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渡by天塔有只猫 CP

作者:天塔有只猫  录入:09-19

说话的是正西方位的一座插满巨阙重剑的宝塔,人形虚影缩在塔中,只隐隐能看清几缕白发和半边酒壶。
“不过话说回来,大衍宗死了个普通弟子而已,至于这样大动干戈么?还打算启天罚阵对付一只小妖,老子可没心思陪你们玩这些过家家游戏。大师不如直接给句话,他到底有罪无罪?有罪就交给你们弄死,无罪老子就走了。”
“姓杨的!”
“别吵了,且先回归正题。”云芨宗那头冷不丁出声打断,“来龙去脉我等已经知晓,眼下最重要的还是。究竟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东西能证明,席义死于无咎之手。”
“不如先问问他从曦昀手中带走几枚橘子后究竟去做了什么?”
众人这才发觉中心垂首站立的天妖安静得有些过度了。
无咎:“你们能下来说话么?”
“...你说什么?”
无咎目视前方,一字一顿缓慢道:“我说,你们站太高了...实在惹人生厌得很。”
天际,有陌生鸦群缓缓汇聚。

黑曜石台骤然震颤,鸦群裹挟污浊血气自天际俯冲而下,尖锐嘶鸣撕裂云霄。
“这是什么妖法?!”
不计其数的亡鸦以自毁般的攻势席卷四方判席,几人才绽开的防护阵法眨眼便染上重重污血,光芒在嘈杂鸦叫声中忽暗忽亮。
他们不得已只能逃向下方黑曜石台。
无咎垂眸盯着足踝金链,转头看着终于与他平视的几人虚影,眼中冷意未散半分。
正前方的老者满脸怒容,鬓发略显狼藉,手中盘虬的枯木法杖倏然自上方显现试图砸下:“妖孽,你做了什么?!”
无量钟亮起,盾杖相接的刹那,无形波纹险些将几名修为稍弱的小辈震下台去。
不过下一刻,老者便被尖啸的鸦群罩了个彻底,随即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长老!”
剩余的鸦群还在嘶鸣着四周盘旋,眨眼将整个判台围得密不透风,浓重死气与剧烈罡风交织,逼得在场之人几乎睁不开眼。
唯有四肢被锁的人依旧笑得开怀,甚至颇有闲心看着竭力抵抗罡风的众人嘲道:“活该。”
没人有资格让他跪下。
只是若无其事的表象下,被封印得过于彻底的躯壳颤抖着渗出冷汗,禁术反噬在经脉灼出无数焦痕。
“无咎,收手。”
婆娑杖拦下急速掠过的亡鸦啄咬,寂煊上前一步,掌心浮起十二瓣金莲虚影,审判台裂隙中涌现的死气顿时如墨汁入水,尽数被吸入花心。
法杖随即升空,在鸦群肆虐中生生开辟出一方安宁护佑住众人。
众人竭力站稳,唯余满脸血肉模糊的老者在地上哀嚎着打滚。
“你做了什么?!老夫的眼睛!啊!!”
治愈术法绵延不绝兜头砸下,只是面对老者脸上腐蚀越发严重的伤势,如同石沉大海。
直到一瓣金莲轻覆其上,才堪堪延缓住腐蚀的速度。
看着轻易至跟前的人,无咎眼神未变,冷笑着抬手将人挥开。
“滚。”
手腕顷刻被人握住。
无咎嗤笑了声侧目:“怎么,又要给我加链子?反正本就没了法力,你如今...还能如何封我?”
“先住手。”
寂煊望向天际,他能抵御鸦群,却不知如何让这受召而来的非妖非魔非灵物,甚至不惧佛光的古怪动物退去。
“我、偏、不。”
原本正低头看着手中长剑,短暂发了会儿呆的曦昀闻言,当即转头轻声问道:“为什么?难道席义之死真是你所为?”
“是啊,”无咎歪头笑笑,应得干脆,“不为什么。反正也要被你们这些所谓的正道判天罚之刑,不如先下手为强。”
寂煊:“但三生蝶上不曾有你的气息,为何要认罪?”
