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上衡却不信,刚要说话视线就落在封讳脖颈处的伤疤处。
化龙宛如打碎浑身骨骼经脉重组一般,彻底化为龙形后浑身上下伤口愈合,连半点伤痕都不会留下。
封讳却单独留着脖颈处的伤痕。
……可见有多恨了。
封讳注意到度上衡在看自己的脖子,嗤笑了声,手缓缓往上在度上衡的喉结处点了点,淡淡道:“原来崇君这些年是在故意躲着我——像您这样无情无欲的天命之人,也会有愧疚之心吗?”
封讳从未用过这样冰冷的语调说过话。
度上衡被迫仰着头,也笑了:“自然是没有的。怎么,你想报复回来吗?”
封讳冷冷和他对视,忽然道:“崔嵬。”
一直放置度上衡身侧的崔嵬受到主人召唤,微微一颤,正要飞起朝着主人而去,一只手却凭空而来,转瞬握住剑柄。
度上衡身形如风,一掌挥开封讳。
封讳察觉出那一掌带着十成十的力道,龙瞳一缩,五指化为利爪。
察觉到崔嵬的抗拒,度上衡低声命令:“别动。”
崔嵬瞬间安分。
封讳刚要挥出去的利爪猛地缩回,整个人像是被什么控制似的后退数步,不动了。
度上衡:“?”
封讳:“……”
封讳:“…………”
封讳的脸色更阴沉了,利爪划破虚空泵出暴烈的灵力,势如破竹朝着度上衡汹涌而来。
化龙后封讳显然比之前还是小蛇时的修为要更上一层楼,四灵天生就拥有能将万物撕碎的能力。
锵锵几声尖锐的声响,偌大灵芥被撕开无数道口子,嘶嘶往外倾泻灵力。
度上衡衣袍单薄负手站在那,左手握着剑漫不经心挥开扑到面前的灵力,视线一直停留在封讳身上。
封讳冷冷看着度上衡背到腰后的右手:“怎么,我是没有资格让崇君用右手出剑吗?”
度上衡垂眼笑了,握着崔嵬挽了个剑花,剑意震得院中桃花树簌簌掉落花瓣,他淡淡道:“你我最后一次见面,不必这般剑拔弩张,我只想同你好好说句话。”
在封讳听来,“最后一次见面”这话就是明晃晃地想和自己划清界限。
封讳几乎气笑了:“休想。”
度上衡眉梢一挑,就见气疯了的封讳完全不顾芥子有多小,原地化为巨大的龙形,顷刻就将被撕得到处漏风的灵芥填满。
一声咆哮的龙吟,芥子直接炸开。
度上衡第一次看见封讳的龙形,眼底闪现一抹笑意。
他握剑格挡直直朝他扑来的龙爪,身形翩然只挡却不进攻,白金道袍在纷纷扬扬的桃花瓣间翻飞。
哪怕化龙,封讳仍然本能地盘成个圈,张牙舞爪地将度上衡盘在最中央,竖瞳直勾勾盯着那渺小的好像一爪子就能按死的人。
封讳龙瞳森寒,口吐人言:“你就没有什么想要辩解的?”
度上衡摇头,视线追随着封讳的眼睛,倒是很坦然:“我的确想过杀你。”
封讳眼底几乎在他否认的刹那就带上猩红的杀意。
“你运气好,既然侥幸存活还得了机缘化龙……”度上衡轻声道,“那就好好活着吧,莫要再同我牵扯上干系。”
封讳眼圈通红,呼吸急促半晌,终于像是彻底死心了,面无表情道:“既然你如此无情,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度上衡还是头回听到小蛇放狠话,正要看他,就感觉周身出现一道虚幻的锁链,转瞬将他浑身笼罩其中。
度上衡眉头轻皱。
这东西何时……
略一回想,这才记起方才封讳伸手按在他眉心时的异状,想必那时就下了这禁锢咒。
不过就算化龙,仍然比不得已半步大乘期的崇君。
度上衡垂眼轻轻催动灵力,一股火焰凭空出现,顺着那无数条密密麻麻的锁链灼烧,顷刻消散。
封讳脸色更难看了。
度上衡最后看了他一眼,终于转过身去,御风而去。
本以为小蛇会不依不饶地追上来,却听到身后传来声:“您不喜欢我吗?”
