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今日悔不悔by北境有冻离

作者:北境有冻离  录入:09-19

小童惊慌地想挣脱,被贺吟反手点住穴门,一时间动弹不得。沈樾之有心训斥,却见那孩子死死憋着一泡泪,眼底满是绝望。
“为何行窃?”沈樾之有些心软了。
小童半晌才哽咽道:“要给哥哥……买药……”
沈樾之与贺吟对望一眼,贺吟立刻读懂了他的意思,低叹一声,隔空给小童解开了穴道。
谁知那小童刚能活动身体,就一把抱住了沈樾之的左腿,哭着喊道:“两位好心人,求求你们,救救我哥哥吧!”
其实这小童也不知面前人身份,只不过,他们衣着华贵,气质非凡,与这条老街上的人都不同,一看便知是贵人。
“哥哥若再发作,被道士们发现就要抓去幽禁。”小童怕得直打哆嗦,眼泪在脏兮兮的小脸上冲出几道印子,“我不能离开他……”
“你先起来。”沈樾之将孩子一把搀了起来,“把钱袋还回来,我们就去你家里看看,给你哥哥治病,好吗?”
小童连连道好,抹了泪乖乖交出钱袋,又紧接着和他们连声道歉。
就这样,两人临时改道,拐了个弯,往小童家中去了。
这孩子的家离市集不算远,穿过两条巷子,越走越偏僻。一路上他叽叽喳喳地说着话,步子轻快,反倒是沈樾之沉默着,心口闷闷的。
几人在一处破旧矮墙前停下脚步。
“就是这儿。”小童扭头说道。
沈樾之望过去,眼前那座屋子称得上家徒四壁,窗纸破得几乎透光,门板斜倚着,风一吹就摇摇欲坠。依稀能辨认出,屋前的园圃中种着的是一些药草,只是太久没人打理,已杂草丛生,几近枯死。
推门进屋时,一股苦涩的怪味扑面而来。屋内陈设极为简陋,只有一张床、一张桌,连把像样的椅子都没有。
床上堆着一层高高的破被褥,没什么活人气息,很难想象这孩子是在这样的地方生活着,还要照顾病人。
他忽然想起,那未被疫病侵染的大周皇宫,是何等的金碧辉煌,与这里一比,简直是天上地下。
“川芎三钱……黄芩二钱……再加……咳咳咳……滑石……不,不对,还有连翘和桔梗……”
床上那团褥子忽然开口说话,吓了沈樾之一跳,他循声看去,这才发现被褥中原来躺着一个枯瘦的男子。他对家中来人毫无反应,只瞪着布满血丝的双眼,直直盯着上方,口中念念有词。
小童走上前去,熟练地将男子抱了起来,只见那人面上毫无血色,唯有眼底青黑,脖子处还缠绕着藤蔓似的黑色纹路。
这一番动作,床上掉下本几乎被翻烂的书,沈樾之捡起来——这是一本医书。书中还夹着密密麻麻的药方,字迹癫乱,有的还沾着血迹。
“这是你哥哥自己开的方子?”
“是。”小童抱着男子,为他擦了擦脸,“我家从前是开医馆的。自从上京开始疫病,哥哥就一直在想办法治疗疫病,甚至免费为疫者诊病。可他试了几十种方子,都没什么用,医馆也被闹事的人砸过几回了……”
“哥哥从前常被人夸医术精湛,药到病除,可这回却怎么也治不好这疫病。眼睁睁看着诊病的人一个个死了,又挨打受骂,名声尽毁……他受不了打击,关了医馆,后来就变成这样了。”
这也算是医者的悲剧……这病原本就是咒,单凭草药如何能治?
沈樾之心下五味杂陈,忽地被贺吟拉到了一边,“樾之,你来看这副画。”
顺着贺吟手指的方向,沈樾之看到了角落中有一个小小的供台。
也许是没钱买下神像,所以只在上方挂了一副画。其上是一位手执长剑,威风凛凛的武将,但仔细看去,那含笑的英俊眉眼,却越看越像一位故人。
“这……拜的难道是裴渊?”

