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就算是隐鹤坚持,他还有“跑”这一字诀可用。
却不想隐鹤听了这话,眯起了眼睛,那是一种明显不信任的神情。他故意说道:“好吧,小雀仙,我祈愿:我希望我的好友刚刚对我说的话都是真心实意的,无论遇到什么事,他都不会不告而别,抛下我一个人。”
“好啊,答应你就是了,哈哈,你这人,就是爱多想哈……”
一、二、三……
两人面对面,大眼瞪小眼,过了很久很久,那道应愿的金光都没有出现。
沈樾之额上流下一滴冷汗,这时,头顶飘下一句幽幽男声:
“哦?看来有些神仙只是嘴上敷衍了事,并没打算真的实现我的愿望啊。”
该死,怎么会被这么直接地抓了个说谎的现行。
“这个,这个……”沈樾之急中生智,试图救自己于水火之间,“你看每天应愿得仙人那么多,搞不好就偶有疏忽了呢,或者来得迟些呢,你说对不对?”
隐鹤抿着唇,瞧着他不说话。
“好啦!你别这样……我自己都不知道以后会去哪里,你叫我怎么答应?”沈樾之扯了扯他袖子,赶紧结束了这个话题,“不是说要去千瞳阁吗,赶紧走吧。”
隐鹤随着他走了一段路,冷不丁地说:“就没有想去的地方吗?”
沈樾之在街上左顾右盼的,随口答:“有机会的话还想去人间看看,听说那里也很繁华,好吃的也多,我还没去过呢!”
他说完,忽然想起什么,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你别笑我见识少啊,以前……家里管得严,没什么机会出来玩的。”
隐鹤听到这话,一颗心又酸又涩,说不出的难受。
他早该明白的,没有一只鸟愿意被囚着,哪怕是用黄金打造的樊笼。他的凤凰,生来就属于浩荡苍穹,合该在九天翱翔,而不是困于任何人的身侧。
他想起来,上一世,他居然都没有好好陪这只最爱玩的小凤凰游一游三界。
那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大概是害怕吧,害怕小凤凰见识过了这世上的多彩,就再也不会飞回寂寥的九重天了。
隐鹤看着沈樾之,伸手摘下落在他发间的一片叶子,轻声道:“那你的家里人,一定对你很坏。”
沈樾之愣了一下,而后故作洒脱地道:“我都记不清楚了。”
“以后,有想去的地方,可以带着我一起去看看吗?”不待沈樾之回答,隐鹤又急急补道:“就把我当个什么随从、搭伙的都成……再不济你当我是钱袋子也可以,跟在你后面只付钱,不说话的那种。”
沈樾之瞧着少年眼巴巴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他抬头仰望,魔界的天幕依旧是漆黑一片,没有半点光彩,可是他却莫名觉得,今天天气不错。
“好啊,有个人作伴也不错。不说别的,点菜的时候还能多点两道呢。”
两人一路说笑,很快穿过长街,来到千瞳阁门前。
沈樾之瞧着面前拔地而起的高楼,不禁感叹这千瞳阁主人是真的很富贵。别的不说,光是门口的两排守卫,个个穿着纯金虎头铠甲,看起来比天上的一些仙将还要神气,简直是令人望而生叹。
隐鹤倒没什么反应,只是掏出一个银色面具扣在了脸上,正是沈樾之初见他时的戴得那一张。沈樾之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隐鹤就解释道:“千瞳阁拍卖会规矩就是‘不问来路,不问归处’,不仅是物品,竞拍者也是一样的。”
“你早知道,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都没来得及提早准备……”
隐鹤对着他笑了笑,从怀中掏出另一张面具,“你的我已备好了。”
