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卖菜都要天不亮就出发,今天来的晚了,已经没有好摊位了,只能到街尾摆摊。
希望今天能把菜全都卖出去吧。
少年转头看着旁边满头大汗的单宿,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向着前方的小店跑了过去。
他从口袋里拿出皱皱巴巴的两块钱买了瓶水。
刚从冰箱里拿出的水还挂着水汽,在炙热的太阳下像是沙漠里的甘霖。
单宿抬头向着少年看了过去。
“是纯净水。”少年说。
单宿接过水,拧开瓶盖先给小黑牛喝了两口,小黑牛不喝了再自己喝。
少年有些不理解单宿的行为。
有时候他觉得对方很爱干净,可有时候他又觉得对方很不在乎这些细节。
他有些分不清对方到底是讲究还是不讲究。
但他能看出来这只小黑牛对单宿很重要。
喝完水,单宿稍微喘匀了气。
他拧好瓶盖,淡淡然地说:“不是不爱和我说话吗。”
少年黑黝黝的脸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好半晌之后,他小声地说:“你是好人。”
单宿拿着水瓶站了起来,托着小黑牛的屁股扛在了肩上。
他没有对少年的话产生什么反应,只是说了一句:“你对人的评判这么单一吗。”
少年转头看着单宿的背影,愣了好一会儿,追着单宿的脚步跟了过去。
小镇的集市相当于x市的菜市场,却远没有x市的菜市场干净有秩序。
当然,单宿也没去过x市的菜市场。
但小毛去过。
别看小毛现在剃了寸头,一副不良青年的样子,实则他做得一手好菜,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在市场里开大排档。
只是有一次被几个喝醉的混混勒索敲诈之后,他开大排档的梦想就夭折了。
说句实话,单宿很不喜欢这里的环境。
又拥挤又嘈杂,还很脏。
地上到处是果皮碎屑,烟头菜叶,还有下水道的污水散发着浓郁的臭气。
他亲眼看到一个老人对着地上吐口水,还有一个男人把烟头随手丢在了地上。
要是在x市,单宿就要动手了,什么尊老爱幼都抵不过他一个拳头。
可是在这里,他只是皱了下眉。
他无力升起更多的愤怒,因为这是一个被大城市隔绝在外的世界,充满了人生百态,只堪堪在温饱线徘徊的世界。
路过一个没有双腿在地上乞讨的小孩时,单宿停下脚步,在那个破碗里放下了一百块钱。
对方抬头看向他,要给他磕头,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不再皱眉,脸上恢复了面无表情,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当亲身走到人群中之后,皱眉所涵盖的高高在上就变成了平视。
无论是怜悯还是厌恶,在这个习以为常的地方没有任何意义。
少年快步跟上了单宿,眼睛比平时还要亮。
“你要买什么,我可以带你去。”
单宿看着前方,表情平淡地说:“买布。”
看到单宿细心挑选布料,少年的眼睛简直在发光。
“你还会做衣服!”
单宿没有回答少年的话,他把选好的布料交给老板,又转头去看钩针和线。
这里的布料最好也就这样了,单宿决定剩下的自己织。
以现在村里的温度来说,穿个镂空的针织背心应该不会太热,单宿一边摸着小黑牛的屁股,一边认真地想着。
挑挑选选,单宿买了很多材料,全都提在少年的手上。
买完材料,单宿又去了商场买衣服。
说是商场,其实更像一个大型超市。
但是没办法,这已经是单宿找到的最体面的店了。
在单宿买衣服的时候,少年看上了一件红色的裙子。
可能以对方的审美来说,红色就是最明艳最鲜亮的颜色了。
单宿没对少年的审美发表意见,只是走到对方身边说:“想买给你姐姐?”
