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慎将他救下来以后,洛厄尔也一度不敢在他面前露出自己的翅翼。
直到陆慎坚持要检查洛厄尔身上的伤。
陆慎到现在都还记得,当时他看到那双原本应该强大而美丽的翅翼的样子——
上面布满了电击、光鞭和其他曾经被折磨过的痕迹,已经无法猜测它完好无损时是究竟什么样子,看起来触目惊心。
陆慎问他怎么才能治好。
但洛厄尔却不敢相信这个好心救下自己的雄虫竟然想给自己治伤,过了很久之后才小声说,他自己能好。
在三等星,那些治疗药剂的价格都很昂贵。
翅翼上面的伤看起来严重,但只要不伤及翅囊,给他时间,他便能依靠自己的恢复能力慢慢长好。
然而陆慎却不同意。
他很轻地碰了碰那双鲜血淋漓的金色翅翼,看着洛厄尔畏惧又惶恐的眼睛说:“洛厄尔要乖,要听话。”
洛厄尔从来没见过像陆慎这样的雄虫。
陆慎那段时间总是早出晚归。
虽然看起来有些疲惫,但他竟然真的像他承诺的那样,为洛厄尔带回了源源不断的,足够治愈他全身伤痕的珍贵药剂。
在恢复药剂的作用下,洛厄尔身上那些看起来破碎、严重的伤口快速恢复如初,金色翅翼重新舒展开来,再次变得坚硬、强大而锋利。
洛厄尔几乎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感谢陆慎。
陆慎看着他笑了笑,“那能让我好好看一看你的翅膀吗?”
洛厄尔闻言耳根不自觉红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他从未在三等星见过比陆慎还要英俊的雄虫,而且他身上的气质永远都镇定从容,以至于洛厄尔莫名不愿意在他面前表现出自己狼狈不堪的样子。
养伤的这段时间他始终小心翼翼地避着陆慎,不想再让他看见自己自己身上那些惹虫厌恶的伤痕。
陆慎大概也发现了,所以他没再勉强过。
只要洛厄尔好好使用恢复药剂,他什么话都没有多说。
但现在洛厄尔身上的伤已经好了。
翅翼也不是什么见不得虫的隐私部位.
分明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要求,对上陆慎那双在虫族格外罕见的黑色眼瞳,洛厄尔却莫名感觉到一股让他心跳加速的紧张。
最后洛厄尔抿着嘴唇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他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掉,露出已经恢复到完好无损的白皙后背,红着耳根背对着陆慎,跪在那张简陋的、狭窄的床上。
于是陆慎终于看见了洛厄尔正常状态下的翅翼——美丽到几乎超出了他作为人类能够拥有的全部想象,震撼到令人失语。
当双翼舒展开始时,靠近根部的位置泛着琥珀色的深邃,然后渐次向外晕染,末梢是近乎透明的薄金,每一次颤抖或者扇动,都仿佛能够在空气中抖落细碎的光尘,超脱凡俗,美轮美奂。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些虫族会有收集雌虫翅翼的隐秘癖好。
