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魂—— by一丛音

作者:一丛音  录入:03-21

他怎么会可笑到将度上衡那点亲昵的回应当成可和苍生比较的资本?
度上衡将白金道袍披在肩上,将崔嵬剑握在手中,淡淡道:“在这儿好好睡一觉吧。”
洞府门口结界仍在,度上衡已恢复灵力,轻轻伸手一拂就将那结界不伤分毫地打开一条缝隙。
度上衡正要离开,身后忽地传来锁链碰撞的声音。
没等反应过来,一双结实有力的手牵动着锁链猛地从身后死死抱住他。
锁链本就不长,封讳却好像没感觉到手腕上被勒出来的血痕,高大的身形将度上衡拥在怀中,近乎乞求地呢喃道:“您一定要丢下我吗?”
度上衡倏而僵在原地。
封讳从背后抱紧他,将脸埋在他颈窝,身躯在微弱发着抖。
度上衡甚至能感知到脖颈处的热泪浸湿他的衣袍,烫得他心口发疼。
封讳低声呜咽,像是这几日时不时在榻上发疯时那般满脸是泪,喃喃道:“你是不是恨我,度上衡?”
度上衡感知着后背温热的体温,许久才轻声道:“若是我没遇到你就好了。”
没和这只牵动他心神的小蛇相遇,或许他去赴死时就不用这么痛苦。
封讳脸色唰地白了。
这句轻飘飘的话,比“恨你”更伤人。
度上衡没再听封讳多说,手轻轻在封讳眉心一抚。
封讳对他毫不设防,高大身躯骤然瘫软,沾血的双手艰难抓住度上衡的衣袍,一寸寸地往下滑落。
“度、度上衡……”封讳极力抗拒着脑海中的昏沉睡意,满脸泪痕地轻声道,“你没有心吗?”
度上衡羽睫一颤。
最终,封讳没能抵挡得了大乘期的灵力,最终倒在地上没了意识。
度上衡始终站得极稳,没有再看一眼,抬步走出结界。
春晖山仍在下雨。
度上衡御风而行,飞快给渡厄司的裴皎送了消息,问他这几日可有厄灵作祟。
裴皎很快就回了符纸。
“崇君为何会这样问,前几日您不是说闭关几日,让我带着渡厄司的人在三界巡视,一旦有厄灵就出手超度吗?这几日三界安稳,并无大事。”
度上衡一怔。
没人能冒充他的笔迹给渡厄司送信,除了封讳。
度上衡停在半空,冰凉的雨水落在身上,乌发上奋力冒出一朵桃花。
他最后看了一眼春晖山,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虽然迟了几日,度上衡仍去了望春台一趟,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
通天阁算到崇君命数将近,也许也能算出厄灵的源头。
度上衡回到云屏境后,唤来通天阁的人。
每次前来雪玉京卜算的是周阁主,此次不知为何换了个陌生人。
度上衡蹙眉问:“周阁主呢?”
新任阁主犹豫着道:“周阁主前段时日……殒了。”
度上衡眼皮轻轻一跳:“为何而殒?”
“不知。”
度上衡眉头紧皱,却并未追问,反而道:“周阁主最后见到的人是谁?”
新阁主面露难色:“这……”
“尽管说便是。”
新阁主欲言又止半晌,最终还是说了:“景河仙君。”
度上衡眸瞳倏地一动。
轰,电闪雷鸣。
惊雷不断从天边朝着望春台包裹而来,那是飞升的天劫。
度上衡握着崔嵬剑,御风朝着望春台而去。
地底不远处往上蔓延出狰狞的根须,汲取着整个望春台百姓的功德。
一旦擅闯别人的雷劫,恐怕会一起劈成齑粉。
度上衡没有半分犹豫,面无表情就要上前。
只是在即将入望春台时,被人拦了下来。
徐观笙气喘吁吁挡在他面前:“师兄,那是飞升雷劫!”
度上衡道:“我知道。”
“那你还敢闯?!”徐观笙罕见动了气,厉声道,“他既要飞升就随他去,等他离开下界,天下之大你何处不能去?”
