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完,他笑了一下,自顾自的把烟点燃,“忘了你不会说话。”
他坐在地上,怀有恶劣的情绪开口:“你为什么不会说话,只有割了舌头的人才不会说话,可你的舌头明明这么灵活。”
说到最后一句,他眼底深处泛起了森森寒意。
昨晚在对方嘴里高.c的感觉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不管他说了什么,对方仍旧静如磐石地坐在地上,哪怕此刻的裴伥浑身都散发着阴冷的寒意,对方也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甚至眼神里的专注好像要把裴伥的样子深深地刻在心里。
这样的眼神让裴伥无比烦躁,心里的郁气无处发泄,他站起来把烟狠狠砸在地上,溅出了火星。
可这仍旧没能让他缓解糟糕的情绪,他再次点燃一根烟,这次没抽两口,他就要把烟头摁灭在自己的手心。
就在他抬手的那一刻,一只更长更大的手挡住了他。
裴伥抬起头,看向眼前这张脸,又看向那只拦在他身前的手,他冷笑一声,眼神狠厉的将烟头碾灭在对方的手心。
黑灰色的烟灰伴着火光下落,连烟嘴都被碾的扭曲变形。
对方却好像不知道痛,只是更为专注地看着他,就像今天早上裴伥死死地咬下一块肉,对方也是像这样无声的包容他。
这个词触及了裴伥最无法接受的一个底线。
他双眼猩红地看向对方,里面的狠意和戾气好像要将眼前的怪物切开撕碎!
只是裴伥不知道,在狠意之下,他深藏的那点脆弱如碎裂的玻璃一样支离破碎。
他看不见,眼前的怪物看见了。
那只被烟头灼伤的手轻轻抬起,温柔地抚过裴伥的脸颊。
而那双眼睛里的哀伤好像熔岩一样要将裴伥整个人连皮带骨地烧成灰烬。
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看向他的眼神如此哀伤,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狠狠地拧了一下,一种被灼穿的痛苦突如其来的席卷了他。
比千万根针穿过还要疼。
他猛地站起来,踉跄着往后退,莫名的痛苦趋势着他想要逃离这里。
他再也不能,不能看向那双眼睛。
马上离开这里!
可就在他转身离开的那一刻,一只手横过裴伥的腰,将他用力搂了回去。
裴伥睁大眼睛,猛地坐进对方怀里。
“放开我!”
他背靠着对方瘦削的胸膛,被固定的腰无法动弹。
随即他感觉到隐隐加重的呼吸向他的耳廓靠近,那头铺地的长发微微滑落,盖住了他半只手臂。
透过前面那扇宽大的落地镜,裴伥能看到身后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在死死地盯着他。
好像在说:
——你想去哪。
——你要去哪。
“放手!我让你放手!你这个混账东西!”
裴伥抓住对方的手臂,试图挣扎起身,却被用力箍紧,再度坐了回去。
靠的极近的身体让裴伥的后背与对方的胸膛紧紧地贴在一起。
哪怕裴伥从没有把对方当做一个人看待,此刻也不能否认这是一具正常的男性躯体。
裴伥的脸变了颜色,感觉到那只箍在他腰上的手掰开了他的大腿,他连忙厉声道:“你敢!”
对方抬起膝盖,裴伥的两条腿立马被岔开,相差极大的体型差,导致裴伥被强行分开的腿只有脚尖能点地。
而裴伥两只手被抓住了手腕锁在胸口,西装外套滑落至手肘,里面的衬衫也被挑开了几颗纽扣。
那双眼睛牢牢地锁定着裴伥。
充满幽暗扭曲的欲.望。
他意识到一味的等待毫无作用。
他再也不能接受昨天晚上的裴伥身上留有其他人的味道和痕迹。
现在的他早已在黑暗中堕落成一个阴暗的恶鬼。
掠夺和侵.占才是能满足他可耻欲.望的手段!
