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前辈。”黎采玉压低声音道谢。
长春子愣了愣,福至心灵,同样压低声音:“趁热给雪道友服下,放久了影响药效。”
“好的。”
“至于另外一位……小友,贫道要琢磨琢磨是怎么回事,查查典籍,看看是否有相似的病例。”长春子有些异想天开道:“若非贫道亲自检查过,确定雪道友是神魂受损,几乎要以为那是他的分魂。”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黎采玉下意识心弦轻动。
“前辈,实不相瞒,我也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他们是同一个人。”
长春子深以为然,冷不丁顿了顿,想起碧海仙宫的事,蒙眼雪如圭的法相穿过传送门来到这边与雪如圭相会。
事发突然,他被惊呆了,碧海仙宫宫主自爆,炸毁一切。
不能说是一模一样,相似度很高啊。
假设这次出现的是分魂,上次的也是分魂?
那雪道友又是什么?
长春子是修仙界资历极深的老前辈,见多识广,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见。
他没有多话,决定去藏书阁仔细翻翻,兴许能找到什么线索。
送别长春子,黎采玉端着药返回内间,果然一道目光直勾勾投过来,眼睛眨也不眨,时间久了,有种莫名的怪诞感。
“是长春子前辈送药过来。”黎采玉解释。
他端着药在床沿边缘坐下,灵力引动,将昏迷不醒的雪如圭扶起,开始喂药。
给昏睡的人喂药需要格外仔细,不能把人呛着,不能浪费,黎采玉一勺一勺仔细喂到雪如圭嘴里,小心的让他咽下。偶尔有渗出嘴角的,赶紧给擦擦,不让滴落。
碗里的汤药不算多,一碗喂下来废了不少时间,如果是醒着的,咕噜咕噜两口也就喝了。
好不容易把药给雪如圭全部服下,黎采玉放松了一下,将碗勺放到一边去,扶着人重新躺回去,拉上被子。
期间躺在内侧的黑发雪如圭一直盯着看,目不转睛,毫无睡意。
这边喂完了,那边还要哄睡。
黎采玉故技重施,再次隔着被子轻轻拍他,温柔道:“夜深了,快睡吧。”
然而这回怎么都不起效,黑发雪如圭一直盯着他看,不言不语,面无表情。
要说现在跟刚才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黎采玉给雪如圭喂了一碗药。
黎采玉:“……”
黎采玉试图跟他讲道理:“圭圭病了,那是长春子前辈特意给他熬制的汤药。”
黑发雪如圭盯着他。
黎采玉:“病了才要喝药,没病不能乱喝药。你看,我给你拍拍,就没有给圭圭拍拍。”
黑发雪如圭无动于衷。
黎采玉:“……好吧,你想怎么样?”
想了想,从储物袋里拿出灵兽奶,把装过药的碗洗干净,倒入灵兽奶,一口一口喂给他喝。
不反抗不拒绝不负责,喝完继续睁着眼睛看黎采玉,就是不睡觉。
这大半夜的,长春子才回到自己住所,翻箱倒柜的找医书,准备挑灯夜读,接到一个传讯,是黎采玉,言辞诚恳的拜托他再熬制一碗汤药。
长春子:???
药还能一次喝两碗?胡闹。
黎采玉: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带双胞胎的诀窍是必须一碗水端平。
长春子:“……………………”
太阳一点点高升, 过了卯时,便不合适初学者继续修炼《金光神咒》了,不是所有人都有雪如圭这样的经历。曾经攀过高峰, 即便修为全废,下限依旧十分高, 只要方法合适, 很快就能掌握诀窍,重拾修为。
叶令从冥想打坐回神,轻轻吐一口气, 睁开眼,阳光一片灿烂,照在身上已经有炙热感。
他仔细整理仪容, 确认没有问题, 向师尊的房间走去。
门关着,叫他愣了一下。
师尊不是喜欢睡懒觉的性格,每日早起,除了他第一天刚来的时候,师伯说师尊梦游,日上三竿才开门, 这是第二次过了时间。
不免叫叶令心中冒出几分担忧, 是不是师尊又梦游了, 师伯在照顾。
正忧虑, 从房间传出师伯的声音, “是小四吗?”
