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没注意道林清羽的不对劲,但他实在没有想到,祂会亲自入场。
入了凡尘的天道,还是天道吗?
他也终于明白了。
为何赤璃能如此精准地把握他们的行踪,在南域之后再次设下如此恶毒的陷阱。
为何这里有如此多的魔气,能如此完美地引动溯雪体内的妖力暴走。
又为何能算计得分毫不差,用共生契约让他无法放开手脚。
这一切的背后,都有一只冰冷、算计、如同跗骨之蛆的毒蛇在暗中窥伺、引导。
正是这个世界的至高存在。
原来林清羽只是祂的傀儡。
这是赤裸裸的利用。
将他的徒弟作为诱饵,将他引入这绝境。
但他依旧不理解,为何。
堂堂天道,为何要门户大开,引天魔进入,只为绞杀他区区一个盛昭。
不解与盛怒充满了他的心中,凛冽的剑意轰然爆发。
以盛昭为中心,恐怖的寒冰风暴瞬间席卷,极致的低温仿佛连空间都要冻结。
缠绕在他腕上的契约线表面瞬间覆盖上一层厚厚的坚冰,那污秽的侵蚀之力被硬生生逼退。
另一端,风溯雪却猛地喷出一大口带着冰晶碎屑的鲜血。
他看着盛昭,疼痛其实已经遍布全身,但他没有露出任何痛苦的神色,他只是静静的看着盛昭。
或许他就快要死了,但他并不觉得伤心。
不,还是有一点的。
他心中生起一股没来由的悲哀,自己太没用了,根本帮助不了师尊,还总是给他添麻烦。
一旁,赤璃已经非常不耐烦了。
“不自量力!”赤璃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被冒犯的狂怒。
他没想到盛昭在如此绝境下,竟还敢爆发如此力量,更因林清羽系统的暴露而搅乱了他的兴致。他眼中红芒暴涨,双手猛地结出一个诡异的手印!
整个魔巢仿佛活了过来,无数暗紫色的晶簇疯狂震动,喷射出比之前密集十倍、粗壮十倍的粘稠血链。
这些血链如同地狱伸出的魔爪,带着刺耳的破空尖啸,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地朝着风暴中心的盛昭绞杀而去。每一道血链都蕴含着恐怖的腐朽侵蚀之力,所过之处,连空间都发出被腐蚀的嗤嗤声响。
同时,风溯雪的状态也更差了。
“剑尊!”被恐怖威压逼退到角落、勉强自保的柳闻筝惊呼。
盛昭身处风暴中心,面对铺天盖地的绝境。但他的眼神,却在这一刻,锐利、冰冷、坚定到了极致。
他不再看状若疯狂的赤璃,也不再看那冰冷消失的系统光屏残留。
他的目光,穿透了重重血链的封锁,落在了身边那双带着淡淡赤金色的眸子上。
那眼神,如同投入冰原的最后一点星火。
盛昭猛地抬起那只未被束缚的左手,并指如剑,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斩断世间一切虚妄与束缚的纯粹白光在他指尖诞生。
这是他如今的状态下,在确保风溯雪不会出事的前提下,能发出的,最强的一击。
代价,是生命精气的燃烧。
玉石俱焚?
他是盛昭,曾经的五域第一人,前世剑骨被挖,灵力封禁的情况下都能绝地反杀,将那四人反杀掉的盛昭。
即使再狼狈,怎么能落得比前世还不如的下场。
他要斩断的,是这强加于徒弟身上的枷锁,也是他的。
哪怕……代价是己身。
禁地的气息彻底乱了。
风溯雪那双燃烧的金色妖瞳因极致的痛苦而涣散,却依旧死死地望向风暴中心那道玄色的身影。
师尊,不要,不要管我……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刹那。
那冰冷刺眼的系统光屏,竟再次如同跗骨之蛆般,强行在赤璃身后的污秽天穹上展开。
跳跃的数据流比之前更加狂暴,林清羽由白光勾勒的轮廓在数据冲刷下剧烈波动,但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眸,却精准地锁定了风暴中心,玄衣已被暗红浸透的盛昭。
【警告!警告!】
毫无情感的电子合成音急促响起,带着一种冰冷的贪婪,
【目标盛昭本源剑意爆发超载,剑骨异常!系统判定:捕获计划失败风险激增!立即执行备用方案——强制剥离剑骨。】
【剥离程序启动!】冰冷的声音如同最终宣判!
一道凝练到极致、散发着纯粹毁灭气息的惨白色光束,毫无征兆地从光屏中央激射而出。
目标直指盛昭肋下旧伤。
这一击,时机歹毒到了极点,角度也刁钻到了极致。
盛昭终于明白了,原来祂是想要他的剑骨啊。
难怪前世自己也是剑骨被剖,生不如死。
“混账东西!你敢——!”
