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门框绊倒在地上,又踉踉跄跄地爬起来,根本顾不上疼,也顾不上地上有多脏。
最后他赤着脚一脸惊慌地跑出门,才看到小黑牛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从外面走了回来。
看到小黑牛的那一刻,他立马脱力地扶着门框,手背上青筋暴起,眼睛也红的不像话。
随后他咬紧牙根,气势汹汹地跑了过去。
跟在后面的少年脸上一惊,想说“别动手”,却见单宿用力将小黑牛抱在了怀里。
单宿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小黑牛,将脸埋在小黑牛的背上。
手上拿着早餐的少年松了口气,轻声说:“早上我过来的时候你还没醒,只有它自己站在门外面,好像是要去散步,我怕它走丢就把它带回去了。”
单宿的身体还在轻微地颤抖。
片刻之后,他才哑着嗓子说了一句:“谢谢。”
“不过你的宠物长得还挺别致的,我没见过个子这么小还长得这么好看的牛,它是个女孩子吧,我堂哥家的孩子也喜欢给我家大黄戴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
单宿抬起头,眼睛很红,看不出是哭还是没哭。
他没说小黑牛身上那串珍珠项链要八百万,也没说那对鸽血红的耳钉更是价值一千两百万。
他只是紧紧地抱着小黑牛,发白的唇还没恢复血色。
见他不说话,少年也慢慢收了声,把手上的早餐递给他说:“我姐早上煮的面,还热着。”
单宿沉默片刻,转身回去拿了一叠钱。
少年一惊,连忙推拒着不要,单宿却把钱塞到对方手里,一句话都没有说。
看到紧闭的门,少年站在原地局促了好一会儿,最后转身跑回了家。
而单宿把早餐往桌子上“嘭”的一放,眼神阴郁地看着还想下地的小黑牛。
“给我站好!”
听到他的声音,站在桌子上的小黑牛立马收回了蹄子。
单宿双手紧握,浑身都在颤抖。
“你为什么要自己出去!”
说出这句话的单宿好像在失控的边缘,浑身都散发着压抑的气息。
他无法告诉对方他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噩梦。
梦里撒拉卜不见了,准确来说,是从来没有出现过。
就好像撒拉卜出现之后的一切都是他陷入绝境之前的幻想。
在被发现不是单家亲生孩子的那天,他就被赶出了单家,孤立无援的他独自回到这间旧房子,一个人收拾好整间屋子,再在夜晚到来时躺在满是霉味的床上。
梦里并没有发生特别激烈的事情。
没有撒拉卜,没有火灾,什么也没有。
只有好像黑白默剧一样的孤独比恐怖片还要可怕。
当他醒来发现撒拉卜不在身边的时候,他以为梦里的画面成了现实,整颗心脏几乎都停止了跳动。
那一瞬间,他差点疯了。
“我不是说了地上很脏,让你不要下地吗,我不是说了让你听话不要离开我身边吗,你为什么要自己偷偷出去,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知不知道……”
单宿哽咽了一下。
“要是你出去再也回不来怎么办!”
单宿的眼睛红的吓人。
他无比害怕梦里的那一切才是他原本应该经历的现实。
他害怕撒拉卜真的不存在。
“你有没有想过,要是你不见了,我该怎么办。”
单宿喉头一哽,眼泪掉了下来。
此时他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凌乱不堪,爱干净的他更是赤着脚站在满是灰的地上。
他从未这样狼狈过。
哪怕前天走了一个小时的山路来到这里,他也尽力保持着体面和冷静。
可今天发现撒拉卜有可能不见之后,他真的崩溃了。
那种恐惧不亚于全世界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的彷徨与无助。
单宿捂住了自己的脸,泪水从他的指缝中溢了出来。
“你为什么不听话,要是你不见了,我该怎么办。”
他真的很害怕。
哪怕有一秒钟没有看到撒拉卜他都会感到恐慌。
这种恐惧他无法排解,只能时时刻刻把撒拉卜带在身边。
可他依旧无法得到放松,神经绷到了极点。
自从撒拉卜变成这个样子之后,他心里没有支撑的恐惧与紧张就一直在持续发酵。
只是他不想表现出自己的脆弱与无助。
可敏感的神经还是轻轻一挑就断。
在发现撒拉卜不见的那一刻,他真的很绝望。
突然,单宿感觉到脚踝有些发烫。
他放下手,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踝,上面那个黑红色的烙印微微的发着光。
他一边哭一边笑了起来。
可笑着笑着他又无比的愤怒。
“混蛋,都怪你!”