度上衡倏地停在半空,转身看去。
结界已然破碎,封讳化为人形站在灵芥的废墟中,仰着头注视着他,因暴怒的眼圈还泛着红,好似下一瞬就能落下泪来。
他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只是低低问了句:“您若不喜欢我,为何会替我背负命债?又为何会对我这么好?”
度上衡垂在袖间的手轻轻蜷缩。
封讳仰着头注视半空中的仙人,声音细微却准确无误传到度上衡耳中。
“您只要说一句有苦衷,我便不恨你了,好不好?”
度上衡一时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滋味,好像坚如磐石的心中挤满了绽放的花,他怕心跳震碎薄薄的花瓣,怕呼吸灼烧花蕊。
数十年来,崇君第一次有这种进退两难的情绪。
但很快,理性占据了意识。
度上衡垂眼,淡淡道:“封讳,有缘再见吧。”
说罢,他不再看封讳那几乎落泪的眼睛,转身就要走。
半空中似乎也有桃花瓣纷纷扬扬掉落。
封讳软硬兼施都没能留住度上衡,脸上装出来的软弱倏地变了,他彻底没了耐心,再次催动留在度上衡身上的禁锢咒。
封讳没指望这道锁链能拦住度上衡,正想化为龙形上前。
却见半空中的人影被轻易桎梏住,甚至像是失去所有灵力般,骤然从半空中落了下来。
封讳一怔,立刻上前将人接住。
一股浓烈的花香弥漫四周,度上衡轻而易举被禁锢咒束缚住全身,他神智骤然昏沉,甚至没意识到自己掉了下来,还在挣扎着想要往前去。
一只温热的手扣住他的五指,制止他的所有动作。
度上衡猛地一哆嗦,隐约感觉被触碰的地方传来一阵酥麻,像是有东西破开骨血一寸寸长出似的。
他肺腑涌上一股前所未有的温热,完全不受控制地吐了出来。
只是喉中却没有异物感,唇边甚至残留着一朵薄薄的花瓣,吐出来的也只是几朵盛开的桃花。
封讳一怔。
不光如此,度上衡极地的乌发间也像是树枝般开始源源不断长出殷红的桃花瓣,一朵朵一簇簇,长了几息后便从发丝脱落,再次绽放新的花瓣。
只是几息,脚下便落了薄薄一层的桃花。
方才封讳恨不得将人吞吃入腹,狠狠折磨才能解恨,可乍一瞧见度上衡这副怪异模样,他一惊,立刻将灵力送入度上衡经脉。
“崇君?”
若是伤势或其他诡异的咒法,灵力往往能短暂压抑。
但封讳的灵力却像是助长了那“咒法”般,刚一进入度上衡经脉,顿时像是火焰燎原,将度上衡烧得眼皮发红,连手腕间也开始长出桃花。
封讳立即缩回手,愕然看着他。
度上衡昏昏沉沉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奋力睁开眼——浓密的羽睫处也长了朵桃花,他看不太清,只觉得难堪。
他奄奄一息地道:“别、别碰我。”
封讳死死咬着牙:“这是什么?”
“没什么。”度上衡闭了闭眼,“叫离庸送我回雪玉京。”
封讳:“你……”
就在这时,离庸匆匆赶到,瞧见这一片废墟吓了一跳,立刻快步上前:“崇君!崇……”
视线落在不远处的桃花树下,离庸倏地僵在原地。
封讳将度上衡拥在怀里,冷冷瞪了离庸一眼,俯下身面无表情对度上衡道:“想都别想。”
说罢,他将度上衡打横抱起,桃花簌簌掉了一地,直接就要走。
离庸认识封讳,但感觉这人似乎和之前不太一样,赶忙拦他:“等等!你要带崇君去哪里?!”
