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测一测呗,我看也别用傅家的医生团队来测,难保有人会不会从中作梗。这样,给我们每个人一个样本,我们自己私下来测。”一位贵妇人模样的中年女士发出一声短促冷笑,后仰靠着椅背,双臂环抱。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作为中立当然是希望水越浑越好。
派系盘枝错节,有敌对,有站队。在场每个人利益息息相关,若根基崩塌,一方哭,一方笑,刀光剑影,各有心思。
若是家族内部审查出如此大的“纰漏”,或许还可可以用更和平的方式解决。但若是天下人都知道傅家主并非正统,舆论伴随着异心,粉饰太平就完全不可能了。
傅衡渊到现在都是懵的。
他不太明白,起因明明只是齐南星发了封律师函,而他急着回来敲定父亲的遗嘱归属。但剧情怎么急转直下,发展成这副无法收场的模样。
他看着眼前这群瞬间变脸的亲人,看着他们眼中毫不掩饰的野心、恐惧、狂喜和冷漠。
几张亲子鉴定,就将这个传统大家族维系了多年的表面和睦刺啦一声撕扯开来,露出早已腐烂的内里。
或许是第六感感受到正在被注视,他猛的扭头,对上了走廊尽头爷爷书房门口兰希的视线。
爷爷与他站在一处,皆是看向这边。
第一反应是要起身去迎,为混乱的局面主持公道。
但爷爷的脸上并没有被造谣的愤怒或是看在场小辈为了利益勾心斗角的恨铁不成钢。而是一种,奇怪的……混合着恐惧,畅快,喜悦,无奈的……扭曲神情。
因为这个表情,他的动作生生止住。
然后他看到兰希的嘴唇动了动,像是说了句什么,距离太远,他听不清。
“你的身外之物们正在准备相互殴打。”兰希在说。
他刚逐字逐句给傅老爷子念了各路媒体的新闻标题。
#傅家家主假血脉#
#豪门连续剧照进现实#
#掌舵多年,家主竟无血缘#
#半个世纪的欺骗?深扒傅氏家族秘辛#
#傅家掌门人身份造假,百亿遗产争夺战即将打响#
甚至还挑了些相对不太劲爆的,怕给老爷子气出个好歹。
但出乎他意料,傅老爷子只在听到消息的那一刻僵在原地,死死盯着面前的他,嘴唇哆嗦,胸膛起伏着发出破旧拉风箱般的喘息声。但念着念着,神色却逐渐平静下来,直到起身迈出房门,用一种微妙中带着狂热的复杂神色看向厅里的众人。
“这个场景是不是已经在心里幻想过很多年了?爽吗?”兰希跟在他身后,揭穿他复杂的情绪。
傅老爷子没说话。
两人静静看着,看着气急败坏的傅家主,针锋相对的众人,呆若木鸡的傅衡渊,风雨欲来的傅家。
“是你干的?”傅老爷子突然问道。
“怎么这么想手无缚鸡之力的我呢?”兰希慢悠悠反驳,“傅家乱成一锅粥,对我有什么好处?我又不是傅家人。”
傅老爷子沉默。
“但傅衡渊一家三口也不是傅家人,这就很值得开心了。阴险狡诈的爹,自私傲慢的妈,虎视眈眈的亲朋和破碎的他。”兰希突然道。
傅老爷子重重盯了他一眼,“所以是你。”
兰希笑了笑,“不知道啊,是谁呢?这真难猜。”
“没想过自己会走不出去傅家大门?”
