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更惊喜了,要知道现在连续暴雨再加上余震不断,导致地震带来的灾害还在升级,救援受阻,很多基础设施都遭到二次破坏,不论是人手还是设备都远远不足。
戚许僵硬地在旁边站着,喉结忍不住滚动了一下。
他想知道虞青砚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巧合还是专门来找他的,在根本联系不上他的情况下找了多久,是不是因为担心他。
可这些话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似乎又有些越界了。
他早就不是十八岁以前那个跟虞青砚亲密无间的戚许了,他亲手放弃了跟虞青砚更进一步的机会,主动接受了虞青砚要他到国外读书的建议。
如今五年时间过去了。
他们之间再也没有那些含糊不清的,语焉不详的,暗潮汹涌的暧昧与炽热,只有界限分明的礼貌与克制。
戚许很轻地闭了一下眼,想像从前做过很多次那样,将那些即将翻涌出来的,纠缠难抑的情绪隔绝在外。
这时候虞青砚已经跟救援队的人谈完了。
他的视线再一次隔着几步的距离落在戚许身上。
因为他的长相和气质实在太过出挑,就算放在娱乐圈里也绝不逊色,任谁都不可能将他忽略过去,因此一旁站着的闻卓阳没忍住看了他好几眼,同时顺着虞青砚望过来的目光发现他看的是戚许,终于敏锐地察觉到他们之间有些不同寻常的气氛:“哎,那边那个帅哥……你们是不是认识啊?”
戚许沉默片刻后“嗯”了一声。
但毕竟昨天他才跟闻卓阳提过虞青砚,要是现在当着虞青砚的面说出小叔叔这个称呼,也不知道闻卓阳会说些什么没轻没重的话,以至于戚许一时间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介绍。
没等他想好,虞青砚就冲着闻卓阳伸出了手:“你好啊。”
“我是虞青砚,戚许的小叔叔。”
闻卓阳愣了下,反应过来之后连忙跟虞青砚握手,同时忍不住侧过头去望向戚许,低声道:“我去——你也没说你小叔叔长这么帅啊。”
他还以为是个很会哄小孩的中年男人呢。
就这身段儿,这颜值,哪里是什么小叔叔,分明应该叫哥哥才合情合理吧。
闻卓阳跟戚许同龄,按理说应该跟着戚许一起叫小叔叔,可对着虞青砚这张令人过目难忘的脸……闻卓阳有点为难。
握着虞青砚的手,闻卓阳咳嗽了一声,然而“小叔叔”这三个字只说了个开头,戚许跟虞青砚的声音同时响起。
“别叫小叔叔。”
“叫我虞老板就行。”
两道声音叠在一起,闻卓阳怔了怔,一头雾水。
完全没过脑子下意识便开口阻止的戚许也顿了一下,指尖微微发麻。
唯独虞青砚望向戚许的表情微不可察地松了一点。
小兔崽子。
闻卓阳是个心大的自来熟,不然也不会跟惯来寡言少语的戚许成为朋友。
他完全没看出戚许跟虞青砚之间的来来往往,在反应过来先按照虞青砚说的叫了声虞老板,又自顾自觉得这称呼实在有点生疏。
“戚许的小叔叔那就是我的小叔叔,”他说,“叫虞老板实在太见外了,要不我还是——”
“那就叫哥吧,”虞青砚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并且自动给戚许降了一个辈分。“免得叫叔叔把我给叫老了。”
“……”戚许脸上的表情没变。
但发麻僵硬的指尖却不自觉松了一点。
他忽然觉得这几年始终强迫自己跟虞青砚保持距离是对的,因为只要他们像现在这样面对面站在一起,戚许就控制不住自己想将这个人拽进怀里的冲动。
想靠近,想拥抱,想亲吻,甚至想将他锁起来,将虞青砚完全独占。
闻卓阳闻言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鹅鹅鹅笑了起来。
他用胳膊肘撞了撞戚许,“听到了没,这可是你小叔叔让我叫的啊。”
戚许“嗯”了一声,面无表情道:“让你叫你就叫。”
忽然间就比戚许大了一个辈分,闻卓阳简直神清气爽,他二话不说话挑眉冲虞青砚叫了声哥,虞青砚微微笑着应了。
他笑起来就更好看了。
唇角牵起,眼尾也跟着轻轻上挑,那双桃花眼里盛满了细碎的流光,要是将背景切换到酒吧或者派对那种地方,还不知道要吸引多少人望过来的目光。
闻卓阳猝不及防被惊艳了一下,眼睛不由自主在虞青砚脸上多停了一会儿。
闻卓阳是个直男,因此他倒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被帅得有点眼晕,同时忍不住在心里嘀咕,戚许这家里的基因未免也太好了些,叔侄两个居然各有各的帅法,完全不给别人留活路啊。
