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落在风溯雪抓着盛昭袖口的小手上,加重了语气,“少主,该回家了。”
他身后的护卫也上前一步,对着风溯雪伸出手,尽量放柔了声音:“小少爷,跟属下回去吧,家主和夫人急坏了。”
风溯雪看着门外熟悉的风家护卫,尤其是看到风烈叔叔,小嘴一扁,眼圈又红了。
他当然想娘亲了!可是……他偷偷抬头看了看身边这个给他糖吃、给他包手指、还给他糊糊吃的大哥哥,又看了看地上不存在的玉佩碎片,小脑袋里想起自己说要赔的话。
他非但没有松开盛昭的袖子,反而抓得更紧了,小身子使劲往盛昭身后缩,对风烈道:
“风烈叔叔,我弄坏了这位哥哥的高级护具,可不可以让娘亲来,我还没有赔……要是娘亲赔不了,我,我就用我自己赔……”
风烈和护卫们:“……?!”什么高级护具这么脆?自家单纯少主不会是被骗了吧。
盛昭:“!!!”
风烈脸上恭敬客气的表情瞬间凝固,嘴角似乎抽搐了一下。
这信息量有点大。
盛昭则是被小娃娃这石破天惊的“用自己赔”给逗乐了。
这小东西,还挺有担当。
他忍着笑,低头看着紧紧抓着自己、像只寻求庇护小兽似的风溯雪,再看看门外风家护卫那一脸复杂,欲言又止的表情,忽然觉得,这捡来的小麻烦,好像真的变成了一个大麻烦。
风氏,扶桑州第一世家,地位比肩天机阁的风家。
盛昭摸了摸下巴,看着身边这个粉团子一样的小娃娃,眼神变得玩味起来。
这下,好像更有意思了。
或许,可以把另一个阵法留在风氏。
第107章 入风家
风氏主宅,坐落于扶桑州主城灵气最充裕的云栖山脉半腰。马车沿着蜿蜒而上的宽阔山道行驶,透过车窗,已经能窥见这座顶级世家的冰山一角。
层叠的亭台楼阁依山而建,飞檐翘角隐在苍翠的古木灵植之间,白墙黛瓦,气韵古朴而厚重。
巨大的青石牌坊矗立在山道尽头,上面龙飞凤舞地刻着“扶桑风氏”四个大字,字体遒劲,隐隐蕴含着某种玄奥的波动,让人望之便心生敬畏。牌坊两侧,是身着统一深蓝色劲装、气息沉凝的护卫,目不斜视,如同石雕。
马车在牌坊前停下。风烈率先下车,恭敬地掀开车帘:“少主,到家了。”他的语气带着如释重负的轻松。
小风溯雪被盛昭抱下马车。
小家伙双脚刚沾地,看着眼前熟悉的的家门,以及那些面无表情的护卫叔叔,之前那股在盛昭小院里闹腾的劲头瞬间蔫了下去。
他下意识地又往盛昭腿边靠了靠,小手悄悄抓住了盛昭玄色衣袍的下摆,小脸上带着点回家的怯意和对身边这个大哥哥的依赖。
盛昭倒是神态自若,甚至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眼前这气象万千的宅邸。
他从太虚门出来,走南闯北,见过的顶级世家、仙门大派不知凡几,风氏的排场虽大,倒也不至于让他动容。
他只觉得这地方气象森严,规矩甚多,远不如自己的小院自在。他低头看了眼抓着自己衣角的小团子,感受到他细微的紧张,顺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瓜:“怎么?到家门口了,反而怕了?”