兰希耸肩,“我做事并不考虑这些使我瞻前顾后的东西。何况凭什么,凭我是傅家外人?在场的外人可多了去了,轮也轮不到我吧。”
更何况,他已经挑衅过那么多回,若动手早动手了,能安然无恙站在这里,就说明傅老爷子会让他继续蹦跶。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筹谋这一切的?”傅老爷子闭了闭眼,重重叹一口气。
“我可没承认。”兰希没想逞这种口舌之快,反正他死活不承认。
不过——
有人会替他承认。
“兰希,这一切都是你干的!”傅衡渊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他们身边,他的声音适时出现,带着满满的恼怒与愤恨。
不,这是什么渣攻一遇到点什么事就把锅往贱受身上甩的debuff啊。原剧情也是这样,一出点问题,不管三七二十一,反正都是贱受的错,先惩罚了再说。
兰希本来想反驳一句,你是不是大脑不健全,听话怎么听一半,我什么时候承认是我干的。
但没有。
挺没意思。
估算了下若是在傅衡渊暴起把他掐死时,他应该先迈哪只脚后迈哪只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制住傅老爷子当人质为自己换取一线生机后。
“对,是我。”
盯着气急败坏的傅衡渊,他扯了扯嘴角,轻飘飘点了点头。
承认便承认了,是我,所以呢?
兰希看傅衡渊的神情便是这个,他既不愤怒,也不恐惧,视线中的情绪分量很轻,仿佛他完全没有把面前的人放在眼里过。
“你!”傅衡渊做好了他跳起反驳的心理准备,却没想到等来这么轻飘飘一句,“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造谣这些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觉得我在造谣吗?不是哦,亲子鉴定是真的,我伪造不了这种对错分明的事实。”兰希耸肩。
“不可能!”下意识便反驳,但身旁爷爷并无任何阻拦之意,于是话说的心虚了几分,“不可能……”
“且是不仅仅是这个,近一年半时间里,你身上发生的所有不好的事,也都是我干的。”兰希嘴角噙着一抹促狭的笑意,很淡,但足够嘲讽,显示出一种他随手一击,对面便丢盔卸甲的磅礴气势来。
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爽。
反派在给予主角最后一击时,为什么要逼逼叨那么多,兰希算是深刻体会。
傅衡渊瞳孔地震,“你说什么?”
“不可能,怎么可能?你装什么?你哪有那个能力!”傅衡渊近一年过得很不顺,下身萎靡,情人断交,不知从哪里蹦出来个要和他抢家产的私生子弟弟他父亲还和傅家没有血缘关系。恨得太深太重,恨到深入骨髓,失眠的深夜里这些事翻来覆去盘旋飞舞在脑中,所以兰希提到的瞬间几乎是如数家珍。
所以,兰希在说什么大话,他哪能做到这些。
兰希嘶了一声。
不是哥们。
原来你觉得我做不到啊,那你前面怀疑这怀疑那,我还以为是你聪明绝顶洞悉真相呢。在干嘛?和我搞情趣呢?
“好吧,你不信我也没办法。”兰希甩出一句经典,成功使得傅衡渊的脸色更青了几分。
“兰希!你把话清楚!”
“吼什么吼,吼吼吼,爷爷还在这里呢,就算不是你亲爷爷也得有些最基本的尊老爱幼吧。”兰希微微挪了一步,挪到傅老爷子身前。
“你……我……”傅衡渊被气得胸膛一起一伏,即将喷涌而出的怒火似乎要在他的鼻孔膨胀爆裂开来,若不是傅老爷子在,兰希毫不怀疑傅衡渊会扑上来朝他甩左勾拳右勾拳,噢,对了,男男小说,入乡随俗,红眼掐脖。
“别搞什么情情爱爱了,出去搞搞你的继承权吧。据我所知傅家封建传统且讲究宗族兴旺,股份产权几代下来七七八八碎的和饺子馅一样,傅家主个人的股份也就二十七八吧,团队一离心,对面超过二分之一乃至三分之二,妥妥架空你。”兰希好言相劝。
此话一出,傅衡渊上头的情绪仿佛被浇了一盆凉水,原剧情设定里他的产业繁荣顺遂,他从未忧心过,一门心思扑在情色相关。“所以爷爷,您……您是希望我们……”
傅老爷子的态度至关重要,不仅仅因为他是前掌权人,也因为他依旧手握百分之七的股份,虽然听着不多,但已排名前列,与傅家主合在一起超过三分之一,按公司章程便动摇不了罢免权。
反之——
“你很不喜欢傅南星吗?其实我看那孩子还不错,隔三差五托人送些礼品给我,挺孝顺的。”傅老爷子摸了摸胡子,突然道。
“小冉也是,前几天陪我吃饭的时候说了好些趣事逗我这个老头子开心。人都活到这个岁数了,不就是图一个开心吗?”