“是,师伯。”叶令毕恭毕敬回答。
“你开门进来吧。”
“是,弟子冒昧了。”叶令遵命,小心翼翼上前推开门。
房间以一扇大屏风分隔成里间跟外间, 叶令站在屏风外头,能隐约瞧见他的轮廓身影,“师伯。”
“过来帮我个忙。”
叶令疑惑,踌躇片刻后,绕过大屏风向里间走去,看清楚画面后,惊呆了。
“师、师伯,这是怎么回事?”他磕巴,瞪大眼睛,“为何会有两个师尊?”
似乎是被他的话惊醒,躺在内侧的黑发仙尊睁开眼,目光淡漠,面无表情,直勾勾盯着他,生生把叶令惊的起一身鸡皮疙瘩。
不好说是什么感受,就是下意识感到毛骨悚然。
黎采玉直挺挺躺在中间,有气无力道:“先别管这个,过来扶我起身。”
叶令:“啊???”
黎采玉咬牙切齿:“我起不来!”
叶令满头雾水,听从命令小心走上前,看着躺在外侧的雪如圭,跟躺在中间的黎采玉,一时间有些犹豫不决。
直觉不对劲。
为何师尊双目紧闭,毫无反应?
“师伯,师尊他又梦游了?”叶令小声问。
一边说,一边伸手,目光无意见跟黑发仙尊碰上,猛然一个颤栗,硬着头皮去搀扶黎采玉。
隔着雪如圭,难免束手束脚。
终于坐起身,黎采玉狠狠松口气,“你师尊突发恶疾,昨晚长春子前辈已经来看过,为他施针,亲自熬了汤药送过来。”
叶令愣怔,羞愧道:“昨晚弟子睡的很沉,竟半点没有察觉!”
“晚上睡得熟很正常,长春子前辈不想惊动其他人,以你的功力哪里能察觉到。”黎采玉宽慰。
叶令抬眼看看躺在床内侧的黑发仙尊,此时对方正直勾勾盯着黎采玉,又看看睡在外侧的银发仙尊,一张床上躺三个人,不是一般的拥挤。
“师伯,您怎么会爬不起身?”
还不是因为黑发圭圭。
昨晚好说歹说,终于说动长春子前辈又熬一碗药送过来,同样的姿势,同样的手法,给黑发圭圭服下,所幸都是温养神魂的药物,给他喝了倒也算对症。
本以为对方很快会入睡,结果还是一直睁眼盯着黎采玉看。
因为黎采玉靠在雪如圭身旁,黑发圭圭躺在内侧,体验感不如雪如圭。
没办法,黎采玉只好躺在两个人中间,果不其然,黑发圭圭贴着他,很快闭上眼睛睡觉。
正松口气,准备换个姿势,黑发圭圭醒了,盯着他看。
三个人挤一张床实在狭窄,他缩在中间时刻担心会把雪如圭挤到床下去,就伸手搂着,然后黑发圭圭也要搂。
于是接下来黎采玉都不能动,不能翻身,就连脑袋都不能歪,哪怕是朝雪如圭的方向歪一点点,黑发圭圭都会立马睁开眼看他。
就这样直挺挺躺到天大亮,心力交瘁。
他想要起身,不能从雪如圭这边的方向出去,因为昨晚他是从这边过来的,现在想要走,得从黑发圭圭那边跨过去才行。
问题来了,那边是墙壁。
“小四,再帮师伯一个忙。”黎采玉深沉道:“把床挪个方向。”
叶令:“…………”
这个要求实在是莫名其妙。
他有些艰难道:“师伯?”
