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洛厄尔生日,陆慎都会在菲城一家能眺望整个城市夜景的餐厅包场,在对面海上放一场持续三个小时的盛大烟花,然后一个人坐一整夜。
很神奇,那天晚上烟火放完之后,站在落地窗前的他凑巧看到了一场接踵而至的流星雨。
陆慎忍不住想,如果偌大的宇宙能够相通,那么此刻他看见的流星是不是有一天也会从奥诺里帝国上空划过,出现在洛厄尔眼前?
于是很俗套的,他平生第一次闭上眼睛许愿。
然而没等他收拢思绪继续说自己的愿望是什么,洛厄尔已经攥住了他的手,很认真地看着他问:“您许了什么愿望?”
“能不能告诉我?”
因为房间里所有的灯都开了,所以从陆慎的角度可以很清楚看见洛厄尔的表情。
看见他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您许了什么愿望,只要告诉我,我都会竭尽全力去帮您实现”的字眼。
陆慎眼底涌起很深很深的情绪。
他凝视洛厄尔许久,轻声说:“我许的愿望是,希望你能爱自己多一点。”
他听不太懂。
奥诺里所有雄虫都希望雌虫对他们卑躬屈膝,予取予求,匍匐在他们面前,献上所有的尊严、财产与荣耀,活成他们的附庸。
只有陆慎会看着洛厄尔的眼睛,说我希望你爱自己多一点。
“少将,与第四军的联合演习将于十点开始,索伦上将说第一军参与演习的军雌调配交给您全权负责,”伯顿站直了向迎面走过来的洛厄尔行礼,同时将手中的文件夹递给他,压低声音道:“格兰特少将已经在您办公室等着了。”
洛厄尔“嗯”了一声,接过提前沟通过的联合演习方案扫了一眼,拔出插在上衣口袋的钢笔,一边走一边签字,签完字再重新递还给伯顿:“怎么了?”
“……没怎么。”伯顿咳嗽一声,飞快将自己落在洛厄尔脖颈处的目光收回来,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到地低下头。
都怪他眼睛太尖,竟然看到少将脖子上连军装衬衫都没遮住的吻痕。
伯顿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肯定是希奥多亲王留下的。
身为一只未婚军雌,“实在好奇”跟“不好意思”两种情绪同时出现,令从来都老实巴交的伯顿忍不住面红耳赤。
他想,少将跟亲王之间发展得这么快吗?
而且少将身上好像并没有被鞭笞过的痕迹,伯顿没闻到丝毫血腥味。
就在洛厄尔即将推门进入办公室的时候,伯顿终于想起另外一件正事:“——少、少将!”
“今天兰斯没有来军部上班,”提到这个,伯顿脸上出现了一丝忧虑:“而且我用光脑也联系不上他。”
兰斯是洛厄尔的另外一个亲卫。
因为前段时间刚刚新婚,并没有跟随他们一起参与亚历克星之战。
而今天婚假结束,原本他是应该重新回军部报道的。
洛厄尔脚步一顿,握着门把手,用碧绿色的眼睛冷静望向伯顿道:“用军部系统尝试定位,然后去查一查兰斯的雄主在做什么。”
伯顿瞬间站得笔直,后脚跟一碰再次抬手向洛厄尔行了一个军礼:“是,少将!”
大概是听到外面的动静,洛厄尔办公室的门从里面打开。
一名亚麻色短发,身批军服,肩上跟洛厄尔一样有着一星一叶的军雌单手搭在门上,看着洛厄尔扬唇道:“终于到了,我可在这儿等你半天了。”
“好了,你先去忙。”
跟伯顿交代一声之后,洛厄尔方才抬眸望向反客为主站在他办公室里的军雌,冷静道:“演习马上就要开始,你不在第四军坐镇,来我这里做什么?”