贺吟略一颔首,“我看着也像是。”
他招来那小童,指了指画像的方位,“你家这是拜的是哪位仙人?”
“是明渊真君。”
明渊真君,正是裴渊的尊号。
沈樾之忍不住道:“你拜他做什么?他一个武将,又不管治病救人……”
家中已经乱成了这样,能卖的都卖了,唯有小供台是干干净净的,可见是有人每日打扫整理。
“但是,明渊真君管运道啊!”小童双眼中迸射出强烈的向往,“武将原本就能辟除邪祟,再加上明渊真君就是在这片土地上飞升的,他肯定会保护我们,为我们带来转祸为安的好运。”
见两人沉默不语,小童又嚷嚷:“明渊真君在大周的信徒很多,近几十年来更是新修了好多的宫观,大家都抢着去拜他咧!还有不少人都直接请了小像回家供奉……”
沈樾之向右斜看了一眼,发现贺吟也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对上沈樾之的目光,贺吟道:“这几日裴渊可有单独联系过你?”而后他又轻咳一声,目光不自然地撇开了,“我不是对你们的来往感兴趣,只是有必要了解下他这几天的动向。”
“……他昨日夜里曾来过消息。”沈樾之不知为何,莫名有些紧张,“说是他待在清净观这几日,已将这疫病摸透了,约我们两人三日后午时在酒楼见面详谈。”
当然,无情道大佬手把手教他如何钓男人这件事就抹下不谈了。
“等不了那么久了。你现在就传音告诉他,就在明日会面。”有些事确实直接问比较省事。
在沈樾之去给裴渊传音时,贺吟慢慢踱到床前,那男人连头都没转,仍疯疯癫癫地念着药名,枯瘦的手指不断地在半空中比划着什么。
“把你哥哥扶起来,别让他乱动。”贺吟对小童招了招手。
小童夹着脑袋一溜小跑地过来,不敢去瞧这个白衣赛雪的人——虽然他冷淡到没什么表情,但那种浑然天成的威压实在是很难令人直视。
而后,贺吟长袖微动,一道光团在掌心凝结。他将手心对着那人的额头,涤荡神力缓缓注入了男子的印堂。
“贵人,这是……”
贺吟没有作答,下一刻就将那只玉掌收了回来。男子忽然全身抖如筛糠,瞳孔上翻,原本只停留在脖子上的黑纹猛然大涨,眨眼之间蔓得全脸都是。
他喉咙间溢出低吼,试图逃走,力道大得小童几乎无法控制。小童也慌了神,口不择言道:“喂,你、你把我哥哥怎么了?”
男子忽然推开小童,扑在床边“噗”地喷出一大口血,屋子里顿时出现了一股腥臭的血腥味。正在小童吓得六神无主之际,那男子抬起脸,怔怔念了句:“阿澈?”
这名男子身上的黑纹不知在何时俱已消散,虽仍虚弱着,但身上沉沉死气一扫而净,人也不似从前那般魔怔。正此时,一缕黑气自男子额间散出,逸散在了空气之中,速度快到凡人根本无法察觉。
被唤作“阿澈”的男童哭着扑了过去,紧紧抱住了男子,喊道:“哥哥,哥哥,你终于好起来了!”
两兄弟抱在一起哭了一会儿,男子终于想起这屋子里还有两个人。
得知是他们救好自己后,他下床便跪着磕了一个响头,颤声说道:“两位恩人,在下不知如何报答救命之恩才好……只是,可否告知在下,到底是如何治好这怪病的?”