他低下头,在裴伥的颈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属于裴伥的味道让他指尖微颤,他将脸埋进裴伥的肩颈,一种无法言明的哀伤几乎要淹没他。
无论什么时候,裴伥都是如记忆中一样的纯洁干净。
可接着就是食欲混杂着其他可耻的欲.望让他的喉结不受控的滚动。
他伸出长长的舌头从裴伥的锁骨舔到耳后,而后用利齿咬掉了裴伥脖颈上的创口贴。
上面愈合的牙印细而小,像两个鲜艳的红痣,在裴伥修长的脖颈上动情又漂亮。
他发出粗重的喘.息,猛地咬了下去。
“嗯……”
裴伥脚背绷直,挺起胸膛,腰抖的不像话。
他试图挣扎,却只是让身上的衣服更加凌乱。
鲜红的血被细细地舔.舐干净,裴伥偏着头,胸口不停地起伏。
此时此刻他成了被对方捕获的猎物,毫无还手之力。
“你到底想做什么!”他哑着嗓子开口,脸上维持着冰冷的表情。
怪物不可能回答他,却也没有再做什么,只是搂紧了裴伥的腰,将他用力抱在怀里。
安静的空气中,裴伥闭了闭眼睛,绷紧的身体在这样紧密的拥抱中逐渐失去了力气。
他忍不住在心里发出一声自嘲。
他居然已经寂寞到这种程度了。
只是一个拥抱,就让他所有的防备与紧张在无力中溃散。
裴伥好似累极了。
他闭上眼睛,眼下浓郁的阴影长年不散,阴郁又冷丧。
此刻周围寂静无声,他所有的疲惫都化为四周黑暗的空气,沉沉地侵.入了他的身体。
裴伥还想抵抗的力气一松,整个人都毫无意识地睡了过去。
一只手扶住了裴伥的下巴,让他往下坠的头向后靠在了瘦削但坚实的肩膀上。
而在裴伥看不到的地方,一双眼睛幽深而沉静地注视着镜子里的裴伥。
第二天,前台又送来了一个包裹,指明要交到裴伥手上。
没有人想到同样的包裹还会再次送来,不等孙特助将人拦截,对方就已经离开。
查过监控,和昨天送包裹的不是同一个人。
“裴总。”孙特助将手里的表格交到裴伥的手上。
仍旧是一年的实验记录,却和上一份有细微的不同。
主要体现在实验体的变异状态出现了危险的排异情况。
上面没有任何的身份证明,哪怕是最基本的身体数据也没有,只有晦涩难懂的专业名词。
孙特助看了眼裴伥脖子上的医用胶布,比昨天的创口贴面积要大,似乎是想遮住脖子上新添的痕迹。
他收回视线,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站直身体说:“明天我会让人提前在前台做好准备,只要人一出现就拦截。”
裴伥将手里的表格放在桌子上,淡声说:“先从集团内部开始查。”
没有寄件人信息的包裹很难跨城寄送,只能是同城的人特意做了伪装,而自从上次裴伥被红毛少年在集团外面拦过之后,集团就增加了安保,无关人员很难进入集团内部。
“是。”
孙特助点头,退出了办公室。
一走出办公室的门,孙特助就看到了在外面徘徊的总经理。
这次他停下脚步,多看了对方一眼。
总经理掏出手帕擦了擦头上的汗,笑的一脸心虚。
孙特助上下扫了对方一眼,淡淡地说:“天气转凉了,裴经理怎么还一直冒虚汗。”
“年纪大了,年纪大了。”总经理干笑着躲开了孙特助的视线。
孙特助眉一挑,没什么表情地走开了。
总经理站在门口对着裴伥的办公室不停地张望。
他拧了拧手帕上的汗,又发现这点做贼心虚的证据很容易被发现,连忙用衣袖把地擦干。
裴老爷子只吩咐他送东西,别的什么也没交代。
本来就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人,只送了两天他就开始承受不住了。
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但看裴伥没什么反应,应该没事吧……
裴伥看向桌子上的两张实验数据,抬手摸上自己脖子上的牙印。
今天早上他在对方的怀里醒来,没有发怒,他很平静的回到卧室处理了脖子上的伤口。
连裴伥自己也说不清这份依赖来自于哪里。
他昨天晚上居然一个梦都没有做。
裴伥闭上眼睛,仰头靠在椅背上,脑海里出现了昨晚那双看向他时充满哀伤的眼睛。
他抿着唇,指尖用力收紧。
一种莫名的恐慌悄无声息地侵.入了他的心脏。
孙特助站在裴伥的身边,低声问:“要把裴经理带过来吗。”
裴伥看着手里查明的证据,没有说话。
其实在发现是裴经理把东西送来的之后,他就知道后面的人是裴老爷子。
对方做事一向只为达成自己的目的,而这个目的往往是要裴伥付出代价。
更是为了让他明白一个道理,人要狠,就要失去很多东西,要承受常人不能承受的痛苦,要摒弃所有会成为弱点的感情!