两人戴上面具,走至门前,隐鹤向守门人递了请帖。谁知那人看了,摆了摆手,“自从一年前,阁主就改了规矩,一张请帖只请一位贵客,与千瞳阁无关之人不得入内。”
守门人再次催促道:“千瞳阁上下,只听阁主之令做事。二位,还是尽快选出一位入场吧,拍卖会就要开始了。”
门后隐隐传来人潮的欢呼,使得隐鹤掩在面具之下的脸色极为难看,但他还是将请帖放进了沈樾之的手中,道:“你去吧。”
沈樾之惊讶地看向隐鹤,觉得手中托着的请帖如有千斤重,“这本来是你的东西,你不必为了我放弃……”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隐鹤带着沈樾之走出一段路,眼神莫名有些躲闪,“可能……要委屈一下哥哥了。”
…………
千瞳阁虽为高楼,但并未隔成多个楼层,而是中空结构,空间十分开阔。穹顶似乎设得极高,应有三十尺,其上还似有星星点点的纹样,只是光线太暗了,看不太真切。
正中央是偌大的展台,所有座位都围着展台而设,呈阶梯状层层向上。此时,千瞳阁内已是人头攒动,除了前三排,几乎都坐满了。
高挑的少年走了进来,根据指引落座于展台正前方的第一排。有不少人都对他投去了探究的目光,这少年一袭白衣,看着气质清冷,肩上却缀着一只红毛球,要仔细瞧,才能发现居然是一只圆滚滚的小鸟。
红毛球在他肩上进行连环死亡质问:“隐鹤,你小子坏心眼真够多的啊,你是不是早就打这个心思?你什么时候知道我真身的?你……”
隐鹤将叽叽喳喳的山雀捉在手心,将他从右肩移到了左肩上,而后歪头一笑道:“哥哥,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沈樾之:……真是欺鸟太甚。
就算沈樾之不说,隐鹤也猜到他在不满什么,于是解释道:“好了,我不是存心的,事态紧急,只好委屈你变成灵宠,我们才能一起进来。守门人十分警惕,我怕单是幻术会被他看穿……我只恨我真身不是一只鸟,无法为哥哥分忧。”
红毛团扭过头去,双翅抱胸,一屁股瘫坐在他肩上,淡红色小爪以八字形向外微微叉着,摆明了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模样。
隐鹤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搓了搓鸟头,极认真地讲:“这里过于嘈杂,待会说话,记得离我近些。”顿了顿,复又开口补了一句:“无论何时,都要记得站在我左边。”
这话说得有些莫名,沈樾之刚要发问,却听见台上传来一声巨响,吵得他脑仁生疼。
之后,随着一位女魔修手执法槌走上台来,人群忽地静了下来。
只见她以黑袍裹身,全身上下只有眼和手露在外面,但她手中法槌足以彰显身份,毋庸置疑,她就是千瞳阁主人手下最得力的拍卖师。
“千瞳阁自两百四十年前伊始,所藏皆非凡品,定不会让远道而来的诸位失望。本场拍品共三十六件,每三件设休间。老规矩,今夜出价最多之人,将有面见阁主的机会。”
她的嗓音带着一股寒凉,有力地打入场中每个人耳中:“锤落定音,生死不悔——”
话音刚落,女拍师伸手凌空一挥,第一件拍品便出现在展台之上。
“第一件拍品,魔界深海孕千年,仅可凝此一颗的‘息澜之心’……”
沈樾之原本兴致缺缺,压根就没怎么听介绍,却在看清展品后,忍不住张大嘴,发出了情不自禁的一声“啾”。
天哪,好大好闪好美的一颗宝石啊!
晶莹剔透的湖蓝色宝石,此刻正静静地躺在丝绒之上,散发着格外迷人的光泽。沈樾之被这粒宝石迷住了,本能作祟,他此刻非常想将这闪亮美丽的东西据为己有,拿回去垫窝。
隐鹤见到小山雀这几乎挪不开眼的模样,哑然失笑,“喜欢这个?”