“此病非药石可医。”贺吟的语中泛起一种淡淡的慈悯,“但你过往做的一切,还是有用的。”
沈樾之这时也回来了,听到这句话,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这人并不像他们初到上京时遇到的病患,双眼通红,攻击性极强,一副理智全无的模样,就连黑纹也止于男子脖颈之间,并未侵染面颊。
这说明男子的药方确实起了效用,虽无法根治,至少能暂缓病情。
身为凡人,却能用几株草药力挽狂澜至此,实属凤毛麟角。
哪怕未能结束疫病,这份悬壶济世之心,不屈不挠之志,依旧令人动容。
沈樾之将人扶了起来,对他说:“你放心,我们一定尽快找到治好疫病的办法。”
若说先前他只是为了试探国师、阻止活人生祭才揽下调查瘟疫的事,那么他现在是当真想要帮人们度过这个难关,帮他们消除病痛带来的烦忧。
男子抓住了沈樾之的手,沈樾之看懂他眼里不停地在说,谢谢,谢谢。
两人没耽搁太久,沈樾之悄悄在门后留了些银钱,就从小童的家中离开了。他与贺吟并肩走在街上,心头的憋闷散开一些,忍不住伸了个懒腰,感慨道:“原来帮人也可以这么开心。”
贺吟的目光变得十分柔和,他望了眼沈樾之,嘴角忍不住翘起,带着几分骄傲地想,我家的小凤凰长大了。
与之前不同,天气似乎变得更加闷热,一丝风也没有了。他们在小童家待了一刻,出来就发现日光全都被不知从哪来的云层掩住了,天空阴沉沉的,似有压低之势。
“好像要下雨了。”沈樾之拽了一下贺吟的袖子,“快些走。”
…………
赶到灵钟庙时,天色更暗了些。二人进庙后直奔灵钟,见到了足有七尺之高的一口大钟。
灵钟以青铜铸就,通体厚重,岁月在其表面刻下了深浅不一的痕迹,却不减半分肃然之气。钟身盘着一条栩栩如生的应龙,钟内遍布铭文,文字看起来与大周略有不同,细细望去,似有微光在其间游走。
而周围摆着布阵用的祭罐,从方位上来看,也的确能与灵钟形成润泽万物、庇佑生灵的阵法。
沈樾之见到贺吟走到一个祭罐前,抬腿一扫,那罐子便随着“砰”的一声炸裂开来,从中骨碌碌滚出一个东西,之定睛一看,竟是一块黑色的鳞片!
这是——暗獒身上刀枪不入的黑鳞。
祭罐原本所在的地方先前被压住了,现在能依稀从碎瓦中看到几道黑纹,卷曲若藤蔓,与在病者面庞上出现的一模一样。
“这阵法已经被人改造过了。”
贺吟走到灵钟旁边,手掌贴上灵钟,闭着眼感受了一会儿才道:“这钟里,有很多人魂在惨叫。”
沈樾之光是听这句话就抖起一身鸡皮疙瘩,他搓了搓胳膊,忍住那股恶寒,问道:“你是说,得了这种‘疫病’的人们,死后魂魄并未消散,被收进了这钟里?”
“是。”
“那始作俑者为何要这样做?”
贺吟沉吟片刻,诚实地摇了摇头:“我暂时也不知道,但这些人魂的怨恨积在一起,就是一股巨大的力量,无论要做什么,都将闹出不小的动静。”
一颗水珠滴在了鼻尖,打断了沈樾之的思绪,而后是第二滴、第三滴……他躲进了屋檐下,呆呆地望着雨幕出神,心情又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搅得沉了下去。
贺吟见沈樾之许久不说话,看了过去,发现沈樾之眉眼低垂,神色仿佛罩了一层淡淡的阴霾。正欲开口,忽然听沈樾之说:“你是不是带了伞?先回去再说吧。”
“等等。”
贺吟叫住了沈樾之,而后弯下身去,将沈樾之的衣袍下摆卷了起来,打了个灵巧的结,又伸手整了整他的鞋袜,将袜子仔细掖进靴中。
“你素来不喜欢雨天,我知道,你只是不喜欢被污水弄脏袍子。”贺吟朝沈樾之眨了眨眼,“现在可以走了,少爷。”
这般照料下,仿佛沈樾之真成了从小被娇惯着长大的小少爷。沈樾之有些难为情,讪讪地应了一声,只觉得心里头更乱了。
既然心里有缕白月光,又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贺吟是不知道这样做会缠上因果,令人生出不必要的误会吗?