裴昭:“三生蝶是何物?”
曦昀喃喃:“原来真是...”
遂音:“大师为何不早说动用了三生蝶?”
随后同目露不解的其余几人解释道:“一种早已失传的禁术,我殿藏书中有记载,只是对施术者损耗极大。三生蝶有逆流回溯之神力,当日的那只小蝶,虽说不足以回溯席义身死时的画面...但若蝶上未沾染无咎的气息,凶手绝不会是他。”
“那为何...”裴昭看看言辞凿凿的无咎又看看另一边,一时不明所以。
“你召出了三生蝶?”无咎笑着扫过众人一圈,“可惜这些人太过孤陋寡闻,看着好像没什么说服力。”
寂煊:“眼下无人判罪于你,现在住手,还来得及。”
“现在又不代表之后。大衍宗...”
无咎还想上前,周身蓦生出一方金色笼壁阻下他的步伐。话说到一半的人陡然转头瞪着身旁的人,阴恻恻磨了磨牙:“你到底还有多少关押手段,不如一并全用出来让我见识见识?”
寂煊侧目对视,嗓音依旧古井无波:“再任性妄为,恐有性命之忧。”
眼前的无咎同平日相比,似乎彻底敛去伪装的兴致,眼底唯余冰冷暴戾。
一片莲瓣悄无声息卷走人周身时隐时现的一缕灰雾。
“我的命,还轮不到旁人来定!”
鸦群陡然调转攻势,围聚成黑云向着他们两人方向猛烈扑啄,外层防御眨眼冒出蛛网状裂纹。
寂煊神情微凝,才召婆娑重回身侧。忽闻一声清悦咒令。
“定。”
场中光芒忽而大盛,阴阳道韵无声扩散,狂躁鸦群瞬息凝滞,如坠粘稠静域。
女修低语之际,玉剑刺入石台三分。
“散。”
太极虚影当空旋现,划分黑白双鱼气象覆没鸦群。遮天狂潮瞬息吞噬殆尽,转眼只余数片鸦羽凋零。
曦昀翩然落地,径直看向覆上一层灰烬的赤尾,徐徐收了剑势。
无咎抬眸,不躲不避迎着人淡漠目光撑地起身。眼前的曦昀,不似这些时日相识的同行者,然而气息无端让他更觉熟悉。
“引邪乱序,其心当诛。”
曦昀冲着天妖轻斥了句,却不再继续出剑。只是垂眸看向手中那柄跟随她数年的本命长剑凝起眉,疑惑情绪在眼底一闪而过。
“是你...”
无咎微不可察呢喃一声,目光在那素净玉剑和女修间流转数息,眼中浮起一丝忌惮之色。
片刻后,清晰可辨嗤了声:“真是晦气。”
场上一时针落可闻,只听有人暴喝一声:“妖孽,老夫今日定要你偿命!”
正是满脸血污,浑身上下被啃咬得几乎没两块好肉的大衍宗长老。
积蓄已久的怨毒化作一道凝练如实质的漆黑指风直射无咎心口,怒火滔天之下竟隐隐有鱼死网破之意。
纵是无量钟,也未必万全挡得住这招蕴上十成功力的突袭。
众人才处于平复之际,一时反应不急,俱气息微滞。
无咎气定神闲抬眸,面对须臾间的索命杀机,亦只勾起个讥讽微笑。
下一刻,混沉声响响彻圆台。
玉剑未见出鞘,不偏不倚横在天妖身前三寸,带起银白剑气,尽数隔绝指风。 ?
无咎皱着眉抬眼望去,与出剑相护的女修对视一瞬,俱在彼此眼中看见了清晰的防备。
......
