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知道怎么能让他舒服。
一吻过后,蒋成心好不容易使了点劲,猛地推开身上的人,茫然而狼狈地平复着自己剧烈的心跳。
如果算上刚才从梦中被亲醒的那一次,今晚他已经被“轻薄”了两次。
他想骂人,他想抓着梁以遥的领子踹他的蛋。
操……他先前怎么没看出这人是个一边说对不起一边强吻别人的人。
然而已经晚了,他发觉周围的空气已经变质了。
无论是梁以遥的呼吸,还是他的呼吸,都已经彻底乱了。
那人低着头,用上臂的力量撑在他身上,只能听见喘息的声音,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但蒋成心能明显感觉到,梁以遥那条西装裤好像快被撑爆了。
他说不上出于什么心情,反正就是上手摸了一下,结果被底下跳动的东西吓了一跳,瞬间听见那人的呼吸更乱了。
“……我去趟卫生间。”
梁以遥扶着额头直起身,随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蒋成心睡意全消地躺在床上,听见隔壁锁门的动静,慢慢地用手背遮住了大睁的眼睛。
他涨红了脸,感觉自己的欲望也在一点点地平息,半晌从嘴里缓缓吐出一个字:
“靠!……”
——这特么的叫什么事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听见卫生间水龙头关闸的声音后,蒋成心才背过了身,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梁以遥又坐回了床沿,正在以一种无声的目光注视着他。
半晌,有一只温热的手覆到了他的小腹,又给他敷上了一片热热的东西,带着点力道地揉了一下:“还难受吗?”
蒋成心有气无力地哼了一声:“好一点儿了……”
气氛因为刚才那个擦枪走火的吻而变得有些微妙。
一片沉默之后,他咽了口口水,闷声道:“你给我贴的什么膏药,感觉还挺好用的。”
刚才胃痛得浑身冒冷汗的时候,那个会发热的膏贴确实很大一部分程度上缓解了他的痛苦。
谁知却听见那人咳了一声,久违地笑了一下。
“你真想知道?”
蒋成心愣愣地道:“啊,怎么了?”
然后他听见梁以遥说:“刚才在外卖上随便买的暖宫贴,没认真看牌子。”
蒋成心:“……”
他捂着肚子,有点后悔问出这个问题了。
梁以遥抿着嘴,垂下眼,不知道是不是在偷乐,给他揉肚子的动作也柔和了不少,但随即话锋一转:
“成心。”
“能告诉我今天为什么喝这么多酒了吗?”
“……”
蒋成心现在的心情已经没有了最开始的抗拒,他合理怀疑自己的软化都是梁以遥软硬兼施的结果,最终目的还是为了套他的话。
事已至此,他也不是那种矫情的人,没什么特意隐瞒的必要,于是便断断续续地把今天酒局上的事告诉了梁以遥。
“你说……我现在都当上领导了,连帮下属解个围都狼狈成这样,是不是真挺没用的……”
他习惯性秃噜完之后自己反倒愣了一下,其实以他现在和梁以遥现在的关系而言,说这些话真的不大合适。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他内心深处,总觉得那人仍然是个可以依靠的对象,就像学生时代里默默倾听烦恼的好班长一样。
虽然他知道梁以遥其实没当过班长。
梁以遥揉肚子的动作没停,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地道:“成心,其实你知道,你做的这些都没有错。”
“你只是想要一个人来告诉你,证明你没有错。”
蒋成心又愣了一下,随即心里忽然有点酸,不止是因为这些话,而是因为面前这个人再一次看穿了他。
“你只是在捍卫自己的善良,临阵脱逃才是真正的没用,不是吗?”
梁以遥的指腹搓了一下他的胃部,带了点按摩的手法,语气很淡然,但却莫名有种让人信服的力量:“你已经做了你能做的,不要再为自己自责。”
“不过成心,你有想过之后要怎么办吗?”
蒋成心想了一会儿,说:“没事,那个老……嗯,那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平时最好面子了,不可能在公司跟我撕破脸的。”
“再说,他自己在公司还养小三呢,不少人都知道,我不公然揭发他就算好了。”
梁以遥渐渐停了手上的动作,半眯起眼睛:“为什么不揭发?”
蒋成心便老实说了:“大家都说他老丈人惹不起,是公安那边的什么副局长,总之……还是怕引火烧身吧。”
“今天这个灌你酒的领导姓什么?”梁以遥突然发问。
“姓张,怎么了。”
蒋成心有点狐疑:“……你认识?”