度上衡漠然道:“他以凡间功德飞升,并非正道。”
“是不是正道,也是由天道判定!”徐观笙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死死用力,“你就算去了也无济于事,难不成还想让他将掠夺的功德还回去?”
度上衡终于反应过来:“你早就知道了?”
徐观笙闭了闭眼:“猜出来的。”
度上衡挣开他的手,蹙眉道:“你该早些告诉我。”
“早告诉你,你能做什么?”徐观笙道,“和他同归于尽?”
度上衡看着远处已在落雷的地方,冷淡开口:“望春台一般没什么人居住,他将三界不少有大功德的人骗去开问道大会,打得便是飞升的主意。”
徐观笙听他的话音似乎没想放弃,蹙眉道:“你……”
度上衡倒是坦然:“这是天命。”
徐观笙咬着牙:“你若不去,便不是天命。”
度上衡笑了起来:“我来这世间一遭,并非是为了苟且偷生的。”
徐观笙眼神直勾勾盯着他,因心绪激荡胸口剧烈起伏,连喉中都泛着一股血腥味。
度上衡拂开他,御风就要走。
一股无力的暴怒忽然涌上心头,徐观笙厉声道:“那就去死吧!”
度上衡身形一顿。
徐观笙眼瞳赤红,无论如何劝说都无法改变他这个师兄半分,他气急了,宛如困兽般,那点无能为力化为攻击性狠狠朝着度上衡而去,妄图能骂醒他。
徐观笙生平第一次用这种厌恶嘲讽的语气对敬重的师兄冷冷道:“你悲天悯人,你一心为民,你做了这么多有谁真正感谢你吗?!一个个的皆是趴在你身上吸血的废物!你要乐意做这圣人就尽管去送死,死后还要被人唾弃,我绝不给你收尸!”
度上衡侧过身看了徐观笙一眼。
……那双眼中全是温和的无可奈何,没有半分怒意和羞恼,像是在包容一个说气话的孩子。
徐观笙说完就后悔了,正要说话,度上衡已转瞬离开,如同一道坠落的金色流光没入漫天雷劫之中。
他留给师兄的最后一句话,是前所未有的恶毒诅咒。
轰隆隆——
雷鸣声终于逼近,一道粗壮的银色雷光悍然劈下,将龙神庙四周的土壤上劈出一道道蛛网似的漆黑焦痕。
骨龙连绵数百里将厄灵驱除,但厄灵根处仍然有源源不断的厄钻出,朝着四周逃窜。
封讳不耐烦地“啧”了声,骨龙一声咆哮,离他最近的厄灵直接被震得魂飞魄散。
简直没完没了。
封殿主本来就没多少耐心,巨大的本体化为无数条蛇分散四周,见厄就吞。
他仰着头注视着半空中的离长生,眉头一皱。
“情障如此可怕,崇君真的能出来吗?”有人说。
封讳低声道:“他说他能出……”
封讳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转身就对上章阙的眼睛。
早在一个时辰前封讳就一脚将章阙、周九妄连带着离无绩一脚踹进了鬼门关,让他们赶紧回幽都去,省得碍事。
万一最后殉情了,他也不想其他人的魂儿和他们两个混在一起。
封讳蹙眉:“怎么又回来了?”
章阙干咳了声:“我担心殿主应付不了这些厄灵……”
封讳眼眸轻轻一眯。
“厄灵狡猾!”章阙肃然道,“属下只是担忧殿主会被厄蒙蔽慧眼,几百里的结界若是逃出去一只恐怕会坏了崇君的大事,所以特意自作主张前来画蛇添足!还得靠殿主带领我们拯救苍生啊!”
封讳:“……”
周九妄:“……”
这拍马屁真能哄好封殿主吗?