小风溯雪仰起小脸,扁了扁嘴没说话,只是把衣角攥得更紧了。
风烈看着自家少主对这位陌生年轻人毫不掩饰的依赖,眼神复杂,但态度依旧恭敬:“阁下,请随我来,家主和夫人已在正厅等候。”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盛昭点点头,牵着小风溯雪的手,跟着风烈穿过那巨大的牌坊,步入了风氏主宅的大门。
一进门,又是另一番天地。
脚下是光洁如镜、温润如玉的白色灵玉石铺就的宽阔道路,道路两旁是精心打理过的庭院。
奇花异草吐露芬芳,灵泉在假山石间潺潺流淌,汇聚成清澈见底的小池,池中几尾通体雪白,头生玉角的灵鱼悠然游弋。
参天的古树枝叶繁茂,洒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灵气和草木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但更引人注目的是无处不在的阵法痕迹。
回廊的廊柱上雕刻着繁复的星辰轨迹图案,庭院中的假山摆放似乎也暗合某种阵法,连脚下灵玉石铺就的道路,仔细看去,其纹理走向都隐隐契合着某种推演之道的气息。
整个宅邸,透着一股沉静、古老、智慧的味道。
盛昭牵着风溯雪,跟着风烈走在宽阔的回廊上。
他步履从容,姿态闲适,仿佛在逛自家后花园,对周围这足以让普通修士屏息凝神的景象视若无睹,甚至还饶有兴致地点评了一句:“这树不错,得有上万年了吧?灵气养得足。”
风烈在前面引路,闻言脚步微顿,心中更是惊疑不定。
这位年轻人,面对风氏如此气象,不仅毫无局促敬畏,反而一派轻松随意,甚至带着点玩世不恭的点评……此人来历,绝非寻常!
就在这时,迎面走来一行人。
为首是一位身着深紫色锦袍、面容儒雅清癯的中年男子。
他气质温润,眼神却深邃如海,仿佛蕴藏着无穷智慧,行走间自有一股久居上位的从容气度。身边跟着一位身着月白色华服、气质雍容端庄的美妇人,眉眼间与风溯雪有五六分相似,此刻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焦急和担忧,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风烈身后的风溯雪。
“溯雪!”美妇人看到儿子,眼圈立刻红了,快步上前。
“娘亲!”小风溯雪看到母亲,终于松开了紧抓着盛昭衣角的手,像只归巢的小鸟,乳燕投林般扑进了美妇人的怀里,委屈地唤了一声,小脸埋在母亲馨香的怀抱里蹭了蹭。
“我的儿!你可吓死娘了!”风夫人紧紧抱着失而复得的儿子,声音哽咽,上下仔细检查着,当看到儿子指尖包裹的细布条时,心疼得直掉眼泪,“伤着了?疼不疼?都怪那些没用的护卫!”
那儒雅的中年男子正是风氏当代家主风天衡,也快步走到妻儿身边,虽不像妻子那般情绪外露,但紧锁的眉头和看到儿子无恙后眼中一闪而过的放松,也显示了他的关切。
他轻轻拍了拍妻子的肩膀:“好了,夫人,孩子平安回来就好。”
安抚了妻儿,风天衡的目光这才转向站在一旁,姿态闲适的盛昭。
他的目光在盛昭身上停留了一瞬,掠过他那身看似普通却质地不凡的玄衣,掠过他腰间那柄古朴无华的长剑剑鞘,最后落在他那张年轻、英俊、带着洒脱笑意的脸上。
风天衡的眼神,从最初的审视,到疑惑,再到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如同平静的湖面投入巨石,瞬间掀起波澜。
他猛地又看向盛昭腰间那柄剑的剑鞘样式,瞳孔骤然收缩。
“你……”风天衡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对着盛昭郑重地、深深地作了一揖,姿态放得极低:“在下风天衡,风氏家主。不知是昭华剑尊驾临寒舍,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昭华剑尊”四字一出,如同平地惊雷。
原本还在心疼儿子的风夫人也抬起头,震惊地看向盛昭。
风烈和身后的护卫更是瞬间脸色大变,头颅深深低下,大气不敢出。就连回廊附近侍立的几个风家小辈和管事,也都惊得停下了动作,目光敬畏地投向那个玄衣身影。
昭华剑尊!