梁以遥却在这时敛起了脸上的心思,从善如流地换上一脸无辜的表情:“不认识。”
“不过有机会,还是可以认识一下。”
“妈的,那就是个人渣,有什么好认识的……”
蒋成心不解地看着他,却见那人微微侧过眼神,一副不打算解释的模样,不由有些莫名的烦躁。
“放心,只是有机会。我不能看你就这样白白被他欺负。”
那声音似乎是叹了口气,一只手伸过来探了探他的额头,仿佛一个无声的安慰。
好半天又没人说话,蒋成心感觉床微微向下一沉,是梁以遥在替他掩好被子。
但那人掩完被子也没走,就这样静静坐在原地,或许是在看他,或许是在想其他事情。
他闭着眼,一半是装睡,一半是真的有了困意。
良久,终于感觉那熟悉的气息俯身下来,鼻尖缓慢地蹭在他的脸颊上,不时温柔地辗转着,让两个人的呼吸贴紧交融在一起。
起身的时候,梁以遥在他的眼皮上很轻地吻了一下。
蒋成心抿紧了嘴唇,但虚弱的心却不由自主地软怠下来。
与刚才充满欲望的吻不同,这样的吻太贴心,有一种自己被珍视爱惜的感觉。
“晚安。”
他听见那人掩上门时候轻轻的“嘎吱”声,不确定梁以遥是不是打算睡在自家客厅的沙发上。
蒋成心睡意朦胧地想,他家那沙发是便宜货,坚硬程度堪比刑具,不知道梁以遥的骨头有多硬,才能在上边待一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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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状态不是很好,所以这章比较短,老是重写……在想要不要休息几天再写
第73章 下沉的世界
张大峻坐在高档会宴厅,闭着眼睛听包厢外假山石上的流水潺潺,指节有节奏地敲着桌面,起码这时候他的身心都是极其惬意的。
没想到,前些年头他为了讨好岳父而专门培养的鉴赏爱好到如今还能派上用场。
友人对此很羡慕,说梁书记那位公子走的是正儿八经的学术路线,平时一般不和政商人士有所往来,他能找上你来鉴赏字画,实在是对你的技术青睐有加啊。
张大峻推笑着说哪里哪里,但内心其实是飘着的,甚至有种一脚踏进另一个圈子的错觉。
同时他也有些纳闷,这天上偌大一个馅饼,怎么就这么好端端地砸在自个儿头上了呢。
在宴席上,他终于看见了那位极有出息的梁教授。
模样很年轻,英俊得有点出乎意料。
依张大峻所想,这种出身的人一般会在北美或者澳洲的某个地方一边喝洋酒一边开玛莎拉蒂飙车,而据他所知,这人身边确实有这么些亲戚朋友过着这般声色犬马的生活。
但大概是梁书记教子有方,这位梁教授还是挺根正苗红的,在国外留完学就毫不留恋地回国了,也不晓得是不是准备未来再“海阔天空”。
“张总,我先敬您一杯。”
张大峻在友人羡慕的眼光中起了身,面上跟醉了酒似的,一边托着肚子一边点头哈腰:“哈哈……不敢当、不敢当——”
“应当是我要敬梁教授一杯,梁教授年纪轻轻便学有大成,实乃建设祖国的栋梁之才,想必以后前途不可估量啊……”
梁以遥对他的马屁似乎无动于衷,脸上依然礼貌地微笑着,挽起袖口举杯迎酒:
“这一杯,敬得是张总的眼界。”
“实话不相瞒,我有个朋友正好是你们银行系统的,托了您的福,最近高升了。”
张大峻闻言自然是一头雾水,他试图从这段模棱两可的话里寻找自己提拔过的人,但却始终没什么头绪。
然而梁以遥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只是笑了笑,从身旁接过一幅裱好的条屏。
“听说张总是整个南安数得出名头的收藏行家,那今天这幅画定然是要让行家来帮忙看看了……叫什么‘松柏图’来着?”
同座的人定睛一看,有懂画的讶然出声:“蔡月塘的《幽山松寒图》。”
只见那画气势不匪,寥寥几笔将山的孤险幽寂与松的挺拔坚傲全勾勒了出来,留白之处只余一墨点刻画静坐的垂钓者,意味深长隽永。
梁以遥点了点头:“前些日子我正好在玉溪街那块闲逛,正好碰上个姓黄的二道贩子,虽然价格有点不厚道,但想着我家那老爷子生日快到了,便凑合着买了。”
他转头笑着看向了张大峻,气度很放松:“怎么样,张总看出什么门道来了?事先声明,我可对古玩一窍不通,专业的事还是得交给专业的人来看才好。”
同座的人毫不知情地讨论赞叹着,而张大峻本人却已经冷汗直流,刚才被书记公子盛情邀请的喜悦早已烟消云散。
旁人也许看不出来,但他根本不用看这幅画便知道,这幅画是赝品!