仔细一看,殿主似乎真不气了。
周大人叹为观止,再一次学到了。
封讳本以为就来这两个添乱的,也懒得搭理他们,但视线随意一瞥,就见渡厄司的其他鬼也都溜达着从鬼门关出来。
连楼长望都过来凑热闹了。
“见过封殿主。”鱼青简草草行了个礼,信口胡诌,“听说封殿主对付不了这些厄灵,被揍得嗷嗷叫。唉,这厄啊还得是我们渡厄司来超度。封殿主不必谢,一切为了崇君。”
封讳:“……”
章阙:“…………”
倒霉催的。

章阙瞪了鱼青简一眼,满脸“刚哄好的!”。
要是放在之前,封讳的气一时半会消不下去,不过鱼青简那句“一切为了崇君”,勉强安抚了封殿主的怒火。
封讳扫了一眼姓鱼的废物,也不指望他,对着旁边安安静静的裴乌斜道:“不要让任何一只厄逃出结界。”
裴乌斜颔首:“是。”
封讳又叮嘱道:“灵根已回长生的身体中,不要再用附灵。”
裴乌斜:“……”
听到这句牙酸的“长生”,裴乌斜眼皮轻轻一跳,强行忍住要骂人的欲望,温温和和地道:“是。”
寻常人用灵力攻击厄会有损功德,封讳抬手在几人几鬼身上下了禁制,漫不经心道:“此战损耗功德,幽冥殿会一应补回。”
鱼青简挑眉:“封殿主这就见外了,我们崇君……”
封讳凉飕飕瞥他一眼。
章阙忍无可忍,一把捂住鱼青简那张欠揍的嘴拖到一边去,省得封殿主还没杀厄呢就把他一刀砍了。
将事情吩咐好后,封讳随意招来山鬼,朝着龙神庙下放一望无际的深渊而去。
那巨大的厄灵根还在往下不断生长,封讳握剑悍然劈下。
山鬼是度上衡的本命剑,剑意从来温柔如水,但在封讳手中好像带着铺天盖地的悍然力气,直接将地面切开。
厄灵根一分为二。
一声巨响,整个四周的地面都在簌簌往下塌陷,无数土壤顷刻埋了地面一层,将厄灵根彻底掩盖。
只是一下,四周的厄灵明显减少。
封讳召回山鬼,竖瞳朝着下方瞥了一眼。
果不其然,一股漆黑的煞气破开地面呼啸而来,森森鬼气转瞬就朝着封讳扑了上来。
封讳面无表情拿剑一挡,虚幻的骨龙盘桓四周,身上雕刻着无数密密麻麻的符咒骤然散发着金光,围成个圈。
煞气化为度景河的模样,他漠然注视着封讳:“早知你有今日,当初就该直接杀了你。”
封讳心里恨极了度景河,可时隔多年再见到这张令人厌恶的脸,他莫名得没了那几乎将他冲得理智全无的怒火。
封殿主甚至还能笑得出来:“可惜仙君没有杀我,反而将我这卑贱的半妖送到崇君身边,若不是仙君助的这一臂之力,我恐怕还得不到崇君的心呢。于情于理,我都该谢您。”
度景河:“……”
封讳总算明白何为小人得志了,看着度景河明显变色的神情,他心中更加快意,慢条斯理握着山鬼,淡淡道:“我若是用崇君的山鬼杀了你,他会不会奖励我?”
度景河再也听不下去,抬手一挥,脚下无数厄灵应召而来,化为凶悍的野兽模样朝着封讳扑去。
封讳心想这么容易就急了,看来这无情道也修得不怎么样。
怪不得那么容易入魔。
山鬼带着度上衡的灵力轻易破开厄灵的攻击,对度景河来说完全相克。
眼看着下方传来刀光剑影的碰撞声,裴乌斜吩咐渡厄司的几人四散前去周围结界边缘阻止厄灵。
鱼青简本来就没什么修为,加上附灵不让用,他不想真正做个废物,只好无头苍蝇地转了转,最后还是走吉拎着他的衣领将人拎走了。
裴乌斜转瞬到了阵法最边缘,催动灵力将奔逃而来的厄灵逐一驱除。
有漏掉的几只狂奔着过来,裴乌斜眉头一皱正要拔剑,就见阵法边沿的半透明结界猛地浮现一道金色纹路,砰的一声将几只厄碾碎成齑粉。
不过金纹消散后,结界明显薄弱许多。
裴乌斜轻巧落地,伸手轻轻探了探结界。
刚才还将厄灵碾碎的结界灵力轻柔地缠着裴乌斜的手指,没有伤他分毫。
裴乌斜注视着手上的灵力,敏锐地发觉到一丝不对。
这并非是单纯引雷谴的阵法。
倒像是……雷劫?