封讳漠然道:“不用你管。”
说罢,直接化为一团青雾,游龙般朝着天际而去。
春晖山倾盆大雨。
封讳化龙后灵力孱弱,一直在春晖山休养生息。
无论是蛇还是龙,只要寻个犄角旮旯盘着就能睡,洞府自然不是多么精致,甚至就只是个空旷些的山洞。
将度上衡粗暴地扔在石床上,封讳看着一地的桃花,眉间全是烦躁。
虽然看不出来度上衡具体中了什么术,但和情欲脱不了干系。
有谁能给他下这种龌龊的术?
度上衡身份矜贵,清冷如山巅雪,任谁都不会将他和什么肮脏的东西牵扯到一起。
如今却躺在冰冷破败的石床上蜷缩成一团,象征着万人之上的白金道袍铺在榻上,乌发宛如落水似的凌乱倾泻,接连不断长出桃花来。
度上衡闭着眸迭声喘息着,山洞中阴寒冰冷,连呼吸都泛着白雾。
桃花败落得更快了。
为了怕他逃,封讳在他手腕上扣上锁链,但看度上衡这副模样,连呼吸都困难,更何况逃走。
浑浑噩噩间,度上衡好似身处桃林,鼻间全是浓郁的桃花香。
有人坐在自己身边,温热的手贴着他的脸侧缓缓摩挲,熟悉的气息从四面八方而来包裹住他,催动着那点情欲越发强烈。
度上衡奋力偏过头,躲开那只手,不想让那“火焰”继续烧自己。
只是这个微弱的挣脱动作,却像是将那团火源惹怒了,度上衡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火”将他拥在怀中。
度上衡连呻吟都没力气了。
“躲什么?”封讳居高临下掐着他的下颌,冷冷道,“我就这么让你厌恶,连碰一下都不行?”
度上衡涣散的眸瞳注视着他,似乎在分辨他在说什么。
失焦的眼中带着对一切一无所知的迷茫困惑,清冷又放浪。
封讳看度上衡浑身都烧红了,桃花一朵接一朵,几乎将偌大的床榻铺满,俯下身去将度上衡羽睫上那朵久久不落的桃花咬住,直接把浸了泪的花瓣吞了。
他低声问:“要不要我?”
度上衡喘息着摇头,乌发几乎被花瓣淹没:“不……”
封讳面无表情注视着他,许久才冷冷地低下头在他眼尾处亲了下,漠然道:“晚了,我不会再听你的话。”
度上衡根本听不到封讳在说什么,只感觉身体好像要被烧得咕嘟嘟冒泡,无法发泄的燥热哪怕紧贴着冰凉的石床也无法缓解。
就在他在欲海沉浮时,有人轻轻解开他一丝不苟的衣袍。
崇君的衣袍层层叠叠,一件又一件裹在单薄的身上,哪怕在无人处也要时刻保持端庄。
那只粗暴的手将衣带扯断,剥笋似的将那象征着端方清雅的道袍解开,大掌掐在瘦弱的腰间狠狠一摩挲。
度上衡呼吸一顿,混沌间似乎知道压在身上的人在对自己做什么,下意识一掌扇了过去。
手腕带动锁链传来清脆的撞击声。
度上衡的右手根本使不上力气,还未落到人的脸上,就被封讳轻飘飘地扣住手腕。
度上衡艰难喘息着跌在桃花中,呢喃道:“放、肆。”
封讳笑了,将锁链不断收紧,掐着度上衡的下颌,不顾他的挣扎直接覆唇吻了上去。
度上衡连咬的力道都没了,只能任由那过长的蛇在口中长驱直入,几乎要探到喉口。
金瞳中被逼出的水雾终于凝成泪珠从眼尾滑落。
一吻过后,封讳摸着他的侧脸,竖瞳带着浇不灭的欲火。
他轻声道:“这就叫放肆了?”
