你……”
他一时震惊地说不出话。
李孝雨擦了把额上的汗,挺直脊背道:“以后还有这种活儿记得叫我。”
他不想让人觉得自己吃白饭。
“你好厉害。”陆雩捋舌头终于把话说完整了。
“是吧?”李孝雨骄傲道:“俺爹俺娘以前都说俺是天生神力,适合投军。”
季半夏一脸若有所思。
如之前只是随意猜测的话,他现在有八分笃定,眼前这个小孩就是未来的云璟大将军。
陆雩想了想说:“那你待在我这儿,是屈才了。”
“没有没有!才没有!”生怕陆雩反悔把自己赶出去,李孝雨忙不迭道:“不屈才,我就喜欢待在这里。”
“哎,这些以后再说。”陆雩也没想着把人家留在这儿一辈子。
米浆磨出来后,他去厨房拿了蒸笼,先铺上一层干净白布,然后倒入一勺米浆,打一个鸡蛋,若干豆芽、蔬菜,再搁到大火灶上蒸。
香味很快就荡漾了出来。
李孝雨看着那个鸡蛋有点心疼,“一个鸡蛋就要两文钱。”这吃食得卖多贵?
陆雩:“我们先自己做了吃,如果拿去外面卖,鸡蛋要加钱的。”
“哦。”李孝雨嘴巴里又开始分泌口水。
片刻后,肠粉出锅。
陆雩刚好调好秘制酱料,一勺浇在盛出的肠粉上。
颤颤巍巍、晶莹剔透的粉状搭配褐色酱汁,格外诱人。
李孝雨只尝了一口,就飞快地整份肠粉都吃完了。
“太好吃了!”他嘴巴鼓鼓囊囊道。
季半夏也惊讶于陆雩的厨艺。他到底从何学到这些朝食做法?
“可以吧,好吃多吃点。”陆雩用筷子又给季半夏和李孝雨夹了两层。
他方才自己也尝了几口,虽然比不上后世花样繁多的肠粉好吃,但总体味道大差不差。
最近天热,季半夏胃口不佳,平日吃得少。今日他却吃完了两份肠粉。
“你接下来要做那雷碧吗?”他自己都未察觉语气中已带了期待。
陆雩:“过两天再做吧,现在东西还不齐全。”
“雷碧,雷碧是什么?”李孝雨探头。
陆雩笑道:“那叫雪碧,不叫雷碧,是一种甜味汽水饮料。”
李孝雨:“我想喝!”
“下次做给你尝。”陆雩没忍住撸了把他光秃秃的头。
试吃后,陆雩和季半夏商量决定明早就售卖这两款朝食。
有李孝雨帮忙,他们很快就做出了第二日需要的一应食材。
李孝雨也会生火做饭,干活手脚麻利。
有他在,季半夏明显轻松不少。
肠粉做多了,晚上季半夏还端了两份过去给严瑞珍。
严瑞珍试吃过后也惊为天人,“这是何物,也太美味了吧!!”
季半夏:“陆雩做的朝食,我们预备明日开始售卖。”
“他还会做饭?”严瑞珍一脸怀疑。
季半夏点头,“是的,大抵是最近刚学。”
严瑞珍:“……”她想说,初学者做饭都能如此好吃,陆雩怕不是厨神转世。
因着这件事,倒让她高看了陆雩两眼。
歇业几日的陆记朝食铺再次开门营业,经过的镇民们都难免多瞧几眼。
“我还以为陆记要倒闭了……”李大娘嘟囔。
刘大娘:“他们家豆浆还是不错的,量大便宜,豆香味浓,这一点周记比不上。”
“对对。”当即就有人附和。
周记早点铺虽然也有卖豆浆,但明眼人都能尝出来那是兑过水的,豆味儿寡淡。
且给打豆浆的伙计一板一眼,一文钱就给打一小碗,远没有陆记大方。
对比之下,人们纷纷怀念起陆记的豆浆。见其开门营业,呼朋引伴地回家寻碗来打豆浆。
“虽然陆记其他包子馒头没有周记便宜,但这个豆浆还是不错的。”邹寡妇道。
张大爷半开玩笑:“不若他们家往后就专卖豆浆得了。”
但这显然不可能。豆浆本就是辛苦营生,薄利多销,赚得极少。
没一会,陆记门口就排起了长队。
陆雩去一趟小厨房拿东西回来,冷不丁看到都吓了一跳。
“好多人啊。”
李孝雨在一旁埋头吭哧打豆浆。早上陆雩特意给了他一块头巾缠住头,但还是挡不住镇上大娘大爷们好奇八卦打量的目光。
“小陆,这小伙谁啊?”
陆雩道:“是我们铺子新招的伙计。”
李大娘稀罕道:“你这朝食铺都快倒闭了,怎的还招人呢?”
“哎,怎么说话呢,等会小陆听了心里多难受……”前边有人推了李大娘一把。
李大娘这才悻悻止住嘴。
陆雩笑了笑,道:“这不还没倒闭嘛。今日我们铺子推出了两款新朝食,打对折,半价,有兴趣的家人们可以看看。”
“呦,还叫我们家人!”
“这小陆嘴真甜……”
排队的人群熙熙攘攘闹起来,不禁对陆雩口中的“新品”产生了些兴趣。
“小陆你们要卖什么?包子吗?”
“我可不喜欢吃包子……”
“要吃去隔壁周记买,那边更便宜。”
“我们不卖包子。”陆雩说着,架起自己昨夜连夜涂画的招牌——其实就是一张薄薄的宣纸用米粒粘在了木板上。考虑到很多镇民不识字,招牌采用了图文并茂的形式,用黑白水墨歪歪扭扭地画上了油条的形状和肠粉。画得并不逼真,只能看个大概样子。
但对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溪源镇民们也十分新鲜了。
大娘大爷们蜂拥凑前细看。
有识字的人念道:“油鬼一只,三文钱。肠粉一碗,四文钱,加量加菜五文,加鸡蛋七文……”
众人一听,瞬间反应就是:“怎如此贵?!”