有什么东西能引来雷劫?
轰隆隆。
天边一道惊雷劈在正当中。
那是离长生的方向。
裴乌斜怔然注视着,忽然意识到,三百年前崇君的大乘期雷劫好像并未到来。
情障还在半空中翻涌,最下方封讳握着山鬼冷冷劈下,剑意之凌厉几乎将虚空展开一条扭曲的缝隙。
度景河拂开灵力冲来,招招带着将封讳斩杀的恨意。
两人身形在漆黑的深渊中碰撞,速度之快几乎让人瞧不清楚身影。
砰地一声巨响,度景河一剑劈在封讳肩上。
封讳眼睛眨都不眨地伸手格挡,锋利的利爪死死抓住剑身,另一只空着的手握着山鬼直直穿透度景河的内府。
厄与厉鬼的对决,全都奔着弄死对方去的。
封讳并非不死之躯,度景河的身躯却由厄灵根而凝成,恢复起来极快。
封讳利爪和剑相撞迸溅出细碎的火花,他倏地用力直接按着山鬼将度景河从上到下狠狠按在地面的厄灵根上,力道之大将刚刚愈合好的灵根再次碾碎。
度景河眸瞳赤红,手扼住封讳的脖颈,冷冷道:“他只将你当成只好用的狗来使唤。”
封讳面颊带着一抹血痕,脸侧龙鳞和诡异的竖瞳将他这张脸显得前所未有的邪异俊美,他低低笑了,眸瞳阴鸷甚至带着扭曲的病态,脑海中回想起离长生说的那句“我很需要你”。
“那他为何惟独使唤我,不使唤旁人?”
度景河:“…………”
度景河似乎想说什么,封讳却懒得听他再诋毁离长生,山鬼狠狠刺入度景河的内府,钉死在地面。
度景河眼瞳一动,一道剑意不偏不倚从地底灵根袭来,准确无误朝着封讳的脖颈而去。
封讳反应极快,转身避开,抽出山鬼后退数步。
他躲得快,脖颈处的疤痕只会划破一层皮,血轻轻流下堆在锁骨处。
封讳眼眸一眯,似乎想通了什么。
鬼的精魄由心凝成,若度景河真想杀他那剑意也该冲着心口来。
可度景河好像一直想抹他的脖子,那姿势……
封讳勾唇一笑:“原来是你啊。”
度上衡到底想不想杀他,对封讳来说一直都是个未解之谜,但他并不在意,无论是不是度上衡动手,只要伤口愈合了他都能强迫说服自己原谅。
但如今有了一个前提——度景河将自己寻来送给度上衡的目的,是为了四灵讨奉。
那度上衡迫切让他前去观棋府,后又让仙鹤将自己召回动手杀他,一切都有了解释。
那度上衡的手,也是此人所为。
回想起离长生在昏沉中捂着手的模样,封讳眼眸中闪现一抹前所未有的杀意,下一招皆朝着度景河的手腕而去。
就在封讳牵制度景河时,头顶再次落下一道惊雷,且速度越来越快。
度景河被斩断手腕,再次汲取脚下厄灵根的灵力时,忽地发现有些不对劲。
灵力似乎在逐渐减少?
伴随着雷鸣声,度景河似乎明白了什么,脸色倏地变了。
地面上的结界边缘,楼长望和离无绩一起守了一处厄灵最少的方位,带着他小叔给他的一百八十件法器,毫不心疼地往外砸。
四周掉落了一堆厄灵碎成的齑粉。
离无绩和他一起斩杀厄灵,一个错神几乎被一只厄给抹了脖子。
还是楼长望为他挡了一击,蹙眉问他:“你怎么了你,魂不守舍的?”