少年脸一红,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那就买。”
少年身上总共就一百块钱,刚给单宿买水花了两块,现在不够了。
而且他买了姐姐也不一定高兴,说不定还会指责他乱花钱。
“算了。”少年摸了摸头。
单宿看了眼对方身上的旧衣服和开了缝的鞋子,淡然地说:“想买就买。”
他转身离开,让老板把那条红裙子也装了起来。
以前的他不会理解一百块钱原来也可以难倒一个人。
但现在他开始明白,当每一分钱都是血汗钱的时候,钱就不单单是消遣,更不是为了满足欲.望。
“你……你……”
少年想说“你真是个好人”,却又想起单宿的话,没有说出口。
单宿是真的不在意这一百两百的钱。
也不在意走的那两个小时的路。
甚至那原本就是他该走的路,没有他,对方一家四口还会减轻很多负担。
所以他不理解对方仅仅只是因为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就将他评定为一个好人。
“好人”这两个字充满了绝对,所涵盖的意义非常重。
究竟是怎样一个品德高尚的人才能被赋予“好人”两个字。
至少单宿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人配。
少年喜滋滋的把衣服抱在怀里,轻声说:“姐姐大学毕业后就留在了村里,再也没有穿过颜色这么鲜艳的裙子了。”
单宿转过头问:“你姐姐上过大学?”
他很意外。
“嗯,在市里上的大学!”少年抬着下巴,样子很骄傲。
很快他又不好意思地说:“不过没有元叔的大学这么厉害。”
那也很了不起了。
“她读的什么专业。”
“农业。”少年的声音有些小。
单宿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他大概明白了。
女人大概是已经见到了外面繁华的世界,可她还是带着眷恋和责任心回到了这片将她养育的土地。
或许她也想凭自己的力量改变这个地方。
“姐姐很厉害,在家里帮了很多忙,今年的菜比去年种的好多了。”少年的语气充满了自豪。
“你呢。”
“我?”少年有些茫然。
“你想做什么。”单宿走在前面。
少年想了想,却越想越茫然。
“我不知道。”
他读不进书,也没学过什么手艺,一直到现在十八岁了,都只在家里干些力气活,连这个小镇都没出去过。
“每个人存在于这个世界都有自己独特的意义。”
单宿头也没回,抱着小黑牛走出了商场,而他头也不回的背影在阳光下是那么的高大。
站在门口的单宿抬头看了眼天上的太阳,在心里发出了一声感叹。
现在还有谁会像他这样教给年轻人如此充满意义的人生道理呢。
他叹息着摇了摇头,充满了成熟男人的风范。
7008:【……】
少年看着单宿的背影,眼里闪着盈盈的光,抬脚向单宿追了过去。
“叔,等等我!”
单宿:“……”
晚上,单宿看着面前穿着一件上衣、短裤,还有一顶尖头帽的小黑牛,满意地点了点头。
“好了。”他抬着下巴说:“转一圈给我看看。”
小黑牛眨着清澈见底的眼睛,同手同脚的在床上转了一圈。
大概是太久没走路了,它的四个蹄子都有些生疏。
“不错,很合身。”单宿眼里全是对自己手艺的欣赏。
7008看着那身紧绷绷的睡衣把小黑牛的小肚子都突出来了,不由得想,真的很合身吗。
单宿拿起旁边的衣服在小黑牛身上比划了一下,像模像样地点了点头。
“领口再收一点就好了。”
7008:【……】
再收对方就要被勒死了。
不过就算被勒死,大概单宿也不会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只会责怪撒拉卜之前吃得太多了。
若是被小毛看到了,大概会很震惊单宿居然会做这些事情。
其实单宿很早就会了,只是他只做过一次,也没有人知道他曾经对这些事感兴趣。
那是高中的时候,班上有个女孩给男朋友织围巾。
他记得那个女孩家里好像是做游艇生意,而那个女孩是家里的独生女,说是掌上明珠也不为过。
对方本想送男孩一块一百万的手表,但那段时间刚好掀起了一个亲手做礼物的热潮,女孩便把手表退了,想要亲手为男孩织一条围巾。
当时的单宿嗤之以鼻。
他觉得对方那个“自强不息”的男朋友可能更想要那块一百万的手表。
可事实上,那个男孩很开心,也很爱惜那条围巾,并且非常大方的展示着女孩的心意。
单宿没说什么,他只是也亲手织了一条围巾,想在冬天到来前送给单太太。
青春期的少年依旧还对家庭怀有期待,平时再冷漠高傲,内心却还想要追逐父母的爱。
他在做这些的时候心里很平静,还有一种充满雀跃的成就感。
是真的很喜欢,也很感兴趣。
可实际情况却是单太太一脸嫌弃地看着那条围巾,让荣姨不要随便把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垃圾放在家里。
