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谢谢。那减一份吧。”
咖啡师把热气腾腾的咖啡推过来,方离接了,咖啡师微笑着说:“祝您蜜月愉快。”
方离怔了下,很快反应过来对方是看见了他无名指上的戒指,结合他的舱位信息,误判断他是来这里度过蜜月旅行。
梁明煦……狗都不和你度蜜月!
这辈子单身吧你!
方离来到窗前坐下。
看习惯了,外面的浪好像也没那么恐怖了,一波接一波的,很适合看着发呆打发时间。
戒指是项锋送的。
大三时他们确订了关系,那时方离就发现项锋悄悄在看情侣对戒。那些戒指都价值不菲,方离知道项锋囊中羞涩,便主动买了一对最贵的。谁知道项锋反而很生气,认为方离没有考虑他的感受。方离知道伤了他自尊,只好将戒指退掉,又告诉项锋,可以买一对不那么贵的。
“谁不知道你的吃穿用度都是好的。”项锋当时这样说,“我不可能给你买便宜货,你等我,我一定给你最好的。”
方离虽独自生活,倒确实不亏待自己,他过得好,父母在天上知道了也会高兴,所以喜欢什么、该用什么,他都比较注重品质,坚持宁缺毋滥,是个长期主义者。
项锋一方面是要面子,另一方面也是在乎他的感受,所以方离没再提这件事。
两人毕业后,项锋就进了现在的公司,方离留在原来的城市实习工作,开始了异地恋。两年后,因项锋升职,发展前途很好,方离才考进了青梧,两人正式同居。
戒指就是项锋那年准备的情人节礼物,小十万块钱。
复合后,方离把戒指戴回就一直没摘。
这一次下定了决心要分手,他本想在分手时还给项锋。
到时候把项锋买的东西都清理一下,有一些项锋送的奢侈品方离根本没用过,都可以卖二手换钱,凑一凑的话,多少能还梁明煦一部分。
该死的梁明煦,怎么变得这么阴险……对,是没错,他是没有逼着项锋去投资,更没有把刀架在项锋的脖子上逼他去赌。可是,这种看透了人性,死死拿捏并成功下圈套的行为不管怎么说都很恐怖。
方离记得,梁明煦以前虽然阴森,但明明就很单纯。
看着是个小大人,顶着个冰块脸,可是方离讲的笑话,他有时候也会笑,并且还默默地记下了。有一次方离考砸了,趴在桌上哭,梁明煦还给他讲过笑话。
“有一天,蜜蜂妈妈嫌小蜜蜂特别吵,就问她长大了要嫁给谁。”
“小蜜蜂说要嫁给蚊子。”
梁明煦讲得不急不慢,表情无动于衷。
“蜜蜂妈妈问:‘为什么啊’?”
“小蜜蜂说:‘因为蚊子唱歌特别好听,他一唱歌,所有人都为他鼓掌!’。”
方离眼泪还挂睫毛上,一听就笑了,然后很不满:“这不是我讲给你的?你就不能自己背一个新的?上次我在QQ上发给你那么多笑话链接,你是不是没看啊?还有,我哭的时候你能不能问问原因。刚才老师叫我去办公室,就是批评我说我话多,所以成绩下降!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梁明煦好心安慰,还被一顿念,皱起眉:“你这么吵,以后也只能嫁给蚊子。”
方离“呸”一声,从桌盒里摸到中性笔,抓过梁明煦的手:“你嫁蚊子,看,这是你和蚊子的结婚戒指。”
梁明煦的手指上被画了个丑戒指。
由于感到不公平,他逼着方离伸出手,用自己的笔给方离也画了一个:“我拿下来了,送给你,你和蚊子结婚。”
画完,梁明煦就拿出他的消毒湿纸巾,把方离画的丑戒指擦得干干净净。
梁明煦拿的笔不知道怎么回事,方离擦不掉,气愤地抓着梁明煦,用那支笔又给他画了个表:“梁明煦,谢谢你送的结婚礼物,这是蚊子送你的表。”
这下梁明煦新得的丑表拿不下来了,三天才洗干净。
怎么就成这样了?
方离不解。
原来有的人,真的长着长着就歪了。
在咖啡厅待了很久,咖啡师都换班,陆陆续续地来了一些客人。
已经到了午饭时间,方离不想在餐厅遇到梁明煦,便询问凯文中午的菜谱。
凯文不愧是国际管家协会高级认证,早上就看出来他们之间闹了不愉快,很会察言观色,委婉提示道:“梁先生今天选择在房间里用餐,您是否需要我一起送餐过来呢?”