度上衡神智昏沉,感觉到封讳将他身上最后一层中衣撕开,尖锐的牙齿狠狠陷在他的脖颈中。
恍惚中,好像感知有几滴水珠落在脖子上。
度上衡抵抗那几乎将他烧昏过去的欲火,怔然半晌,忽然疲惫地想。
春晖山连绵不绝下了数年的雨,在冬日罕见地停了。
被数道封印封锁的洞府中,桃花瓣不住从榻上飘落下来。
那象征着雪玉京崇君尊贵无极的道袍凌乱堆砌在桃花中,一只手奋力地攀住石床边沿。
——只是那巨大石头边缘光滑,根本没有着力点,指甲胡乱摸索半晌,又被一只宽大的手毫不留情拽了回去。
度上衡整个人几乎被淹没在桃花香中,瞳孔视角注视着头顶,脑海中被搅得浑噩不堪。
崇君清心寡欲多年,从不知道欲望也能这般磨人心智。
封讳捏住度上衡右手,轻轻在腕上狰狞的伤疤处一舔,哑声问他:“你的手怎么了?”
度上衡恹恹的没有反应。
封讳两指抬着度上衡的下颌,在他脖颈处又咬了一口,冷冷道:“说话,被我这只未开化的野兽……傻了吗?”
度上衡:“……”
度上衡自年幼便在仙气缥缈的雪玉京长大,哪怕渡厄被百姓斥责,也从未听过这般赤裸裸的荤话。
他浆糊似的脑海勉强凝出一丝清明,刚要启唇,又牵动肺腑,踉跄着吐出几朵桃花来。
因咳嗽的动作,凸起的腰腹处骤然崩紧,度上衡又不动了。
封讳竖瞳一颤,好一会才将度上衡单薄的身躯从桃花堆中抱了起来。
乌发夹杂着花瓣披在度上衡赤裸的背上,他低低喘息着趴在封讳肩上,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
封讳注视着那腕间碍眼的伤疤,明显感知到这只手似乎使不出什么力气。
方才他用左手拿剑,是因为右手受伤了?
回想起自己方才的无理取闹,封讳脸上闪现一抹不自然,但转念想到自己脖颈处的伤口,又很快狠下心来。
他单手抱住度上衡的后背,从脖颈处探过来掰起苍白的下颌。
度上衡从始至终一声没吭,只有在每次濒临崩溃时轻轻喘几声,嘴唇被咬得全是血痕。
封讳的手指硬生生掰开度上衡的唇,指腹在那牙齿上狠狠一按。
“这么恨,为何不咬我?”
度上衡口中敏感,连吃东西都细嚼慢咽,封讳的手指探进去,逼得更多的花瓣从口中吐出来。
封讳眉头紧皱,似乎厌烦了这样自说自话得不到回答的交流,索性继续将人按回榻上。
度上衡不知在浑浑噩噩中飘浮了多久,戴着锁链的手攀着男人的肩膀,有时甚至是龙那冰冷的鳞片,锁链碰撞的声响好似金铃般。
每次短暂的清醒崇君还会迷茫地想,有半日了吗,他还得去望春台。
这半日若是有厄灵作祟,他会不会又耽误了事?
还会有人因他的无能而死吗?
他只准许自己休憩半日,在归寒城睡了估摸有一个多时辰,不能在这里浑噩太久。
度上衡的意识在泥沼中挣扎半晌,终于夺回些清明。
眼睛还没睁开,鼻息间隐约嗅到一股桃花香。
随后,知觉紧跟着恢复,度上衡手指轻轻动了动,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似乎被什么缠着。
度上衡怔然睁开眼睛,举目所及是一片漆黑。
伴随着呼吸起伏,才发现那是鳞片。
封讳化为半大的龙形,一圈圈盘在满是桃花的石床上,将度上衡围在最中央。
察觉到度上衡呼吸变了,龙缓缓睁开眼睛,竖瞳直勾勾盯着他。
……似乎在判断他的反应。
度上衡不知道和封讳厮混了多久,只知道腰以下几乎没了知觉,连大乘期的力气都能被消耗殆尽,可想而知被折腾得有多狠了。
桃花煞虽然被解了大半,灵力却还未恢复。
度上衡并没有什么神情,撑着手想要起身。
但他太过虚弱,还未起来又踉跄着摔了回去。
这石床可并非雪玉京那松软如云的床榻,要是摔实了可非同小可,封讳冷眼旁观,只是在度上衡即将摔下时一甩尾巴,用龙尾在他后脑勺垫了一下。
度上衡闭了闭眼,催动内府想要运转灵力,轻声问:“什么时辰了?”