因为这样的美丽完全可以让你忽略它其实拥有巨大杀伤力的内在,只被眼前所看到的景象迷惑,控制不住想收藏、想占有、想掠夺。
当时陆慎强行忍住了没有伸手去碰。
他不想让自己表现得像一个不怀好意的流氓。
更何况他心里也很清楚,眼前这双好看到惊人的翅翼在健康状态下其实锋利到可以直接割断他的手。
然而始终背对着陆慎跪趴在床上的洛厄尔,却很小声很小声地对他发出了邀请。
洛厄尔说:“……您可以摸一摸,我不会伤害您。”
雌虫的直觉天生敏锐。
即使是看不到陆慎的脸,依然能感受到他落在自己身上存在感极强的灼热视线,散发着类似渴望的气息。
洛厄尔想,陆先生身为雄虫,对自己没有的翅翼感到好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而且他还救了自己,拿恢复药剂给他治伤,教他怎么用枪,怎么保护自己……他是洛厄尔见过最好的雄虫,对他最好。
所以洛厄尔的翅翼只会伤害敌人,绝不会伤害陆慎。
但那天洛厄尔将脸埋在枕头里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陆慎过来摸他的翅翼,他不知道为什么,还以为是自己会错了意。
——直到后来他长至成年,第一次跟陆慎上床。
还是在一个漆黑的夜晚,洛厄尔被从未体验过的湿吻亲得浑身发软,眼角发红,他攀着陆慎精壮而有力的肩膀,献上自己柔软的舌尖,任由陆慎深入吮吸。
他们的牙齿撞到一起,鼻尖贴在一起厮磨。
在洛厄尔身体里的渴望几乎按捺不住的时候,陆慎扣着他的下巴要求:“把翅膀伸出来。”
他重复:“洛厄尔,翅翼张开让我看看。”
洛厄尔不知道陆慎这个时候要他张开翅翼是想做什么,但他很听话,在任何时候都不会拒绝陆慎的要求。
于是当时一整个房间都被洛厄尔翅翼上闪烁的金色光点照亮。
陆慎的手掌很热。
分明应该锋利、坚硬的翅膀在他滚烫的手掌中变得脆弱、柔软,然后又在陆慎密密麻麻持续不断的亲吻当中不住扇动、颤抖。
洛厄尔体会到从未有过的失神与快乐。
他控制不住呜咽出声,甚至差一点稳不住身形,要往前栽倒在床上,却被陆慎捏住肩膀,从后面吻住他的侧脸。
陆慎说:“原来洛厄尔说的都是真的。”
“你的翅膀和你一样都很乖,对不对?”
那天,陆慎断断续续在洛厄尔身上落下很多个吻,有的在身上,有的在翅翼上。
他还跟洛厄尔说了很多话,
比如,他三年前第一次看到洛厄尔翅翼的时候就想过要像现在这样做,只不过那时候洛厄尔太小,他怕会吓到他。
再比如,他不那么温柔地将手指探到洛厄尔的口腔里,将他原本就很红的嘴唇颜色弄得更深,然后盯着他的眼睛教育他,以后不要邀请任何雄虫摸他的翅膀。
那时候洛厄尔的目光已经彻底涣散,他甚至听不清陆慎究竟在说什么,只凭借本能含住陆慎的手指,同时将腰身压得更低,让自己的身体能更贴近陆慎,更方便他动作。
后来,在很多个肌肤相贴,耳鬓厮磨的夜晚里。
他发现陆慎是真的很喜欢他的翅翼,也曾扣着他的下巴,一遍遍重复提醒他那天晚上说过的话。
洛厄尔在极度失神和快乐的时候想——
怎么可能呢?