方离:“不了,我自己去餐厅吧。”
“好的方先生,祝您用餐愉快。”凯文道,“下午有南极摄影理论课,需要我帮您预约吗?”
方离有点犹豫。
凯文说:“梁先生感觉身体不舒服,下午会留在房间休息,如果您有兴趣,只能您单独去了。”
“没关系。”方离马上答,“我一个人去就行。”
刚走了几步,方离又叫住他道:“凯文,如果我现在想要下船的话,有没有什么办法能立即回到港口?”
凯文说:“没有呢,得等航程结束抵达终点站乔治王岛才行。”
方离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虽然失望,但还是只能点点头。
来到餐厅,方离只吃了很少的食物,没有什么胃口。
他在想梁明煦估计也吃不了多少,那么虚弱的人,轻轻一推就撞墙,心思还那么阴暗,不舒服就对了。
下午,方离上了南极摄影理论课,结束时因为时间还早,他根本不想回去和梁明煦共处一室,又去了实验室参观南极磷虾切片。小小的发光器官呈黄绿色,波长数据是510nm,发光频率2-3秒一次,亮度甚至能比肩手电筒。(注)
科考人员还给他们播放了影片,每当南极的夏季来临,无数磷虾会从海水深处游上海面,光点聚集在一起,无比壮观,也无比浪漫。
晚餐时分,船长播报了天气预警,他们将在今晚遭遇一场突发的暴风雪,但客人们无需担心,观景酒廊会特别开展抗晕眩鸡尾酒会,欢迎客人们参加。
好好好。
正好晕船药的药效快过了,梁明煦也不喝酒,方离去酒会不用担心会遇到他。
所谓的抗晕眩鸡尾酒,其实就是标注了剂量比的酒液和晕船药,方离做梦都想不到这俩可以搭配在一起喝,真的不会被毒死吗。
心里苦闷,方离连喝了三四杯,侍应生来检测了他的心率,不建议他接着再喝了:“您的手机一直在响,会不会是有什么事?”
方离拿出手机,看到陈书远打了好几个视频电话,他都没有听到。
紧接着,未接通话下方的一行字让他心跳都霎时停止。
[方离,秦阿姨急火攻心,已经走了。你尽快回来。]
方离立刻拨打过去,但陈书远没有接听。
他又打给项锋,项锋竟然也没有接。
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下意识冲出酒廊,却只看见阴霾的天空和漆黑的海水。暴风雪真的来了,他却困在这汪洋大海之中,回不去。
梁明煦留在房间里,面前摆着今天的晚餐,一份南极犬牙鱼,配智利霞多丽葡萄酒。
方离填写的调查表勾选了鱼类,这是按照他的口味定制的晚餐,他不在,所以凯文只送来一份,梁明煦一口也没吃。
门突然开了。
方离走进来,脸上带着酒后的红晕,胸膛急速起伏。
梁明煦抬眸和他对视。
方离的眼泪“啪嗒”就掉下来了。
梁明煦站起来,眉头蹙在一起,神色中带了十分的不理解,这让方离恼怒不已。他大步上前,冲着梁明煦吼:“都怪你!这都是你干的好事!你这个混蛋!”
梁明煦被骂,也只是看着方离,似乎觉得他发泄完就会没事了。
方离被这种冷血刺激,质问:“你有没有想过,对你来说一两百万可能是一笔小数目,对有些人来说,却足够要了他们的命!”
梁明煦终于开口:“没有必要为了那种人这么难过。”
还扯了一张纸递过来,“不如等酒醒了再来骂我。”
那种人?
秦阿姨就像方离的亲人。
脑子里的理智断了线,他抓起餐刀就向梁明煦扑去,梁明煦喊了声“方离”,便死死扣住了他的手腕,两个人挣扎着后退,双双倒在了床上。
方离跨坐在梁明煦的身上,凶狠地把他压住,刀子抵在他的喉咙:“梁明煦,我杀了你!”