封讳看他像是没事人一样,皱着眉口吐人言:“我管什么时辰,三百年了吧。”
度上衡:“……”
度上衡睁眼看了封讳一眼。
封讳一噎,不耐地甩了甩尾巴尖:“五日了。”
度上衡:“?”
这下度上衡眉头终于皱起来了,挣扎着起身看着封讳。
封讳虽然已今非昔比,是只冷酷无情的大龙——他自封的,但跟随度上衡几十年的本能还在骨子里,被这个视线瞥了一眼,心间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
好一会,冷酷无情的大龙才不耐烦地说了实话:“你来时是黄昏,如今天刚亮,满打满算,七日半。”
度上衡:“…………”
度上衡沉默了许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轻声道:“我的衣服。”
封讳烦躁道:“我吃了。”
度上衡的乌发海藻似的披在身上,遮掩一身狼狈的痕迹,他并未像封讳意料中的勃然大怒,反倒如同只是寻常打坐修养般,没有丝毫情绪。
斥责、怒意、羞赧,全都没有。
度上衡越是古井无波,封讳就越是怨恨暴躁,见度上衡没听他的胡话,拂开桃花去寻里面埋着的衣袍,冷冷道:“崇君就这么不想见我,刚清醒就要走?”
度上衡不说话。
封讳龙尾一甩,缠住度上衡的手腕:“还是说这几日对您来说,和被未开化的野兽咬一口差不多?”
度上衡终于抬眸看他,眼底带着冷意:“世人轻贱你,是他们狭隘浅陋,只会以貌取人。你贬低自己又是为何?”
封讳尾巴尖一僵。
度上衡终于寻到自己的一件衣袍,只是那上面全是爪痕和咬痕,破布一样还不如不穿。
他无声吐出一口气,缓和了语调:“将我的储物戒还来。”
封讳面无表情:“崇君还当我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吗,此处我已布下结界,就算穿了衣裳你也逃不出去。”
更何况度上衡身上那邪门的煞明显还未解干净,这七日几乎没怎么休憩,现在好不容易有了点清醒的时候,等会又得双修,穿与不穿没什么分别。
度上衡和他好言好语商议,见封讳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语气逐渐冷了下来。
“我在这里七日,外界厄灵肆虐不知多少人会死于非命……”
封讳冷冷道:“关我何事?就算全三界都死光了,也碍不着我自在快意。崇君多悲天悯人,三界离了您即刻就要毁灭,那在您没出生前众生过的是什么苦日子?”
度上衡:“……”
封讳看度上衡的手在微微发抖,终于由龙化为人形,他身上只披了件玄衣,露出赤裸精瘦的腰腹,脸上还有龙鳞未退去,显出一种妖异的俊美。
度上衡眼底全是冷意,喘息着抬眸看他一眼。
只是一眼,封讳心中倏地浮现个念头。
他想打我。
度上衡很少愤怒,往往被厄灵激怒后一掌就能将满身罪孽的厄拍得魂飞魄散,再也不得超生。
如今那股怒意对着封讳而来。
封讳刚涌起这个念头后,果不其然瞧见度上衡抬起右手朝他扇了过来。
有那一刹那,封讳是愣怔的,时间好似被一寸寸拉长,眼睁睁看着那手掌拍来,对度上衡的顺从让他下意识僵在原地,即使能轻易躲开,但还是等着被打。
只是电光石火间他忽然顿悟过来。
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顺从的小蛇,做了坏事就做了,凭什么要待在原地挨打?