…………
回到国师府,沈樾之先叫了热水。
当贺吟敲响这道门扉的时候,他没想到打开房门后,会见到这样一副场景——
面前之人只着一袭轻薄长袍,衣襟松敞,露出一大片颈项与胸膛,宛若上好美瓷,惹人遐思。一头墨发尚未干透,湿漉漉地披在肩头,水珠自发梢滑落,沿着锁骨蜿蜒而下,消失在衣袍之中,勾勒出一条旖旎的弧线。
白净面庞中透着一层薄粉,一看就知是在水汽中蒸出来的。而一双眼睛澄澈明亮,映着烛火与夜色,仿佛被雨水冲净,亮得惊人。
贺吟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再抬眼。
“神君,有什么事?”
贺吟面皮发烫,这才想起来自己手里还拎着一个食盒,连忙往前一递,试图掩住他的失态,“我做了些热汤,你要不要尝尝看?”
沈樾之看了看食盒,又看了看贺吟,愣愣地道:“……你亲手做的?”
两世加起来,这算是贺吟第一次为他洗手作羹汤。
贺吟点了点头,这是他特地向菊瑛借了庖屋做的,而且全程在玄凤鹦鹉的“指导”下完成的。
以前他总以为,能尝一口心上人亲手做的饭,便是世间最难得的幸事……可如今才明白,亲自下厨,为那人煮一粥一饭,看他吃得满足,才是真正叫人欢喜的幸福。
“我知道你有在雨天喝甜汤的习惯……我多年不曾下厨了,你尝尝看,若是味道不好,就倒掉吧。”
沈樾之在桌边坐下了,浅浅喝了一口,还没来得及评价,抬眼就看到贺吟局促不安地皱着眉,按在桌案上的指尖都因太过用力而泛白。
他忍不住笑了出来,贺吟终于也松了一口气,“樾之,你终于笑了。”
“嗯?”
“你一路上的心情都不大好,是因为我吗?”贺吟一顿,“观雪那件事,其实我很想去,但我确实是事出有因。”
沈樾之轻哼一声,撇过头去,“谁在意这个了。”心中却在想,贺吟居然能察觉出他的心情了……而且,贺吟这算是在哄他吗?
贺吟深吸一口气,道:“不管如何,给我个赔礼道歉的机会好吗?过几日就是你的生辰,我带你回一趟蓬莱仙洲可好?”

贺吟知道,沈樾之自小在蓬莱仙洲长大,对那处很有感情。
但蓬莱仙洲早就不似当年他去养伤时那般景色怡人,数年前,这座仙岛曾起了一场古怪的大火,将生灵们栖息的巨树烧没了好些,连带着泉眼都枯了几处。
自他重生归来,便一直暗中留意,施法改善蓬莱仙洲的光景,又注入神力,使整个仙岛的水活泛起来,保证能浇灌到每一寸土地,滋养到每一个生灵。
精心筹备已有十年,如今初见成效,终于能赶在这一个生日送出去。
“蓬莱仙洲?”沈樾之全然蒙在鼓里,“为什么要突然回去?此间事还未完……”
贺吟泰然自若道:“放心,这些事都会在你生辰前告一段落。”
沈樾之微怔,想不出什么推拒的理由,只好点头应下。他并没有想太多,只是人间的秋日燥热难耐,愈发让人想念蓬莱仙洲遮天蔽日的荫凉了。
沈樾之用勺子在汤碗里搅了搅,而后舀起一勺放进嘴里,忽地觉得眼眶被蒸得一酸——他花了两辈子的时间,才等到了这碗汤。
甜汤里面其实都是常见的食材,银耳莲子桂圆什么的,前世他常常做给贺吟,因此没人比他更清楚煲出这碗汤要花多少功夫。
一碗甜汤并没什么了不起,珍贵的是那份蹲在灶台前,默默等待的心意。
人有时真的很奇怪,沈樾之咬着勺子想,他会因为贺吟的拒绝而沮丧,却也能被一碗甜汤轻易哄好,也许是因为他这一辈子所求,也不过是这般恬静的日子。
沈樾之垂下眼,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试探性地问道:“神君,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在雨天喝甜汤呢?”