这些生来与他们这类妖魔对立不死不休之人,一个个都什么毛病。
长老沉沉吐息数次,气极反笑,骤然抚掌:“好,好,好!尔等小辈,竟也敢出手阻拦老夫诛恶,好大的本事。”
眼看那点怒火就要无差波及众人,云芨宗蓝绘忙出声试图缓和:“莫长老还请冷静,曦昀姑娘年纪轻轻,做事冲动些也在情理之中,长老何必跟小辈一般见识。至于无咎,万事总得理出个前因后果才好做论断。眼下既已安宁,正是心平气和议事的好时机。”
不料拎着酒壶的另一人毫不给情面拱火:“偷袭,实乃小人行径啊。更别说还是偷袭一只法力被封年岁不大的小妖。莫长老,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你!”
“姓杨的...”
晦明殿遂音淡淡打断:“长老确实太心急了些。待到一切水落石出,再做惩处也不迟。”
“不曾直面那群阴毒入骨的亡鸦,遂长老自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莫长老这话就说得不仗义了...”
“......”
场面一时间吵嚷混乱。
话题中心的主角却是许久未曾开口,自顾低着头,竭力压制眼底昏聩欲睡之念。
耳畔争执声如同大夏天的蚊蝇,嗡鸣不止吵得人心烦意乱之际,心底暴虐杀意油然而生。
指甲重重刺入掌心,无咎缓缓闭目竭力压制着肆意疯长的摧毁欲。
他不能再胡乱动用禁术。
否则反噬侵体,一切都将功亏一篑。
他也不能再留下...
单一个梵天境主,他尚有把握与之抗衡,但眼下还有一名不知何时下界的太虚境主。
再留下伺机而动便是下下策。
争执声总算渐休。
寂煊终于将目光从身侧安静得过分的天妖身上移开:“还请莫长老直言。”
面对在那恐怖鸦群下出手救他一命的寂煊,莫长老姿态当即恭敬不少,拱手道:“大师既然祭出三生蝶,证明杀害我宗弟子的真凶不是他,那此事先放一旁,老夫暂且不究。但眼下,我们是不是该来好好查查,这妖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明明法力被封,为何还能召出那样邪祟阴毒的玩意作恶。”
随即环顾四周一圈:“难不成,诸位当真愿意看着这样一只来历不明的邪物为非作歹,祸害苍生?”
遂音:“莫长老觉得应当如何处置?”
“当然是即刻关押吞象塔,永生不得入世!”
裴昭:“眼下谜团众多,尚未查清就直接押进吞象塔我认为不妥...”
“此地哪有你一个小辈说话的地。”
裴昭:“......”
曦昀:“无咎,我也想知道,你究竟为何...”
江随钰冷笑一声插了句嘴:“直接问他?曦昀姑娘说笑了。这等秉性恶劣的邪物口中所言,岂能有半分可信度?”
眼看着又要吵起来。
无咎低低笑了声,抬眸看向众人,眼中是掩不住的倦怠。
但仍是强撑着走上前,冷眼扫视一圈:“想如何处置,尽管施为。反正你们这些人修的手段,不过尔尔。”
“既然...”
再放任众人争执下去到明年也没个结果,寂煊当即开口下了定论:“今日诸位应付亡鸦多有损耗,不宜再费神。且休憩一日,明日一早,重启五宗判台。”
莫长老应得干脆利落:“好,但老夫有一个要求。关押之处,周遭只能有我大衍宗弟子。”
裴昭:“这...”
蓝绘:“这要求不为过。”
遂音犹豫片刻,看向已然闭上眼一副懒得搭理所有人的天妖,低低道了声:“一夜而已。”
裴昭直言不讳:“还望莫长老莫起私心,明日一早便将无咎完好无损交出来。毕竟一切,都先待查明。”
当即被狠狠瞪了一眼:“放心,老夫还不屑用那等下作手段!”
众人接连散去。
没人注意到,将头埋在膝弯里闭目养神的天妖听闻众人定论后唇角勾起的诡谲微笑。

夜色静谧,月华如霜。
子夜钟声敲响第三声,天妖屈膝蜷成一团,赤瞳紧闭,连赤尾都蔫蔫垂在玉台阶下。
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囚笼外,一眨不眨盯着笼中身影。
精神萎靡的人这才缓缓睁开眼,见到那张熟悉的面容,却不见半点惊惧意外。
慢吞吞起身凑近来人:“都解决好了?”