这个名字,在五域修士界,代表着一段近乎传奇的辉煌。并非他是最年长的修士,而是他崛起的速度和战绩太过耀眼。
百年前横空出世,以一手出神入化的剑术挑战四方,败尽同辈天骄。
曾一剑荡平为祸一方的妖窟,也曾独闯南荒绝地全身而返,更在西域单枪匹马封印了魔门。其剑道天赋被誉为千年难遇,修为早已臻至化神,是真正站在此界顶端的人物。
只是他行踪飘忽,性情洒脱不羁,极少参与世家宗门纷争,见过其真容的人少之又少。
谁能想到,这位传说中的剑道巨擘,竟是如此年轻,如此随性,还“捡”了自家的小少主?
盛昭看着风天衡郑重其事的行礼,又扫了一眼周围瞬间变得肃穆敬畏的气氛,脸上那点玩味的笑容倒是淡了几分,但依旧从容。
他随意地摆了摆手,语气带着点无奈的笑意:“风家主客气了。什么剑尊不剑尊的,不过是虚名罢了。我姓盛,单名一个昭字。今日之事,纯属意外,令郎活泼可爱,倒是给我这闲人添了几分热闹。”
他说话间,目光还瞥了一眼正窝在母亲怀里、好奇地偷看他的小风溯雪。
风天衡直起身,脸上的震惊还未完全褪去,但家主的涵养让他迅速恢复了镇定。
他再次拱手,语气更加诚恳:“盛道友,失敬失敬!今日若非道友仗义出手,护住犬子,后果不堪设想,风某感激不尽,还请道友移步正厅,容风某设宴,聊表谢意!”
风夫人也抱着儿子,对着盛昭盈盈一礼,感激之情溢于言表:“多谢剑尊大人护佑小儿,大恩大德,风氏没齿难忘!”
这话就纯纯扯淡了,盛昭分明就是见小孩有趣顺手捞走了,还让人父母好一顿担忧。
盛昭本意送完孩子就走,但看着风天衡夫妇如此,又瞥见小风溯雪从母亲怀里探出的小脑袋,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满是期待,仿佛生怕他立刻就走。
他心中微动,想着正好也看看这扶桑州顶级世家是何模样,便点了点头,笑道:“风家主和夫人盛情难却,盛某便叨扰了。”
风天衡夫妇闻言大喜,连忙亲自引路。风烈等人更是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恭敬地在后面跟随。
一行人穿过重重庭院回廊,向着宅邸深处的正厅走去。
所过之处,风氏族人无论老少,见到家主夫妇亲自陪同一位陌生玄衣青年,且神态恭敬,无不面露惊异,纷纷驻足行礼,目光好奇地打量着盛昭,暗自猜测这位能让家主如此礼遇的年轻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小风溯雪被母亲抱着,趴在母亲肩头,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直追随着盛昭的身影。
他觉得这个大哥哥好厉害,连爹爹和娘亲都对他这么恭敬!而且他好像真的不打算立刻就走?
小家伙心里偷偷地松了口气,又有点小小的雀跃。
第108章 停留
盛昭这一留就留到了十日后,这十日小风溯雪几乎天天粘着盛昭,就连风夫人来也带不走。
这日,风氏正厅,宽敞而肃穆。
地面铺着光可鉴人的深色灵檀木,巨大的雕花梁柱支撑着高高的穹顶,穹顶上绘着浩瀚星图,星辉流转,隐隐与外界天象呼应。
厅内陈设并不奢华,却处处透着底蕴。古拙的紫檀木桌椅,墙上挂着意境悠远的山水古画,角落的青铜香炉里,袅袅升腾着清冽的凝神香,淡雅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让人心神宁静。
此刻,正厅主位两侧,风天衡与盛昭分宾主落座。风夫人则抱着小风溯雪坐在稍下首的位置。
侍女们悄无声息地奉上灵茶与精致的点心。那灵茶叶片碧绿如翡翠,在白玉盏中舒展开来,茶汤澄澈,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显然不是凡品。点心也做得玲珑剔透,灵气氤氲。
“盛道友,请。”风天衡亲自举杯,姿态谦和,“此乃云栖山巅千年灵雾茶,于滋养神魂略有小益,道友尝尝看是否合口。”
盛昭端起茶盏,浅啜一口。茶汤入口微涩,旋即化作甘醇清冽,一股温和的暖流顺喉而下,确实有涤荡心神之效。
他点点头,赞道:“好茶,风家主有心了。”