“嗯嗯嗯真是好看啊,宝石没人会不喜欢吧?”沈樾之晃了晃脑袋,“不过也不是一定要有,听起来也没什么太大的用处……我们的灵石有限,还是拿来拍点其他更有用的东西吧。”
“这个我看也挺有用的。”隐鹤说着就举起了手,表示他要竞拍。
沈樾之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在他耳边叫道:“喂,你疯了?都说了不要买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按住了脑袋,气得红毛球用屁股怒撞隐鹤,试图唤醒一点他的理智。
谁知隐鹤此人跟失心疯了一样,完全没理会他的劝阻,一味跟着叫价,最后以四十七万灵石拍下了这枚宝石。
小鸟急得在他肩上乱蹦,隐鹤无奈地一把捉住他,掏出储物袋,敞开了一点口子叫鸟去看。
沈樾之半信半疑,瞥了一眼,结果差点脚下一滑,从隐鹤肩膀上摔下去。
谁来告诉他,那里面闪得让人眼瞎、堆成一座小山的灵石是怎么回事?!
沈樾之一脸麻木地抬起脸看着隐鹤,伸出翅膀揉了揉眼睛,再看了一眼,确定自己不是眼花,也不是在做梦。
天哪,原来隐鹤的隐,是隐富的隐!
这储物袋中的灵石,实在是已经超过了他认知的上限了,他根本说不清这么大一堆是有多少钱,但可以说,是无穷无尽的财富。
“看清楚了吗?”隐鹤扶好肩膀上的小鸟,“这些对我用处不大,你若是看上了什么,就告诉我。”
沈樾之看着看着,突然反应过来,他啄了一下隐鹤的手指,凶巴巴地质问起来:“哦,原来你一点都不缺钱。那之前在衔春楼你说灵石不够,是在骗我了?”
隐鹤自悔失言,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来,一张薄面就浸满了绯色。他闭着眼睛,好半天才支支吾吾地承认:“抱歉……只是觉得那套舞衣很适合你,你穿着一定会很美。我……我很想看看你穿上是什么模样。”
被这么一夸,沈樾之的怒火瞬时就被扑灭了,不知为何,忽地想起那夜在屋顶上,少年捧着一盏莲灯向他虔诚许愿的模样。他心中涌起一种十分古怪的感觉,就好像有根羽毛,一直在心上乱搔,使他始终无法入静。
沈樾之不知道要如何应对这种感觉,只好默默地挪了挪屁股,努力坐得离隐鹤远了些。
接下来的拍卖中,沈樾之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隐鹤虽并非每轮都参拍,但似与沈樾之心有灵犀一般,沈樾之中意的每一件拍品他都买了下来——宝石、蜜丹、玉簪以及各色鲛绡。
在这般费尽心思的讨好之下,沈樾之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绷了。
可恶,嘴角怎么压不住了。
拍卖会临近尾声,女拍师却呈上了一片看似十分普通的黑色鳞片,道:“本品乃上古凶兽遗物,名为玄鳞。鳞身刀枪不侵,久放如故,内藏极深灵力,但尚未能探清其到底用途为何。此物特殊,只待有缘人拍下……起拍价,五十万灵石。”
听了这话,不禁有人小声道:“啧,这东西看起来平平无奇,怎么敢要这个价格?”“就是啊,谁会傻到买个鳞片回家,万一既不能制器又不能入药,这钱不就是打水漂了。”……
沈樾之心中咯噔一下,那块黑鳞激起了他的回忆,死亡曾离他那么近——他绝不会认错,这鳞片,就是属于在青羽会上发狂、差点要了他性命的魔兽!
“这是那魔兽的东西。”沈樾之身体比脑子更诚实,不由地朝着隐鹤颈侧贴去,“你拍下它,带着它向阁主问魔兽的出处。”
隐鹤应了下来,因为只有寥寥几人参与竞拍,可以说不费什么力气就得手了。他花起钱来完全不在意数字,又为了讨沈樾之欢心一掷千金,不知不觉中,便与他人拉开了差距。
直到最后一件拍品落锤,这场拍卖会已经进行了三个时辰。
此时,伴着宣告拍卖会结束的钟声,四周光线骤然亮了起来,随后,窸窸窣窣的音浪自上而下传来,似有千百只虫子在头顶爬过,直听的人头皮发麻。
沈樾之忍不住抬起脑袋,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便被骇得血液倒流,以至于浑身的毛都炸了开来——
原本黑得什么都看不清的穹顶,此时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白底黑仁东西,正诡异地闪动着……仔细看去,那居然是一只只眼睛!