又是一大颗眼泪落下。
人怎么可以这么难过。
梁明煦喉头滚了一下,明显感觉到方离整个人都在颤抖,手抖得尤其厉害,不过是色厉内荏,全凭酒劲吓唬人而已。
方离大腿紧贴梁明煦的腰,重量都压在他的下半身,温热,真实,亲密无间。
虚空中的梁明煦抓了一把。
没抓住。
这次抓住了。
梁明煦缓缓地松了劲,松开了方离的手,那刀子却迟迟没有朝他的喉咙划下。他摘掉了助听器,重新轻握方离的手腕。
“我要杀了你……”
“好的。”他看方离的口型,引导方离,让刀尖来到他的胸膛,对准他的心脏,安详地闭上眼睛,“捅这里。”
就那么喜欢吗。
如果,这会让你比较开心的话。
作者有话说:
剧透:秦阿姨没事哈!大家别担心。
小梁真的是蛇精病。
注:(资料来自网络)
第13章
梁明煦的手很大,手指很长,手掌包裹着方离的手,不迟疑地往他的胸膛按。他闭着眼睛,好像就算刀真的插入他的心脏,他也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有病,真的有病。
方离越抖越厉害,猛地抽出手,把刀子扔到了地板上。
“啪嗒”一声,金属落地。
梁明煦不知道有没有听见,有点迟疑地睁开眼睛。
他看见方离泪眼婆娑,呼吸急促,嘴巴再次开合大声地吼着什么,看上去真的很伤心,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在他吼到第二次的时候,梁明煦猜出他说的是:“秦阿姨死了。”
怎么会?
梁明煦心底一沉,翻过身将方离压在床上。
方离怒极,挥拳就打。
梁明煦被揍得偏过头去,却没有松开方离,而是将他两只手臂往上压住,十分轻易地,单手就把方离两只手腕扣住了。
方离在骂人。
梁明煦嘴角破皮流了点血,用另一只手慢条斯理地把助听器都戴好了,期间方离双腿不停挣扎,梁明煦稳稳当当地压制,方离像砧板上无助的鱼。
船舱的运作声,隐约的风浪声,方离的骂声。
各种声音清晰地朝梁明煦涌来。
“项锋的母亲死了?”梁明煦问。
“她是我的家人!”方离悲伤至极,对着梁明煦吼,“她是我的家人,你懂吗!”
“她是项锋的家人,不是你的。”梁明煦无情指出,“不要到处给自己找家,那是别人的。”
眼泪顺着方离的眼尾流到床单上。
房间里的灯光刺眼,梁明煦的脸他看不清,这种时候两个人是什么姿势,他根本无暇顾及。
梁明煦突然整个人贴上来,方离猝不及防紧闭双眼,对方的衣服扫过他的脸,他能闻到布料上有上次在车里闻过的,梁明煦身上的香水味道。
很快,布料离开了方离的脸,梁明煦重新压回去。
原来是拿手机。
手机在梁明煦的手里显得很小,只见他单手操作点击了什么,然后叹了口气,垂眸看着方离:“你的秦阿姨在国内时间,今天早上十点办理了出院手续,情况良好。”
方离眨眨眼睛,好像没听懂。
梁明煦把手机翻转,悬在方离上方:“没有求证就要找我拼命,要是我被你误杀了怎么办。”
如果没听错的话,梁明煦此时的语气居然有点轻快。
手机屏幕好像是个聊天对话框。
方离努力聚焦视线,看清了上面的内容。
聊天对象是个备注名为“心内董主任”的人,对方发来的信息是:[秦女士于今日十点出院,已无大碍,后期注意疗养定时检查,请知悉。]
方离:“?”
他的大脑好像停止了运转。
梁明煦问:“是项锋给你说的?”
方离回过神,迷惑道:“是陈书远,项锋的朋友。”
梁明煦忽然很轻地笑了一下,但笑容转瞬消失,仍然很专注地看着方离:“不知道要相信我,还是相信他?提醒你一下,他有骗你的前科。”
方离别过脸:“你放开我。”
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梁明煦把手机扔开,又看了方离几秒,才抬起了腿翻到一边,彻底松开了方离。
动作间,床垫轻微摇晃。
方离感到有点头皮发麻,咬了下嘴唇,然后也坐了起来:“你怎么会和秦阿姨的医生有联系?”
梁明煦道:“我不做没有准备的事。”
方离冷笑一声,看着他问:“是吗?你还真是算无遗漏呢!所有人都要被你耍得团团转是不是?”
梁明煦的脸色有点苍白,他在房间里待了一天,也不知道有没有吃晕船药。
方离莫名想到了这个,旋即狠狠打住,这是身为老师关心本能作祟,他才不想操心阴险分子+神经病的死活。
梁明煦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梁明煦了!
“算是吧。”梁明煦的嘴角破得很滑稽,说话可能有些疼,“如果我告诉你,我根本没有真正让他投资,助理帮他开的账户也还是空的呢?”