这下轮到贺吟哽住了,他总不好说是因为你上辈子常这样做,所以我自然知道。他忽然来了主意,挺直腰杆说道:“我问裴渊的。”
这更惹人生疑了——沈樾之努力地回想着,自己有和裴渊说过这种事情吗?
可疑,相当的可疑。
沈樾之觉得眼前人更像是他的前道侣了,总觉得临近正确的答案了,却让他心里反反复复猫抓般痒痒……倒还不如找个机会,大胆地一探究竟。
或许蓬莱仙洲一行,就是他的机会。
贺吟赶紧打了个岔子把这事糊弄过去:“时辰也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明日还要去见裴渊。”
沈樾之应了一声,那人就转身走了,只在房中留下一缕似有似无的红莲香。
沈樾之与贺吟来到了与裴渊约好的酒楼雪月楼,这里也是上京三大酒楼之一,至今为数不多还能接客的。
不过目前雪月楼也只开雅间,且贵客才能预约得到,不知道裴渊用了什么手段,居然临时能约得到。
两人由着小厮领进一间阔气的雅间,里面一个温雅清俊的男子早已端坐等待,面前还摆了一桌好菜佳酿。
“来来来,随便坐。”裴渊又招呼小厮,“去,拿两条冰帕子来。”
见小厮走了,贺吟忽然道:“这里只有我们三人,不若你就换回本相吧。”
裴渊有些无语地看了贺吟一眼,却还是默默地照做了。
沈樾之没什么心情吃饭,刚落座就开门见山地道:“仙君,你在清净观查到什么了吗?”
“这个不急,两位,先尝尝这雪月楼大师傅的手艺吧?尤其是这道松鼠鳜鱼,可是他的拿手好菜!”他又倒了一杯酒递给贺吟,“来来来神君,这人间的美酒也别有一番风味……”
“酒就先不喝了。”贺吟冷淡地拒绝,“还是先谈正事吧。”
沈樾之忽然想到,贺吟的酒量实属一般,喝醉酒了有时会性情大变,还会说些胡话,多少有几份酒后吐真言的意思……或许这也是个试探的好法子。
“唉,两位都如此醉心公务,真真是无趣极了。”
被沈樾之瞪了一眼,裴渊才优哉游哉地开口:“这瘟疫呢,确实不是病,而是有人借用魔气所设的一种咒术。中术者的身体会逐渐被魔气侵占,魂魄离身,最终变成施术人的傀儡……具体表现为身上会长出卷曲的黑纹,你们应该也看到过了。”
“一年前就开始有这种怪病例子零散出现,但近几个月才突然在人群中爆发开来,说是能人传人,但其实我认为是近身傀儡之人,本身体质较弱,容易被逸散的魔气缠上,继而被侵占身体,这样就算是完成了‘传染’。”
“可知道这施咒之人是谁?”
“咒术从上京蔓延开来,应当就是此处的人搞的鬼……我眼见着这些魔气都向着皇宫的方向汇集而去,或许是宫廷之人,说不准就是人皇。”
沈樾之心间一跳,想起那阴沉又多疑的皇帝来。
“我还打听到,这‘病’蔓延得很快,招了许多医者、道士觐见,朝廷却一直没能拿出对策。最后还是国师站了出来,用隔离的办法暂缓了疫情。”
贺吟此时插话道:“那你我为何都没有接凡人的祈愿?”
裴渊有些迟疑地回:“这个……”
“大胆裴渊!你还打算欺瞒本座到什么时候?”
贺吟怒喝起身,周身化出数道冰棱朝裴渊而去,裴渊左躲右闪,却还是敌不过那似乎长了眼的冰棱。他衣袖被冰棱狠狠钉在墙上,那上面带着神力,他挣脱不开。
“上京灵钟难道不是由你点化的吗?你还敢说与你无关?”