单宿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条围巾被丢进了垃圾桶。
原来,他才是那个心意不被认真对待的笑话。
后来单宿就再也不碰那些东西。
房间里悄悄囤积的布料和毛线只过了一个星期就被丢进了垃圾桶。
第二天一大早一切如常,他还是那个被单先生单太太在外面炫耀的天之骄子,穿着光鲜亮丽的衣服,充满耀眼的光环。
而他的“兴趣”也重新变成了钢琴、马术、演讲,还有礼仪。
单宿拿起钩针,在昏暗的灯光下给小黑牛织着针织背心。
他的动作没有以前那样熟练了,磕磕绊绊的很容易出错。
这是一个需要耐心的手艺活。
可平常看起来雷厉风行的单宿却在此刻格外的专注和细心。
小黑牛定定地看着单宿在灯下认真的脸,走到单宿身边趴了下来。
它将脑袋枕在单宿的腿上,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单宿看了它一眼,拎起旁边的被子盖在了小黑牛身上,继续专注地钩着手里的线。
7008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它想,现在的单宿应该不需要它再说晚安故事了。
单宿绕着村子走了一圈, 发现村子依山傍水,地势不高不低,土地也很肥沃。
放眼望去, 全是绿油油的稻田和脆生生的绿菜。
他现在开始明白为什么曾经去过的那些度假村明明环境优美, 青山绿水,却就是兴致缺缺, 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东西。
原来是少了大自然的气息。
明媚的阳光好像掀开的幕布层层照亮大地。
清晨的空气还带着露珠的清新, 却已经有着不少老人弯着腰在田地里劳作。
单宿从田埂上路过的时候, 地里的人全都忍不住抬头看向了他。
他面色如常,抱着小黑牛从他们的视线中淡然走过。
小黑牛穿着小衣服、戴着宝石项链、脑门上架着墨镜, 尾巴上还绑着蝴蝶结,很有贵妇的气势, 坐在单宿的手臂上一动不动地目视前方,那幅姿态好像让清新朴素的田地也变成了T台。
单宿迈着脚步,脊背笔挺,哪怕坎坷不平的田埂让他的身体猛地一晃, 他也神色如常地站直身体,继续泰然的往前迈着脚步。
直到他越走越远, 走出视线的中心,他才悄无声息地松了口气, 动了动被小黑牛坐酸的手臂。
看来有时候太引人注目了也不好。
“都怪你。”他把错都归到了小黑牛身上。
“……”
看到蹲在菜地里的姐姐, 单宿轻咳一声, 又默默地直起了腰。
姐姐没在意单宿,只是一边除着杂草,一边说了句话。
“你知道这些菜一斤多少钱吗。”
单宿垂眸看着对方,出声说:“不知道。”
姐姐停下动作,看着面前一大片细心呵护的菜地。
“一块钱两斤。”她说。
单宿看着姐姐没有说话。
却又听姐姐说:“可在大城市里只是稍微装点一下, 一盘菜叶子就要三位数。”
她无法表达当她第一次被朋友邀请用餐时,看着那一小碟三位数的青菜是什么心情。
父母每天起早贪黑靠卖菜供她上了大学。
她却坐在优雅高档的餐厅里用父母的血汗钱吃着无数个农民的血和肉。
她不是没有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过眼。
当她第一次看到同学背着名牌包,穿着名牌鞋,还有精致的妆容时,她也产生过向往。
她的虚荣心让她开始追逐那个美丽的花花世界。
一个来自乡下的女孩,第一次看到这么大这么繁华的世界,她几乎忘了自己的来处,小心翼翼又充满期待的想要成为里面的一员。
可阶级并不是她花钱装点自己就能轻松的跨越。
当她看到那碟三位数的青菜时,她开始明白,她父母的血汗于她的同学而言不过是一次消遣。
原来她所向往的光鲜亮丽不过是一场镜花水月。
女人抬着头,并不算白皙的脸被阳光照亮。
她的眼神很清澈也很明亮。
“我不知道那碟青菜从泥土到精美的餐桌经过了多少人的手,又跨越了多少条路,才被装点出这么高昂的价格,但我想要试试凭自己能不能走出这条路。”
她看着前方的菜地说:“反正再难走,我父母也走了一辈子了。”
单宿看着对方的脸,又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向那片绿油油的菜地。
“你能带我去山上看看吗。”他说。
“没空。”
女人表情冷淡地低下头,继续除着地里的草。
单宿:“……”
脸变得好快。
所以刚刚那段话只是为了输出一些励志的观点吗。
难道不是为了打动他,让他一起帮忙建设新乡村吗。
虽然他现在被“流放”了,但他好歹也是个小有成就的有钱人,只是资产暂时被冻结了,他迟早会把属于他的东西拿回来。
他有钱!