傅衡渊的脸瞬间褪去所有血色。
“完喽。”兰希小声道。
傅老爷子不插手此事的态度在兰希意料之中。无论如何,众目睽睽,流言风语,再捧着绿帽子当宝,偏袒非亲生儿子掌权,傅老爷子的脊梁骨都要被戳烂。
傅家主焦头烂额。
一些原本站他队的表侄堂哥开始对他含糊其辞,推诿遮掩着不私下见面,怕是收了傅小叔承诺的好处。几位讲究宗族正统的表叔公伯父与傅老爷子交谈几句,竟也摇着头叹着气欲言又止。原本中立的几位也蠢蠢欲动,竟趁着动荡将手伸到公司的关键项目上来,妄图捞些油水。
再加上舆论发酵,员工大约也得到些消息,神色微妙,人心不稳,傅氏乱作一团。
这是内忧。
还有外患。
不仅仅是行业内其他小公司开始发力,抢夺客户,抢占市场,甚至,肆友在百忙之中来了个新闻发布会,表示旗下所有平台软件技术不再配套傅氏产品,并隐约流露出几分进军电子产品行业相关趋势。
怎么哪儿都有你。
下面的评论倒是态度一致,除去商战惯常的火上浇油,肆友也有因为齐南星于是针对傅江和傅衡渊的嫌疑,被肆友娱乐官方账号点了赞。
傅江地位尴尬,门庭罗雀,反倒是傅小叔门庭若市,用来商议的接待室络绎不绝,傅冉穿的像个洋娃娃一般坐到一旁。傅小叔边许诺着好处,边感叹自己膝下怎么只有一个独生女,从小被他们宠坏了,怕是以后难成大业,以后可得摆脱各位长辈多加照拂。
言下之意,女儿不成气候,当个傀儡推上台前,以后可有大大的可操作空间。
总之比傅衡渊要好控制的多。
令人心动。
几个男人领带松散,面泛油光,每个人眼角堆着深深的褶皱,推杯换盏间眼神的交汇里流动着虚伪与贪婪。
傅家主已经逐渐有众叛亲离之势,他在位的时候也没有为在座各位带来多少实实在在的好处。何况傅老爷子态度明显,傅小叔野心勃勃,倒戈的越多,剩下人深觉没前途,再加上肆友明确与傅江和傅衡渊对着干的态度,也跟着一起倒戈,恶性循环。
兰希在老宅见过傅冉几面。
而不同于记忆里嚣张跋扈,跟在傅衡渊屁股后面哥哥长哥哥短的女子,傅冉坐在傅小叔下方的位置上,眼下出现了浅浅的阴影,嘴角扬起的弧度大方又标准,但眼神空洞无甚情绪。
感受到兰希看过来的视线,也是淡淡瞥过来一眼,又迅速撤回去。
她不再追在傅衡渊后面跑,傅衡渊倒是在她外出花园透气时将他拉到一旁。
兰希觉得吵,但在傅老爷子那里吃了个闭门羹,傅老爷子大约也是觉得眼不见心不烦,近期不见任何人。
出来时,正好撞见了拉着傅冉的傅衡渊。
傅衡渊神色焦急,傅冉面无表情。
“小冉,你和堂哥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不是最喜欢追着堂哥陪你一起玩吗?你也说过无论做什么事都会支持堂哥,不是吗?”
感情牌一张。
“外面那些人没安好心,他们完全是把你推出来做靶子,日后小叔退休退位,你要么是被他们随意揉搓的傀儡,要么为你母亲肚子里还不存在的弟弟劳而无功,你懂吗?”