虫族是很难卸下防备的种族,警惕几乎刻进他们的骨子里。
他们害怕给自己招来祸患,所以除战斗状态以外,平时绝对不会将自己的翅翼露出来,更遑论邀请雄虫来触摸自己。
而那些雄虫除非想摘除他们的翅翼。
哪怕面对自己的雌君,在雌虫没有佩戴抑制环的时候,也绝对不敢伸手去进行触摸,以防他们那双翅翼会伤害自己。
雌虫的翅翼只会在真正喜欢的人面前变得柔软。
这不仅仅虫神赐予他们的武器,更是他们情感上爱与不爱最直观的证明。
因为他全身心信任和爱慕着身上的雄虫,他的翅翼才绝对不会伤害他。
而现在——
他的翅翼却违背了他的意志,在希奥多亲王面前露出了柔软可亲的状态。
即便是在濒临失控的状态下,洛厄尔依然不受控制睁大了眼睛,胸口剧烈起伏,想知道究竟是为什么会出现这种荒谬而不可思议的错误。
但随着他的翅翼率先背叛,他的身体也紧随其后,在雄虫白兰地味道的信息素朝他席卷而来的瞬间,颤抖着失去所有力气瘫软在希奥多亲王怀里。
情难自抑。
渴欲翻滚。
那种想被进入、被安抚的感觉几乎将他完全淹没。
洛厄尔艰难喘息,痛苦难堪,用力咬紧下唇想像以往每一次发情期那样抵御源于血脉的兽类本能。
他紧紧攥着拳头,顾不得思考方才那一幕究竟是什么原因,竭尽全力想站直身体,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恍惚之中,他似乎听见希奥多亲王叫了他的名字。
声音低沉,是那种令洛厄尔觉得熟悉至极,却又有些陌生和复杂的语气。
心头重重一跳,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灼热发烫的后颈蓦地感受到尖锐一疼——
“这是最后一次。”
陆慎将针管中的药剂推进洛厄尔的皮肤里,用很沉很沉,情绪难辨的语气说:“以后不会再让你用这个。”
洛厄尔瞳孔微缩。
随着冰凉药剂在顷刻间进入他的身体,他怎么可能分辨不出来希奥多亲王给他用了什么?
……是抑制剂。
而且看针管的样子,似乎跟军方常用的那种不太相同。
大概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陆慎声音很轻地解释道:“这是深海专门为皇室研究出来的高级药剂。”
药效相同。
但副作用没有军方常用抑制剂那么大,不会令雌虫在注射过后感到剧烈疼痛。
同样的,成本也更加高昂,价值千金。
抑制剂完全起效到彻底压制住发情期大概需要五分钟的时间,在这个过程中洛厄尔身体里的欲望虽然会逐渐平息,但五分钟内他会保持浑身脱力、站立不稳的状态。
看着他恢复了几分清醒便立刻挣扎着想要从他怀里离开的样子,陆慎说不清自己究竟是什么感觉,目光不自觉转移到洛厄尔的脖颈。
刚才他亲眼看到了洛厄尔后颈上面的虫纹。
与他六年前离开时尚还浅淡的颜色不同,方才发情时,那灼热滚烫的虫纹颜色几乎深成酒红——在虫族只有始终用药物熬过发情期,从未得到雄虫信息素抚慰的雌虫才会出现这样严重的颜色沉淀。
那是他们经受过痛苦的证明。
陆慎再一次忍不住想。
为什么要这样苦苦坚持?
为什么宁愿死都不肯妥协?
如果他不回来呢?
要是他回不来呢?
理智告诉陆慎这一切都是假设,他已经回来了,并且在系统帮助下拥有了奥诺里帝国雄虫目前能达到最高的A级血脉,所以一切坏的、不好的阴霾都会离洛厄尔远去。
可依然无法抑制感到心脏钝痛,有如刀割。
这一次他没有再阻拦洛厄尔冷汗淋漓仍然咬牙坚持后退到一个安全范围的动作,看着面前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独自成长为少将的雌虫,所有骄傲和赞许的情绪后劲十足地转化为成千上万倍的后悔与遗憾。
混杂着灭顶般席卷而来,密不透风的心疼,让陆慎在这一刻甚至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洛厄尔仍在喘息。
但陆慎打进他后颈的抑制剂效果很好,他能够感受到自己体内汹涌难耐的情潮正在药物作用下迅速消退。
顾不上去管其他。
他只知道面前这位贵族雄虫应当没有标记他的意思,这让他无比庆幸他早在一年前就毁掉了自己的脸。
但这会儿重新想到之前翅翼在面对希奥多时出现的异状,以及希奥多身上白兰地味道的信息素,洛厄尔指尖掐入掌心,他听到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早就已经死去多时的希冀再一次死灰复燃。
他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哪怕微茫的希望,不自觉望向希奥多,哪怕依然站立不稳,哪怕依然冷汗涔涔,他艰难聚起一丝力气沙哑着嗓子问出声音:“殿下,恕我冒昧,请问您认不认识……”
认不认识一只叫陆慎的雄虫。
他跟希奥多亲王有着几乎一致的身高。
他也有一头在奥诺里帝国十分罕见的黑发。
他身上也有一模一样的白兰地味道。
若是希奥多跟陆慎有什么亲缘关系,或者他有可能知道陆慎在哪里……
然而没等洛厄尔把这个问题问完,他看见希奥多亲王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就像许多年前那个人身披星光在三等星地下城区走到他面前时一样。
因为逆着光线以及抑制剂尚未完全起效的缘故,导致希奥多亲王那张深邃的面孔显得有些晦涩不清,但他眼中却蕴藏一股着某种足以让洛厄尔呼吸停止的情绪。
于是洛厄尔剩下的话没有说完。
而且他听见了希奥多用很沉很沉的语气向他说“对不起”。
这对洛厄尔来说像在做梦,令他浑身僵直,仿佛变成了一尊蜡像。
因为帝国的雄虫从来不会道歉。
更何况他与希奥多在今天之前从未有过任何交集。
他不明白……拥有皇室血脉的贵族雄虫为什么要向他说对不起?