然而戚许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往前走了一步。
刚好挡住闻卓也没什么分寸地落在虞青砚脸上的目光。
虞青砚默默将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没戳破。
刚好这时候行色匆匆的李峥走过来,看到戚许问他们现在能不能跟着一块儿去帮忙。
李峥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与凝重,跟戚许解释因为连续暴雨,导致昨天好几个地方都出现了泥石流,大量泥沙、断树和碎石导致关键道路中断,严重影响到救援、物资运输以及人员撤离的工作,现在他们不仅需要挖掘机在前面开通道路,还需要人力帮忙清理。
可余震不断,到处都在缺人,从昨天晚上凌晨收到指挥部通知立刻跳起来集合开始,李峥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带着自己小队的自己一直忙到现在。
“好,”戚许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我跟你们一起去。”
闻卓阳当然也自告奋勇。
戚许不由自主地望向虞青砚,顿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开口,虞青砚瞥了他一眼,说,“看我干嘛。”
“一起啊。”
清理被泥石流冲垮的道路是件很脏也很累的活。
而且在地震灾区这种地方,时间就约等于生命,必须分秒必争。
不论戚许、虞青砚或闻卓阳他们之前是什么身份,在这种地方都是最普通的志愿者,面对满目疮痍的灾区,谁也不能矫情,必须要服从指挥。
因此他们三个被安排在不同地方。
全程戚许跟虞青砚甚至连话都没说上一句,根本没时间,也没机会。
幸运的是接近傍晚,路终于通了,雨也暂时停了。
从早上一直忙碌到下午,整整六个小时,结束的时候闻卓阳脱掉沾满泥砂的防水服,感觉自己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根本顾不上明星的形象,直接坐在地上休息,反正都脏成这样了,也没人注意他是谁。
他招呼戚许跟虞青砚都先歇会儿。
“说真的,我这辈子都没干过这么苦的活,”闻卓阳说:“咱们这些半路出家的志愿者都累成这样,真不敢想象峥哥他们是怎么抗过来的。”
刚刚路通了以后,李峥他们又接到了新的救援任务,马不停蹄赶去其他地方了。
戚许没注意听闻卓阳在说什么。
之前一直在忙还好,这会儿停下来了,他所有注意力都不受控制地落在虞青砚身上,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希望闻卓阳能消失不见。
可这个念头出现的瞬间,他又很庆幸闻卓阳能在这里喋喋不休。
因为从十八岁那年出国以后,他就已经忘了该怎么正常跟虞青砚相处。
更不知道该怎么在完全不越界的情况下,如何假装心无杂念,将虞青砚当成一个单纯的长辈。
于是总是僵硬、总是沉默,总是疏离。
导致这五年来他跟虞青砚之间的关系越来越远,分明曾经亲密无间,可到最后竟然除了那些不痛不痒的寒暄,再也找不到其他合适的话可说。
虞青砚也没说话。
不知道是累着了还是在想别的什么。
好在闻卓阳是个地地道道的话唠,有他在的地方就不可能冷场,立刻转头望向虞青砚竖了个大拇指:“哥,你也超级牛逼,刚刚才到这儿,竟然这么快就适应了志愿者的工作,活干得又快又好,一点错都没出,那效率,简直是杠杠的。”
虞青砚被闻卓阳的话逗笑了,低低地笑了两声。
“对了哥,你是看到新闻以后专门过来找戚许的吗?”闻卓阳感慨:“你们俩感情也太深了吧。”
“只不过之前这里连个信号都没有,完全联系不上,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啊?”
戚许万万没想到闻卓阳会误打误撞问出他想听的问题,捏着矿泉水瓶的手顿了一下,下意识等待虞青砚的回答。
然而虞青砚却没回答闻卓阳的问题。
他随便伸了个懒腰,反问闻卓阳:“怎么了,他之前跟你提过我吗?”
虞青砚记得闻卓阳在临时救援点看到他说的第一句话是“我去,你也没说你小叔叔长这么帅啊。”
“提过啊,”闻卓阳想都不想,“他说你之前教他变魔术呢。”
虞青砚意味不明地问:“我教他变魔术?”
