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够立刻想起,也许在潜意识里,他有察觉到一些不对劲。他没有深究,是因为他没有想过席相煜会刻意隐瞒和编造家庭情况。
为什么呢?
是觉得他俩只是玩玩,没有交底的必要吗?
他的脑海里又飘过一些甜蜜的画面,让他很难接受席相煜没有对他真诚相待这一点。可现实就摆在他眼前。
席相煜漏洞百出,是他傻。怪不得席相煜说他不够聪明。
“他这么和你说的?”秦英竹拧了下眉,“他从小到大都在澜城生活。”
时栩又说:“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在咖啡馆打工挣钱。”
秦英竹:“他是和家里闹了矛盾。”
“嗯。他有钱,还骗我钱,吃我的穿我的,晚上还住我这儿。”
时栩喉结上下滑动,音量不大,但有力,“所以,我觉得,你应该先问下你儿子害不害臊。”
秦英竹睁大眼,她习惯了受人尊敬,没想到时栩会还嘴。
她语气尖锐:“既然你对他也不满,那就和他分手,你们俩本来就不合适。”
听到“分手”这两个字,时栩脸上的血色褪了个干净,太阳穴在突突地跳,他已不知道,是愤怒更多,还是难过更多。
“可以分。”时栩身体一颤,“但他这段时间花了我不少钱,得还我。”
他补充,声音干涩:“按一定的利率还我。”
钱存在银行还有一定的利息,他被骗感情已经很狼狈了,总不能又被骗感情,又被骗钱吧。
“多少?”
秦英竹是想来劝说时栩和席相煜分手,没想到事情以一种奇怪的方式按她希望的方向发展了。
席相煜真缺钱,就应该放弃挣扎立马回家,那不是想要多少要多少?她查过了,时栩不过是名不见经传的造型助理,连这套房都是租的,能有多少钱给席相煜花?
她打心底认为时栩在胡说八道,不过懒得和他争论,“我替他还。”
时栩的牙齿在唇瓣留下咬痕:“我得算算。”
“行。”
秦英竹侧过头,看了一眼她的秘书,秘书点开手机屏幕,对时栩说:“留个联系方式,等你计算好了告诉我。”
她说完就起身要离开。时栩站在原地,没有要送客的意思。
她连加他微信都不用本人的账号,完全不把他当回事。他放低姿态大抵也是没有意义的。
秦英竹走之后,时栩发了很久的呆。他摸自己的左胸口,感觉心脏沉重得快要跳不动。
她来之前,他要干嘛呢?
他想睡个觉,然后去看席相煜的演出。此时,席相煜大概还在后台彩排,他却失去再去捧场的资格。
一旦知道他们之间存在着谎言,过往的点滴都值得被从记忆的仓库里翻出来重新审判。到底哪些时候是真心,哪些时候是伪装?
没关系的。
他安慰自己,有多少人第一次谈恋爱能得到一个好的结果呢?他和席相煜不过是提前走到了这一步。
一开始,他不就是见色起意吗?也没想过一辈子的事。毕竟席相煜这么年轻。他故意忽略,为什么生日那天,他会许愿席相煜一直在身边。
他有很多的不明白,只清楚异性恋结婚都要讲究门当户对,他的出身注定高攀不起席相煜的家庭。
时栩挪动步子,先去了卧室,在床底找出两个编织袋。
然后他开始收拾房间里属于席相煜的东西,席相煜的衣服、席相煜的书、席相煜的洗漱用品……全部打包在一块。
少了一小半的东西,整间房变得空荡,让时栩差点想不起在席相煜进入他的生活前,他的住处是什么模样。
等到窗外天黑了,他才想起,他忘了吃饭,从冰箱里拿出一个苹果勉强果腹。
晚上九点过,客厅传来智能门锁开锁的声音,席相煜在玄关处换拖鞋,还没露面,见灯亮着,开口叫道:“时栩。”
“你怎么没回我消息?我以为你还在忙,吃晚饭了吗?”他进门,被两个大编织袋挡住了路,“这是什么?垃圾?”
时栩没说话。
他都用最快的速度劝好自己了,见到席相煜身影的刹那,还是忍不住委屈。
就好像对他嘘寒问暖的席相煜和对屡次撒谎的席相煜是不同的两个人。他很想向这个席相煜告状。
席相煜低头打开编织袋,看了两眼,他就确定了这里面装的是他的物品。
他抬眸,和时栩的视线在空中交汇,发现他脸色难看,心中一紧,有所预感,却不死心地问:“你把我的东西收拾出来做什么?”