张大峻面露尴尬之色:“梁教授,这……这恕我眼拙,以我的水平暂时还鉴赏不了这种级别的藏品……”
谁知梁以遥却笑了一下:
“张总要是没那个慧眼,我今天也不会特意请您来这一趟了,毕竟是要送给老爷子的礼物,还是得上心一些不是?”
他体贴地说:“不急,我知道你们需要专业的工具,在这儿当然瞧不出什么来,张总可以带回家慢慢鉴赏。”
张大峻这回冷汗热汗齐齐冒了头,他真不知道哪里得罪这位书记公子。
他之所以不用看便知这幅《幽山松寒图》是假的,正是因为真的那副此时此刻就摆在自己家的收藏柜里!
好巧不巧,自己也是前些时候从那个姓黄的二道贩子那里花了大价钱收来的,本想着过几日在家设宴的时候再“开光”显摆一番,怎料竟然不慎走漏了消息。
这下他当着诸位大佬的面,若说这《幽山松寒图》是假的,那自己家里那真品又算是怎么回事?!
若说这《幽山松寒图》是真的……
张大峻看着梁以遥的微笑,心中不由愤怒起来,恨这小子恨得咬牙切齿,但又丝毫没有一点办法。
……这是打的“以赝换真”的主意啊!
“张总如果觉得有困难,那我只好找别人了。”
“等等!……”
张大峻一咬牙,决定还是肉疼地把自己好不容易收来的真迹拱手让了人,在权力比他大的人面前,他的膝盖骨头向来比谁都软。
“哪有什么困难啊……哈哈,梁教授真是太孝顺了,这画我看着就像真的,没什么毛病,待我带回家再欣赏欣赏,哈哈……”
梁以遥微微勾了一点嘴角,将桌上那瓶彩釉茅台推到了张大峻跟前。
“我自然是相信张总的水平,只是……”
“张总要不要展示一下自己的诚意?”
张大峻当着在座众人的面,故作豪爽地闷了一杯,差点被辣得神经失灵:“那……当、当然……”
梁以遥又给他满上了,摇了摇头,说了句让张大峻毛骨悚然且永生难忘的话。
“一杯怎么够?”
他笑着:“那肯定得要一瓶。”
周五下班的时候,蒋成心在电梯间瞅见了小林。
小姑娘被调到了15F的风险部门,正和新同事站在一起,虽然不多话,但脸上仍挂着恬静的微笑,一副很放松的模样。
她看见蒋成心,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对他大方地露出一个笑容来。
蒋成心也回了她一个笑,目送着她和同事乘了另一班电梯下楼。
前些日子听说张副总自己向领导提了辞呈,从此以后便再也没在公司看见过他的身影。
根据文乔的可靠消息报道,说前阵子有人给张总的小三送了两张温泉酒店的度假门票,小三和老公相隔两地,她便自然而然地给张总抛出了橄榄枝。
听闻张总前阵子损失了一件价值不菲的藏品,又因为喝酒住院被他老丈人臭骂了一顿,现下士气正低迷着,恰逢美人倾情相邀,便起了重振雄风的念头,想着把失去的精气神从小三身上补回来。
又听闻两人正在温泉酒店颠鸾倒凤之时,不知道谁把这事儿告诉了张总的原配,落了个捉奸成双大场面。
张总的原配是官宦子女,自小就是被别人捧着呵护着长大的,即使在自己家里,只要她说一,张总就不敢说二。
所以她万万没想到那个平日里对自己卑躬屈膝又呵护备至的丈夫居然在外头玩这一出。
小三原本哀求原配私了,但后面这事儿不知为什么没谈妥,反被原配捅到了公司,一时之间舆论四起,就连蒋成心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都知道了。
最后碍于外界压力,张总只得灰溜溜地递辞呈走人了,墙倒众人推,他之前在部门干的那些恶事也被悉数抖了出来,在业界的名声也算是彻底臭了。
蒋成心走出公司的门,被迎面而来的夜风凉了一下,伸手招了一辆出租打的去黄门西路,目的地是一家最近刚开业的gay吧,名字就叫狩猎,还挺风雅。
这件事说到底,还是老麦这家伙欠他的人情。
“怎么着,装成顾客在店门口排队,半小时给50,这活够可以的了吧?别人我还不肯给呢……”
老麦拉着嗓子赖赖着。
蒋成心无语:“你可别被人骗了吧,在人家店门口蹲不如换身算命的衣服去天桥下面蹲,能赚更多。”
老麦“啧”了一声:“你这就跟不上时代了吧?没开过店的就是不懂,现在那些‘网红’店靠的什么,靠的难道真的是谁的氛围好?谁的价格实惠?”