离无绩蹙眉看着半空兄长的位置:“情障难出,已经一个多时辰了,兄长还没有动静,我怕……”
楼长望很看得开:“怕什么?你就算干着急也没办法啊,还不如做好力所能及之事,替掌司分忧。”
离无绩愣了下,无可奈何叹了口气。
楼长望说的的确对。
他还没有一个孩子稳重懂事。
正说着,忽然看到半空中的情障正在旋转着朝着最中央而去,将四周的虚空都给扭曲了,瞧着像是一只可怖的眼睛俯瞰着地面。
离无绩眉头一皱。
楼长望催动法器前去拦截厄灵,疑惑道:“那是什么?”
离无绩努力保持镇定:“那是新的情障……”
“啊?”楼长望迷茫,“什么意思?不是那只厄的情障吗?”
离无绩心跳如鼓,死死攥着拳,不想自乱了阵脚:“兄长……应该是生出了情障,他想靠着吞噬厄的障逃出来。”
说着简单,但却是极其冒险。
一不小心,离长生恐怕会折在其中。
离无绩哪怕用尽力气保持镇定,但嗓音还是有些发颤。
他本以为沉稳懂事的楼长望会继续安慰自己,却见这孩子吓得一蹦三尺高,焦急得团团转:“这么凶险吗?!掌司怎么办怎么办?!天道在上,无上至尊,阿弥陀佛,信男愿一生食素……”
离无绩:“……”
也没稳重到哪里去。
离长生有太多求而不得。
无论是年少时对父母的乞求,亦或是长大后为了苍生而舍弃私心的权衡,尤其是对自我的漠视几乎贯穿他简短的一生。
他无法掌控,无法逃脱,最可怕的是他从未想过要改变这一切,就像是流水般随波逐流。
该渡厄的时候渡厄,该送死的时候一语不发地赴死。
离长生有心入障,那铺天盖地的私心化为心魔如影随形。
桃花树下掉在花堆中的桃花酥饼,被救下百姓谩骂的无可奈何……
最后定格在封讳满脸泪痕地抱着他问:“你是不是恨我?”
离长生倏地睁开眼睛。
左眼已恢复成那带着神性的金瞳,右眼宛如入魔了般带着猩红,如同深渊深处熠熠生辉的红色玉石。
度景河的情障被他顷刻吸纳入体内,轻而易举清醒。
封讳还在深渊同度景河交手,忽地感觉到一股森寒杀意从头顶传来,还未等他避开,就听到“锵”地一声。
崔嵬剑凭空出现,被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握着挥出骇然灵力直接劈下。
那力道太过强悍,直直将最当中的度景河强行压到地面,随后迸裂开一道天堑似的地缝。
那剑意气势汹汹,但落在封讳身上时却如同春风拂面,打了个旋卷着封讳散乱的一绺发轻缓消失。
封讳愣怔在原地。
深入地底数十丈的漆黑深渊中,有桃花簌簌飘落。
灰尘散去后,离长生一身月白长袍站在裂缝边缘,垂着异瞳面无表情注视着脚下还在死而复生的厄灵根,被辫成发辫的乌发垂在脚踝,泼墨般开出一簇簇桃花。
封讳犹豫了下:“崇君?”
离长生侧眸看他一眼。
这个角度和姿势,极其像当年两人在洞府分开时度上衡背对着他穿衣时那副淡漠无情的模样。
离长生脸上没什么神情,淡淡道:“离远些。”
封讳下意识伸手:“你……”
离长生屈指一弹,长剑凌空飞去,转瞬将山鬼和崔嵬换了位置。
他握着趁手的山鬼,没有半句废话转瞬至地底灵根深处。
封讳正要上前,就听到地底猛地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咆哮。
随着地动山摇,一道剑光直冲云霄,几乎将雷云击散。
大乘期这一剑几乎将方圆数十里震得往下塌陷数丈,地面上的众人一个趔趄几乎脸朝地摔下去。
感受着四周未散的杀意,鱼青简眼睛都直了:“这是崇君的剑意啊……”
都隔了数十里了还能延绵到这里,那要是在最中央不得顷刻化为齑粉?