无数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现实中却连半息都不到。
在度上衡的右手伸到脸上前,封讳伸手猛地握住那纤细无力的手腕,挡住他的巴掌,冷笑道:“怎么,崇君终于装不下去了……”
“啪。”
一声清脆声响。
度上衡右手被握住,空着的左手又狠又准地扇了他一记耳光。
封讳:“…………”
度上衡冷冷道:“封明忌,我再说最后一遍,让我走。”
封讳感觉脸颊火辣辣地疼,他转过被打偏的脸,漠然和度上衡对视:“结界是我神魂而筑,杀了我,崇君自然就能出去。”
度上衡眸中没有丝毫动容:“你以为我不敢?”
封讳道:“那你就动手。”
度上衡抬手抄起床榻边的崔嵬,左手倏地用力掷了出去,他勉强从丹田积攒出一丝灵力,力道却极其大,崔嵬剑刃穿透结界三寸。
封讳浑身猛地颤抖起来,脸色煞白如纸。
度上衡手指一动,低声道:“打开。”
封讳脸侧的龙鳞显得越发多,眸瞳也化为竖瞳,他咬牙抵住那股直达灵台的疼痛:“休想。”
封讳在赌。
他赌在濒死时看到度上衡脸上的泪水是真的,赌度上衡不会真正杀了他。
度上衡注视着封讳,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冷漠,抬起的左手腕上有一绺凌乱的乌发垂在上面,悄无声息结出艳红的花朵。
终于,度上衡五指倏地一用力。
封讳闭上了眼。
预想的疼痛并未到来,崔嵬剑被从结界拔出,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度上衡最终还是没狠下心来,垂着眼坐在桃花堆中,不知在哪寻来的封讳的玄衣外袍披在肩上。
封讳赌对了。
看他身上又开始结桃花,封讳熟练地倾身上前,试探着去亲吻他的唇角。
度上衡没有反抗,只是漫不经心抬起浓密的羽睫看了他一眼。
……清冷得好像天上不染纤尘的神明。
这几日度上衡一直昏昏沉沉,哪怕回应也是没有意识的,封讳被这一眼看得呼吸一窒,直接将人再次按在桃花堆中。
龙淫乱的本事似乎是与生俱来的,更何况在肖想已久的心上人面前。
封讳因兴奋脸侧脖颈处泛起漆黑的鳞片,竖瞳缩成一条细线倒映着身下人喘息落泪的旖旎画面,恨不得让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桃花一轮轮的衰败,又再次长出新鲜的花簇。
不知过了多久,封讳从昏沉中醒来,满榻桃花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封讳后知后觉到自己竟然睡着了,猛地清醒过来,才发现度上衡已不在榻上。
锁链声微微响起,却是从他手腕上传来的。
度上衡不知何时挣脱的锁链,正站在床边背对着他,将储物袋中的崭新衣袍一件件穿在身上。
那件本来蔽体的玄衣掉落在脚边,厚重的白金道袍将浑身痕迹遮掩得一干二净。
察觉到封讳有动静,度上衡微微侧身,羽睫被洞口倒映来的阳光照得在眼底洒下一小片阴影,像是崩溃之际滑落的泪痕。
“醒了?”
封讳沉着脸挣了挣锁链,发现已被度上衡重新换了新的,上面符咒密密麻麻闪着金光,一时半会无法挣脱。
封讳气得胸口剧烈起伏:“你还要走?!”
他已不怪度上衡杀他,这还不够吗?
度上衡嘴唇还带着被封讳咬出来的血痕,眼眸清冷温和,看不出丝毫陷在情欲时的样子:“闹也闹够了,你难道指望我为了你舍弃苍生不顾?”
封讳怔然看他,一时竟然答不上来。
他自幼跟着度上衡,比世间所有人都要了解这个男人,什么情啊爱的对他来说不过随手舍弃的东西。
大道苍生才是他的毕生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