说好了会一直陪着他,现在却变成了这幅蠢样子。
也是直到现在,单宿才发现其实他的内心并没有那么强大。
他需要有个人站在他的前面,或是跟着他的身后,或是陪在他的身边。
一个孩子只有得到足够的浇灌才能茁壮成长。
而二十多岁的单宿却有一部分留在了小时候,没有得到浇灌,也无法长大。
那株孤独的幼苗张牙舞爪,却又孤立无援。
单宿看着脚上的烙印,心里的恐惧和彷徨逐渐消失。
之前他最讨厌的脏东西,现在却成了他的精神支柱。
只要这个烙印在,撒拉卜就还在。
他伸手擦去了眼泪,看到小黑牛那双清澈愚蠢的大眼睛,又是一肚子火。
“看什么看!”
他一把掐住小黑牛的耳朵,恶狠狠的威胁道:“下次你再乱跑,我就把你用链子栓起来,再把你的腿打断!”
小黑牛被掐了耳朵也不反抗,更不知道生气,依旧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单宿。
发现单宿的情绪稍稍稳定下来之后,它向前走了两步,把身后的尾巴甩了起来。
一捧五颜六色的野花就这样呈现在单宿的眼前。
鲜艳的野花被尾巴卷着,花瓣上还挂着清晨的露珠。
单宿猛地愣在原地。
他看着小黑牛的眼睛,刚擦干净的眼泪又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撒拉卜……”
他捧着小黑牛的脸,哽咽着弯下腰,抵着小黑牛的额头。
片刻之后,他抬起下巴,在小黑牛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哭着笑了起来。
“以后不要离开我身边了。”他哑着嗓子出声。
而此时跑回家的少年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他好像忘记告诉单宿,小黑牛早上散步是去给他采花了。
应该没事吧。
单宿抱着小黑牛坐在堂屋唯一一张完好无损的凳子上,看着对面的一家四口。
不健全的父母,看起来像能扛事的姐,还有局促不安的弟。
哦,还有两个跟过来的小萝卜丁。
小萝卜丁那两双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怀里的小黑牛,手里拿着各种五颜六色的卡子和野花。
而趴在地上吐着舌头的大黄身上已经没有一块能下手的地方了。
他面不改色地看着前方,手上却默默的加重了力道,将小黑牛抱的更紧了一点。
他早就说了,外面的世界很危险。
个子不大的姐一巴掌拍在人高马大的弟头上,看着单宿说:“小孩不懂事,那些钱我们不能要,你收回去吧。”
后面不会说话的父亲也比了比手势。
而腿脚不便的母亲又拿了一篮子山上摘的野果放在单宿的面前,笑容很和蔼。
“小时候没见过你,但你的眼睛长得和桂婶真像,既然都是兰花村的孩子,那互相帮衬是应该的,我们不能要你的钱。”
单宿看了眼篮子里的野果,少年一边摸着脑袋,一边小声说:“很甜,很好吃的。”
他抬起头看向对面那一家四口。
“你们把钱拿走吧。”
小个子姐姐眉一皱,看样子又要揍自家的弟出气,却听单宿说:“我不差这点钱。”
他站起来,高挑的个子与那身养出来的贵气在这个朴素的地方格格不入。
他是兰花村的孩子,却又不是兰花村的孩子。
“就算没有你们,我也会花钱让别人来帮忙,这些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这句话听起来并不好听。
甚至有种上位者的居高临下。
很冷漠,也很刺耳。
对面的一家四口看着他,忽然沉默下来。
不知道空气安静了多久,最后还是姐姐上前把钱拿走了。
气氛变得有些凝固。
少年也低着头不再说话。
单宿看了他们一眼,淡声说:“麻烦你们这两天继续给我送饭,过几天我会自己想办法解决吃饭的问题。”
腿脚不便的母亲开口想说什么,却被姐姐拉了一下。
这个贫困的家庭大概是这个瘦削的女人在持家。
她的眼中有着父母没有的明亮,也有着弟弟没有的成熟。
单宿和对方对视了一眼,随即冷淡地移开视线。
能把结婚用的喜被送给他,可见这个女人的婚没有结成。
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也并不关心。