时栩缓了一会才回答:“你拿走,不要住这里了。”
席相煜急切:“为什么?”
时栩:“因为你是个骗子。”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却像是迎面扇了席相煜一巴掌。
席相煜五指紧握成拳头,浑身的血液仿佛被冻结了。
不是因为时栩的指认,而是因为时栩看他的神情。
他见多了时栩含着笑意或者爱意的眼神,第一次见时栩对着他流露出失望、不解、埋怨和疏离。
他知道迟早隐瞒不住,却总想将这一天往后拖延,因为太在乎让他滋生出胆怯。
没坚持到两秒钟,他垂眸回避:“是洛正告诉你的吗?”
时栩只说他是个骗子,还没来得及一一列出他的罪证,席相煜的态度就已经默认了,说明他早就知道这一天会来临。
洛正又是怎么一回事?时栩稍加思索就能得出和真相差不多的答案。
怪不得洛正问他那么多关于席相煜的信息,原来不是看上他了,而是在试探他是否知道席相煜的家庭背景。
原来所谓的条件很好,指的不是外貌条件。只有他被蒙在鼓里。
“你和洛正认识?所以你不想我和他多接触,是怕他告密?”
时栩摇头,“我不懂,你明知道我有可能会知道,也不主动告诉我,是骗我很好玩吗?是在看我的笑话吗?”
“不是。”席相煜向他靠近,蹲下身,想去牵时栩的手,“我不想你和他接触,是不想你分更多注意力给他。”
时栩挣开了。
席相煜的手僵在半空中:“我没骗你,我身上没什么钱,确实需要打工挣生活费。”
“你少避重就轻了。”时栩咬牙,“席相煜,别把我当傻子!重点是这个吗?你是土生土长的澜城人没错吧?你爸妈开公司没错吧?我问你回不回家过年的时候,我挑选礼物让你带给你爸妈的时候,你他妈怎么不说实话?”
时栩的眼睛瞪得很圆,席相煜总觉得他瞪眼的时候特别可爱,却是头一回在他的瞳孔中捕捉到真实的怒意。
他慌张得不行,脑子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
时栩瞪他:“你最开始就不应该骗我!”
席相煜本能地想为自己开脱:“你之前也骗我了……”
时栩愣怔:“我骗你什么了?”
他问完,就意识到席相煜说的是什么。是,他也骗过席相煜,他也撒过不止一个慌,比如他说他略懂音乐,比如他说他对席相煜的专业课感兴趣,比如他说他不缺钱。
在一起同居的日子里,他同样漏洞百出,他知道他早就在席相煜面前露出马脚,他听短视频神曲,他一听课就睡着,他不是什么有高水平审美的人,他没那么好学。
他比席相煜大了五岁,他没有好的学历,没有了不起的特长,男人得讲能力,不能只看外貌,于是他的工作就成了他的最后一块遮羞布,让他在面对席相煜时,有底气能成为配得上他的人。
所以,他也有私心,不想对席相煜承认,他在时尚圈里是无名无姓的路人甲。
可席相煜早就知道了吧。
也是,只要有心打探,他的遮羞布就能被轻而易举地扯掉,暴露出他个人的平庸和生活的拮据。
“所以这是你的理由吗?”时栩哑声,“我懂了,在你眼里,我就是个虚荣的撒谎精吧。你不曾坦诚相待,是怕我知道了你家里的情况,会缠着你赖着你?”
“你真有意思。知道我是个穷光蛋,还恬不知耻地花我钱,看我为了省点钱使劲儿算计,看我钱包空空还为你买电动车买羽绒服买球鞋,是你的乐趣吗?”
“还是怪我。看音乐剧那一次,你都拒绝了我,是我后来又重新追求你,让自己成了笑料?”时栩越说越羞愤,理智所剩无几。
席相煜有过坦白的念头,他甚至在脑海里演练过该怎么去陈述自己的观念变化,该用怎样的态度去认错。
可此时,他脑子嗡嗡直响,喉咙像是被水泥堵住了。
席相煜没办法否认他曾抱有过逗时栩的心思,曾在心底瞧不起时栩。
可他现在的喜欢是真的,否则他的心脏不会感受到密密麻麻的痛,让他快要直不起腰。
“你……”时栩哽咽了一下,短暂停顿后又恢复了正常。
“你放心,我要脸。”他说,“是,我也骗了你,那我们互相抵消,也就两清了。你提着这些东西滚,以后就不要再见面。”
【作者有话说】
会追一下,但不是那种追妻,不会虐太久哈。
席相煜如遭雷击,左胸传来钻心的疼痛感,让他呼吸困难。
他口不择言说出那句话起,就后悔了。他喜欢时栩臭屁的骄傲的模样,不想戳破他的谎言,才会在综艺录制现场选择了沉默。抛却父母和哥哥带来的光环,他也没有特别了不起,他想要维持时栩的尊严,同样想要有一天他能够护得住他。
他没怪过时栩骗他,他只是太想得到时栩的原谅。
“时栩。”
他一只手搭上他的膝盖,半跪着,眼眶红了,“我承认,我以前对你有偏见,我很坏,我不成熟,我做错了事,你骂我打我都可以,不要说以后不再见面这之类的话,行不行?”