裴伥的指尖在疯狂颤抖,他脸上却面无表情。
以往的每一次教训都在裴伥心里留下了深刻的阴影。
他直觉这一次是他无法承受的代价。
裴伥及时遏制住自己的思绪,不敢再往下想。
他竭力平复好自己的情绪,哑声说:“当作什么也不知道,直到东西送完为止。”
“是。”
裴伥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推门走进去。
阁楼的门在他身后关闭,而他的腰迅速被一只手臂揽紧。
即便他不愿意接受自己居然会依赖一个怪物,他也不能否认绷紧了整整一天的神经在此刻得到了放松。
裴伥双眼无神地看着虚空中的某一点,伸手点了根烟。
只是还不等他放进嘴里,烟就被另一只手拿走。
这一个行为突然触及了裴伥压抑了整整一天的情绪。
他怒声说:“你算什么东西!”
他用力把对方推开,自己却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
他好像瘦了,脸变苍白了,黑眼圈也更重了。
被扯松的领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西装外套也有了褶皱。他喘着气,胸口用力起伏,像是一个随时会炸开的气球。
怪物无法得知裴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能看出裴伥越来越敏.感的情绪,还有萦绕在对方身上那股动荡不安的气息。
从烟头飘散出来的苦涩味越加浓郁,他将烟丢在地上,一步一步的向裴伥走过去。
黑沉沉像棵干枯高耸的树一样的身影在月光下诡谲又怪异。
裴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知道他动了也没用,对方总能把他抓过去。
甚至从他走进这扇门开始,就不是他获得了战利品,而是他成为了那个被捕获的猎物。
种种厌烦与厌倦的情绪最终化为疲惫。
裴伥坐在对方身上,冷漠地看着头顶的天花板。
“乖乖。”
他很久没有叫过这个称呼了。
抱着他的手臂猛地颤了一下。
哪怕这只是一条“流浪狗”的名讳,却也有过真实的亲昵。
“如果你真的只是‘乖乖’就好了。”一声极轻的呢喃消散在空气里。
怪物的手一紧,从这声呢喃传出来的痛苦猛地刺痛了他。
裴伥不是个傻瓜,相反,他很清醒。
但正是这份清醒在此刻给他带来了无与伦比的痛苦。
有些东西不能触及,甚至只是想一想都会带来剥皮刮骨一样的痛。
裴伥低下头,手指不停地颤抖。
他抬起手,迟缓又压抑的撩开对方那头浓密乌黑的长发,手越发抖的不像话。
而他始终低着头,佝偻着背,仿佛身上压了千万斤重。
这一刻,连空气也在窒息中停止了流动。
突然,裴伥的手被握住,干枯的发丝从他指尖滑落,带来了空落落的虚无。
这一握,让裴伥的心猛地抖了一下。
冰凉的指尖不停地收紧蜷缩,他抿着唇,用力挥开了那只握住他的手,猛地抬眼看了过去。
一张枯瘦诡异的脸呈现在他的眼前,而那双漆黑无瞳的眼睛正无声地看着他。
周围寂静无声,连裴伥的心跳也近乎停止。
裴伥就这样沉默的与这双眼睛对视。
他从里面看到了自己,而他的眼里竟怀有与对方同样的哀伤。
这样的哀伤猛地刺疼了他,让裴伥差点喘不过气。
但他仍旧冷着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倔强又傲慢。
却不知道此刻的他在对方眼里几乎脆弱成了碎片。
如裴伥所想,包裹继续准时准点的送到总裁办公室。
还是如出一辙的实验数据。
唯一不同的是上面的记录出现了越来越严重的排异反应。
哪怕裴伥不是专业人士,也能从上面越来越骇人的数据感受到多次徘徊在生死之间的痛苦。
这样的痛苦是惨无人道的,惊世骇俗的,更是鲜血淋漓的。
而实验记录的标题却是可笑的“人体进化”。
他一直都知道陈丝情是个疯子。
却不知道对方还做着如此可笑的春秋大梦。
裴伥将实验记录放进抽屉,那里面已经存了四张,这是第五张,也是第五天。
这段时间,裴伥什么话也没说,如以往一样处理工作,开会、应酬。
只是他整个人的气压却很低,且是随着包裹送的越多,裴伥的气压就越低。
谁都能看出来裴伥的情绪有多差,就像一张拉紧的弓,随时都能崩断。
一种风雨欲来的压抑感萦绕在裴伥的四周,连那些总是对裴伥怀有意见的股东也不敢说话,其他人更是退避三舍。
“裴总,裴经理今天去了医院。”
裴伥眼也不抬,冷声说:“随他去。”
回到别墅,裴伥坐在椅子上,淡声说:“这几天不用来了。”
管家弯腰开口:“是。”
夜色浓郁,裴伥一个人在寂静的大厅坐了很久,随后他走上阁楼。
他什么也不做,只是坐在对方怀里发呆。
其实他更想抽烟,但每次他将烟点燃,对方就会将他的烟拿走。
今天也是如此,为了表达无声的反抗,他准备了两盒烟,对方拿走一根,他点一根,拿走一根,他点一根。
地上全是被碾灭的烟头,裴伥却没能抽上一口。
直到手里的最后一根烟被拿走,裴伥不耐地回头。
“有完没完!”