赤璃瞬间明白了林清羽的意图。
这卑劣的小人!他根本不在乎盛昭的死活,他只想趁火打劫,强行夺取那根被它觊觎已久的剑骨!
这等于是在他即将到手的完美珍藏上硬生生剜下一块肉,这比盛昭的反抗更让他感到被冒犯的狂怒。
他猛地分神,一道血魔爪印狠狠拍向那道光束!
然而,终究慢了一线!
那惨白光束,已然穿透了混乱的能量场,精准无比地射向盛昭肋下旧伤,眼看就要命中。
盛昭的目光,甚至没有去看那致命的惨白光束,也没有去看铺天盖地的魔链。
他的视线,如同穿越了生死的界限,牢牢地、无比清晰地,定格在风溯雪身上。
那眼神,是徒弟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与担忧,是宁愿自己毁灭也不愿他受制的哀求。
这便够了。
“别怕……”盛昭的嘴唇无声翕动,声音已无法发出。
他放弃了所有防御。
将残存的力量尽数凝聚于左手,并指如剑。
指尖,一点凝练到极致、仿佛能冻结时空、斩断因果轮回的纯粹白光,骤然亮起。
那不是剑芒,而是他剑心的具现。
他天生剑骨有异,苍生道碎后,剑心是维持他修为的最后屏障。”
一声轻响,如同利刃划过薄绢。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道纯粹到极致的白光一闪而逝。
下一刻——
那道由蚀心魔巢本源力量凝聚、污秽坚韧无比的血色锁链,如同易碎的琉璃,从被点中的位置开始,瞬间蔓延开无数细密的裂纹。
紧接着,轰然碎裂。
化为漫天飘散的、冰冷的暗红色光尘。
链接——断了。
几乎是锁链断裂的同一瞬间,那道系统发出的惨白光束,也狠狠击中了盛昭。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从盛昭喉间溢出。
他挺拔的身躯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猛地剧震。
肋下玄衣瞬间被刺目的鲜红浸透,一股冰冷、诡异、带着强烈侵蚀性的力量蛮横地侵入他体内,疯狂冲击着试图强行剥离他的剑骨。
他脸色瞬间变得金纸一般,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出去。
“师尊——!!!”
锁链断裂的瞬间,风溯雪只觉得一股沉重的、几乎将他灵魂都抽离的枷锁骤然消失。
但随之而来的,并非解脱,而是目睹盛昭为救自己而重伤的画面。
“不!!!”一声凄厉的呼喊从风溯雪喉咙深处爆发。
林清羽!系统!赤璃!你们该死!你们竟敢伤他!!!
这一刻,风溯雪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但他来不及感受了。
一直被压制在体内的,沉寂了许久的青铜残页碎片,终于彻底苏醒。
一股古老、苍茫、霸道绝伦的杀气,如同沉寂万古的火山,轰然爆发。
风溯雪周身燃烧起炽烈的金色光焰。
那双涣散的金色妖瞳瞬间变得如同熔化的黄金,冰冷、暴戾、充满了毁天灭地的气息。
他头顶,一对巨大狐狸虚影彻底凝实。身后,是九条由纯粹妖力构成的巨大狐尾虚影,如同开屏的孔雀,轰然展开。
不久之前的事情仿佛还在耳边尖啸,意识却沉沦于无边的黑暗与剧痛。
风溯雪感觉自己像被撕裂又强行拼凑起来的破布娃娃,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千疮百孔的经脉。
青铜残页碎片带来的力量如同退潮般消失无踪,只留下深入骨髓的虚脱和仿佛被抽空一切的剧痛余韵。
他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被一片柔和的、带着药草清香的暖黄光晕占据。
身下是柔软的锦褥,空气里弥漫着令人心安的、混合了安神香与灵药的气息。
他想起来了,好像是他开大重伤了赤璃,又冰封了整个后山。
嘶——他这么厉害的吗?