时栩坐在沙发上,从上往下俯视他,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席相煜时,他冷淡疏离的模样。而此刻的的席相煜耷拉着肩膀,放低了姿态,想要求得他的谅解。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席相煜会在微信上同他报备行程,会对他有说不完的话,会把他的照片保存在手机相册里。
他不相信他感受到的喜欢是假的,可他也是真的伤了心,想到过去几个月他努力装作不缺钱的模样,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一个三千八工资的打工人给原本过着锦衣玉食生活的小少爷花钱,多么讽刺又可笑。
“起来,别卖惨。”时栩移开视线,“你不打算和我交底,说明也没想过和我的未来,分开是迟早的事。”
“我想过。”
席相煜向来想得到什么都轻而易举,头一回如此害怕失去,他当然想过,他想未来靠自己买个更大的房子,要有宽敞的衣帽间,要买能容纳两个人的浴缸,他们一起生活就像同居的这些天一样,随便做点儿什么都不会无聊。
他向往有时栩的未来,他接受不了他的未来没有时栩。
“我不走,我以后绝对不会再骗你,我把卡和钱都交给你,你想怎么用怎么用……”席相煜突然起身,在编织袋里翻找起来,在一个盒子里翻到了他的银行卡。
他掰开时栩的五指,把它塞到他手里,说出了密码。
“我不需要。”时栩松开手,银行卡落在地板上,发出“啪”一声响,“你欠我的钱……嗯,你欠我的,要是我知道你脚上那双AJ是正品,打死我也不会给你买鞋!你从穿十几万的沦落到穿几千的,委屈了吧!但对我来说,这是一个多月我喝西北风才能攒到的!”
席相煜颤声:“对不起……”
“没关系。”时栩虚伪地说,顿了顿,又添上一句,“你妈说了会替你还,算利息的。”
拜席相煜所赐,他特别难受,所以也不想让席相煜好受。
席相煜猛地抬起头:“什么意思?我妈来找你了?”
原来不是洛正,是他妈。秦英竹是怎么知道的?
是,她要调查总能查到。席相煜心中愤懑,为什么不打一声招呼就找上时栩,为什么要来干涉他的选择?
秦英竹本就对他的性向不满,他能够想象得到,她对时栩一定没有好脸色。
“嗯,她说了什么,你应该能猜到。”时栩睁着眼睛,强忍着酸意,“走吧。你要上学,也不可能一直赖在我这里,只要你走出这个门,我换个门锁密码,结果也是一样的。”
席相煜不想走,可话说到这个份上,他知道他和时栩之间的问题不止是一个个谎言,还有家庭的阻挠。
所有的事都堆积到了一起,让时栩做出分开的决定。
“我现在走。”
席相煜脸色灰败,失魂落魄,“但我不同意分开,我之后再来找你。”
时栩没吭声,他微微抬着下巴,想做出洒脱的姿态来,却有一股热流涌涌上眼眶,他怕自己没出息不争气,没看席相煜离开的背影。
席相煜离开曦和园,没有耽误时间,直奔他家,他提着两个和他形象不符的编织口袋,进门时,家里的保姆用好奇的眼神看他。
巧的是,席望也在,他和席洪坐在客厅沙发上聊天。
听到脚步声,父子俩一齐转过头。席望挺高兴:“相煜,你回来了。”
席洪则是皱眉:“你拿的是什么东西?准备搬回来住?”
席相煜没回答:“我妈呢?”
“阿姨刚上楼去洗澡了,你等会她就下来了。”席望观察席相煜的神色,觉得他不对劲,“你最近学业繁忙,没休息好?”
“还行。”席相煜勉强扯起嘴角,“我看起来很糟糕吗?”