黎采玉:“不是师伯挪不动,而是师伯若是挪了,等会儿他可能又要不肯。”
雪如圭昏迷着,这个“他”是谁,显而易见。
叶令情不自禁偷偷看了一眼黑发圭圭,样貌气质如出一辙,只发色眸色不同,心里头不禁犯嘀咕,莫非还有一个师伯,或者师叔?
手上动作不慢,干脆利落把床挪了一个方向。
面对墙壁的那一边总算有空间。
黎采玉学着昨晚的样子,从黑发圭圭那边下床去。
叶令:“呃……”
不理解,但尊重。
黎采玉给自己倒杯水,瞧见叶令正眼巴巴看着自己,渴求解惑。
抿一口水,把杯子放桌上:“这件事很复杂,你不要管。”
叶令垂下头,闷闷道:“是,师伯。”
虽然才短短半个晚上,但黎采玉已经感受到黑发圭圭的难缠棘手之处。
他不会说话,所以不会抗议,不会提出要求,需要自己去领会,一般人很容易忽略掉。
如果忽略了会怎样?
黎采玉直觉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况且看着那张脸也很难拒绝。
不就是一碗水端平,他又不是要上天摘月亮。
“在你师尊恢复前,我都会照顾他,不要担心,一切有师伯在。”黎采玉安慰道。
“师伯,弟子想服侍师尊。”叶令闷闷道,声音低落:“师尊突发恶疾,膝下唯有弟子一人,若不能随身侍奉,哪里能算是一个合格的弟子。有什么需要的,您尽管吩咐。”
黎采玉看了看他,“行吧,不过不能耽误了修炼,若是觉得闷了,可以去外边玩会儿。竹儿生性胆小,怕是一个人根本放不开,需要你这个当师叔的照看。”
“是,弟子明白。”叶令恭敬道。
一道灵光在门外落下,黎采玉还以为是长春子来送药,抬头定睛一看,居然是玄月子,吃惊。
“府主,您怎么来了?”连忙起身上前迎接。
玄月子:“发生这样的事情,贫道岂能不来瞧一瞧。长春子已经把事情跟贫道说了,只是听的再多,不如自己来亲眼看一看。贫道也算有几分见识,兴许能起到一点帮助。”
黎采玉:“府主太谦逊,若是连您都毫无头绪,整个修仙界怕是没有人能知道怎么回事。”
侧身,做出一个请的动作:“府主,里面请。”
银发的仙尊闭目沉睡,黑发仙尊感受到气息,眼睛眨也不眨盯住玄月子,淡漠平静,波澜不惊。
玄月子审视打量,目光并不威严,温柔慈祥,如春风细雨,半晌后轻轻叹口气,怜爱道:“好孩子,你受苦了。”
伸手为黑发仙尊掖了掖被角。
“我们到外面说吧。”玄月子道。
走到外间,黎采玉对叶令道:“小四,去找竹儿玩吧。”
心知接下来的话自己不能听,叶令顺从行礼,退出两人视线。
黎采玉倒一杯水,放到玄月子面前,“府主,请。”
玄月子端起来抿一口,放下杯子,道:“关于碧海仙宫的事情,长春子都与贫道说了。如此离奇的经历,贫道亦是第一次听闻,想来见识还是太浅,世界之外有诸多不曾知晓的事情存在。”
“本想寻个合适的机会与雪道友谈一谈,关乎个人私事,担心贸然开口会过于冒犯,现在却是不得不提了。”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黎道友聪慧敏锐,心思细腻,心里头肯定也有自己的推测,只是不便轻易说给别人听。雪道友身上又发生这样的事情,择日不如撞日。”
“若贫道没有看错,雪道友与他,神魂出自同源。”
一阵风吹过,黎采玉沉默不语,握住杯子的手指微微摩挲瓷面。
玄月子轻声道:“黎道友不必紧张,贫道并无恶意,只是就事论事。只有找出症结所在,才能解决问题。如今有一又有二,谁能保证不会有三,又有谁能保证雪道友能一直平安无事。”
这次雪如圭神魂受损,陷入昏迷。
下次呢?