像是看出了洛厄尔的惶然、迷茫与无措,陆慎抬起手来很轻很轻地摸了摸他像绸缎一样的金色长发。
“洛厄尔,”他说:“等我回来的这两千多天,你是不是一直都过得很辛苦?”
陆慎想说的话其实还有很多。
除了对不起之外,他还想跟洛厄尔说我很想你,从离开的那一刻就开始想你;想问洛厄尔三十七次精神暴乱和无数次发情期是不是很难熬;跪在地上喊他名字的时候在想什么;有没有恨过他;为什么当了少将却比以前更瘦了……
但从他说出“对不起”的那一刻起,洛厄尔就僵在原地,不敢置信地抬头望他。
陆慎一直都知道,他一手养大的雌虫天生就很敏锐,也很聪明。
陆慎甚至连自我介绍都不必多说,只需要揭开其中一个微小的线条,洛厄尔便能迅速从这个线头抽丝剥茧,抵达那个最不可能的可能背后隐藏的真相。
于是,从陆慎的角度,他看到洛厄尔像是凝固了一样,所有动作都慢了半拍。
他先是转动目光,近乎于茫然和震惊地重新将陆慎从上到下看了一遍,然后张了张口。
不知道他想要说什么,质疑还是确认,但陆慎看到他睁大了眼睛,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话还没说出来,眼睛骤然红了。
陆慎心口一疼。
两千三百二十七个日夜。
果然他回来的还是太迟了。
事实上,洛厄尔的大脑到现在还是一片空白。
刚才要说什么,想说什么已经不记得了。
他目不转睛,近乎失礼地盯着站在他面前的希奥多亲王,盯得眼睛发酸,心脏发痛——要知道,即使他身为少将,在奥诺里军功赫赫,这样冒犯一只尊贵的贵族雄虫,毫无疑问会被处以一百光鞭,在惩戒室被打到皮开肉绽。
但现在别说是一百光鞭,就算是即刻被摘除翅翼流放荒星,哪怕付出天大的代价——洛厄尔也绝对,绝对不可能在现在这个时候移开视线。
他忍不住怀疑自己听到的一切。
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海支离破碎到已经疯了。
他想,怎么可能呢?