席望笑:“没什么血气,和我这个为了工作天天熬夜到两点过的人差不多吧。”
“嗯。”席相煜直接丢出一枚炸弹,“因为我失恋了。”
客厅突然安静,针落可闻。
席望倒吸了口气,下意识地看了席洪一眼,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席洪板着脸:“失什么恋?你什么时候交了个……朋友?”
他说不出“男朋友”三个字。
席相煜眉眼凌厉,眼圈泛红,语气却是淡淡的:“谈了有一段时间了,我本来住在他家的,托我妈的福,被扫地出门了。”
席洪闻言眯了眯眼,拍桌起身:“你还和人同居?”
他当惯了领导,身上有一种唬人的威慑力。
“嗯,该干的都该干了。”席相煜毫不退缩地直视他,“本来不想告诉你们,因为你们不接受我的性向,更不会接受他。但既然妈已经找上他了,我也不用遮掩了。”
席洪脸色铁青:“分都分了,你现在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因为席望的妈妈去世得早,没多久,席洪就认识了秦英竹和她再婚,他对席望是有愧疚和补偿心理,加上席相煜向来省心,他便把更多的关注都放在了席望身上。
他印象里,席相煜第一次用如此不驯的态度同他说话。
旋转楼梯传来脚步声,席相煜抬眼,秦英竹出现在他的视野内。
“我是你们儿子,你们不接受我喜欢男的,可以理解。但时栩不是你儿子,你对于他而言就是一个陌生人,他父母尊重他的性向,你没有资格对他指手画脚。”
他咬牙说道,“在这段感情里,是我对他一见钟情,是我死皮赖脸住进他家里,是我离不开他。他做错什么了?”
他替时栩觉得心酸。不顺心的工作、撒谎的男朋友和盛气凌人的男朋友他妈,什么都让时栩遇到了。
他恨不得能穿越回到才认识时栩的时候,换他来主动。
没有任何铺垫,他见到秦英竹,一开口就是质问。
秦英竹放松的神态陡然变得严肃:“你这是为了一个外人在指责我?他说你吃他的穿他的,可没维护你!”
席相煜:“他没说错,我就是吃他的穿他的花他的钱。”
秦英竹语塞。
当初,是她提出冻结席相煜的银行卡,想治治席相煜的“叛逆”,可她没想到席相煜会在别人那里过上手心向上的日子。
时栩说的似乎是实情,在这段关系里,席相煜才是亏欠的一方。
“还有,他对我而言,不是外人。”席相煜声音嘶哑,“没有会负距离接触的外人。我不在乎他有没有维护我,我在乎他有没有受委屈。”
“从小到大,无论是学琴,还是读什么专业,我都听你们的。不是因为我听话,是因为我不喜欢不讨厌无所谓。现在,我喜欢一个人,我没办法无所谓。”
席相煜说着,眼前就浮现出时栩哽咽的模样,心也跟着抽痛了一下。
“你们是我父母,但我是独立的个体,我成年了,有自己的选择权。如果你们一定要干预,结果也不会是你们想要的。”
“相煜!”席望拽了下席相煜的胳膊,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秦英竹难以置信:“你到底被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席洪大跨步走到她跟前,一手揽住她的肩膀,用斥责的目光瞪向席相煜:“你和你妈怎么说话的!你还有当儿子的自觉吗!”
他扬起巴掌,想扇席相煜的脸,被秦英竹攥住了手腕。
席洪收了力,转而牵住秦英竹的手,拇指摩挲她的手背以示安慰。
席相煜的目光落在他俩相握的手上,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也是尝过感情滋味的人,却不允许他有喜欢一个人的权利。
他话说完了,不想留下来继续掰扯,转头就走,仍然提着他的编织袋。
【作者有话说】
太困了不知道写了什么
第63章 他会不会想不开?
席相煜从家里别墅出来后,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他穿着上台表演的西装,矜贵得体,可晚风吹乱他的头发,露出他红红的眼睛,他一手拎一个编织袋,显得有些狼狈。编织袋还挺重,装着他的衣服、电脑、书,是他现在的全部身家。
席望给他打了两个电话,席相煜听到铃声,连忙把袋子丢地上,看到屏幕上闪烁的名字,忍不住失望。
他心底清楚,他让时栩伤了心,时栩埋怨他,不可能在此刻联系他。但总会有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想将事情的发展拨回到他想要的方向上。
席望让他别急于一时,长辈对于同性恋的认知和态度很难在短时间内发生变化:“你说你喜欢男的,对于他们来说是很抽象的概念,但你和一个具体的男的谈恋爱、同居的事实对于他们来说就很具有冲击力了。”
“弟媳喜欢你,你好好地去和他解释,该认错就认错,该讨好就讨好。爸和阿姨这边,有我看着,我不会让他们去针对他使绊子,也会尽量给他们做思想工作。”
席望说,“你也是嘛,下次话别说这么直接,嗯?”