黎采玉承认府主说的对,也正是他担心的地方。
“他们之间似乎可以产生联系。”黎采玉透露一道关键信息,“碧海仙宫的弟子通过传送门闯入这边后,圭弟与那边的雪如圭产生了某种联系,可以通过神魂追寻对方,达成交流。”
他闭了闭眼,“昨晚圭弟忽然让我助他,我输了很多金光,多少能感觉到一点,他在跟什么战斗。”
“大概就算是出自同源的神魂,经历不同,性格也会产生差异,并不意味着绝对安全,没有威胁。”
“现在出现的黑发圭弟浑浑噩噩,神志不清,金光净化了他的晦气,但无法唤醒神志。”
“也许昨晚圭弟不是在跟一个战斗,只是恰巧这个跟了过来。”
“那么与他战斗的又是怎样的存在?如果输了,圭弟是不是也会变成这副浑浑噩噩的模样?”
玄月子神色变得严肃凝重,“贫道有个不成熟的想法。”
黎采玉打起精神,“府主请说。”
“人有三魂七魄,分别代表不同含义,以贫道愚见,倘若神魂遭到分割,很难均匀的分成几份,将三魂七魄恰到好处的平摊,性情自然而然会出现差异。”
“雪道友的神魂隔着世界依旧能通过契机打通联系,若还有其他出自同源的神魂,早一步因为某种原因发现彼此存在。”
玄月子一字一语:“届时便是哪个更强大,掌控更多分魂,哪个就是主体,有望成为最后的本尊。”
如果雪如圭跟雪如圭打起来, 该怎么办?
这是个好问题,黎采玉从来没有想过,更想不到有朝一日要做这种选择题。
以个人的感官来说, 自然是希望他认识的这个雪如圭赢。
黎采玉深深吸一口气,“府主今日是否还有别的事情?”
玄月子也不拐弯抹角, “雪道友如今昏迷不醒, 具体发生何事我们都不知晓,当务之急是护住他的神魂不再继续受到伤害,否则后果难料。”
确实是十分要紧的事情, 雪如圭昏迷不醒,并不意味着对方也昏迷不醒失去战斗力。
黎采玉这么关注雪如圭的情况,一直盯着人不让离开视线范围, 未尝没有这层忧虑。
现在正是雪如圭最脆弱的时候, 必须谨慎。
“把这个给雪道友戴上吧。”玄月子递出一面精巧的镜子,灵光氤氲,绝非凡品。
黎采玉一眼愣住,他自己就是炼器的行家,如何看不出这面镜子的价值,惊愕到睁大眼睛, 磕巴了一下, “府、府主!”
玄月子爱惜的轻轻摩挲镜子, “宝物本就是给人用的, 贫道一直收着反倒叫它蒙尘。”
黎采玉连连摆手, “太珍贵了,还请府主收回!”
玄月子温和道:“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无非是觉得无功不受禄。这面宝镜跟了贫道许久,一直受贫道的灵息熏陶, 已经生了灵性,只是平日里总是没有机会使用,难免叫它委屈。如今这样正好,雪道友有了防护,它也有了新去处。”
随着话音落下,宝镜发出嗡嗡声,仿佛是在回应。
玄月子看它的眼神同样温和,就像在看一手带大的晚辈,慈祥怜爱,“修士的神魂何其要紧,就是关系再要好,也不能乱碰神魂。以雪道友的情况,最好是去他神魂里走一遭,看看发生什么事情,布下阵法禁制提防不测。”
“但这是无可奈何的下下策,无计可施方才如此。贫道手里这面宝镜对守护神魂有奇效,克制心魔,对雪道友而言,得了它,皆大欢喜。”
玄月子顿了顿,语重心长,“与其坚持无谓的客套,不如为雪道友好好想一想,他需要。”
黎采玉只沉默一秒,“多谢府主!”
宝镜落入他的手,果然不同凡响。
玄月子抬眼看了一下大屏风,“那孩子,你要怎么办?”