“这么久不见,当然是想你了,”第四军少将格兰特耸了耸肩膀,抬手将即将滑落的军服外套拉上去,“顺便来看看今年第一军今年还有没有藏着什么秘密武器,会不会像去年一样两个回合就将我们第四军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洛厄尔跟格兰特是旧识。
他们曾一起参与过四次战役,杀死过无数异兽,还曾经在很多次军部联合演习当中交手,洛厄尔自然熟知格兰特的性格。
没有把他说的话放在心上,洛厄尔径直走进办公室。
跟在后面的格兰特却跟伯顿一样,眼尖地看到了洛厄尔脖颈上的吻痕,“这是——”
瞬间反应过来,洛厄尔下意识抬手按住衬衫衣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格兰特眯起眼睛,意味深长地看着他:“那位希奥多亲王留下的?”
“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向那些雄虫妥协。”
扔给洛厄尔一支烟,然后给自己也点上,格兰特随意在办公桌上找了个位置坐下,抬眸望向洛厄尔道:“不过这样也很好,最起码能逃过在未来精神力暴乱而亡的悲惨宿命。”
洛厄尔没接话。
他接过了这支烟也没有点。
只不过伴随着格兰特吞云吐雾,办公室萦绕着香烟的味道,还是无法避免勾起了他压抑很久的烟瘾。
事实上。
自从陆慎回来以后,他便没有再碰过香烟。
他害怕陆慎会闻到他身上难闻的烟味。
但毫无节制地抽了六年,在很多个绝望的、难熬的、几乎无以为继的时刻,洛厄尔都是靠着这个东西转移注意力,那种瘾早就已经深入骨髓,跟他密不可分,实在太难戒断。
天知道这几天洛厄尔有多少次习惯性摸上自己平时装着香烟的口袋——
在不知道怎么回复陆慎信息的时候、在陆慎面前手足无措的时候、不知道自己拙劣的演技有没有露出破绽的时候、跟陆慎对视便控制不住心脏狂跳的时候……
洛厄尔都控制不住想点上一根白兰地味道的香烟,深深吸上一口,让焦油和尼古丁循环过肺,仿佛这样才能镇定和冷静下来,恢复往日的从容。
但不行,不可以,不应该。
因为六年前那个洛厄尔是不会抽烟的。
不知道洛厄尔在想什么,看他半晌都没动静,格兰特有些莫名,突然生出一个十分荒谬的想法:“——你不会是怕希奥多亲王介意吧?”
“真的假的?我的天呐,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洛厄尔吗?”格兰特说:“还是我出现幻觉了?又或者是你在亚历克星受什么刺激了?”
格兰特是一名极其富有争议的军雌。
他出身在奥诺里西部一个贵族家庭,因为亲眼目睹过无数次身居高位的雌父被满脑肠肥的雄父鞭笞到鲜血淋漓,却因为深度标记而无法反抗,只能跪地求生,所以他从小便决定,绝不能让自己也沦落到这种境地。
但他也不会像洛厄尔一样拼死跟本能抵抗,将自己逼到精神力暴乱的程度。
他出手阔绰,一直以来都熟练游走在不同雄虫之间,接受他们的临时标记,通过这种浪荡的方式获取自己生存所需的信息素。
也正是因为如此,格兰特的名声在首都星并不算好,甚至长期位于雄虫坚决不能匹配的未婚雌虫榜首。
当然他并不在意,甚至这更合他的心意。
他还曾经劝过精神海即将崩溃的洛厄尔不要倔强——像他这样活着不也很好吗?