裴渊瞳孔狠狠一缩,沉默良久后,他试图辩解道:“神君,我确有责任……可事情非你所想的那样。”
贺吟松开了手,又有一道冰棱自他手中飞出,悬停在了裴渊的喉间,“说。”
“那灵钟确实是我所造,也是我飞升时亲手点化的。”
裴渊的衣服被扯得有些凌乱,额上密布冷汗,全然不复刚刚的闲适,“但我所造之时乃是祥瑞之物,是为了保护百姓而生……不知是被谁改了阵法,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贺吟冷冷一哂,“祈愿难道不是你怕事情败露,所以才拦下的?”
“……祈愿确实是我拦下的。先前我曾下凡来探查过,那次便察觉到了灵钟的异样。”
沈樾之嘟囔道:“那你先前怎么不说?”
“我说了,又有谁会信我!”裴渊怒吼,“就像现在一样,你们知道了这灵钟与阵法是出自我手,就会自然而然地怀疑我就是始作俑者。但,瘟疫也好、咒术也罢,根本不是我所为!”
裴渊接到祈愿后,立即动身来人间探查了事情的经过。他一开始以为这就是一场疫灾,但很快他就发现了疫灾与灵钟息息相关——一只他亲手点化的钟。
整件事看起来与他脱不了干系,灵钟更是承载了太多的罪孽,他可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再者,就算他费劲力气终于自证了清白,若是天帝要追责,裴渊作为这灵钟的制造者,即便没有参与这场阴谋,也势必要承担一部分责任,接下不知大小的惩罚。
这件事带来的麻烦,就算他不说,旁人也能一下就想通。
沈樾之提高声音,不可思议地脱口而出:“所以你隐瞒众人,就是打算自己将这瘟疫解决了,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
裴渊垂下眸子,无力地应道:“是……我这些时日都在忙着找消解咒术的办法,没想到,你们比我快了一步来了人间。”
他的计划也就这样败露了。
“且先信你一回。”贺吟长袖一甩,那冰棱失去了神力,便很快化成了水,在裴渊的衣袍上洇湿了一大片。
裴渊拱手苦笑:“神君明鉴。”
贺吟重新坐了回去,修长的手指在桌上点了点,“你可有找到解决之法?”
“有找了几个术法,就是还没试验过。”裴渊站姿如松,肃然道:“请神君再给我些时日,我必能找出解开此咒的法子。”
贺吟端起一旁的茶,挥手道:“去吧。”
很快,裴渊的身影便化作一丝白光,飞向了去往仙界的方向。
沈樾之心中喟叹,这裴渊也是病急乱投医了,怎么会想出这么一个纸包不住火的馊主意来。
可转念一想,贺吟是怎么知道的呢?难道是那灵钟上有什么他未曾发现的标记吗?
他实在疑惑,就顺嘴问了,没想到贺吟嘴角浅浅一勾,风轻云淡地讲:“我诈他的。”
“哦……啊?!!”
沈樾之惊得下巴都要脱臼了,他指着贺吟,颤声道:“你,你是诈他的?”
说诈倒也不是纯靠碰运气,只是贺吟实在觉得有些讲不通,裴渊在人间的香火这么旺盛,甚至到了许多人家中都会摆供的地步,就算他若是听不到祈愿,多少也应该能感受到一些念力。
虽说从人间飞升的仙人不在少数,但大多数人都是在一些灵气充沛的地方飞升的,像上京这种地方,人员混杂,磁场凌乱,实际上是不适合修行的,因此在上京飞升的神仙,可以说是屈指可数了。
而裴渊无论是飞升的时间,还是地点,都与传说中那制作灵钟的仙者能恰好扣上……世上真有那么多巧合吗?
“没错,樾之你可要帮我保密哦。”贺吟笑眯眯地夹了一块鱼,送进了沈樾之的碗中,“用过饭我们再走,不要浪费明渊真君的一番好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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