他猛地侧头。
盛昭就躺在他身侧不远处的一张寒玉榻上,双目紧闭,脸色是近乎透明的苍白,唇边残留着早已干涸的暗红血痕。
最刺目的是他肋下——玄色的衣袍被剪开,一道狰狞的、边缘泛着诡异紫黑色气息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皮肉翻卷,深可见骨,伤口深处似乎还有细微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惨白流光。
一层薄薄的玄冰勉强覆盖其上,却无法完全隔绝那伤口散发出的、混合了魔气的恐怖气息。
柳玄霜坐在榻边,形容比寿宴那日更加憔悴枯槁,眼窝深陷,鬓角甚至添了几缕刺目的霜白。
她手中捻着三根细如牛毛、通体流转着浓郁生机的翠绿色长针,那是柳家的成名技,九死还魂针。
盛昭这次动了剑心,强大的力量几乎以摧枯拉朽的姿势破坏了盛昭的内腑。
此次柳家的事,不仅将盛昭牵扯进来,还让他受了伤,柳家是必须要负责的,不然太虚门那边恐怕不能交代。
她指尖灵力吞吐,翠绿光芒明灭不定,每一次光芒亮起,她本就苍白的脸色便更加灰败一分,仿佛生命力正被那三根细针强行抽取。
汗水浸透了她的额发,顺着消瘦的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寒玉榻上。
她在用自己的命源,强行吊住盛昭的一线生机。
风溯雪的心瞬间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他挣扎着想坐起,想靠近,想抓住师尊冰冷的手,却发现自己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有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
“咳……”一声压抑的咳嗽从角落传来。
风溯雪艰难地转动眼珠望去。柳闻筝靠坐在墙角的阴影里,那身张扬的紫袍沾满了干涸的污血和魔巢的焦黑灰烬,破损不堪。
他脸色同样难看,嘴角残留着未擦净的血迹,一手捂着胸口,气息不稳,显然也受了不轻的内伤。
他正将一枚散发着苦涩药味的丹丸塞入口中,看到风溯雪醒来,浅琥珀色的眸子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随即又恢复了惯有的、带着疲惫的慵懒。
“醒了?命挺硬,小狐狸。”他声音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嘶哑,“省点力气,别添乱。你师尊……死不了。”
这话也不知是说给风溯雪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
就在这时,柳玄霜的三根九死还魂针其中一根翠绿的光芒骤然剧烈闪烁,发出细微的哀鸣。
针尖触及那伤口深处一缕极其细微、却异常顽固的紫黑色魔气。
柳玄霜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闪电击中。
她死死盯着那缕被九死还魂针逼出、缠绕在针尖的紫黑色魔气,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大小,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彻底褪尽。
那气息……
一个让她浑身冰冷、绝望到窒息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脑海——盛昭剑尊这致命伤口的侵蚀魔气……竟沾染着她亲生儿子柳闻笙的气息?!
难道……闻笙不仅献蛊,还与那域外邪魔……彻底勾结在了一起?!
甚至……这针对盛昭师徒的绝杀陷阱……闻笙也是参与者?!
心神剧震之下,柳玄霜猛地喷出一口殷红的鲜血。
身体剧烈摇晃,眼前阵阵发黑,差点栽倒在地,那三根翠绿的神针光芒瞬间黯淡,无力地垂落在盛昭身旁。
“母亲!”柳闻筝脸色剧变,强撑着伤势想要起身。
“别……别过来!”柳玄霜抬手制止,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巨大的痛苦和一种被彻底击垮的绝望。
她用手背狠狠擦去嘴角的血迹,看着寒玉榻上生机如同风中残烛的盛昭,再看看角落里重伤的柳闻筝和泪流满面、虚弱不堪的风溯雪……
一股深沉的痛苦洪流,混合着对儿子彻底堕入魔道的绝望,以及对眼前这几位因柳家之乱而遭受无妄之灾之人的巨大愧疚,狠狠压垮了她心中最后一丝犹豫。
柳家……已到存亡绝续之秋。
若不能洗清溯雪小友体内的妖化反噬,若不能救回盛昭剑尊……柳家,将彻底万劫不复!而能救他们的……或许只有柳家洗灵池了。
柳玄霜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的死志,她不再看任何人,挣扎着盘膝坐好,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古老而玄奥的法印。
指尖瞬间变得晶莹剔透,仿佛有生命力在其中燃烧。