黎采玉面上浮现无奈之色,“不瞒府主,我正为此事苦恼。”
都是雪如圭,无法放着不管,可对方不能说话不会思考,浑浑噩噩只有本能反应,根本不能沟通,他是真的一时之间想不到好办法,头大的很。
玄月子轻轻叹息,“他的神识已经完全被同化,失去自我,应该就是某个分魂做的。对方想要通过同化吞噬其他神魂来成为最后的本尊,只是过于强硬的手段引来反噬,这孩子并不愿意与其融合。”
“若实在不知如何是好,不如先置于宝镜之中,能温养神魂。”
黎采玉抚摸宝镜的手一顿,片刻后回答:“府主说的是。”
将他一点就通,玄月子微笑不语。
黎采玉起身,绕过大屏风来到里间,目光一下子与黑发雪如圭对上。
盯住对方看了半晌,抬手,宝镜悬浮半空,镜面对准他,发出一阵光。
如果不反抗,就会被吸进去。
黑发雪如圭一直都像人偶般,目光涣散无神,在这一阵摄取神魂的光芒照耀下,猛然注入意识般,透出神采,面上的表情随之一变,毫不犹豫拿雪如圭给自己当挡箭牌。
“哼,发现了。”他不爽道。
没错,既然这个雪如圭已经被完全同化,只剩下一点本能在抗拒,那么他跟待机有何区别。
只要对方想,就能通过他窥探此界,或者登上账号活动。
对方有可能再次入侵雪如圭的识海,当然也能选择连接这个已经盗成功的账号。
“二狗哥哥真是冷酷无情,难道就一点都不在乎他的性命?”对方笑吟吟,手上毫不留情扼住雪如圭的脖子,从后方透出半边脸,阴影打在上面,瞧着格外狰狞。
黎采玉恍惚,他居然在雪如圭的脸上看到狰狞这个表情。
“放手!”
“二狗哥哥生气了?”对方笑容满面,挑衅道:“那你要把我怎么样?打我?还是……杀了我?”
最后三个字透出杀气,连眼神也变得格外冰冷阴狠。
魔气瞬间充斥周围,场景空间扭曲,化作玄衣魔神内心的阴暗界面,巍峨豪华的宫殿光线昏暗,只能照出一小片地方,周围的黑暗里仿佛潜藏匍匐着魑魅魍魉,令人瘆得慌。
玄衣魔神高高坐于王座之上,像捏着人偶般,将雪如圭放在怀里,居高临下俯视黎采玉。
一模一样的面孔,神情气质截然不同,清冷如月的仙尊化作侵袭世界的黑影笼罩大地,所有人都在他的威严之下瑟瑟发抖。
玄衣魔神唇边噙着玩味的笑,无聊似的把玩雪如圭的手,放到嘴边,咬一口。
轻慢随意,漫不经心,仿佛怀里坐的真是个无声无息的人偶。
黎采玉:“…………”
多少有些诡异了哈!
那一口,仿佛吃人的魔神要咬下皮肉,嚼着细嫩的肉好整以暇看戏。
荒诞,怪异,又透着颓废糜烂。
这还没完,黎采玉感觉周围黑暗里有什么在蠢蠢欲动,神识在这里根本无效,前后左右环顾,高度警惕。
当黑暗里潜藏的存在走出来,他愣住。
一个、两个、三个……
他被雪如圭包围了!
前面,后面,左边,右边,纷纷涌上来,抱住他的胳膊,抱住他的腰……
黎采玉头皮发麻,倒吸一口冷气。
想要把缠住自己胳膊的雪如圭甩开,对方抬头与他目光对视,动作下意识犹豫,卸了力道。
从后面抱住他的雪如圭紧紧贴着他,面前也有一个雪如圭,面颊贴着他的肩窝,安静温顺。
仔细看,每个都有微妙不同,服饰穿戴以及外表所展现出来的年龄段有少许区别。
这些都是不同世界的雪如圭!