洛厄尔知道格兰特是为了他好。
他们是竞争对手,是战友,同样也是一起在前线出生入死的朋友,洛厄尔很清楚格兰特并不像外界所说的那么难堪,如今这种生活不过是他唯一能替自己选择的反抗方式罢了。
只不过他们心中的观念和坚持不同。
洛厄尔永远走不了格兰特给他指的那条路。
“你没出现幻觉,我没受刺激,”洛厄尔最终还是将格兰特给他的烟放进口袋里没有点,“说正事吧,今年的联合演习——”
“别啊。”格兰特根本不想转移话题,直接从桌子上跳下来走到洛厄尔面前,万分好奇道:“希奥多殿下究竟有哪里不同,竟然能让你变成这样?怪不得我在星网上看到那张你戴面具的照片。”
“还有这脖子上的吻痕……”格兰特眼神再次瞟到洛厄尔颈间,红色的吻痕印在冷白的皮肉上,不难看出昨晚曾经发生过多么暧昧的事,挑了挑眉直接问:“你跟希奥多亲王上床了?很激烈嘛。”
“……”洛厄尔面无表情用警告的眼神望向他。
“好好好,”格兰特忍不住笑出了声,举起双手道:“我不说了。”
但顿了顿,不知道想到什么,格兰特那双向来戏谑又随意的灰蓝色眼眸里多了一丝认真的意味,他低头将烧了一半的烟蒂在烟灰缸中按灭,望向洛厄尔微微一笑,由衷地送出祝福:“不管怎么说,还是真心祝贺你。”
洛厄尔跟他对视。
他知道格兰特口中所说的“祝贺”,并不是祝贺他接受了一只雄虫,也并不是祝贺他即将摆脱精神暴乱而死的命运。
而是祝贺他终于放下了那段藏在心中无法割舍的往事。
是的——洛厄尔曾经跟格兰特提过陆慎的名字。
当时洛厄尔遇到发情期,渴望被标记的欲望翻滚,后颈虫纹以及精神海因为缺乏信息素疼到无法站立,甚至连枪都拿不稳。
格兰特不明白洛厄尔为何坚持,甚至冒着昏厥休克的风险,也要连续注射三针抑制剂。
就在他想用光脑联系自己认识的那个释放信息素非常大方,而且在床上也不算太过分的雄虫时,洛厄尔用冷汗涔涔的手紧紧攥住了他的胳膊。
“不可以。”洛厄尔一字一顿地说:“不可以。”
“我不需要任何雄虫的标记,”洛厄尔深深呼吸,瞳仁变成无机质冰冷竖状:“我绝、对、不、会、让、雄、虫、碰、我。”
可三针军用抑制剂打下去,副作用大到可怕,洛厄尔马上要上战场,格兰特都不知道他该怎么在异兽潮中活下来。
他忍不住质问洛厄尔:“你到底在坚持什么?!”
“不过是临时标记而已。”
“贞操有那么重要吗?”
“比生命还重要?”
然而几乎已经陷入半虫化状态,濒临崩溃的洛厄尔给到他的回答是毫不犹豫强行将金属圆形针筒抵在颈侧,重重刺进皮肤的动作。
格兰特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只说“道不同不相为谋”,恨不得转身就走。
随着三倍抑制剂药液进入身体,发情期症状逐渐得到缓解,意识恢复些许清明的洛厄尔扶着桌子站稳,深吸一口气,看着格兰特的背影声音沙哑又平静地说出了陆慎的名字。
有可能是不愿意失去这个为他着想的朋友。
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在不久前找过奥诺里所属的最后一个星球依然一无所获,导致有些话在心里憋了太久实在需要倾诉。
他没办法跟崇拜他、追随他的部下说。
也不能跟信任他、提拔他的上级说。
于是他告诉格兰特,并不是贞操对他来说有多么重要,也并不是他看不上格兰特这种获取信息素的方式。
而是因为他心里藏着一只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的雄虫。
那只雄虫跟奥诺里所有雄虫都不一样,他好得像他凭空做出来的一场幻梦。
所以即便他已经被迫放弃了寻找他的希望,依然不愿意忘记他,不愿意放下他。
他将其视作信仰,将其视作生命,将其刻进骨血,将他放在心中,胜过基因,高于本能。
大概是万万没想到洛厄尔会说这些。
格兰特当时气他不把自己当回事儿的怒火没了,不被领情的那股恼意也散了,转过头来张了张口,深深地看着大汗淋漓狼狈不堪的洛厄尔很久,半晌后语气复杂地只说了一句:“……现在我倒是希望你仅仅只是不屈从于命运了。”
并不想欺骗自己的朋友,从过去思绪中回过神来的洛厄尔看着格兰特的眼睛说:“是他回来了。”
并不是他接受了新的雄虫。
而是那个曾经救他、养他、教他,让他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的雄虫回来了。
格兰特怔了一下,听懂了洛厄尔这话里的意思,再次张了张口:“那希奥多亲王?”