方离怔然,什么……
根本没有投资?
“动他的钱对我没有好处。是有人贪心不足蛇吞象,不自量力,回报还没到手就‘超前消费’,上了赌桌。”
梁明煦的语气充满鄙夷。
“我原以为他强制赎回通知时,狗急跳墙才会去赌。没想到比我预想的快很多。”
方离听得后背发凉,眼前的梁明煦也越来越陌生。
梁明煦说完,换了一种语气,温和,语重心长:“你现在看清他的真面目了。为了逼你回去,把自己的母亲都当成赌注,你不觉得可怕吗。”
方离站起来,退了几步:“你也很可怕。”
梁明煦:“……”
“你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方离说,“你不是我记忆里的那个梁明煦,不是我的朋友。”
梁明煦安静地看着他,眉眼漆黑,似乎和重逢时无异。
方离希望大家都冷静,是真正的冷静,而不是梁明煦这种表面上的。
“但是你做的事情我理解不了,也没办法原谅。”方离深吸口气,“梁明煦,你正常一点吧。”
方离在走廊中疾步行走,路上不慎撞到来收餐盘的凯文,两个人都碰疼了肩膀。
“对不起。”方离为自己的暴躁道歉。
“方先生,您这么着急去哪?”凯文问他,“暴风雪还没过去,我听船长说一时半会消停不了,比预计的情况要坏,有些客人都直接打地铺了。”
放弃床铺,直接躺在坚实的地板上,能有效缓解晕船带来的不适。
方离本打算今晚这么做的,但现在他确实不想和梁明煦待一起了,不,是接下来的旅程都不想和梁明煦见面了。
但是他也不知道现在能去哪里。
“凯文,请问船上还有别的房间吗?很小很普通的就行。”
“没有哦。”
凯文脸上露出惊讶,似乎是没想到这“小两口”的矛盾还没化解,甚至越来越严重了。
“我们的舱位早在去年五月就售罄,没有多余的舱位。”
方离已经想到了这种结果,想了想,问道:“那么船上的公共区域,比如极地图书馆、咖啡厅什么的,我可以过夜吗?”
凯文说:“船上的公共区域都不是二十四小时开放的,根据卫生环保相关要求,每天都有几小时会用来进行消毒。而且,出于对客人的安全考虑,也不允许客人在除了客舱之外的区域过夜。”
方离只好点了点头。
看来今晚他还得回到房间里。
……能拖多久是多久吧,总能少在房间里待一点时间。
“明天早上我们将在扬基港第一次登陆,可以观察巴布亚企鹅的雏鸟换羽毛,非常有趣。”凯文说,“六点我就会叫你们起床,今晚要好好休息啊。”
方离对他微笑了一下:“谢谢。”
一个人来到走廊尽头的小平台,方离看着汹涌的海面发呆。海水打在玻璃上,他的心里也下起了一场大雨。
站了一会儿,方离抬起手,把无名指上的戒指摘了下来,放进了口袋里。
点开项锋的微信对话框,方离拨打了视频通话。
这么多天了,再不想理会这个人,也差不多了,方离不缺乏面对的勇气。
项锋接得很快。
看到视频画面出现的第一眼,方离差点没认出他。
项锋胡子拉碴,如陈书远所说真的瘦了很多。
心疼吗?
方离不知道,他觉得自己已经麻木了。
两个人都没在第一时间说话。
足足看过对方快半分钟,项锋才开口,声音有点哑:“方离。”
方离这边亮度不怎么够,项锋又说:“能不能换个位置,让我看看你。”
方离冷漠地问:“秦阿姨出院了。”
项锋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应该是想不到方离这么快就知道了情况:“是,今天上午出院的。”
“为什么让陈书远发那种信息?为什么骗我?”方离节节逼问,“大过年的,你连自己的母亲都诅咒,你还是个人吗?”
“我、我只是想让你快回来。”项锋说,“我怎么会诅咒我妈,我的意思是她出院了……她急脾气,出院也骂我没停过——”
“我们分手吧。”
方离打断了他。
失望,愤怒,还有说不清楚的各种情绪,袭击方离。
他从没想过会走到这一步。
然而对方已经不是他要的那个人了。
项锋似乎早料到这一茬:“不,不分手,我不同意!宝宝,你看我给你发的信息了吗,我真的是——”
方离再次打断了他:“分手是单方面的事,不需要经过你的同意。”
梁明煦有很多行为不对,但是这一点是说对了的。
分手的确不需要两个人都同意,只要其中一方决定就可以了。
“我不会和你分手的!”项锋突然激动起来,“是不是梁明煦?你借了他的钱,他是不是用什么威胁你了?”