“以吾之寿,燃吾之魂,通幽冥!问天道!”她低沉而庄严地吟诵,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血泪的重量。
一股奇异的波动以柳玄霜为中心扩散开来。
她本就枯槁的面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衰老,乌发寸寸化为雪白,皮肤失去光泽,布满深刻的皱纹。
一股浓郁的生命精气和灵魂本源之力,被她强行从体内抽取、点燃,化作一道微弱却无比坚韧的青色光柱,直冲密室穹顶,没入冥冥不可知的虚空。
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柳玄霜的身体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摇晃,气息瞬间衰败到了极点,仿佛随时都会油尽灯枯。
但她布满血丝、浑浊不堪的眼中,却爆发出最后一点执拗的光芒,死死盯着虚空。
片刻之后,虚空中仿佛有古老的意志被惊动。
一道极其模糊、却蕴含着无上威严的意念碎片,伴随着几个闪烁着金光的古老符文,穿透了空间阻隔,出现在柳玄霜脑海中。
【至纯剑心为引,寒魄为桥,冰魄成阵,镇八方,定乾坤。心引若失,灵池崩,魂飞散!】
柳玄霜气若游丝地念出这几个字,浑浊的目光缓缓转向寒玉榻上昏迷不醒的盛昭,又艰难地看向角落里气息微弱的柳闻筝,眼中充满了巨大的痛苦和绝望的哀求。
柳闻筝看着母亲瞬间苍老如耄耋、生机几乎断绝的模样,双拳捏得咯咯作响,浅琥珀色的眸子里翻涌着滔天的怒火和无边的痛楚。
他猛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母亲,开洗灵池吧”他嘶哑着,如同受伤的孤狼,“这是柳家……欠他们师徒的。小姨,已经死了。”
第96章 九十六
洗灵池位于柳家禁地最深处,并非寻常池水,而是一片悬浮于巨大天然溶洞穹顶之下的灵液。
池水由七种蕴含不同天地法则的本源灵液构成,缓缓旋转,散发着梦幻般的光晕和磅礴到令人窒息的净化之力。
池底,无数天然形成的玄奥符文如同星辰般闪烁,构筑成它沟通天地、洗涤万物的根基。
此刻,风溯雪被安置在池边一方巨大的、刻满净化阵纹的青玉台上,他体内的妖力在洗灵池磅礴气息的引动下,再次开始不安地躁动,淡金色的妖纹若隐若现,脸色痛苦。
盛昭盘膝坐在池边另一侧,脸色依旧苍白如纸,肋下那道被玄冰勉强封住的伤口在洗灵池气息冲刷下,紫黑色的魔气和惨白的数据流光挣扎得更加剧烈,带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让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但他腰背挺直,眼神沉静如渊,仿佛那足以让常人崩溃的痛苦并不存在。
柳闻筝脸色凝重,指挥着几位柳家仅存的、绝对忠诚的长老,将无数珍稀的灵材按照特定的方位投入洗灵池七彩旋涡的不同区域。
随着灵材融入,池水旋转的速度开始加快,七彩霞光愈发璀璨夺目,发出如同海潮般的轰鸣。
他有一种预感,他是已经修成剑心了的。
风溯雪仅仅是迟疑了一瞬,眼神很快专注到了极致,额头青筋隐现,显然承受着巨大的负担。
他右手剑指引动,鲜血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在洗灵池畔坚硬的玄玉石地面上飞快地勾勒、交织。
一个巨大、繁复、散发着凛冽寒冰气息的古老法阵,正随着他指尖的移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成型。
冰魄绘阵,以自身剑道本源为引,他找不到自己的剑心,所以,放血也是一种方法。
随着法阵逐渐完整,洗灵池旋涡的旋转达到了一个恐怖的速度。
磅礴的净化之力被法阵引动,化作七道色彩各异的巨大光柱,缓缓朝着青玉台上的盛昭笼罩而去。
阵成,引动。
一声刺耳欲聋的尖啸,毫无预兆地在洗灵池溶洞的上空炸响。
系统,再次强行撕裂空间降临。
林清羽那由白光勾勒的轮廓在狂乱的数据流冲刷下剧烈扭曲,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眸,此刻却燃烧着贪婪、怨毒和疯狂的火焰,死死锁定在盛昭身上。
那是真正的林清羽,而不是祂。
“师尊,”林清羽的声音有些扭曲变调,充满了被背叛的怨毒和求不得的毁灭欲,“为了这个人,你竟不惜损伤自己,师尊,你为什么不愿意多看我一眼呢?你明明应该是我的啊!”
得不到就毁掉。
林清羽或许是交换了什么,实力大幅度提升。
他这一击,歹毒到了极致,不仅要毁掉法阵,中断洗灵,更是要抹杀盛昭的存在。
“混账!”柳闻筝目眦欲裂。
他距离最近,反应也是最快,根本来不及思考,完全是本能。
他猛地将手中最后一把用于稳固阵法的玉髓狠狠砸过去,同时,他整个身体爆发出最后的灵力,紫袍鼓荡,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
“拦住他!”
轰——!!!
刺眼的白光瞬间吞噬了一切!恐怖的冲击波如同海啸般席卷整个溶洞,坚硬的玄玉石地面寸寸龟裂,洗灵池的七彩旋涡被冲击得剧烈震荡,霞光乱舞!