对方瞥了他一眼,一声不吭的用指尖将烟头掐灭。
最后连打火机也被抢走丢了出去。
裴伥无比烦躁,转身想给对方一点教训,让对方知道谁才是那个当家做主的人,却被抓住手腕锁在了背后。
他及时挣脱,反手把那只手拍开,冷哼一声:“还想来这招。”
话说完,空气变得无比安静。
是啊,对方永远不会回答他。
裴伥揉了揉眉心,发出一声低笑。
他喝了点酒,好像醉了。
一只苍白冰冷的手抚摸着裴伥的脸颊,指尖轻轻地抚过他眼下的青影。
裴伥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
随后他闭上眼睛,将额头抵在对方的胸口。
轻轻一碰,却猛地敲中了怪物的心脏。
静如磐石的怪物伸出手,想要紧紧抱住裴伥,却又怕弄疼他,最后只是眷恋又不舍的环住了裴伥的腰背,缓缓的收紧了指尖的力道。
这是这段时间以来最单纯最纯粹的一个拥抱。
也是最孤独的一个拥抱。
包裹还是在持续不断的送往办公室。
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止。
而随着实验记录的增多,上面的数据也越发触目惊心。
几乎无法想象经受了如此惨无人道的实验,对方居然还活着。
并且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天一天变得越来越不像个人。
从第三天开始,上面的数据除了裴伥就再也没有人看过。
所有的实验记录也都被他完好无损地锁在柜子里。
寄送包裹的行为一直持续了十天。
直到第十一天。
一直到晚上十点,夜色深沉,集团内部的灯一盏盏熄灭,也没有包裹送来。
他们知道,昨天是最后一次了。
裴伥坐在办公室里,面无表情地说:“你们都走吧。”
孙特助看向金助理,两人一起低头。
“是。”
空旷的办公室只剩裴伥一个人,整个裴氏集团也只有这里还亮着最后一盏灯。
他从抽屉里一张一张的拿出那些实验记录。
整整十张,送了十天。
一张是一年。
十张就是十年。
持续了十年的实验。
将一个人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
不是一天两天,是十年!
包含了无数个鲜血淋漓的日夜!
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实验数据,裴伥一只手捂着脸,从嘴里发出了冷笑。
“哈,真是该死啊。”
透过指缝,裴伥的眼睛幽深冰冷,宛若寒冰彻骨的深潭。
淅淅沥沥,落在漆黑无光的夜色里萧瑟又凄凉。
坐在角落里的身影站了起来,如瞬间拔高的树,拖着粗壮的锁链一步一步地走向那扇风雨飘零的窗。
他站在窗前,微微抬眼,干枯的发丝从他脸上滑落,冰凉的风雨刮上了他的脸。
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那双漆黑无瞳的眼睛没有神采,空洞骇人,在这扇狭窄的窗中透着无边无际的孤寂。
他像个不该生存于这个世界的异类,天大地大,他却无法踏足任何能被阳光照亮的地方,即便没有这个牢笼,他也只能亲手垒一堵墙,把自己藏在阴暗的角落里。
他缓缓地伸出手,第一次探出这扇窗。
冰凉的雨滴落在他的指尖,是疼的,无情的风刮过他的手指,是疼的,虚无的空气滑过他的手心,还是疼的。
比针扎还要疼。
怎么会这么疼。
他茫然地看着自己湿漉漉的手,又抬手摸上自己的脸,泪水无意识地滑落,违背了他的意愿,尽情的在自由的风雨中嘶喊着悲戚与痛苦。
忽然,一片落叶被吹到了他的手心,轻飘飘的没有任何重量,他却刹那间像抓住了一块金子,重的险些握不住。
尖利又骇人的指甲立马收紧,他捧着这片叶子,仔仔细细地看着它。
像个初见人世的孩子,他笑了。
利齿刮破了他的唇,疼的厉害,他的眼里又落下了泪,滴滴答答地落在这片叶子上。
他想把这片叶子送给裴伥。
乘着自由的风吹来的叶子,他要送给裴伥。
他转过头,向着那扇门走过去,眼里交织着纯真与阴冷两种互相碰撞缠绕的情绪。
现在是凌晨四点。
楼下的时针还在滴答滴答地转动。
但裴伥没有回来。