话多的闻卓阳见虞青砚有兴趣,马上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把昨天发生的事讲了一遍,说完还感慨了一声:“我当时看见他给朵朵变魔术的时候还惊讶呢,觉得这完全不是他的风格。要知道他平时除了摄影跟运动,对其他任何事都不感兴趣,冷淡的要命,没想到还会变魔术,看动作还特别娴熟,我当时——”
“你助理让你给他回个电话。”闻卓阳的话还没说完,戚许突然插进来打断了他。
闻卓阳愣了一下,连忙把放在兜里的手机摸出来,确实看到上面有助理的未接来电,还是三个。
他起身去回电话之后,这里便只剩下戚许跟虞青砚两个。
分明到处都是泥土跟雨水的潮湿气息,戚许还是能精准无误闻到虞青砚身上那股清淡的木质香,很好闻。
目光再往底下偏一点,还能看到他随意扣在矿泉水瓶上的右手,无名指上有一颗很小的痣。
戚许一直觉得这颗痣非常性感。
在过去某个混乱又暧昧的时刻,他曾经紧紧攥着虞青砚的手,用自己的手将这颗小痣完全覆盖,然后跟虞青砚十指相扣,在接吻的同时也交换掌心的汗水。
但现在他只能这样不远不近地看着。
想说的话也有很多很多,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头。
虞青砚扫一眼就知道戚许在想什么。
事实上,这也是他们这几年来见面时惯常发生的常态——相顾无言,只能沉默。
当初他狠心提出让戚许出国的建议,便是希望戚许能去外面看看更大的世界,认识更多不同的人,或许这样就能纠正某些因为过于亲密导致的错误认知,将他们之间曾经走偏的关系拉回正规。
可五年时间过去了。
想到前不久在巴黎亲眼看见的那一幕,虞青砚心里那股跟后悔有关的情绪再一次翻腾起来,很轻很缓地蚕食他的心脏,令他感觉有些不太舒服。
但他不知道现在后悔还来不来得及,更不知道已经二十三岁的戚许还需不要他反悔。
“小叔叔,”戚许无意识摩挲了一下矿泉水瓶,微微垂下眼望向虞青砚,终于开口解释:“我回国不是故意不告诉你。”
“只是时间太短了,所以——”
“所以你觉得没必要?”
戚许沉默了一下。
“那现在呢,”虞青砚继续问,“遇到永川地震,你准备在国内待多久?”
“我也不知道,想先待在这儿多帮些忙,”戚许给自己设定了一个期限:“应该……半个月吧。”
虞青砚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不变,把矿泉水瓶放在脚边之后,突然换了个话题:“在国外偷偷学变魔术了?”
戚许顿了顿,忽然很想现在把闻卓阳拎过来打一顿。
但没等他想好应该怎么解释这件事,突然看见虞青砚笑了一下,戚许心跳骤然加快了几分——要知道以往他们每次见面都有些说不出来的尴尬和生疏,彼此都守着某条泾渭分明的界限,戚许已经很久没看过虞青砚在他面前像这样笑过了。
他不由得怔了一下,甚至在某个瞬间希望时间能定格在这一刻。
要是虞青砚能一直这么看着他笑,就算让他死了都行。
“你回国可以不跟我说,但我知道你在永川却不能不来找你。”
“所以,看在你小叔叔这么大老远不辞辛苦的份上,一会儿回学校了给我也变一个吧。”虞青砚像以前那样,伸手在戚许脸上弹了一下:“看看你自己偷偷学得怎么样,有没有青出于蓝。”
回到学校的临时安置点时天已经快黑了。
距离第一次地震发生已经过去将近四天,临时安置点逐渐从最初那种混乱、拥挤和令人窒息的绝望状态中变得井然有序起来。
虽然还是持续不断有伤员和因为房屋倒塌导致无家可归的居民被送过来,但也有越来越多人加入志愿者的队伍,和救援队一起齐心协力拯救自己的家园。
戚许团队跟闻卓阳团队的其他人也都忙了一天。
余光瞥见戚许跟闻卓阳回来,助理小乐连忙跑去发餐点拿了两份盒饭:“老大,卓哥,今天的饭是热的,还有鸡蛋。”
看到虞青砚的时候愣了一下,“这位是——”
“这是你们老大的小叔叔,”闻卓阳非常丝滑地把话接过来,还大言不惭又补了一句:“也是我虞哥。”
“今天给学校带来一大批药品跟必需品援助的那个人就是他,你们都跟着我一块儿叫哥就行。”
戚许再一次忍住把他拎过来打一顿的冲动。
但木着脸没有反驳。
幸好小乐从三年前就跟着戚许,也知道闻卓阳是个什么尿性,只选择性听取了前半句话,语速飞快道:“那我再去多拿份饭。”
戚许工作室的众人对虞青砚很热情。
首先当然是因为他跟戚许之间的关系,再加上虞青砚本身也很有魅力,何况在地震这种时候能突然带着大批物资及时出现在永川更是一件令人惊奇的事。
因此好几个平时爱聊天的灯光、摄影助理都凑过来围着虞青砚问东问西,虞青砚就笑着跟他们聊天。
戚许端着一次性塑料饭盒,表面上看起来是在吃饭,实则筷子一动没动,将自己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不远处的闲聊那里。
他听见他工作室的华裔数码师好奇地问虞青砚跟戚许的关系,“虞老板,你看起来也太年轻了,又帅!今年几岁能说吗?为什么是我们老大的小叔叔啊?”