无人应话。
囚笼符光闪烁,笼门随即大开。
无咎脚步有些虚浮,不紧不慢踏下玉台,回眸看了眼身后清亮月色下的人影,命令道:“带我去传送法阵处,就照你所言吧,将我送去...一个连我都不确定的地方。”
月影徐徐推移。
海浪声涌,光线愈发暗沉。星罗岛一隅,趺坐调息的僧人倏然睁眼,缓缓握住婆娑杖身轻旋,望着正西方位目露迟疑。片刻后,指尖半成型的法诀仍是散归无形。
人群围在空空荡荡的玉台边,俱神色沉沉。
“他到底如何逃出去的?”
囚笼空无一人,四面八方横七竖八躺着数具大衍宗弟子尸体,场上氛围沉寂如死。
裴昭讷讷道:“昨夜,我等可都遵照长老之言,根本未靠近此地。”
蓝绘:“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一个法力被封的妖,如何才能悄无声息杀了这样多的人。”
莫长老胡须气得不住抖动:“能召出那等阴毒鸦群的妖邪,有其余歹毒手段害人不足为奇!昨日老夫就该...就该当场叫他魂飞魄散!”
寂煊停在其中一具尸体前,俯身仔细看过颈间伤口,道:“若是他亲自动的手,贫僧不会不知。”
莫如微本能攥拳,望着不远处白衣低声道:“到了这种地步,大师还要维护那妖孽吗。”
寂煊无意辩解,自顾端详死者伤口。
遂音:“大师恐怕并非存心庇恶,莫长老心情我等自然能理解。只是如果是昨日那样非凡的伤人手段,灵力波动不会太小,绝不可能瞒过我们所有人。”
“诸位,包括莫长老在内,看起来应该都不知晓昨夜发生了这样一桩凶杀惨案。”
莫长老:“昨日的亡鸦我等已是闻所未闻,有别的不为人知手段,也不足为奇!”
寂煊:“这些人的伤口,似乎俱是在毫无防备下遭受。”
莫燕:“那妖诡计多端,奸诈至极,正面当然不敌我宗弟子,必是偷袭得手。”
江随钰:“说起来...他体内蕴有修罗业障。也不知是不是这东西作祟,才有了些难以捉摸的手段作恶。”
莫燕:“对,在海上时他便发作过一次。若非大师及时出现,我等皆已丧命朝夕海。”
“修罗业障?有意思。”杨弃抱臂道,“那不是更需谨慎相待,否则将他逼成真正的修罗,对付起来只会更加棘手。”
江随钰:“杨长老说的谨慎,难不成就是指放任这样一只恶妖为非作歹残杀人命?”
扬弃喝了口酒,干脆闭嘴。
这时又有一名大衍宗弟子匆忙赶来。
莫如微:“传送阵那头查得如何了?”
“传送阵的确被开启过,但...但弟子确定不了方位。”
莫燕:“怎么会这样...星罗岛上的传送阵,一旦启动,落点定会有记录。”
莫如微:“不...有种方法可以避过记录...他以身融阵,无序落点。”
“可这方法只有...”
莫燕看向自家主子,脸色唰白,倏的噤声。
以此法启动传送阵之人,只有五宗内门弟子。但如今关押无咎的这方玉台尽被大衍宗所踞,周遭几处同样外界的传送阵...便也只受大衍宗门内之人驱使。
难不成...那妖物当真手段通天至此。
最后一丝追踪线索也断了,莫长老长长吐了口气,似是未曾想到这茬,径直看向始终未曾参与争讨的白衣僧人,沉声道:“他若当真成了修罗,大师断然不可再留情。无论如何,大衍宗相信大师绝不会眼睁睁看着生灵涂炭。”
寂煊起身回眸,淡然开口:“贫僧自当尽绵薄之力,护此界安宁。”
裴昭:“所以莫长老,还是先冷静...”
“冷静?老夫冷静得很。死得不是尔等宗派弟子,你们一个个隔岸观火事不关己,当然轻巧!”