在他看来,在家境如此困难的情况下,讲人情就是对自己和对家人的一种残忍。
有时候“自私”一点未尝不可。
因为这个世界并不会因你善良就给你优待。
他也不需要对方念及兰家之前的感情。
毕竟他从未在这长大。
况且……
他垂眸看着怀里的小黑牛,眼中闪烁着阴郁的暗光。
他迟早会回到x市,拿回他的一切。
7008发出了一声叹息,撑着下巴摇了摇头。
当然,在这之前,单宿要先解决自己的生存问题。
而放在生存之前,是先解决撒拉卜失了智的问题。
而在解决撒拉卜失智之前,要先解决这怎么也烧不起来的火。
“咳咳咳……”
单宿用手挥着眼前的浓烟,捞起小黑牛就跑了出去。
整个低矮的厨房都飘着滚滚浓烟,看起来格外吓人。
而单宿整张脸都黑的不成样子,身上的衣服也是黑一块脏一块。
他蹲在地上咳个不停,被他夹在腋下的小黑牛耷拉着四个蹄子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熏晕了。
咳完,单宿想擦眼泪,可手帕不在身边,身上的衣服又脏兮兮的没有能下手的地方。
最后他看向唯一干净如初的小黑牛,举起小黑牛用对方柔软的肚皮擦了擦脸。
小黑牛四个蹄子都蜷了起来,却还是乖乖的没有挣扎。
一边擦,单宿一边分心的嘀咕了一句。
“原本牛就只有两个咪咪吗。”
擦完,他盯着小黑牛的肚皮从上看到下……
然后他飞快地移开视线,耳朵也有些发红。
没一会儿,他反应过来。
现在的撒拉卜就是一头失了智的小黑牛,他心虚什么。
想到这里,他恶向胆边生,猛地对着下面弹了一下。
小黑牛好像受到了惊吓,立刻夹紧了两个后蹄。
单宿冷笑一声。
“挡住了下面,挡不住上面。”
他又伸手弹了弹小黑牛的咪咪。
小黑牛整个身体都弓了起来,两个前蹄也蜷缩着护住了前胸。
可挡住了上面,又挡不住下面……
单宿玩的不亦乐乎,好像要把之前自己吃的亏全都还回去。
弹了好半晌,他突然反应过来,整个黑乎乎的脸全都红透,猛地举起小黑牛挡住了自己的脸。
他好像个变.态啊!
他为什么要玩对方的咪咪和**
要是给撒拉卜这个流.氓.玩爽了怎么办!
他气冲冲的把小黑牛放下来,盯着小黑牛的眼睛说:“把刚才的一切全都忘掉!”
小黑牛扇动着浓密的睫毛,用那双清澈无比的眼睛看着他。
“听到没有!”
他用力摇了摇小黑牛的身体。
对方当然不可能回答他。
只是默默地蜷起四肢护住了自己。
单宿脸一红,哼哼唧唧着说:“我对你现在的身体可没有兴趣。”
要什么没什么,连看都没有看头。
说完,他又趁其不备过去弹了一下。
别说,小东西软绵绵的手感还不错。
小黑牛挥舞着蹄子,耳朵都动起来了,看起来非常不满但又没有办法。
单宿得意地笑了起来。
笑完他又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不稳重,立马轻咳一声,恢复了成熟男人的冷漠。
然后他开始指责小黑牛。
“要不是你洗不了冷水,我也不会这么费劲给你烧热水。”
现在是夏季,只是还没到最热的时候。
他自己勉强还可以忍受冷水的温度,小黑牛却一点也忍不了,那样子比他还娇贵。
说着,他抓着小黑牛上下揉搓了个遍。
一边揉,一边愤愤不平地说:“果然肉都长你身上了。”
少年已经站在树下看了好一会儿,也没打定主意要不要过去。
总觉得对方精神不正常的样子,担心自己过去会打扰了对方。
直到单宿转头看到了少年,连忙轻咳一声,夹着小黑牛站了起来。
“有事吗。”
少年站出来说:“看到你家的烟我以为着火了。”
单宿抬起下巴,不以为意道:“没着火,我在烧水,只是这火有点难烧。”
少年:“……”
这不像有点难烧的样子。
少年擦过单宿的肩走了进去。
“我帮你烧吧。”
他没有看单宿,而是径直在浓烟中坐了下来,清理被塞的满满当当的灶洞。
单宿站在门口,抬眼看着对方的动作,把小黑牛扛上了肩。
没一会儿,他问了个问题。
“要是出去的话,这附近有可以打车的地方吗。”
少年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移开视线,看着灶洞说:“如果你要去市里,镇上有车,但要是去镇上,只能去别的村子坐他们的三轮车,不过离得最近的村子也要走四十分钟的路。”