风天衡微微一笑:“道友喜欢就好。”他放下茶盏,斟酌着开口,“那日之事,实乃风家护卫失职,让盛道友见笑了。也多亏道友心善,护住犬子,否则……唉。”
他叹了口气,语气诚挚,“道友大恩,风家无以为报。不知盛道友游历至扶桑,可有需要风家效劳之处?但凡力所能及,风家绝不推辞。”
盛昭放下茶盏,随意地靠在椅背上,姿态放松:“风家主言重了。不过是举手之劳,恰逢其会罢了。我途经此地,参加祭典,图个热闹,并无他事。令郎聪慧活泼,我也只是顺道照顾一二,当不得谢。”
他语气平淡,是真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风天衡和风夫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更深的敬意。
昭华剑尊,名不虚传,面对风氏的如此大恩,却轻描淡写,这份胸襟气度,非常人可比。
风天衡的目光落在正依偎在妻子怀里,小口小口吃着点心,但一双大眼睛却时不时偷瞄盛昭的儿子身上。他心中一动,一个念头清晰起来。
他沉吟片刻,再次开口,语气变得更加郑重:
“盛道友高义,风某佩服。只是,道友或许不知,犬子溯雪,乃我风家嫡系一脉单传,身负家族传承天衍术之责。”
他顿了顿,看着盛昭,“天衍之术,窥天机,测命理,虽有无上玄妙,却也伴随莫测凶险与沉重枷锁。溯雪天赋卓绝,然心性尚幼,根基未稳。风某知道友剑道通神,心性豁达洒脱,不滞于物,正是磨砺心性、固本培元的无上明师。”
他站起身,对着盛昭深深一揖:“风某斗胆,恳请盛道友收下犬子为徒!不求道友倾囊相授剑道绝学,只愿能让溯雪跟随道友左右,耳濡目染,磨去娇气,开阔眼界,铸就一颗坚韧道心,以承天衍之重!此恩此情,风氏一门,永世铭记!”
他言辞恳切,姿态放得极低。
风夫人也抱着儿子站起身,对着盛昭盈盈下拜,眼中满是期盼:“恳请剑尊大人成全!”
盛昭端着茶盏的手顿住了。
这个请求,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他独来独往惯了,就算入了苍生道,那逍遥自在也才是他的追求。
收个徒弟?还是个五六岁、一看就娇生惯养、麻烦不断的小豆丁?想想那收拾烂摊子的日子……盛昭只觉得头皮有点发麻。
他下意识地就想拒绝。
开什么玩笑,他昭华剑尊的名头是打出来的,可不是带娃带出来的。
“风家主,夫人,”盛昭放下茶盏,脸上惯有的轻松笑意淡了些,语气也带上了一丝疏离,“盛某闲云野鹤惯了,性子懒散,不耐约束,更无授徒之能。令郎天资聪颖,身负家学渊源,自有风家悉心教导,何必舍近求远?此事,恕盛某……”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带着哭腔、又急又响亮的童音打断了。
“不要!我不要!”
只见原本乖乖坐在母亲怀里的风溯雪,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猫,猛地从风夫人怀里挣脱出来,小短腿噔噔噔就跑到盛昭面前,仰着小脸,大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小嘴扁着,带着一种被抛弃般的委屈和执拗。
“我不要别人教,我就要漂亮哥哥!”他伸出小手,死死抓住了盛昭放在膝盖上的手,用力之大,指节都发白了,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哥哥,你说过的,我撞坏了你的玉佩,我还没有赔的,你不能说话不算话,我要跟你走,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小家伙一边喊着,一边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哭得伤心极了。
他根本听不懂什么天衍术,什么家族责任,他只是不想这个漂亮大哥哥离开。
“溯雪,不得无礼!”风天衡和风夫人同时出声呵斥,脸色都变了。
他们没想到儿子的反应会如此激烈,更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话来!