洛厄尔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事实上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只能像在索伦上将面前说的一样,闭了闭眼,言简意赅道:“他就是希奥多亲王。”
这次格兰特脸上的震惊更明显了。
“那、那你们为什么……”看到洛厄尔脸上的表情,格兰特强行将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事实上,虽然同为少将,但第四军团在军部的权限远没有第一军那么大,他并不清楚希奥多之前跟军部的交易,也不知道对方的秉性究竟如何,他只是想问既然同在首都星,又为何会到现在才相认。
看懂了格兰特的未尽之语,洛厄尔沉默半晌,语焉不详道:“你就当他之前失忆了吧。”
“……”这个理由虽然牵强,但勉强也能说得过去。
耸耸肩膀,没有继续探究洛厄尔秘密的意思,格兰特收起自己那些多余的好奇心,再次看着洛厄尔的眼睛说:“那更要恭喜你了,得偿所愿。”
听到“得偿所愿”这四个字,洛厄尔的眼睫很轻地颤了一下。
他隔着格兰特望向他身后的镜子,平而直地注视着镜子当中那个身穿军服,面带伤疤的自己,忍不住在心里想——
他的确是得偿所愿了。
得偿所愿到即便在下一刻死去也觉得圆满。
可陆慎呢?
六年之后重逢,洛厄尔很清晰意识到陆慎还是跟从前一样,绅士、克制、温和、有礼……对待他的态度甚至比他们当初在三等星时更好、更温柔、更周到。
他知不知道他喜欢的那只雌虫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知不知道现在的这个洛厄尔极有可能不再是他喜欢的样子?
洛厄尔很轻地呼出一口气,那种想要点一支烟的念头再次浮现,挣扎、犹豫、渴望、惶然、愧疚和说不清道不明的躁意等多种复杂而矛盾的情绪充斥在他胸口。
“你这是什么表情?”格兰特皱了皱眉,“跟希奥多亲王殿下久别重逢,但相处的不愉快吗?”
“……当然不是。”洛厄尔也不知道是在跟格兰特说,还是在跟自己说:“他很好,比做梦还要好。”
“那你——”
“但是我不够好。”洛厄尔看着格兰特勾了勾嘴角,“你看看我这张脸。”
格兰特再次皱眉。
大概是在相熟且平级的朋友面前更容易敞开心扉,洛厄尔停顿了一下,语气没什么起伏地说:“格兰特,我们认识的太晚了,所以你大概不知道我以前是什么样子。”
他以前喜欢笑,会撒娇,很温驯。
眼睛里藏不住情绪,陆慎说什么他就信什么。
而现在。
他在陆慎面前笑的时候会提前思考该用什么样的弧度才更自然,撒娇也僵硬到像一架近十年没上过机油而且快要报废扔到回收场的机甲。
对陆慎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他依然愿意无条件相信,可身体里却好像有一只名叫占有欲的野兽在疯狂叫嚣,狰狞咆哮。
“我现在的变化太大了,我总觉得……”洛厄尔沉默,没等他继续往下说,纵横欢场多年的格兰特直接接过他的话头说了下去:“觉得希奥多亲王喜欢的并不是现在的这个你了,可能会失望,会愤怒,会离开,对吗?”