一个从小在国外长大,情商相当欠缺的创意师也把脑袋探出来:“就是啊,以前居然都没听老大说过。”
负责布景设计的美术指导觉得这话有些不太妥当,立刻在他肩膀上拍了一把,把话接过来吐槽道:“你连实习期都没过呢!加入我们团队还不到三个月,哪儿来的以前。”
于是其他人都笑了起来。
在突如其来的灾难跟生死边缘走过一遭,大家难得暂时摆脱阴霾,轻松地坐在一处说说话。
虽然吃的是很简陋的盒饭,聊天环境也是临时搭起来的帐篷,但气氛很好。
而且虞青砚要是想把天聊舒服了,那绝对是很轻松的。
甚至还有胆子大的艺人对接跃跃欲试找虞青砚要联系方式:“那您现在是单身吗?有没有女朋友啊?”
戚许不自觉攥紧了手里的筷子。
他听见虞青砚笑着说:“我都三十几岁了还年轻呢,跟你们这群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早就有代沟了。”
还听见他说,“没听说过我很正常……你们老大都长这么大了,要是天天都把我挂在嘴边上那还得了?”
至于最后那个问题,戚许还没听见虞青砚回答,临时安置点突然响起一阵嘈杂的声音,直接将虞青砚的声音盖了过去。
等那阵嘈杂的声音过去了,闻卓阳又突然杵到他面前要聊新专辑封面照的事。
戚许默然片刻,强迫自己不要再关注虞青砚那边的动静,“你说。”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刚刚跟经纪人联系过的闻卓阳顿了一下,难得正经看着戚许说:“但我对这次新专辑和封面照有了点新的想法。”
他们虽然经历了一场地震,但已经拍摄完成的照片数据并没有丢失。
经纪公司是那边是希望能借此机会炒作一把,毕竟被称为“自然遗产最后秘境”的月亮湾如今多处山体滑坡,景区也遭到了一定程度的破坏,他们在震前拍摄的那组照片本身就带有很强的社会关注度。
再加上戚许的名头跟地震的噱头,新专辑在发布之前就肯定会爆。
老实说,这种做法站在宣传的角度确实没错,但这几天身处地震中心,眼睁睁看见那么多人流离失所,闻卓阳却有些说不出来的别扭。
“我也不是觉得之前拍的那组照片不好,”闻卓阳皱了皱眉,“我就是忽然觉得不太合适,而且我现在又有了点新灵感,想重新写几首歌放进去,所以可能新专辑封面照和宣传照也要跟着一起调整——”
“我懂你的意思。”戚许言简意赅,“灾难跟痛苦不应该被拿来炒作,至于生命……生命太脆弱了,”他垂着眼皮顿了顿,眼中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谁也看不见的隐痛:“而且谁都不知道明天跟意外什么时候会先来。”
“这跟你之前理解的不太一样吧?”
“对!”闻卓阳狠狠点头,“就是这个意思,你让我为了流量拿7.3级地震去炒作,我实在是接受不了,心里过意不去。”
戚许“嗯”了一声,“本来我也准备找时间跟你聊聊这件事的。”
“之前那组照片可以作废,我重新再给你拍一组。”
“不过那些照片本身也是一种记录,”戚许说,“只是看你准备怎么用。”
戚许还记得他最初开始学摄影的初衷——因为照片可以定格记忆,能将很多个美好的瞬间都变成永恒,就算脑子里的画面会变模糊,但照片永远存在,而且每一张照片都有它特殊的意义。
只不过他失去的太多了。
到最后就连看着那些曾经象征着无数美好的照片都觉得撕心裂肺,痛彻心扉。
闻卓阳不知道戚许在想什么,见戚许完全理解自己的想法并且表示愿意配合瞬间就兴奋起来,“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不过你的档期没问题吗?”闻卓阳知道戚许现在有多么炙手可热,“会不会耽误你其他工作?”