面前这只雄虫分明是当今虫帝的侄子,是连索伦上将都必须对他尊敬客气的希奥多亲王。
面前这张脸跟他曾经刻骨铭心的完全不同。
即使有这一两个令他心头发颤的相似性,但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是他记忆里那个早就消失不见的雄虫。
可所有怀疑或者否定的念头,都抵不过这一刻他心脏不受控制疯狂鼓噪的声音。
因为翅翼从未有过的异常以及两千多天这个只有他和陆慎才知道的时间点已经足够抵消一切合理的不合理的质疑。
但或许是因为眼前的这一切令洛厄尔感到太过难以置信,又或许是抑制剂尚未完全发挥效用。
以至于几分钟过去了,反应能力和反应速度在整个军部都首屈一指的S级雌虫都始终呆立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除了胸口剧烈起伏之外。
他所有情绪,包括语言系统都被彻底冻结。
过去六年,两千多个日日夜夜以及无数次在生死边缘挣扎也从不放弃的委屈、痛苦、渴望和思念在这一刻竟然也没有立刻浮现。
分明是应该欣喜若狂的。
但洛厄尔却迟缓到甚至不确定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或者说些什么,连呼吸都使不上力。
然后他再一次听见面前的人开口——
“我知道这件事听起来确实是有些难以置信,”陆慎说:“虽然换了一个身体,但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我并不是希奥多。”
他顿了顿:“我是陆慎。”
“好久不见,洛厄尔。”
“……”洛厄尔脑子里“嗡”的一声。
他又张了张口,但发现喉咙还是那种被堵住的状态,不知道该怎么理解自己听到的这句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于是陆慎又摸了摸他的头发,而且这次从绸缎一样顺滑的发丝转移到侧脸,用洛厄尔久违又熟悉的动作,轻轻地摩挲了一下他的脸颊。
陆慎掌心的温度比洛厄尔皮肤温度要高出不少。
洛厄尔僵硬地随着他的动作转了一下头,看起来像仍然没反应过来的样子,但陆慎却莫名觉得这只雌虫的神经仿佛在这一刻绷到极致,稍有不慎就会断裂。
然而,就在他深吸一口气,准备像六年前那样问洛厄尔“要不要抱一下”的时候,突然察觉到门外有些轻微的异动,陆慎下意识抬眸望去。
原本呆立在原地的洛厄尔却比他反应更快,
在意识到外面有虫在偷听他们谈话的这一刻,洛厄尔几乎瞬间拔出了挂在腰间的佩枪,二话不说用最快速度拉开了门,又准又狠地将那把银色的伯莱塔顶在了门口不请自来的雌虫太阳穴上。
——这不是第一军的军雌。
洛厄尔记得他每一张部下的脸。
而且这只被他拿枪顶住的雌虫正拿着一个微型摄像机瑟瑟发抖,可能是因为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发现,一时间甚至连表情都控制不住,强撑着厉声质问道:“洛厄尔少将,你这是在做什么?!”
洛厄尔眼睛微眯,认出了可这只雌虫的脸。
这是跟他们奔赴亚历克星前线的一名随行记者,来自奥诺里联合通讯社的前线新闻部,名叫基安。
洛厄尔隐约还记得他。
因为跟其他只做真实记录的媒体不同,为了拍到足够博取眼球的新闻,这只雌虫记者曾几次三番违反军令,深入前线拍摄涉密画面,并取以各种夸张的标题扭曲事实,只为在星网上博得更多点击和关注。
他视军雌于前线拼杀的荣耀于不顾,将残酷惨烈的牺牲当做可以扭曲的娱乐。
就连前段时间洛厄尔在亚历克之战中出现第三十七次精神暴乱导致战争失利的画面,也是被他拍下,违规上传至星网,煽动舆论,导致整个帝国一片哗然,争论不休。
一时间第一军团群情激愤。
偏偏因为他随行记者的身份,不仅无法约束,还要分出军雌去保护他。
直到洛厄尔扛过精神力暴乱,并且顶着巨大压力,率军重新从异兽手中夺回亚历克星统治权,在这位惯常模糊重点,乱用笔杆子吸引眼球的记者脸上狠狠扇了一个耳光,他才悻悻老实下来,用传统笔法和其他媒体一起报道第一军团的胜利。
此刻,洛厄尔甚至不需要多想,便能猜到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无非是听说了希奥多亲王纡尊降贵奔赴前线,还当着索伦上将的面要求和他单独相处,觉得这应当又是一桩能够在星网上赚足流量的爆炸新闻。
试想看看。
一只富可敌国,地位尊崇,却患有应激障碍无法释放信息素的贵族雄虫。
和一只从来不肯接受雄虫匹配,还刚刚为帝国打过胜仗的S级军雌少将。
若是他们两个单独相处,那么洛厄尔接受雄虫的强制匹配是大新闻,选择反抗更是大新闻,怎么都不算亏。
不怪这位记者胆敢冒着违背禁令的风险跑到这里偷拍。
——所以他在门外站了多久?