柳闻筝如同破败的麻袋般被狠狠炸飞出去,鲜血如同不要钱般从口中狂喷而出。
重重撞在溶洞坚硬的岩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紫袍瞬间被鲜血浸透,胸口塌陷下去一大块,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他软软地滑落在地,气息瞬间微弱到了极点,只有那双浅琥珀色的眸子,依旧死死盯着法阵的方向,嘴角却扯出一个极其微弱、带着血腥味的弧度。
“柳闻筝!”风溯雪在青玉台上看得肝胆俱裂,他挣扎着想动,却无奈被禁锢着动弹不得。
而那道攻击,在击溃柳闻筝的阻挡后,虽然黯淡了些许,却依旧带着毁灭的余威,狠狠轰击在冰魄玄血法阵的边缘。
嗡——!
整个法阵剧烈震颤,边缘处数道阵文瞬间崩灭。
法阵流转的寒冰剑意猛地一滞,盛昭本就苍白的脸色瞬间又白了几分。
“清羽……”盛昭缓缓抬起头。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种沉淀了的平静。
他看着林清羽那扭曲的光影轮廓,看着那双只剩下贪婪与怨毒的眼眸。
背叛,欲念,对溯雪毫不掩饰的杀意……过往师徒情分,在这一刻,彻底斩断,焚灭成灰。
不,他们今生从来没有师徒情分,他们的师徒情分在前世就结束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寒意,清晰地响彻在轰鸣的溶洞中,轻松的盖过了系统的警报声:
“自今日起,你非我徒。”
话音落下的瞬间。
盛昭动手了。
一股玄奥莫测的灵力,从盛昭掌心发出。
这股力量无视了空间距离,无视了光屏的阻隔,精准无比地锁定了林清羽。
“不——!!!”
林清羽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是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它正蛮横地穿透系统屏障,作用在他体内!
【警告!警告!系统遭遇未知法则攻击!系统绑定解除中!能量失控!能量失控!!】
刺耳的警报声响彻云霄,光屏的数据流疯狂闪烁、崩溃!
“系统!系统你怎么了?!”
林清羽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叫。只见一道璀璨夺目、带着凌厉无匹剑意的金色流光,硬生生地从他的胸口位置穿透出来。
如同实质的撕裂声,林清羽如同被抽走了脊梁,身影瞬间黯淡、模糊、溃散。
光屏剧烈闪烁了几下,最终如同碎裂的镜子般,“砰”地一声彻底炸开,化为漫天冰冷的碎屑,消失无踪。
林清羽的气息,连同那诡异的系统,彻底从这片空间被抹去了。
清理门户,抹杀异魂。
师徒之名,至此断绝!
盛昭收回手,他看也没看光屏消失的地方,仿佛只是拂去了一粒尘埃。
但他的脸色更加苍白,气息也明显衰落了一截。
只来得及回头看风溯雪一眼,便晕了过去。
柳家禁地被盛昭之徒所毁,终归是要有一个交代。
“柳闻筝。”风溯雪看向倒在血泊中、气息奄奄的紫衣身影,嘶声喊道。
角落的阴影里,柳闻筝咳出一大口带着内脏碎块的血沫,艰难地抬起头。
他看向盛昭,染血的嘴角,极其艰难地扯开一个弧度,那笑容虚弱到了极点,却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玩世不恭的意味,声音微弱却清晰地传入风溯雪耳中:
“剑尊……你可是欠我……咳咳……欠我个人情……”
“记得……让那小狐狸……好了之后……给我试新药……”
话未说完,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第97章 天魔降临
此后月余,盛昭一直在养伤,柳家也在重新修缮禁地,维护洗灵池,处理那些魔晶魔气。
这几日,盛昭都在院中临窗的蒲团上,双目微阖。
窗外,几株顽强存活的月见草舒展着淡紫色的花瓣,露珠在叶片上滚动。
他周身萦绕着极淡的霜白寒气,丝丝缕缕,如同活物般缓缓渗入体内。
柳家的洗灵池确实名不虚传,加上他自身的修为,那几乎将他撕裂的重伤,如今已好了七八成。断裂的经脉重新接续,枯竭的灵力也如涓流般重新充盈气海。
然而,在那片看似平复的灵力之海深处,一丝阴冷、顽固如附骨之疽的气息,却始终盘踞不去。
盛昭的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这感觉,让他想起了祂。
轻微的布料摩擦声响起。
盛昭没有睁眼,但周身那层无形的寒气似乎柔和了半分。
他知道是谁。
风溯雪就抱膝坐在离他三步远的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
少年脸色依旧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但那双眼睛里,属于狐妖的竖瞳已不再像之前那样充满狂躁,而是沉淀为一种高度警惕的金棕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