洛厄尔没有说话。
格兰特便当他默认了。
老实说,这个课题对格兰特来说近乎匪夷所思,或者更夸大一点,对整个虫族的雌虫来说应该都匪夷所思。
雄虫这两个字,除了稀少、珍贵之外,同时还意味着鞭笞、折磨、凌虐等种种负面词汇。
虽然受天性使然,雌虫会本能受到雄虫的吸引,并且渴望与雄虫交配,但应该没有一只雌虫会像洛厄尔一样深入思考这种关乎于“爱”的严肃命题
只不过,想到自己曾经无意中在洛厄尔那套公寓里看见的那些东西……格兰特很轻地叹了口气,觉得这件近乎于荒谬的事放在洛厄尔身上倒也算是合理。
毕竟对方倔强到整个军部四大军团皆知。
只是他不知道那位希奥多亲王究竟能否给予洛厄尔相同的回应。
而且,这世界上当真有值得如此珍重和仰慕的雄虫吗?
格兰特并不看好。
他很轻地叹了口气,站在洛厄尔的角度给了最中肯也最有效的建议:“如果当真害怕失去,那就不要在雄虫面前露出任何破绽。”
“虽然我并不认为你现在这样有什么不好,也不认为你脸上这道伤疤丑陋,”格兰特耸了耸肩膀:“但我认为谨慎和小心永远没错。”
洛厄尔的指尖不自觉收紧力道。
跟他之前想的一样——倘若不想面对有可能会发生的失去,那么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粉饰太平。
可为什么,分明早就已经明白这个道理,分明早就已经决定这样做。
陆慎越对他一如往昔,他越是感觉到挣扎、纠结、犹豫,仿佛现在的自己不仅面目全非,更加卑劣无耻,竟然妄图用欺骗的手段来换取这一生最应该好好珍贵的宝物。
这个问题堵在洛厄尔胸口一直到联合军演结束。
四大军团当中,常驻首都星的第一军团各方面综合实力最强,每年联合演习毫无意外都是第一军获胜。这对于洛厄尔来说几乎不需要费力。
作为第一军代表从阿诺德元帅手中接过勋章,并且参加完战术总结会后,洛厄尔重新戴上军帽跟伯顿、多里安、罗伯特一起乘坐飞行器从军演场地重新回到军部。
在飞行器上,当他俯瞰整个首都星的夜景走神的时候,忽然听到身后的多里安跟罗伯特他们“啊”了一声,又很快捂住嘴巴。
洛厄尔回过头:“怎么了?”目光扫到伯顿身上又想起什么,“对了,还有兰斯的定位查到了吗?”
“抱歉,少将,”伯顿马上站起来,有些羞愧道:“因为演习的事情耽误了,目前还没查到,稍后回到军部我会加速执行。”
洛厄尔“嗯”了一声,望向突然间就哑巴了的多里安跟伯顿,“有话就说。”
“……”多里安瞪了罗伯特一眼,掩耳盗铃般想将自己手上的光脑收起来,罗伯特也很尴尬,低着头心想刚才那一声怪叫也不是他发出来的。
总之,两个平时话很多的部下都没有说话,但在洛厄尔的注视下,过了半分钟还是硬着头皮将已经打开的光脑递给洛厄尔。
洛厄尔接过光脑看了一眼,屏幕上是一张很高清的照片——只不过角度刁钻,看起来像是偷拍。
照片里有一只身着剪裁得体的白色西装,金色碧眼,长相异常俊美的年轻雌虫,正冲着一只身姿挺拔,背对着镜头的雄虫微笑。
而那位穿着淡灰色西装的雄虫虽然仅仅只露出了一小半侧脸,看不清表情,但洛厄尔依然一眼就能确定照片里的就是陆慎。
整个奥诺里身高如此优越,气质同样光华内敛的雄虫大概仅此一个。
这张照片本身并没有丝毫暧昧,陆慎跟那只金发碧眼的年轻雌虫也并没有任何肢体接触,但或许是因为陆慎最近在首都星关注度太高,导致这张普普通通的照片在上传星网之后迅速引发了民众热议。