第26章 你别走!
成百上千只眼,嵌在穹顶的每一寸,像皮下鼓起的脓包。它们大小不一、形状各异,有的湿润微张,有的干涸龟裂,还有的布满血丝,挂着欲坠的血泪。
这些眼珠无声地注视着下方,无喜无怒,却叫人脊背发冷,生出一种极强的眩晕感。
一想到刚刚拍卖的全程,都在被这些眼睛无声地注视着,沈樾之就觉得浑身后背发凉,仿佛被时时刻刻窥探着,一举一动都载在人审视之中。
“别看了。”手掌盖在他头上,投下一片阴影,“别被那些东西影响,它们只是些不入流的癖好。”
沈樾之挪动着僵硬的关节,他猜测这些眼睛可能正是替阁主举目千里、尽望天涯的器件,若非如此,仅凭一个千瞳阁,凭什么能做到全知全通?
这时候他想起来,来魔界之前,裴渊就在信中说过,魔界是个多么可怕的地方。
太过幸运,又被护得太好了,以他至于只看到了最光鲜亮丽的一面,没有发现阴面下的魔界,竟如此癫狂可怖。
这毕竟是在三百年前的大战中,擒杀活人来炼制血傀儡的一族啊——行事过于张狂无度,以至于触怒了天道,被降下神罚。
三百年前还没有他,这些自然都是从闲书里看来的。初见时不过书页间短短两行字,当时他不以为意,直到来到了这千瞳阁,他才猛然惊醒,原来每个字背后都藏着深可见骨的故事。
沈樾之暗道,他虽是来寻找能复活宿光的办法,但若是这法子太过歪门邪道,那还是算了吧。
他不愿牺牲自己,那么就更不能牺牲他人。他死过一次之后才想通,天地生灵,凡皆有命,怎可以高低贵贱来区分?
宿光仙君很好,他活过来会有许多人开心,但他的命,也并不轻贱。
人群的纷乱打断了沈樾之的思绪,一撮人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离场。拍卖师走到了隐鹤面前,声音如古井般毫无波澜:“这位贵客,请随我来。”
她先是带着隐鹤去结清了今日的款单,沈樾之看着上面的数字,只有咋舌的份。而后,有人呈上拍品,隐鹤连点都没点,跟抓萝卜白菜一样,把满桌的奇珍异宝大把抓进了储物袋。
摸到那片黑鳞时,他才给停顿了一下,将这东西揣入怀中。
拍卖师到底还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见到隐鹤这般挥金如土的做派,也没有说什么,只在他装完后道:“主人有请。”
隐鹤点了点头,站起身随着她向千瞳阁深处走去。沈樾之有了刚才的经历,仍有些发怵,缩着身子悄悄贴住了隐鹤颈侧。
女拍师带他们走过幽黑曲折的长廊,通过最后的一个拐角,眼前豁然开朗。
光线来自于屋中四角放置的夜明珠,沈樾之不敢再抬头,只能谨慎地打量起四周。屋子以黑红色调为主,正中摆着一扇雕花镂金的屏风,前设檀木矮几,其上正温着一壶酒,旁边摆着两个盛满的酒杯。
正在此时,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从屏风后走出,拍卖师见了他立即低头行礼,喊了一声“阁主”。
他挥挥手,示意拍卖师离开,随着门扉闭合的声音,屋中只剩下两人,外加一只小红毛团。
千瞳阁阁主伸手指着酒杯,声音闷在面具下,难辨雌雄:“多谢阁下今日一掷千金,我身为千瞳阁主人,无以为报,只好备些薄酒。请先饮一杯润润喉吧。”
“千瞳阁新奇玩意诸多,取我所需罢了,何必言谢?”隐鹤大步流星地走过去,俯身拾起酒杯,一饮而尽。
“痛快!”阁主抚掌而笑,“阁下前来,使我千瞳阁蓬荜生辉……只是阁下府中三界珍奇无数,不知千瞳阁有什么能让阁下踏足?”