“那油鬼是何物?”
“一个大肉包也才三文,它比得上肉包子吗?”
“我好像听说过,我一个从京城回来的兄弟说,那是用油炸的面粉团……”
“切,那有何好吃的,不如吃肉包去。”
“肠粉又是何物?”
“莫不是猪大肠……咦,那也太恶心了。”
镇民们七嘴八舌讨论时,李孝雨去院里搬来了油锅。
因刚离火,锅里的油还在沸腾,金黄灿灿的油鬼们漂浮其中,炸香味勾人。
有离得近的,直接咽了口口水。
尤其当陆雩招呼道:“今日全场半价,两只油鬼只要三文钱……”
最精于算计的大娘见了,都不禁有点心动。
那油鬼那么大一只,瞧着似乎也不贵。
排在最前头的张大爷道:“给我来两只!”
“好嘞。”陆雩负责收钱,季半夏则麻利地用筷子捞起油鬼,用荷叶一裹递出去。
顾不得滚烫,大爷拿在手里便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
唔,那味儿,麻香!
陆雩提醒道:“蘸着豆浆会更好吃。”
自古豆浆油条就是绝配。果不其然,大爷照做后眼里闪过一丝惊艳。
旁边有人迫不及待地问:“老张,这油鬼好吃吗?”
“好吃!”张大爷边吃边口齿不清道:“味儿特别香。”
有张大爷的肯定,后续买油鬼的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
而基本上每个尝过的都会夸好吃。
陆雩不忘推销肠粉,但可能是这个名字听着独特,亦或是嫌价格贵,买的人并不多。
他这次特意在铺子门口支了几套桌椅。若是买肠粉,可提供碗筷坐下食用。
有个陆雩不认识的年轻书生便要了一碗加鸡蛋的肠粉,坐在路边吃得满口留香。
旁人看着他吃,也不免被这肠粉产生了些许好奇。
“小老板,你家这肠粉真的不是用肠子做的吗?”
“当然不是。”陆雩哂笑,道:“我们家肠粉是用米浆蒸制而成,纯素的。若是要加蛋,才沾点荤腥。”
书生闻言抬起头,抚掌道:“诸位千万记得要加蛋!吾这辈子从未吃过如此美食!”
他对肠粉给出了极大的赞赏。
李大娘半信半疑地嘀咕:“这莫不是陆家小子请来的托。”
邹寡妇在旁边听了眉头一皱,道:“你为何总对陆家小子敌意这么大?”
李大娘估计还惦记着上回被泼豆浆的事儿,闻言扭过头去不搭理。
邹寡妇左手端着盛豆浆的碗,右手拎着两只油鬼,特意在她面前晃了晃道:“这吃食可稀罕了,外头都买不到。谁家有这么多油经得起造啊。小陆可说了,半价只到今日,若是你往后想买,可就占不到这个便宜价了……”
要说占小便宜,李大娘绝对是冲在第一线的。
她闻言迟疑了一会,终究还是掉头回去排队,想买两根油鬼回家给自家孩子尝尝鲜。
但等轮到她时,今日份的油鬼已经卖光了,直把李大娘气得跺脚。
李孝雨一马当先地站在木桶边给人打豆浆,打到最后,手臂肌肉微微颤抖。
纵使有提前准备,陆雩和季半夏也没想到油鬼和肠粉在这座小镇上会如此受欢迎。
第二日这两样朝食便恢复了原价售卖。本以当地的消费物价,这个价格是相对偏贵的。但前来购买的食客却越来越多。
往后几乎每一日,他们准备再多的油鬼和肠粉量都能卖光。
如今他们不做包子营生了,就专门卖这两样吃食,再加上豆浆和豆腐脑。
可陆雩算过一笔账,这些天店里的收入竟远比从前还要多。
溪源镇民的富庶程度超乎他想象。
而每逢赶集,陆记早肆的生意更是红红火火。
油鬼和肠粉的美味一传十是传遍,传到附近乡镇,人们都很乐意买上一次尝尝味。
早上卯时开门营业,不到一个时辰店内朝食就全部兜售一空。
有镇民戏言,来晚了连一勺豆浆底皮都捞不着。
下午,陆雩坐在院子石桌前算钱,指间夹着一只炭笔不断写写画画。
李孝雨嘴里咬着根稻草,蹲在旁边瞅了眼,道:“陆哥,你不用算盘吗?”
陆雩:“嗯?”
李孝雨努了努嘴,“我之前看县里那些账房先生,算账手里都会拿着一个算盘拨拉珠子。”
陆雩笑了笑道,“我不用那个,我有乘法口诀。”
李孝雨:“乘法口诀?”
陆雩:“是的,你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简单又好记。你且听: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一三得三,一四得四,一五得五,一六得六……二二得四,二三得六……”
季半夏在后院淘米,闻言回头看了陆雩一眼。
他知道这个口诀。但陆雩讲的顺序与他所知截然相反。
“不不不。”李孝雨苦着脸:“我不想学,我也学不会。”
陆雩:“世间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相信你,云璟,你很聪明。你上心点,肯定能背下来。”
季半夏淘米动作一滞,心道好一个世间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此句谨言他闻所未闻,莫非是陆雩自创?
越接触下去,季半夏愈发觉此人不简单。
“我对算学不感兴趣。”李孝雨头摇得像拨浪鼓。
陆雩见状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些时日他有意识想培养李孝雨,教对方识字,但李孝雨仍是一副摆烂不想进学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