听到了吗!
他说他有钱!
单宿用炙热的眼神盯着女人看了很久,女人也没理他。
很好,大侄女,你很有种。
他抱着一身贵妇气质的小黑牛走了,在田埂上走的磕磕绊绊,一步一歪,三步一晃,却依旧维持着冷漠高贵的表情,还抽空扶了扶小黑牛脑袋上歪掉的墨镜。
而小黑牛也一直乖乖地坐在他的手臂上,维持着自己城里牛的气质,始终高昂着头。
7008:【……】
真的不是领口太勒了吗。
虽然有种的姐姐没有理会单宿,但清澈的弟弟还是过来陪着单宿上了山。
而在上山的路上,少年频频转头看向单宿怀里的小黑牛,每次看一眼就移开视线,看一眼又移开视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单宿面不改色地理了理小黑牛的刘海。
是的,虽然小黑牛身上的毛很短,但它有毛。
而就是这么短的毛硬是被单宿在脑门上分成了三七分,还别了一个花花绿绿的小发卡。
7008总觉得那个发卡夹的不是小黑牛的毛,而是小黑牛的肉。
只是失了智的撒拉卜不会说话,才没有说痛。
今天的小黑牛穿的就是单宿亲手织的镂空针织背心,上面不单单是一种颜色,而是用很多种颜色织了五颜六色的小花。
小黑牛没有戴墨镜,只在头上绑着一条同样是针织的三角头巾,同样也是很清新很夏天的颜色。
单宿装作不经意地摸了摸小黑牛的尾巴。
在那条黑乎乎的尾巴上也同样绑着一个颜色清新的针织蝴蝶结。
单宿咳了咳,用余光看了少年一眼。
没关系,对方可以放肆地夸赞他的手艺。
不用害羞。
为了打消少年的顾虑,单宿抬着下巴,特意主动开口说:“想说什么就说吧。”
想夸什么就夸什么吧。
果然,少年不好意思地开口:“我想问……”
单宿嘴角微扬。
这些创意全都出自他的手,只不过花了区区一个晚上就完成了而已。
“它到底是公的还是母的。”少年摸了下脑袋。
单宿:“……”
单宿的脸沉了下来,冷声说:“母的。”
少年笑起来。
“难怪,我就说不像是公的。”
7008捂着嘴,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单宿:“……”
打开了话匣子,少年似乎不害羞了,又声音轻快地问:“你为什么不给它做双鞋啊。”
天天这么抱着不累吗。
单宿面无表情地说:“它又不需要走路,要什么鞋。”
少年看了单宿的表情一眼,默默地收了声。
除了上山,接下来单宿还花了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了解了村落周边的环境。
山上果然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连接着一个小型瀑布。
而之前少年摘的野果就在田地旁边的那个小山丘上,说是野果其实也不太恰当,那里更像是一个荒废的果林,有一大片的李子树和桃子树,还有许多自由生长的野果树,只是在没人照料中很多都枯死了。
单宿问那片果林是谁的,得到了一个令人意外的答案。
那片果林居然是兰家祖父的。
也就是说,这片废弃的果林其实是他的。
听到少年这样说的时候,单宿的内心有一种很微妙的感受。
兰家人几乎都离开了,却在漫长的时间中留下了一笔扎根在这里的财富。
而不可否认的是他与兰家有着不可分割的血缘关系,也是目前兰家仅存的人了。
这么一想,他第一次有一种自己和这里产生了链接的感觉。
“我妈说再过几年这片果林还没人管的话,大概就要充公了。”少年拍拍蘑菇上面的土放在了篮子里。
单宿抱着小黑牛跟在少年的身后,看着前方红艳艳的蘑菇,忍不住问:“不摘吗。”
“不能摘。”
“为什么。”
少年一脸认真地看向他:“吃了会死。”
单宿:“……”
他抱着小黑牛若无其事的从旁边路过,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偷偷把抓在手心里的红色蘑菇丢在了地上。
一边走,他一边把裤兜里的蘑菇、衣服里的蘑菇、还有小黑牛帽子里的蘑菇全都丢了出来。
而他留下一个深藏功与名的背影,始终没有说他对那片果林有什么想法。
少年看着地上那一长串五颜六色的毒蘑菇,站在原地沉默了下来。