所以没必要,山路走一个小时就到了。
单宿皱起了眉。
这里并不是特别偏僻的高山,也没有陡峭的悬崖峭壁,只是路没有修到这里,才堵住了这个村子出去的路。
其实单宿发现这里的环境很好,到处都是树木田地,再前面就是茂密的树林,住在村尾的他甚至能在极其安静的情况下听到小溪的声音。
少年说山上的泉水清冽甘甜,而少年一家送过来的野果他吃了,很甜,除了样子不太好看,比他之前吃的进口水果口感还要好。
这里完全就是一个纯天然的度假村。
只是因为没有路,所以这座小村落随着这里的老人一起衰老,悄无声息的沉寂在没人能发现的角落。
单宿没有出过国,也没有上国际学校,他受的是传统教育。
以前他只听过“要致富,先修路”这句话,却没有任何的实感。
毕竟他生活在高楼之中,从集团的窗户俯瞰就是四通八达又拥挤的道路。
现在来到这里,他才亲身感受到了那句话带来的震撼。
这条路堵住的不止是这个村子发展的路,还有教育的路。
他之前以为那两个小萝卜丁只有四五岁,却不想他们已经七八岁了。
而他们完全没有上过幼儿园,明年直接就去镇上读小学。
他们好像知道人要读书,却又并不真的明白教育的重要性。
在这样的地方,像单元那样的人几十年都不一定能有一个。
可好不容易有一个单元出来了,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过你要是想去镇上的话,明天可以跟我们一起去。”少年突然开口。
单宿回过神,向着少年看了过去。
“还有一条大马路可以到镇上,只不过要走两个多小时,我有一辆自行车,可以借给你。”
少年没有抬头,说话的时候一直在看灶洞的火。
单宿捏了捏小黑牛的屁股,淡然地说:“谢谢。”
总算能洗一个热水澡了。
站在厕所里的单宿长舒一口气, 借着昏暗的灯光看着自己膝盖上的伤口。
早上磕的那一下有点重,擦破了一层皮,现在结了血痂, 四周也泛着一大团淤青, 看起来有点吓人。
但单宿却意外的没有放在心上,只看了两眼就收回了视线。
而坐在小水盆里的小黑牛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单宿, 时不时地点一下头打着瞌睡。
它困的连脑袋都支撑不住了, 那双眼睛却还要盯着单宿。
还真是和撒拉卜“下.流”的个性一样。
哪怕失了智, 本性也没变。
单宿擦干净身上的水渍,洁白光滑的皮肤在昏暗的灯光下格外煽情。
他背对着水盆里的小黑牛, 拿起衣服穿在身上。
忽然“扑通”一声,他连忙转头, 发现支撑不住的小黑牛一头栽在水里睡着了。
他立刻把小黑牛捞起来,小黑牛睁开睡眼朦胧的眼睛,看着他洁白的胸口,眼睛闭了又睁, 睁了又闭,一直在睡与不睡之间挣扎徘徊。
单宿:“……”
他面无表情地穿好衣服, 扣好扣子,再提上裤子, 小黑牛彻底安心地睡了过去。
单宿:“……”
“色胚。”他低声骂了一句, 把小黑牛从水里捞了出来。
擦干净小黑牛身上的水, 他有些沉默地看着陷入昏睡的小黑牛。
自从撒拉卜失了智之后就一直没什么精神。
虽然平时的撒拉卜也总是一副懒懒散散的样子,但变成小黑牛之后更是二十四个小时里有二十个小时在犯困。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只能不停地告诉自己,一切都会变好。
他也只能选择相信撒拉卜,相信撒拉卜还会回来。
单宿一个人坐在狭窄逼仄的厕所里, 低头亲了亲小黑牛的额头,轻声呢喃:“我会一直等你的。”
说完,单宿瞪大了眼睛,脸唰的一下红透。
小黑牛扇动着浓密的睫毛,正睁着眼睛看着他。
单宿:“……”
他面不改色地抿了下唇,伸手合上小黑牛的眼皮,可在他把手移开后,小黑牛又睁开了眼睛。
单宿:“……”
他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继续合上小黑牛的眼皮。
这次他在小黑牛的眼睛上捂得久了一点,感觉到小黑牛的眼睛没有了动静,他才将手移开,结果小黑牛又唰的一下睁开了眼睛。
单宿:“……”
他满脸通红,恼羞成怒地揪着小黑牛的耳朵说:“闭上眼睛,给我睡觉!”