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刮擦出一片火花。彼此都是聪明人,隐鹤知道,阁主或许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
于是他不再客套,取出黑鳞,开门见山地问道:“今日这件拍品,从何而来?”
阁主在主位落座,从袖中掏出柄玉折扇把玩起来,回道:“原来是为了暗獒而来。此物取自一种名为暗獒的魔兽,体型庞大,其鳞胜铁,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不过,这些也只是传说罢了,它消失已有千年……至于你手上这东西嘛,我是从魔宫中拿到的。”
沈樾之心中升起一种不妙的预感——这暗獒若是真与魔宫相关,势必牵连甚广,甚至要牵扯到魔尊了。隐鹤再厉害,也不过就是一个少年剑修,若是再查下去,如何能够全身而退?
“多谢阁主解惑。”隐鹤淡淡扫了他一眼,“我还有一问……”
“替谁问?他吗?”阁主问完,轻轻侧头,目光锁住了站在隐鹤肩上的山雀,“另一位小友既然也来了,不妨也先赏脸喝上一杯?”
沈樾之被点醒,看着桌上一满一空的两只酒杯,这才明白过来,这并非是阁主要与来客对饮……一开始,两个酒杯就是特意备下的。
这下是藏无可藏了。沈樾之只好化出人形,朝阁主一拜,讪讪地道:“对不住阁主,我并非是有意隐瞒,只是他一个人进来,我不放心……实在无奈,只好出此下策。”
隐鹤不免生出几分疑虑——沈樾之不知道的是,在变成山雀后,他特意又悄悄多加了一层障眼法。虽说不是什么多复杂的法术,但也非是一般人能看穿的,这阁主,到底是从什么时候知晓沈樾之身份的?
正当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见沈樾之也端起酒杯喝了下去,道:“阁主,我想问一问,这世界上到底是否有白骨再肉、死而复生的办法?”
面具下,隐鹤长眉拧紧,面色忽地沉了下去。
阁主听他发问,摇了摇头道:“你们不守我千瞳阁的规矩,我仍应诺解答一问,已是看在你今日花了大价钱的份上。现在,还要我回答第二个问题,是否太过贪心了?”
余光猛地一闪,是阁主猝然掷出扇子,直直朝着隐鹤面中飞去。沈樾之身子一动,下意识想飞身上前格挡,正巧与隐鹤抬起的手撞个正着。
电光火石间,玉扇如附灵性,轻巧一拐,竟是绕过他们两个的阻挡,从隐鹤耳边划过,打落了他脸上的银面具。
“二位,怎么吓成这样?我又没想取你们性命……”那人拄着下巴,朝着隐鹤吹了声口哨,“哟,果然没猜错,是个美人!”
阁主抬起手,扇子便从地上飞入他手中,他抬手展扇,面具后传来一声模糊的哂笑:“我改主意了。我这人呢,平生就爱与没人玩,就算是死也要在牡丹花下死……美人,若是你愿意陪我一夜,把我伺候开心了,你问什么,我答什么,如何?”
这句话说得轻佻露骨,只当隐鹤是个玩物一般羞辱,可隐鹤没生气,只是淡淡地道:“你既然已看穿我的身份,就该知道我是代表仙界而来…… ”
阁主打断了他,嗤道:“仙界,与我何干?说到底,这里是魔界,在我们的地盘上,向来只听命于魔尊。你若非要强人所难呢,不如下次带着那些仙将来,再打上一架?”
这话说得就很是难听了,沈樾之强忍怒气,拉着隐鹤的手说:“不问了,我们走。”
“等等。”阁主起身,长袍曳地,和善的假面终于尽数撕开,“你们坏了我的规矩,还想就这样离开?当我千瞳阁是什么地方?”