黎采玉的目光一下子锁定王座之上,准确来说是被玄衣魔神搂住的雪如圭,奋力向前走,拖着缠住自己的雪如圭们一起向前。
刚迈出一步,感觉重量万千,仿佛有一座座山压在自己身上。
黎采玉毫不动摇,盯住前方继续走,艰难迈步。
一步重量万千,两步泰山压顶,三步气压山河……
一步比一步难,黎采玉额头渐渐冒汗,汗水渗透衣衫,坚定不移往前走。
从前面抱住他的雪如圭双手紧紧搂住他脖颈,探出舌尖,轻轻舔舐一下滑落的汗珠。
想要按住他别捣乱,奈何双手被雪如圭抱着,看似轻飘飘,重若千钧。
在身后抱他的雪如圭也开始捣乱,张嘴咬住他的耳朵。
这台阶走的更加难了。
玄衣魔神从始至终端坐于王座之上,揽着沉迷不醒的雪如圭,好整以暇看戏。
当黎采玉走到最上面的台阶直视玄衣魔神时,已经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把圭圭还我!”
玄衣魔神抓着雪如圭的手腕,慢条斯理的送到嘴边,再次咬一口,以尖锐的虎牙细细摩擦,仿佛在思考从哪里下口比较好。
“本尊若是不肯呢?”
玄衣魔神发出嘲笑:“要怪就怪他不自量力,实力这么弱竟还主动挑衅本尊送死。是他自己找上本尊,也是他主动送死,本尊不过是顺水推舟,给了一个小小的教训。”
“天上掉馅饼,省了本尊多少功夫,怎么能轻易松口。”
“你让本尊还你,凭什么?”
玄衣魔神讥诮,“凭你在本尊面前站都站不稳的虚弱身体?连走到这里都已经是极限,想要从本尊手里抢人,痴心妄想。”
黎采玉不说话,似乎在思考。
玄衣魔神慵懒往后靠,“怎么?想好了吗?要付出什么代价从本尊手里交换他?若是叫本尊不满意,不光他要没,就连你自己也要死!本尊的仁慈可不是能随意浪费的,趁着本尊现在还有心情玩乐,仔细想清楚。”
黎采玉对前面抱住自己的雪如圭轻声道:“可以放开我吗?”
“……”
黎采玉认真道:“我有事情要做,先放开我可以吗?”
“……”
他抬头与黎采玉对视,捧住他的面颊看了许久,真的让开了。
玄衣魔神:“…………………………”
看到纠缠的雪如圭们一个个放手,玄衣魔神的表情越来越阴沉,犹如暴风雨前的宁静,气场压力骤增。
“都是废物!”他咬牙切齿,狠狠磨牙。
当身体重获自由,黎采玉气势一变,面对玄衣魔神的高压气场浑然不惧,体覆金光。
“上次,是你?”黎采玉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
但彼此都知道指的是什么。
玄衣魔神脸色漆黑一片,想起这件事就感到万分屈辱。
然后,他看到黎采玉撩起袖子。
“帮我按住他,可以吗?”黎采玉发出请求。
雪如圭们一直盯着他,闻言目光转向玄衣魔神,一张张面无表情的脸,神情一模一样。
下一秒,真的一起上前,抓手的抓手,摁腿的摁腿,将人牢牢固定在王座之上,动弹不得。
反噬来的猝不及防!
玄衣魔神冷静问:“你要做什么?”
回应他的,是黎采玉舔了舔手指,动作似曾相识。
“你还是哭着求我时老实一点。”
“唔……嗯!呼呼……”
气场恐怖神色阴沉隐含杀气的玄衣魔神恍若剥去硬刺, 袒露出柔软的内里,双目迷蒙无神,波光粼粼, 整个人春色晕染,软的不可思议。
双臂紧紧缠住黎采玉的脖颈, 仰起头, 眼角渗出泪水,滑落下来。
“呼呼……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