对方究竟是什么时候偷偷采了这么多蘑菇,还一个比一个毒。
看对方一副嫌脏的样子,他还以为对方对采蘑菇不感兴趣。
悄悄把蘑菇处理完的单宿一身轻松,看向少年手上的篮子和身后背柴的背篓。
只要有干掉的松针和松果,少年就会捡起来丢进背篓里。
“这是你自己做的吗。”单宿看着少年的背篓问。
虽然还是用竹条编的,但能看出里面的巧思,不仅编的紧实又精致,就连单宿这种从小看过不少工艺品的眼光来说,也能从中看出一些美感,更别说那个精美的小篮子了。
少年装作没有看到地上一长串好像做记号的蘑菇,点头说:“嗯,我自己做的。”
“卖吗。”
少年抬起头,失笑道:“这些不值钱。”
“怎么不值钱。”单宿摸着少年背上的背篓,装作不经意的在少年的衣服上擦了擦手。
少年:“……”
真的很难装作不知道。
他也不是在乎身上的衣服有多脏,毕竟这本来就是干活的衣服。
只是对方能不能不要一本正经地做这么不成熟的事,还做的这么明显。
要不然他真的很难再把对方当做长辈来尊敬。
为难他还要佯装无事发生,继续和单宿交谈着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分散他注意力的话题。
“我试着在镇上卖过,不值什么钱。”
都是些小工艺品,对要下地的农民来说不够实用。
“你有没有想过卖往更大的城市,比如x市就不错。”
单宿收回手,面不改色的从少年身边走过。
听到这句话,少年一下笑了。
“那更不值钱了。”
“不一定,说不定会卖出一个你想象不到的高价。”
看到单宿脸上认真的表情,少年愣了一下,忍不住自言自语:“有钱人都是傻子吗。”
“对。”单宿说的毫不犹豫。
你永远也想象不到一些有钱人的爱好究竟有多无聊。
而很多时候,他们并不在乎物品是否实用,更在乎物品被包装出来的价值。
反正都是一些用来消遣的花销,那这个钱为什么不能是他们赚。
少年心动了。
“真的吗。”
“可以试试。”单宿站在上面,居高临下地看着少年,微勾的嘴角带着光芒万丈的自信。
少年闪着星星眼。
不管了,他叔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突然,睡懵的小黑牛猛地蹬了下腿,把站在坡上的单宿吓得腿一软。
而小黑牛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环顾一圈之后,又慢慢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单宿:“……”
差点心脏骤停的单宿重新站直身体,咬着牙根,用力掐着小黑牛的屁股。
吓他一跳!
小黑牛被掐的醒了过来,用力扑腾着四只蹄子。
少年看着在单宿怀里扑腾的小黑牛,有些疑惑地问:“它怎么了。”
单宿面不改色地拍了拍小黑牛的屁股,淡然地说:“做噩梦了吧。”
单宿看着外面被月光照亮的桂花树, 在床上坐了很久,最后还是打开了从离开x市开始就一直关机的手机。
果不其然,刚一开机就弹出了很多消息和未接电话。
其中以小毛的最多。
而众多消息里也不乏有一些落井下石的嘲讽, 和一些面目可憎的耀武扬威。
比如单元。
当初他走的那么干脆, 无非就是不想留下自己狼狈的背影,也不想表现出一分卑微的留恋。
单宿从未觉得自己有错, 也不承认自己输了。
他将资产与名誉留在了那里, 但他的骄傲与自尊被他带走了。
怀着这种心理, 他从来到这里开始就刻意放下了x市的一切,也断绝了和x市的联系。
大概是觉得只有等重新武装好自己的那一天, 他才会以全新的面貌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就连刚刚打开手机之前,他也在做着心理准备。
可现在看着这些消息, 他发现他的心情竟然意外的平和。
远没有他以为的愤怒和不甘。
单宿神态平静地看着单元那些耀武扬威的消息,情绪上没有任何的失控。
他终究还是发生了改变。
变得更成熟,也更理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