方才大脑一片空白的状态已经迅速被洛厄尔切换到敏锐的战时状态,他的视线扫视一周,最终落在记者手上的微型摄像机上。
“你……你快把枪放下!”被洛厄尔盯住的基安心头一寒,不自觉将手中的摄像机攥紧了:“我是帝国联合通讯社的随行记者,就算你是少将也不能随便拿枪指着——”
然而他“我”字还没说完,剩下的话便像被卡住脖子一样戛然而止。
因为他听到“嘭”的一声。
洛厄尔手中的银色伯莱塔正冒着硝烟的味道,又狠又准的一枪直接穿过他的右手,击碎了手中攥着的微型摄像机。
记者甚至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秒洛厄尔便调转枪口重新对准了他的脑袋,用心平气和的语气问他:“你刚才听到了什么?”
“……”被黑漆漆枪口对准的感觉实在太过惊悚,洛厄尔那双碧绿色的瞳仁也太过幽冷。
想到自己方才不小心撞破的那个令虫震惊的天大秘密,基安不受控制抖了一下,下意识望向站在洛厄尔身后的希奥多亲王。
这位自称“陆慎”的希奥多亲王也抬起眼,面无表情地望向他。
不过只随意扫了他一眼,陆慎就收回视线,将目光重新落在洛厄尔的侧脸上,仿佛对他的所作所为毫不吃惊,看起来很专注的样子,只是不知道在想什么。
基安脊背发凉。
他忍不住想,疯了。
这简直是疯了。
就算面前这只雄虫冒名顶替了希奥多亲王的身份,那他也是一只雄虫!
奥诺里帝国怎么会有雄虫可以容忍像洛厄尔少将这样的雌虫在自己面前这般凶悍跋扈放肆?!
眼下摄像机已经被一枪打成碎片。
他无意中拍到的镜头自然也全部损坏,根本不能采用。
若是洛厄尔铁了心要对他动手——
终于意识到自己处境的基安面色在刹那间惨白一片,再也没有方才的强势,一时间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嘴唇哆嗦着:“我……我只是不小心路过这里,我什么都没听见。”
“是吗?”洛厄尔心中的戾气几乎压抑不住,握着枪的白皙指骨微微泛青。
但他的声音还是很轻,看着基安微笑道:“可你的表情却不是这么说的。”
基安瞳孔骤然放大,还没来得及为自己争取,下一秒,洛厄尔的枪直接对准了他的咽喉——
就在洛厄尔准备直接扣动板机直接为陆慎解决掉这个麻烦的时候,熟悉的白兰地味道从后面覆了上来。
陆慎握住他持枪的手,轻声道:“洛厄尔,别冲动。”
洛厄尔又是浑身一僵。
没等他开口,陆慎像从前做过无数次的那样,径直接过他手中的伯莱塔,动作干脆利落,手腕一转,顺势握住枪口,然后拿着枪把重重往基安头上一砸。
看着基安瞪大眼睛,在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打晕在地,陆慎又抽出一条手帕,低头把枪擦仔细干净重新递还给洛厄尔。
陆慎知道洛厄尔刚才是想杀了这个偷拍的记者。
但这里是亚历克星临时军事驻地,很明显洛厄尔这间简陋至极的办公室根本就不隔音。
一旦枪声传出去——即便他是第一军少将,在驻地无理由枪杀一名随行记者,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