说完,他一边伸手捂着小黑牛的眼睛,一边用力拍着小黑牛的屁股,也不知道他是在哄睡,还是在趁机泄愤。
终于,在他强有力的力道下,小黑牛慢慢地放松身体,乖乖地趴在了他的腿上。
他心头微松,却忽然感觉到膝盖上一热,低下头一看,小黑牛正伸出舌头轻轻地舔着他的膝盖。
而随着小黑牛的舔.舐,他膝盖上的疼痛消失了。
小黑牛也慢慢将脑袋枕在他的腿上,闭上眼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单宿抿着唇,心头猛地涌上一股热流,几乎冲到了他的嗓子眼。
他紧紧地抿着唇,伸手摸着小黑牛的脑袋。
片刻之后,他又揉了揉小黑牛的屁股,小小声地说了一句。
“对不起。”
好在小黑牛的屁股就和撒拉卜的脸皮一样厚,没什么大碍。
但他还是低下头亲了亲小黑牛的脑袋。
这次他看见小黑牛是真的睡着了,才放心地亲下去。
“睡吧。”
他将小黑牛抱在怀里,独自迎接黑夜,却不再觉得孤独。
早上天刚亮,少年一家四口就等在了村口,当单宿看到他们的时候,站在原地沉默了下来。
一辆修修补补又破又旧的自行车,还有一架堆满了蔬菜用薄膜盖着的板车呈现在他的眼前。
他以为少年说借他自行车,是他们有其他能出行的交通工具。
却不想他们唯一能减轻负担的工具只有那辆自行车。
“你先跟着我们出村,从这里拐一条小路就能到外面的大路,到时候你延着大马路一直往前就可以到镇上了。”
少年拉着板车,身后的父亲还挑着一担菜。
而他们就要这样走上两个小时的马路才能到镇上。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恐怕很难想象在如今这个时代,还有人落后到这个程度。
单宿没有说话,他抱着小黑牛跟在他们一家四口的旁边。
姐姐推着那辆破旧的自行车,每动一下都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所谓的小路其实也是走出来的山路,只不过拐了个弯离大马路更近了,却离镇上更远了。
路上磕磕绊绊的很不平坦,少年拉的很吃力,后面腿脚不便的母亲在帮忙推。
难以想象,要是少年不在的话,这对老人该怎么办。
他们应该还是会起早贪黑的去卖菜,只是会更辛苦一点。
走出树林之后果然看到一条公路。
姐姐把自行车给他,转身去后面推板车。
单宿却忽然说:“这辆车太破了。”
正要离开的姐姐回头看向他。
单宿面不改色地说:“我怕骑到半路车坏了。”
他把小黑牛抱紧了一点,头也不回的向前迈开脚步。
姐姐一直在后面注视着他的背影,好半晌之后,她推着自行车走到父亲的身边,让父亲把肩上的扁担放了上去。
这条公路很偏僻,路上没有什么人,灰尘却很大,每一辆车过去都会带起一阵浓灰。
每一次有车过去的时候,单宿都会用衣服盖着小黑牛的头,自己却吃了一嘴的灰。
后来他有经验了,只要听到车子的声音,他就把小黑牛塞进衣服里,自己再闭紧嘴巴。
虽然脸上还是会覆一层灰,但比吃进嘴里好多了。
而单宿一直孤身走在最前面。
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
毕竟他走的那么决绝又潇洒,总不能在半路落了气势。
而且,这两个小时的路别人可以走,凭什么他走不了。
走不了……
走不了一点。
单宿看着前方人来人往的集市,满头大汗地坐在石头上喘气。
少年跟个没事人一样在身边陪着他。
但就算累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单宿还是抱着小黑牛没有放手。
要说少年不觉得累就算了,毕竟人家年轻,偏偏在后面推车的少年母亲一瘸一拐的从他身边路过的时候,也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脸不红心不跳,还侧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瞬间,明明对方什么也没说,却总觉得对方好像说了什么……
“你不去吗。”单宿头脑发晕地看着前面走远的队伍。
“没关系,我去了也只是蹲在旁边卖菜。”
少年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前面离开的姐姐和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