洛厄尔点了一下屏幕,照片弹了回去,抓人眼球的新闻标题跳出来,赫然是——
#希奥多亲王与霍索恩家族雌虫于酒店碰面,疑未来雌君之位有变#
现在是首都星时间19点41分,这张照片在十分钟之前被上传到星网,但评论已经刷了上千条,多里安他们大概已经看过,所以洛厄尔点击的时候没有任何缓冲直接弹了出来。
【霍索恩家族的雌虫好漂亮,跟希奥多亲王看起来好像很般配的样子】
【天呐,希奥多亲王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吗?雄虫当真不可相信】
【不敢想象这两位要是真在一起得是多么巨大的财富叠加。】
【就一张照片就敢说希奥多亲王未来雌君之位有变了?难道就不怕收到深海的律师函吗?】
【没错,请问你们将洛厄尔少将又置于何地?】
【但洛厄尔少将如今的脸确实是没有霍索恩家族的雌虫漂亮啊,而且霍索恩家族还是帝国医药巨头,跟希奥多亲王属于强强结合吧?】
见洛厄尔半天没有说话,多里安连忙站起来解释道:“少将,您千万不要看星网上这些没有营养的评论,他们脑子里都是虫屎,说的都是废话!”
“就是就是,”罗伯特也跟着帮腔:“这不就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照片吗。”
伯顿的嘴最笨,还没想好要说什么,余光却看见光脑上的页面忽然显示不可见了,他愣了一下:“……怎么回事?”
洛厄尔闻言,垂眸刷新了一下,发现方才还能看到的新闻确实没有了,页面显示不可见,评论区一片空白,就连其他转发都变成了不可查看的状态。
“被删了吗?”
“应该不是媒体主动删的吧?”
多里安跟罗伯特面面相觑,试探性提出另外一个可能:“会不会是希奥多亲王?”
毕竟这件事昨日也曾经发生过。
洛厄尔还是没说话。
因为他很清楚,这一定是陆慎做的。
只不过他脑子里仍然在想光脑上那张照片——之前索伦上将跟他提的时候,洛厄尔还没有特别清晰的概念,直到方才看见照片,他才知道霍索恩家族那个刚刚成年的继承者有多漂亮。
完美无瑕的脸。
清澈明亮的气质。
还有无与伦比的财富。
其实对于新闻标题上那句“疑雌君之位有变”的话,洛厄尔并没有什么感觉,因为他知道那并不是真的。
即使分开六年时间,他也不会怀疑陆慎亲口所说的话,更不会怀疑陆慎的品格。
所以跟霍索恩家族这餐饭应该是单纯的商务应酬。
而此刻陆慎用这样干脆利落的手段处理掉这条捕风捉影的新闻同样也能旗帜鲜明地表达他的态度,验证洛厄尔的猜测。
即便是站在洛厄尔的角度,也不得不承认霍索恩家族的雌虫是一个非常完美、非常优秀的结婚对象。
即使有些荒谬,他还是忍不住会想——如果陆慎因为他们朝夕相处那三年的感情错过这样一位几乎无可挑剔的雌君,日后发现他其实早已面目全非,会不会失望,会不会后悔?
短短几秒钟时间。
洛厄尔闭了闭眼,一直盘旋在心中始终游移不定、左摇右摆、不止何去何从的情绪忽然间就变得清晰起来。
他最起码应该给到陆慎知情和选择的权利。
洛厄尔在顷刻间做出了一个决定。
第141章
事实上,当陆慎跟霍索恩家族的晚宴还没开始,秘书就已经快步走进来告诉他照片被偷拍并且上传到星网,迅速引发热议的事。
陆慎没有太多时间关注虫族的八卦娱乐板块,所以在此之前专门交代过秘书,让深海公关部时刻注意跟自己以及洛厄尔相关的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