裴昭还想说些什么,冷不丁被人打断。
“总之诸位随意。”老者重重一拂袖转身,一道湛蓝光令骤然出现在半空急速旋转,浑厚音色霎时传遍三海千山:“他畏罪潜逃,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大衍宗弟子听令,不惜一切代价将天妖无咎抓捕归宗。”
老者虚影即将消散的刹那,忽而顿住:“凌霄阁也打算继续与我宗对着干?”
杨弃懒散抬眸与其对视少顷,终是慢腾腾将手从袖子里伸了出来:“凶手虽无真切定论,但无咎到底嫌疑未清。眼下他视审判于无物,不由分说毁囚笼出逃,的确鲁莽了些。不管怎么说,也该抓回来小惩一番。长空令,去。”
裴昭看向自家师尊:“那我们现在...”
蓝绘面不改色:“云芨宗会多加留意天妖踪迹。若有线索亦或将其抓到,届时自然再召请诸位前来共判。”
遂音:“晦明殿不欲再插手此事,告辞。”
玉台上眨眼消失两人,寂煊重新握住杖身,缓声开口:“海底符阵若有线索,还请云芨宗尽早相告。”
蓝绘:“自然,但我宗藏书浩瀚,恐怕一时半会查不出头绪来。”
“无妨,有劳施主慢慢清查。”
眼见僧人转身,裴昭忙叫住:“大师打算去哪儿?”
寂煊垂眸看着腕间若隐若现的诛心咒图腾,低声应道:“寻重明壤。”
一处不知名深山,嘈杂鸦声掠过空灵幽静的林间。赤发白衣的青年重重跌在草地,浑身隐隐泛起灼烧般的灰烬纹路。
无咎挣扎着坐起身,随手擦了擦唇边源源不断溢出的血迹,毫不在意禁术反噬带来的伤势。仰头看着上边树影间的一小方清透天空,昳丽面容不见半点萎靡神色,反而露出一抹笑,尾巴欢快甩了甩。
天空恰好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他下意识想起身,不料再次重重跌倒下去。
“嘶...”
腿好像摔伤了。
无咎皱起眉看着隐隐作痛的右腿,烦躁不已趴在草叶间打了几个滚。
都怪死秃子将他封成废人。
深林寂静依旧,豆大的雨点砸落在身上,原本脸朝下一动不动装死的天妖骤然翻了个身仰面朝天,伸出手任由打在掌心的雨滴越发密集。
是他从未感受过的暴雨...
混杂着土腥气的雨水溢进齿间,挟裹着寒风穿林打叶,让湿透的白衫黏黏糊糊紧贴在身上。
本该是让人止不住打着哆嗦的恶劣天气。
但沐在其中的天妖始终没什么躲雨的意图,静躺在雨中好一会儿。甚至扶着树干慢吞吞起身,单腿一蹦一跳地跳去了枝叶稀疏的空旷地界,跪坐在泥地里更完整地感受着冰凉的雨水侵袭全身。
这些能真切触及的风雨,滋味意外的不赖。
无咎双臂一张再次心满意足躺回了泥泞的雨地里,闭眼哼着不知名小曲颇为遗憾的想道:可惜没能窃走业火本源。
不过这一遭下来不仅成功恢复了所有记忆,还带走了无量钟,甚至成功与那和尚结下诛心咒,也不算太亏。
接下来,只要前往槐东找到他的力量体与之融合,再伺机寻回武器。
三界六道,再无人是他的对手...
雨势渐小,天色复晴。
无咎冷不丁睁眼坐起,嫌弃拍了拍袖上因着日晒而变的干涸的枯泥。
躺了不知道多久,右腿的伤势仍不见好转。
眼下靠这幅孱弱兮兮的身体离开此地实在有些困难,这不知名的地方未免太过干净了,什么妖物魔物也没有。
无咎顶着一头湿漉漉且脏兮兮的赤色长发左右张望许久,又盯着仍旧难以施力的右脚。终是气鼓鼓翻滚回了树下就地一蜷,不忘随意扯了片先前被暴雨打落的阔叶蒙在头上。
除非此地是生灵绝迹的苍梧之渊,否则总能让他等到活物经过。

“活...活的!快跑!吱——”
无咎倚坐在树下,伸手轻而易举揪住眼前看起来与三四岁凡童体型差不多大小的精怪后衣领,浅灰色的毛绒耳朵正紧张竖起。
“老鼠?”