“我现在在海上。”
方离说。
“我以前想过,如果你再有一次,我就把你剁碎了扔进海里喂鲨鱼,现在想想太污染环境了。而且把你剁了,谁来还钱。”
“方离!你还爱我,你还爱我对不对?!”
“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求你!”
方离说:“七年了,项锋。结束得体面一点。”
视频挂断了。
项锋的通话请求再次弹出来,方离果断拒绝,然后把项锋拉进了黑名单。
做完这些他重新抬起头,好一阵才发现模糊玻璃的不是雨水,是他为过去七年流的眼泪。
作者有话说:
前夫哥暂时下线,记得还钱!
疾风夹着鹅毛大雪,铺天盖地而来,甫一落入海面便彻底消失不见。
巨轮摇曳着,在海浪中犹如一片树叶般不停起伏,甲板上已经铺起了厚厚的一层雪,无边无际的海域里,他们是前行的孤舟。
这一片天地,就是方离的整个世界了。
他约在原地站了一个小时,才揉了揉酸涩的眼,深呼吸几次,离开了那里。
房间里静悄悄的,遮光帘全闭合,只有电子壁炉燃烧着模拟白噪音。
屏幕上显示着明日日出时间00:00,日落时间00:00,此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极昼让人很难感觉到时间的流逝。
方离不想回到这里,但确实毫无办法。
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床头灯,第一眼,方离没看到梁明煦在哪里,床上空荡荡的,管家开了夜床,不见梁明煦人影。
再移动视线,才看清梁明煦躺在沙发上,裹着被子,好像一条又长又笔直的茧蛹。
方离:“?”
有一种出门一趟,老巢被占了的荒谬感。
也不管梁明煦有没有睡着,方离走到沙发前,冷冷地:“喂。”
梁明煦双眼闭着,睫毛搭出阴影,好一副高贵优雅与世无争的样子。
他没戴助听器,方离拿不准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只伸出一根手指,隔着被子戳了他一下:“梁明煦。”
梁明煦睁开眼,眼底没什么睡意,刚才应该只是没听见。
方离有点恼怒,又碍于他听不见,便指了指床,又指了指沙发,下意识比出来一个“滚开”的手语——这也是以前梁明煦教过的。
梁明煦坐起来,比了一串手势,对方离来说有点超过了,他看不懂。
于是梁明煦便伸手从周几上拿过助听器的盒子,重新把助听器戴上。他的手指太长了,显得动作特别慢,也让方离想起刚才被他扣着手腕的可怕力道,心里不服,但只能等着。否则他们无法沟通。
等梁明煦戴好了,方离才耐着脾气问:“你又想干什么?”
“你不是在生气吗?”梁明煦开口,声音很好听,说的话很魔性,“睡床上宽敞一些,你休息好了,心情也许会好一点,这样可能会快一点原谅我。”
方离目瞪口呆。
什么……这个人是小学生吗?!
梁明煦又接着说:“我已经叫人换过床单了。之前弄脏了,现在还是新的我没有睡过,你可以放心使用。”
方离狐疑看床单一眼,弄脏了?
梁明煦垂着眼说:“我的嘴唇,不小心蹭了点血迹在上面。”
就是他们两个在床上打架的时候。
方离:“……”
如果那算是打架的话。
他也是这时才注意到,一两个小时过去了,梁明煦嘴角的伤口竟然还有些在流血的迹象,灯光下看得出是有些湿润的,而且嘴角的皮肤还隐隐红了一块。
方离没打过人,没想到自己下手会这么重,不想额外惹麻烦,冷道:“我帮你打电话请凯文安排,你自己去医疗舱看一下。”
梁明煦很平淡地说:“不用,是我体质的问题,伤口愈合要慢一些,明天就会好了。”
伤口怪刺眼的,加上梁明煦苍白的皮肤,行为极端,还每年都预定南极旅行,方离的神经又搭错了线:“梁明煦,你该不会有什么不治之症吧。”
梁明煦轻轻弯了下唇角:“当然没有,我的身体很健康,各方面指标都正常。你不用担心。”
方离:“。”
这个阅读理解也是可以的。
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室外大雪纷飞,室内昏黄静谧的光线里,梁明煦看向方离的双眼映着光点:“要是我骗你说我真有病,你会不会马上就原谅我?”
方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