在昭华剑尊面前如此放肆,万一惹恼了这位……
风夫人急忙上前想将儿子拉开:“溯雪,快放手,不许胡闹!”
“我不,我不放~”小风溯雪却像个小树袋熊一样,死死抱住盛昭的手臂,把眼泪鼻涕都蹭在了盛昭价值不菲的玄衣袖子上,哭得直打嗝。“爹爹,娘亲,我不要漂亮哥哥走!”
他哭得声嘶力竭,小脸憋得通红,那份不管不顾的执拗劲儿,仿佛盛昭就是他唯一认定的归宿,离开他,天就要塌了。
盛昭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弄得有些措手不及。
手臂被小家伙死死抱着,温热的眼泪浸湿了衣袖,那一声声带着哭腔的“哥哥”像小锤子一样敲在他心上。
看着小家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委屈得仿佛全世界都欠了他的模样,再看看风天衡夫妇那焦急,尴尬又心疼的神情,拒绝的话,突然就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
他低头,看着那颗埋在自己手臂上、毛茸茸的小脑袋,感受着那小小的身体因为哭泣而剧烈的颤抖。这小麻烦……还真是赖上他了?
风天衡看着这一幕,心中又是无奈又是叹息,但也隐隐生出一丝期盼。
儿子对昭华剑尊这份毫不掩饰的亲近和依赖,或许……正是天意?他曾算过自己这儿子的命数,自家儿子与这位剑尊缘分很深,或许今日便是缘分伊始之时,
他再次对着盛昭深深一揖,语气带着恳求:“盛道友,您看这……犬子年幼无知,但此心赤诚。风某不敢强求道友收徒,只恳请道友看在稚子一片孺慕之情的份上,可否……暂留一段时日?哪怕只是指点一二,让溯雪能时常见到您,也是好的。至于拜师之事,风某绝不再提,全凭道友心意。”
风夫人也红着眼眶,看着哭得可怜的儿子,又看看盛昭,柔声道:“剑尊大人,溯雪他…从未对旁人如此依赖过。您就当是怜悯他一片痴心,暂且留下,可好?风家定以上宾之礼相待,绝不敢有丝毫怠慢。”
盛昭沉默了。
他看看手臂上挂着的、哭得快要背过气去的小麻烦精,又看看风氏夫妇恳切的眼神。
留一段时日?
他本打算祭典结束就离开扶桑,去南域领教那传闻中的九尾狐的幻术。
可这小东西哭成这样……
他伸出另一只没被抱住的手,有些笨拙地,无奈地,轻轻拍了拍小风溯雪哭得一抽一抽的背脊。
“好了好了,别嚎了。”盛昭的声音依旧带着点懒洋洋的调子,但似乎没那么生硬了,“再哭下去,我这袖子都能拧出水了。”
小风溯雪的哭声小了点,抬起泪眼朦胧的小脸,抽噎着,充满希冀又带着害怕地看着他。
盛昭被他那湿漉漉的、像小鹿一样的眼神看得心头一软。
他叹了口气,像是认命般,抬头对风天衡夫妇道:“罢了,风家主,夫人,盛某近期倒也无甚要紧事。既然这小家伙……”
他低头,用下巴点了点还挂在他手臂上的小团子,“哭得这么惨,盛某就在扶桑盘桓些时日吧。”
他顿了顿,补充道:“至于拜师……”他瞥了一眼瞬间眼睛亮起来的小风溯雪,“再说吧。”
小风溯雪虽然没完全听懂“盘桓些时日”是什么意思,但听到盛昭说“再说吧”,而不是直接拒绝,又看到爹爹娘亲脸上露出的喜色,立刻明白这个大哥哥暂时不会走了。
他猛地止住了哭声,小脸上还挂着泪珠,却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灿烂的笑容,带着鼻音欢快地喊:“哥哥最好啦~”说完,又把小脸埋进盛昭袖子里蹭了蹭,这次是开心的蹭。
风天衡夫妇大喜过望,连声道谢:“多谢盛道友。”
盛昭感受着手臂上那小东西毫不掩饰的开心和依赖,再看看风氏夫妇如释重负的表情,心里那点因为计划被打乱的不爽,似乎也被这小麻烦精亮晶晶的笑容冲淡了些许。
他端起已经有些凉了的灵茶,喝了一口,看着窗外风氏庭院里苍翠的古木,心中无奈地想着:
看来这扶桑州,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了。
不过带娃?这体验,还真是……头一遭。要不要找掌门师兄要一点育儿心得呢?