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
他将叶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头顶,枯瘦的手抓着门栓,眼皮一掀,坚实的门就被拉开了一道缝。
响彻黑夜的声音点亮了外面走廊的灯,明亮的光线透过门缝照亮了那张苍白诡异的脸。
一只细长干瘦的手从门缝中伸了出去,只听到剧烈的断裂声响起,整扇门都在那只手中变形,挂在外面的锁也扭曲的不成形状。
高瘦巨大的身影从扭曲的门缝中走了出去。
哗啦——
哗啦——
沉沉的锁链拖在身后,延着楼梯发出沉重的声响。
白的没有血色的双脚踩着蔓延到阁楼的灯,一步一步的往下走,浓密的发丝扬起,露出了下面分布着血丝的皮肤。
而在无人看到的地方,赤.裸的大腿根凝结着一个狰狞的旧伤,竟是用指甲一笔一划写下的字。
——裴伥。
那是在作为人时留下的最后的印记。
裴伥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连绵不断的小雨,确认今天不会有阳光升起,他将烟头碾灭在手心,转身走了出去。
坐在病床上的裴老爷子不停地咳嗽,他面不改色的用纸巾擦去了嘴角的血,淡然地说:“你来了。”
裴伥身上挂着雨珠,浑身都带着清晨被风雨刮过的寒气。
“你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他神色冰冷地看着对方。
裴老爷子转头看向他,笑道:“你比我想象中要冷静。”
那双眼里带着满意,是对自己作品的满意。
裴伥抬腿关上了病房的门,没什么表情地说:“我不想听你废话。”
一个晚上没有入睡,足够他想很多,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若不然他不敢保证他能理智地站在这里听对方说话。
对方靠在床头,叹了口气:“你很久没回老宅了吧。”
裴伥站在那里没有说话,只是用冷漠的眼神看着对方苍老的脸。
“你应该回去看看。”裴老爷子转头看向他。
裴伥指尖一颤,冰冷的寒意猛地席卷了他。
他用力握紧指尖,还不等他开口说话,对方就说道:“你想问我,陈丝情做的事我知不知道,我知道。”
那双看向裴伥的眼睛并没有在岁月的变迁中多几分宽容,反而在平和的掩饰下越发的深沉狠毒。
这种被对方点中心思的感觉让裴伥觉得自己输了对方一成。
但他不会在对方面前失态。
不会再让对方有任何能控制他的感觉。
“我还会再来的。”他留下一个冷漠的眼神,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只是当他回到车上之后,他才发现他的手抖的不像话。
一种蔓延进骨髓的不安让他的心脏几乎要炸开。
他死死地握着方向盘,脸上苍白无血色,骤然逼近的真相让他的心里产生了莫大的恐慌。
发丝上的雨珠滑进了他的领口,他的手抖的越来越厉害,握在方向盘上的手背青筋暴起,可他还是无法让车子启动。
他越着急越暴躁,颤抖的四肢和焦躁的情绪让他像个快要失常的疯子!
“操!”
他一脚踹在了油门上,整个人都靠着椅背,目眦欲裂地喘着气。
7008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最后裴伥狠狠的给了自己一耳光,血丝从开裂的嘴角溢了出来,他冷冷地看着前方,抿着唇踩下了油门。
一路疾驰回到裴氏老宅,他走进大门,冷声说:“都出去。”
老管家立马带着所有佣人离开。
裴伥站在门口,冷冽的风雨在后面浸湿了他的背。
就在前方的木质餐桌上放着一个熟悉的包裹。
似乎正在等待着他的到来。
裴伥抬起脚步,却发现四肢僵硬而麻木,好像意识抽离了身体。
他仰着头深吸了一口气,大步走到桌边,只是等他拿起包裹的时候,他的手又开始剧烈的发抖,宛若一个病入膏肓的人。
他抿着唇,眼神阴鸷地撕开手里的包裹,在残缺的碎屑中,一张轻飘飘的纸落了下来。
裴伥伸手去拿,指尖却抖的不像话,他闭了闭眼睛,握紧了自己的手,颤抖着将纸条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