“这叫饥饿营销,我朋友这店吧,要想包装成‘网红’们喜欢去的地方,首先就是得营造一种火爆的氛围,那刚开业哪有这么多人来啊,得雇些群演装顾客不是?”
“你想想,往那一站,玩一个小时手机,一百就到手了,别的地方哪有这么慷慨的?”
蒋成心想起前段时间住在老麦家里,他也委实帮了不少忙,叹了口气,算了,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在别人店门口玩会手机,还能挣点零花钱。
下了车往前走一段,狩猎就坐落在巷子的深处,霓虹的招牌张牙舞爪,彰显着不甘冷清寂寞的味儿,
店门口围着一群黑压压的人在排队,不知道是真的顾客还是和他一样被钱收买来的演员。
蒋成心拿了张绿油油的钞票,随手揣进兜里,掏出手机,看见梁以遥问他在哪里,就随手发了个定位过去。
那天胃痛之后醒来,梁以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他家了。
蒋成心其实还不知道他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新来的?”
他怔了一下,收起手机,看见排前边的有个小伙子正眯着眼朝他笑,仔细看,他唇上还镶了颗闪瞎眼的唇钉。
“你是生面孔,之前没在这里看过你。”他解释道。
蒋成心摇了摇头:“我就是个被雇来排队的演员而已。”
唇钉男年纪不大,但看着他的眼神却很老练,目光在蒋成心刚换的大裤衩上游移,轻飘飘的:“那你是gay吗?”
“是……吧。”
蒋成心被他那湿滑的视线盯得有点发毛,有种被什么东西缠上的感觉,转移话题道:“听你的口气,这里的gay吧都被你混遍了吧?”
唇钉男闻言挑了挑眉:“那是当然。”
“我的初夜就是在这里,很久很久以前……”
他舔了下嘴唇:“和一个比我大二十岁的男人。”
蒋成心被唇钉男言语里不加掩饰的放荡给小小地震惊了一下,谈话间,他忽然有些恍惚,觉得对方像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
另一个下沉的原始世界。
“那个晚上,我哭着让他she进来,他却笑着摇摇头,烟灰掉在我的腰上,特别烫,像火钳一样。”
唇钉男抬起手,借着光点了火,餍足地吸了口烟:“那种感觉太美好了,我到现在还一直在寻找。”
蒋成心默默地从招待手里又接过一张50,他已经听完了唇钉男五段风流情史,甚至故事发生的时间段还都在一年以内。
“你和我不一样,我看得出来。”
唇钉男又以那种打量猎物的眼神看着蒋成心,这让他有些不适地别过眼。
“你让我有种把你衣服扒光的冲动。”
蒋成心苦笑:“随便对着一个路人都能说出这种话,你是不是有点过于饥渴了。”
“饥渴对我来说是褒义词啊,这儿可和酒吧不一样,你在酒吧可以喝酒,可以聊天,干什么都可以……”
唇钉男指了指里头:“我来这就是找人过夜的。”
他又晃着脑袋笑了笑:“当然了,我也不是随便对哪个路人都有兴趣的,我的眼光可是很挑的。”
“比如,这个男的虽然看起来健过身,但是穿的太装,感觉在床上也都是玩的假把式,不爽。”
“噢,这个穿黑短裤的不错,长得也很凶,感觉可以狠狠地糟蹋我一整晚。”
“哇哦,这个戴眼镜的,今晚的极品——”
唇钉男眼睛放光:“我想跪在床上给他口,再让他用皮带勒我……”
蒋成心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全身蓦地一僵。
他没想到梁以遥会这么快就过来。
只见梁以遥形高身长地立在灯牌下,一身刚从讲台上下来的打扮,和周围的牛鬼蛇神格格不入。
那人似乎没看见店门口排队的“演员”,也对周围打量他的目光熟视无睹,只是微微低着头,仿佛在听领班热情地说些什么。
只听唇钉男小声咒骂:“艹,那个领班是个‘颜狗’,肯定给人又开自己的vip通道了。”
周围人太多了,蒋成心打他的电话打不通,喊了几声那人的名字,都被别人的笑声给盖过去了。
隔了一段距离,他看见梁以遥似乎皱了一下眉头,随后跟着领班从侧门走了进去。
蒋成心:“……”
原地纠结了良久,他深深地揉了一把额头,发出一声叹息:
“唉,我操!……”
唇钉男看着他挤出排队的人群,有些狐疑地挑起了眉:“诶诶!排着队呢,你怎么走了?还有十分钟又能拿50了!你拿完再进店玩啊?”