潇洒不羁的昭华剑尊完全忘记了这不是自家的娃,可以不用带多长时间的。
第109章 带娃日常
风家为盛昭安排的望舒院,位于主宅东侧,环境清幽雅致。小院不大,但胜在独立,院墙外种着一片翠绿的灵竹,风过时沙沙作响,颇有几分野趣。
院内一栋两层小楼,陈设比盛昭自己租的那个破院子不知精致了多少倍。紫檀木的家具光润如玉,窗明几净,地上铺着厚厚的、绣着云纹的绒毯,踩上去软绵绵的。
博古架上摆着几件古意盎然的玉器,墙上挂着意境悠远的山水画,连角落熏香的香炉都是上品的青玉雕成。
然而,这份雅致和舒适,在盛昭住进来的第二天清晨,就被彻底打破了。
“不要,我不吃这个~”风溯雪穿着柔软舒适的绸缎衣裳,坐在铺着软垫的高脚椅上,两条小短腿悬空晃悠着,小脸皱成一团,嫌弃地用勺子推开面前白玉小碗里的灵米粥。
粥熬得软糯晶莹,散发着淡淡的米香和灵气,上面还点缀着几颗剥好的、红艳艳的朱果粒。
旁边侍立的两个小侍女,端着另外几样精致的早点。她们看着小少主发脾气,急得额头冒汗,却不敢出声劝。
盛昭坐在他对面,手里端着一杯灵茶,看着小娃娃闹脾气,眉头微挑:“为什么不吃?不好吃吗?”
“里面有东西!”风溯雪指着碗里那些红艳艳的朱果粒,理直气壮,“红红的,酸。”
盛昭无语。
朱果是温补灵气的佳品,果肉清甜,只是果核附近带点微酸,但这点酸味在灵米粥的调和下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小祖宗,舌头也太刁了。
“挑食长不高。”盛昭放下茶杯,试图讲道理。
“那就长不高。”风溯雪小嘴一撅,理直气壮,“或者你给我做。”
盛昭:“……”
他觉得自己额头上的青筋在跳。
这小屁孩儿专程来克他的吧,他会什么?拌个糊糊吗?
放着灵气充沛、精心烹制的灵食不吃,非要吃他随手弄的,这小东西什么毛病?
“没有,我不会。”盛昭耐着性子。
“那我不吃了。”风溯雪把勺子往碗里一丢,发出清脆的响声,抱着胳膊,小脑袋扭向一边,一副“我生气了哄不好”的样子。
盛昭看着他那副娇气包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
他堂堂昭华剑尊,面对大妖都能谈笑风生,现在却被一个奶娃娃在饭桌上拿捏住了。
他站起身,走到风溯雪身边。小孩儿感觉到他的靠近,小身子绷紧了,但还是倔强地扭着头。
盛昭伸手,端起那碗被他嫌弃的灵米粥,拿起勺子,在风溯雪警惕的目光中,慢条斯理地把碗里所有的朱果粒一颗一颗地挑了出来,放进旁边一个空碟子里。
“喏,”盛昭把挑干净果粒、只剩下莹白米粥的碗重新放回风溯雪面前,“红的没了。现在,可以吃了吗?小祖宗。”
他的声音不高,也没什么特别的情绪,但那双深邃的眼睛就那么静静地看着风溯雪,让风溯雪不敢再造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