厄灵根的确被离长生一剑劈成了渣。
不过度景河修为仍在,身形如雾将离长生包裹住,阴冷着道:“你入情障,在这雷劫下也没有命活。”
离长生低低笑了,似乎觉得这话很有意思。
三百年前,他是为了赴死而站在度景河面前;
三百年后,相同际遇下,他却是为了生。
离长生抬起右手,金色功德在掌心凝出一道符咒,低声道:“破。”
下一瞬,一直不紧不慢的雷鸣安静了一瞬,遽尔像是倾盆大雨般陡然落下无数道银色雷光。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声音伴随着数百道雷从阵法上空劈下,雷点深入地底,将扭曲着的残余厄灵根劈成粉末。
……包括在上方的渡厄司众人。
鱼青简几乎跳起来,被电得嗷嗷叫:“崇君!是我们啊!”
怎么把他们当厄灵劈啊!
走吉关键时候从不含糊,只知闷头做事,见鱼青简咋咋呼呼的吵得脑袋疼,一把将鱼大人拎起来扔到阵法边缘,在劈落的雷电中身形如风将还在妄图逃窜的厄灵劈开。
裴乌斜在掌司令中传音:“在落雷停止前不要让任何一只厄灵逃出去。”
章阙看到周九妄传达这条消息,无辜道:“万一不小心被劈死呢?”
裴乌斜面无表情道:“那是荣幸。”
章阙:“……”
他身边到底有没有正常人?
一个个被迷得都找不到北了。
阵法边缘的落雷相对比较少,最猛烈地集中在最中央的厄灵根处。
那灵根汲取着地底积攒多年的功德,不断重生,度景河将源源不断的功德化为无数羽箭朝着离长生而去。
那是吸取而来的三界功德,一旦损坏恐怕再也无法回归。
离长生却不似三百年那般束手束脚,眼睛眨也不眨地将那功德劈得粉碎,山鬼发出一声低低的嗡鸣,转瞬被安抚下去。
离长生已不愿和度景河再说半句话,从情障而出后一直沉默寡言,只知出剑。
度景河三百年前以功德飞升被阻止,修为一落千丈,但仍在大乘期,两道强悍的灵力在中央碰撞,天堑越来越空,被灵力横扫着连绵数十里皆是深渊。
雷落得越来越少,那粗壮的厄灵根失去了情障的补给,再生能力越来越弱,最后只剩下碗口粗的猩红树枝长在深渊底,如同被血浸养。
离长生眼眸一动,山鬼呼啸而出。
在触碰灵根的刹那,手腕处一道金光窜起,转瞬缠住离长生单薄的身体,狠狠往一旁的山壁上狠狠一撞。
烟尘四起。
那道金镯已经深埋离长生筋骨中,此次被度景河催动,逼得他刚恢复的力道瞬间散去,半边身子跌在泥土中轻轻喘息。
度景河漠然出现,看向他的视线全是杀意。
离长生侧头看向被束缚住的手腕,手握山鬼再次朝着腕间斩去。
度景河冷笑着金镯倏地一弹,猛地阻挡住剑。
离长生金红异瞳微微一眯,当机立断将山鬼朝着肩膀而去。
度景河瞳孔一缩。
下一瞬,一只手从旁边伸来,一把隔开山鬼,将离长生用力的左手死死按住。
山鬼猛地一偏,险些将来人的脖颈割断,千钧一发堪堪停住剑意。
封讳呼吸急促,厉声道:“你疯了?!”
若是再晚来半步,离长生的整条手臂就保不住了。
推书 20234-03-20 : 病美人带崽上娃综》:[穿越重生] 《病美人带崽上娃综后爆红了》作者:酿冬雪【完结】晋江VIP2025-03-14完结总书评数:2099 当前被收藏数:8851 营养液数:4279 文章积分:162,286,816简介:  兢兢业业的幼儿园老师沈清越连续通宵猝死后,穿成了一本豪门文里病弱的美人小少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