“我不要了——”
那个声音听起来很挫败,很悲愤:“留给你吧,我不要了——”
蒋成心只在大学的时候去过几次gay吧,体验感都不太美妙。
这也是刚才唇钉男问他是不是gay,他回答得有些犹豫的原因。
确实在傻坐着喝酒的时候有被人搭讪过,但那些人的面孔形形色色,他却仿佛一个也记不清楚。
老麦之前开玩笑谴责他,说他标准太高了,有时宽容一些及时行乐不也很好么。
蒋成心无奈地解释自己只是比较看眼缘。
但眼缘这种虚无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难道真的有一把无形的尺子横在他心间,衡量着遇见的每一个人?
“狩猎”的内场像个大型的俱乐部,直接把整层楼都揽下了,中央是个O型的表演舞台,周围的卡座围成一圈,有点像古罗马的斗兽场。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香槟挥发之后的甜味,混着烟和杂乱的香水气息,隐隐还有另一种说不上来的味道,闻着让人的大脑有点飘。
这里确实和普通酒吧不同,不聊虚无缥缈的情调,只讲真实赤裸的欲望,有些人对上眼之后先搂着啃上一通,如果找对了感觉,似乎就可以直接出门右转便捷酒店了。
蒋成心被红蓝变换的灯球射得睁不开眼,一边用手半遮着眼睛,一边躲避光着上半身跳劲舞的肌肉男。
“不好意思,能不能……借过一下……”
他在一片空气浑浊的人潮中寻找梁以遥的身影,偶尔看见抱在一起亲得难分难舍的两个男人,除了有点心惊肉跳以外,还有一丝自己也说不上来的焦躁。
“Hello小宝贝,你在找谁?”
有个戴墨镜的花臂男来搭讪,轻佻地扯住了他的衬衫,浓浓的古龙水气息迎面压了过来,声音带着笑:“……你这身衣服,是刚下班还是玩儿的情趣?我喜欢……”
蒋成心尴尬地错过身,躲过那人勾过来的手:“我找我朋友,他刚刚先我一步进来。”
“你见过吗?他戴着眼镜,而且……”
他一边四处张望,一边说:“他很好找……”
话刚说完,蒋成心就看见了对面的阶梯台阶上,一张轮廓很显眼的脸。
梁以遥一手撑在栏杆上,眼花缭乱的光球让他的脸有时候看起来是红色,有时候却看起来是蓝色,有时候看起来又是紫色……
他的身边围了很多人,他却仿佛对那些人的殷勤无动于衷,只是偶尔侧过头应付几声,目光依然下视着内场里的每一个人。
说不上为什么,蒋成心的心里突然松了口气。
就在他穿过人群挤向那个阶梯的时候,音响里的DJ舞曲仿佛被人拔了电源般戛然而止,眼前的世界也突然“唰”地一黑——
“我靠?!停电了!!?”
“……太特么刺激了!!这时候停电——”
“哪个孙子偷摸我的手,我操你妈!……”
蒋成心怔了一会,然而那些助兴的尖叫声和骚乱声仅仅在黑暗中持续了五秒。
因为五秒之后,大厅的灯光从灯球换成了聚光灯,是带着醺味的暖粉色,笔直地汇成一束照在了古罗马斗兽场——中间那个O型舞台的中央。
人群中爆发了一阵尖叫和口哨声,只见舞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贴着钢管热舞的肌肉男舞者,正将一条腿高高地抬起,再沿着钢管向下缓缓地磨蹭。
那双肤色健康的腿上正缠着黑色的渔网丝袜,视觉冲击的效果十分震撼。
蒋成心的视线却不在舞台上,他直直地望着刚才梁以遥站过的台阶,心不知怎么的,忽然像被人抽空了一大块。
那人的身影已经不在了。
他被音箱里一波又一波的强节拍音浪给震得胸口发懵,后退了几步,只听又是一声巨响,对面的舞台“唰”地窜出一排金色的碎彩带来,像洋洋洒洒的纸蝴蝶。
蒋成心看着台上男舞者越来越大胆的动作,一时间有点后悔刚才给梁以遥发定位了。
他掏出手机,看见只剩下一格的信号,叹了口气把手机放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