黑眼珠的小精怪被提溜着在半空中转了个圈,对视的瞬间,倏然疯狂的挣扎起来。
“猫妖啊啊啊啊!”
无咎一时不察,竟直接让人挣脱开瞬息逃窜了数米。
戾气短暂地掠过赤瞳。
天妖盯着逃窜的鼠妖,不紧不慢虚虚握住掌心,看着瘦弱的小精怪腿一软骤然跌倒,整只妖趴在地面浑身抖若筛糠。
“怎么不跑了?”
鼠妖细弱的手指嵌进泥中,惊恐瞪大眼珠,只觉得心间恐惧从未有过的浓重。似密布的乌云死死笼住四肢百骸,根本生不出一丝逃窜的力气。
无咎随手捡起根树枝扔了过去:“小老鼠,不想死的话,滚回来。”
只是明明被恐惧所摄的鼠妖仍是没有听话的意思,一动不动趴在原地。 ?
无咎冷冷盯着那头良久,琢磨片刻,又抄起一块石头毫不留情砸了过去。
鼠妖被上前的天妖持树枝扒了扒,顿时露出双目紧闭口齿微张的神态来。
无咎:“......”
才遭受一点极端剧烈的恐惧侵袭,竟就一副要被活活吓死的做派。
他低头看着脚边四肢僵硬奄奄一息的鼠妖,相当不耐烦又甩了几树枝。
“废物。”
鼠妖从昏沉中缓缓苏醒时,只觉得天旋地转,万物颠倒。
视线中冷不丁出现一缕熟悉的赤发,它本能地缩起瞳孔。
不过尖叫声及时被一道冰冷嗓音阻住。
“再乱喊乱叫,就将你的皮扒下来。”
被倒吊起来的鼠妖咽了口水,努力摆了摆短小的四肢,又闭上嘴疯狂摇了摇头。
“问你几个问题。”
“您...您说...”
“这是哪儿?”
“倒...神山。”
“说具体点。”
“就叫倒神山...”
无咎瞥了眼一脸蠢相的老鼠,不耐烦啧了声:“这儿离千帆渡多远?”
“您是指三海交汇的千帆渡?”
无咎翻了个白眼:“还有别的千帆渡?”
“没有没有。但我们离那地方那可远了,倒神山靠近大陆西边,离三海都远。如果要去千帆渡,最快的路得经过沸烈重溟。”
“西边...这么说,这里是妖族的领地?”
“是...”
“那怎么大半天就你一只妖路过,不见一星半点别的?”
鼠妖仍是畏畏缩缩:“倒神山是夜狼王的领地,平日里没有妖怪敢擅闯。小的实在是家里快揭不开锅了...这才冒险偷偷上来挖些东西...”
早知道一上来就碰见这么个身份不明的煞神,去蛮熊领地挖东西也不来这边!
无咎割断绳索,鼠妖顿时摔回了地上:“本大爷腿受了点伤,不便行走。去,多叫几只妖上来。”
“...啊?”
无咎靠回大树下,依旧大爷般的做派:“啊什么啊?”
“可这里是...是...小的这就去...”
鼠妖就地滚了一圈,当即就想往山下跑,只是察觉头顶忽而传来灼烧般的痛楚。
“吱——!!”
“烙印而已,”无咎瞥了眼满眼惊恐的鼠妖,抹去指尖血迹继续眯着眼随性一躺,“放心,你若就此一去不回,这咒印也不会要了你的命。”
鼠妖呆滞地看了两眼才动,又听身后幽幽嗓音道——
“无非生不如死。”
他闭上眼小憩不过半个时辰,耳边再次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幽静的山林不知何时爬满了灰毛鼠,少说近百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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