“我知道,哥。”席相煜耷拉着脑袋,吸了吸鼻子,他很少显露出这么脆弱的一面,“但是,我一想到过年的时候,时栩买了护手霜和烟给我爸妈当新年礼物,哪怕他都没有见过他们,而我妈见他第一面就搞得这么不愉快……”
他心里发堵。
“欸。”席望听到他声音里带着哭腔,也跟着无措起来。
“你、你哭了?”
“没有。”
席相煜抹了把脸,觉得有点丢脸。他很不习惯把个人的情感和感受挂在嘴边,只是心中的酸涩发酵、膨胀,需要一个出口。
席望安慰了他几句,但席望只谈过一次恋爱,还因为工作繁忙很快告吹了,他的安慰也比较笨拙。
挂断电话后,席相煜回了宿舍。两位室友看到他大晚上出现,开口正要打趣,发现他神色沉郁,对视一眼,选择了沉默。
席相煜洗完澡躺窄小的床上,满脑子都是时栩现在在干嘛。
他今天本来该抱着时栩在卧室床上睡觉的,或许在入睡前,还能接几个吻。
他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时栩才能原谅他的欺骗。
他没有想过,时栩有可能永远不会原谅他。他接受不了。
曦和园3栋16-8里亮着灯,时栩洗干净脸上的泪渍,坐在床上盘着腿,一只手划拉屏幕翻阅各个平台和软件上的账单,另一只手拿着计算机做加法。
他给席相煜花了多少钱?
时栩平时是没有去计算的,但作为一个抠门精、小气鬼,他肯给席相煜花钱就说明了一切。
他知道席相煜在初遇的时候对他并没有特别的想法,但一想到,他装模作样是想要博得好感,席相煜却在心里笑话他,就会觉得自己的真心被践踏。
他给席相煜买花、买手链,请席相煜吃火锅、吃日料,为了哄席相煜开心,狠了心花钱入住雾松廊一万多一晚的酒店……这么一算,他竟然花了有五万多。
时栩又想了想,住酒店他也享受到了,便减去一部分的消费。
他很俗。
这些钱对于他而言,可以是一年的生活费,对于席相煜来说,还够不上脚上一双鞋,他没有理由要吃金钱的亏。
他把账单发给了秦英竹的秘书:现在存银行半年的利率是1%左右。
秘书回了个“收到”,然后把信息转发给秦英竹。
傍山别墅里,席望正在陪秦英竹说话。秦英竹想不通,睡不着觉,坐在客厅发愁,问他:“你觉不觉得你弟像是变了一个人?他是不是压抑久了想要反抗,才故意气我们的?”
“我觉得不是。”席望说他刚给席相煜打了电话。
他叹了口气,添油加醋地说,“相煜哭得稀里哗啦的很伤心,应该是真的很喜欢对方,说实话,我挺担心他状态的,如果……”
他想说“弟媳”,卡了一下,才想起时栩的名字。
“如果时栩真的打定主意分手,他会不会想不开?”
席望心里清楚,只要秦英竹点了头,席洪即使反对,也不会有太大问题,在席洪眼里,席相煜太年轻没有定数,未来的一切都说不准,不需要他费劲心思去阻挠。
并且出于现实的传宗接代的考虑,席洪还有他这一个亲生儿子,不会把所有的压力都给到席相煜身上。
而秦英竹性格强势,吃软不吃硬。有什么比儿子是个同性恋更要命的吗?那就是儿子为了一个男人想不开。
有了更糟糕的可能性,说不定她反而能慢慢接受目前的情况。
秦英竹愣住,在她的记忆里,席相煜从会走路起,就没有再掉过眼泪:“不至于吧。”
“说不准。阿姨,你也知道,相煜在学校里是很受欢迎的,但他以前没谈过恋爱,说明恋爱对于他而言没什么吸引力。他对时栩一定是真动了心。”席望继续说,“其实我年前偶然见过一次时栩,对他印象挺好的……”
他话没说完,秦英竹的手机发出“叮”的声音,来了新消息。
秦英竹低头查看,脸色瞬间变了,把手机递到席望面前:“我以为他给席相煜花了多少钱,不过四万多,还要求算利息?席望,你说说像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