“……”戚许喝了口冰水:“不会。”
此话一出,闻卓阳一把勾住他的脖子,喜不自胜:“要不咱俩是好兄弟呢。好兄弟,一辈子,你放心,我会对你不离不弃的!”
戚许拧着眉头正想让他滚蛋,然而话还没说出口,抬眸就对上虞青砚望过来的目光。
戚许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将闻卓阳从自己身上推开,低声道:“你他妈别离我这么近。”
完全处在状况外的闻卓阳一脸懵逼,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反应过度了的戚许顿了一下,木着脸又补了一句:“太热了。”
闻卓阳更加莫名其妙。
十一月份的山区,晚上大概连十度都不到,哪里热了?
戚许再一次攥紧了手中的一次性筷子,脸颊也不自觉绷紧。
他觉得自己实在可笑至极,重活了一辈子好像也没什么太大的长进。
分明重生回来的那一刻就决定要彻底远离,偏偏无时无刻都拿不起也放不下,生怕虞青砚在意,又生怕他不在意。
闻卓阳早就知道戚许的臭毛病。
他们大学时住同一个公寓,偶尔有其他同学过来串门,男生之间勾肩搭背实属正常,偏偏戚许不喜欢跟任何人有任何肢体接触,冷淡至极。
这也是闻卓阳最开始觉得戚许不好接近的原因,后来逐渐习惯了,要是哪天戚许跟谁勾肩搭背,他说不定反而会觉得戚许中邪了。
闻卓阳正要开口说些什么,面前突然出现了一双又长又直的腿。
虞青砚俯身把戚许手中的盒饭拿过来,然后动作极其自然地把自己手中的那份递给他,“不是洋葱过敏?”
“……”
虞青砚在交换盒饭的时候指尖不经意跟戚许的指尖碰了一下,分明只有那一瞬间,戚许却觉得自己全身上下所有的神经元好像都在顷刻之间转移到了手上,就好像过电一样。
以至于他指尖发麻,甚至没听清虞青砚究竟说了什么。
“你洋葱过敏?”闻卓阳愣了一下,“我天,我居然都不知道。”他跟戚许认识这么久都没听戚许提过,“严不严重?怪不得刚才一口饭没吃呢。”
临时安置点的伙食主要以填饱肚子为主,大家不可能在这种时候挑三拣四,助理小乐虽然知道,但估计是忙昏了头导致完全没注意到这一点。
“……”戚许在此刻终于回过神来。
他不是故意没吃,是根本就没发现饭盒里放着洋葱。
而现在虞青砚随手换给他的这份盒饭,洋葱已经被挑干净了。
在嘈杂无比的环境里,戚许清晰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他控制不住地扪心自问——就算重生一百次,他大概还是会在很多个瞬间无法抑制地对虞青砚感到心动,还是会大逆不道悖逆人伦地喜欢上自己的小叔叔。
这再正常不过了。
他怎么可能会不喜欢虞青砚?
只是命运好像不允许他得偿所愿。
因为上辈子他毫无敬畏之心,对老天爷接连给他的种种示警都视而不见,导致戚许在巨大的狂喜之后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这辈子好不容易能够重生,好不容易看着那个曾经被他害死的人重新活生生地站在他眼前。
戚许再也不敢冒险了。
不能喜欢。
不敢靠近。
害怕拥有。
想到这里,方才那一瞬间疯狂跳动的心脏好像突然被浸在了冰水里,一瞬间冷到刺骨,同时也令他终于清醒了一点点。
戚许拿着已经有点凉了的一次性饭盒,没搭理闻卓阳,只是跟虞青砚说:“谢谢小叔叔。”
虞青砚在心里很轻地叹了口气。
但脸上没表现出来,随便跟戚许并排坐在一起,用十分钟时间把同样已经冷了的盒饭吃了。
吃饭的时候戚许的电话响了,是外婆打来的电话。
外婆不知道是看见微博热搜了还是听谁说了,在电话那头焦急道:“你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啊!不是说回来工作吗,居然遇上地震了都不跟我们说!是不是要急死我跟你外公?”
“就是怕你们担心才没说,”戚许放轻了声音安抚外婆,“您放心,我什么事都没有,哪里都好好的,现在正带着团队一起在永川当志愿者呢。”
“过几天,”戚许说,“等这边情况稍微好一点了我马上就回去看你们。”
在旁边听戚许打电话的虞青砚很轻地摩挲了一下一次性饭盒的边缘,把盒子盖上,起身连着戚许放在旁边的一起拿上往垃圾桶那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