隐鹤终于分了他一个眼神,“阁主这是何意?”
“人走可以,今日的拍品都得留下。二位坏了规矩,不会就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吧?”他又调笑着说:“美人,真的不再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吗?”
隐鹤没有理会他,反而牵紧了沈樾之的手,带着他向门外走去。此时,阁主再次掷出玉扇,这次,竟是直直朝着沈樾之的咽喉而去——
“铛”的一声,沈樾之甚至都没有看清隐鹤是如何出剑的,便看到一柄又细又长的剑挡在他咽喉前,及时制止了。
这扇子看着风流又文弱,实则蕴含千钧力道,震得隐鹤手臂一抖。隐鹤的面色寒得厉害,他竖剑指人,捏着剑的指骨响动,俨然是动了真怒。
他眼中掀起滔天杀意,一字一顿地道:“你真是活够了。”
下一瞬,隐鹤骤然出剑,银光如练,直刺而去。
“唰——”
折扇一翻,便挡住那剑锋,火星四溅,却不见阁主挪步分毫。两人霎时分开,阁主持扇猛攻,步步生风,空气仿若被无形刀刃划破,嗤嗤作响。
沈樾之见情形不对,立刻侧身掠入,掌中短匕寒光乍现,与隐鹤一左一右将阁主围了起来,打乱了他的攻势。
“啧啧,仙界不是向来自诩正人君子吗?怎么也用二对一这么下三滥的法子。”阁主冷笑,折扇陡然一合,扇骨飞射而出,疾如箭矢。
“明明是你先不怀好意,还对我友伴出言不逊……”扇骨贴着颊侧飞过,削断了一缕发丝,沈樾之眸中却不见惊惧,“对你,用得着上君子之礼吗?”
阁主对上隐鹤,本就是勉强撑着一口气才没有落入下风,沈樾之一来,他也渐渐抵挡不住。终于,隐鹤剑势陡变,如惊鸿掠影,连斩三招,而后,寒光斜飘,剑尖悬在了离他喉结半寸的地方。
“你擒了我,就不怕我告诉他你的原身是谁?”阁主已是强弩之末,却仍不死心,“这位小友,你可知道仙界有一仙术,不仅可以更改面容,连年岁都能变换……”
隐鹤喝道:“住口!”
剑光已至,竟是要直取那人性命,即便及时后撤,也无法完全避开——寒光劈开了阁主脸上的面具,面具立刻一分为二,应声落地,这位阁主的真容完全地露了出来。
沈樾之闻声望去,惊叫出声:“三太子?”
怎么……怎么千瞳阁的阁主,竟会是他曾在衔春楼有过一面之缘的三太子殿下?
又听“当啷”一声,隐鹤握着的长剑脱手坠地,脱口而出道:“是你?!”
两人各怀心思,却不约而同地愣住了。趁着两人愣神之际,三太子身影一闪……一阵烟雾散去,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不见了。
“哼,什么三太子啊,还不是打不过我们俩吗,还在这装神弄鬼的。”沈樾之回忆起这人轻浮的做派,倒也确实像那位传闻中风流纨绔的三太子,“隐鹤,你说这三太子真是千瞳阁主人吗?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扭头,沈樾之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他见到隐鹤无比惨淡的面色,在月光的笼罩下,那人的身形单薄得像是一张纸。
“怎么了?”沈樾之立刻就急了,“你刚刚受伤了?伤到哪里了,给我看看……”
情急之下,沈樾之直接上手去摸索,一抬眼见隐鹤唇色都跟着白了,心中更是焦急。
隐鹤按住了他的手,试图安抚沈樾之,最后却连一个笑都没能扯出来,只好沙哑地道:“先回去吧。”随后他御剑而行,带着沈樾之离开了千瞳阁。
一路上,隐鹤心事重重,沈樾之叫了他几次,他却一点回应都没有,弄得沈樾之也手足无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