威胁牌一张。
“若此次风波能够顺利过去,以后,无论你想要什么首饰包包,堂哥保证都能满足你,好不好?”
利诱牌一张。
兰希挺想一铁锹把他拍死。
没什么打抱不平,主要是话说的太恶心,令人反胃。而傅冉作为原书中有些分量的恶毒反派,唯傅衡渊马首是瞻,没少嘲讽奚落兰希,可别真的鬼迷心窍,信了傅衡渊的鬼话。
但幸好没有。
“堂哥,不,是傅衡渊。你拉我过来的时候我甚至还有些期待,是不是堂哥看出我的处境难堪,想着来帮帮我。”傅冉冷笑一声。
“首饰,包包,你听着不觉得可笑吗?我都要成为预备继承人了,你居然还想着用这些东西来糊弄我,你是觉得我傻吗?是,你说得对,靶子,傀儡,但那也要比你画的饼强一万倍。”
“傅衡渊,野种生下来的小野种,放开你的脏手,谁给你的胆子?卑贱的血脉凭什么这个态度和我堂堂傅家大小姐讲话?信不信你们马上要被赶出傅家了,快给我滚!”
傅冉一脸嫌恶地甩开他的手,翻了个大白眼,拔腿就走。
兰希寻觅铁锹的视线止住,他拍拍胸脯,长舒一口气,爽了。
傅冉纵使有一身毛病,但谁不是从大家族里成长起来,大是大非面前可不会被一点蝇头小利忽悠。
且她作为刻薄跋扈大小姐,骂人的词汇和态度味儿很正,补全了兰希骂人时缺乏的居高临下感,听的人心里暖洋洋的。
兰希心情悠哉悠哉,一抬头,撞上了傅衡渊的视线。
“兰希!”傅衡渊咬紧后槽牙。
“真巧。”兰希啧了一声,从拐角处走出。
“都怪你,要不是你!”傅衡渊怒火中烧。
兰希莫名其妙,这刚被傅冉拒绝的怒火就这么转瞬间迁移到他头上了?
“要不是你,我与强大的家族联姻,有钱有权有些势力的伴侣家做后盾,怎么可能狼狈到如此境地!”傅衡渊道。
这事,你得怪里面那个老头。
“你爷爷干的,冲我吼什么吼,有病一样。”兰希无语。
“哈!”傅衡渊涨红了脸,“你得意不了多久了,我与父亲母亲商讨,当务之急是找新的同盟,许家与我家一直交好,许朗与我青梅竹马。此时联姻更是强强联合,兰希,你完了!”
“你们已经狗急跳墙到要与医药企业联盟来获取支撑了吗?这行业跨的,步子大到能扯着蛋吧。”兰希默了默。
被说中窘境的傅衡渊怒吼,“我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兰希,爷爷的约我们不守了,离婚!”
兰希抹了把他唾沫四溅不知道有没有溅到自己这边的脸,平静点了点头。
“离婚啊?那离吧。”
第110章 亮相
傅衡渊预设中兰希的反应,不说多么惊愕、哀求、愤怒,但从顶级豪门傅家人一落千丈为贫民,多少应当有些反应。
但没有。
兰希同意离婚,轻飘飘的语调,随意的语气,仿佛傅衡渊全力挥出的一拳打在一团棉花上,比其他任何反应都让他感到屈辱。
“离婚了,你从我这里分不到一分钱!”他气急败坏咆哮道。
兰希盯着他的脸,盯着他因为愤怒扭曲的五官,突然嗤笑,“你以为我稀罕你这三瓜两枣?”
“打肿脸充胖子!以后别来跪着求我。”傅衡渊冷哼。
离婚协议送来的很快,看来傅氏一家三口已经做好让他净身出户的准备,兰希看了看离婚协议书上近乎严苛的财产条款,潇洒签下自己的大名。
签完就走,除了一份协议书外什么都没带,快速出门,上了封从周停在别墅区大门的车后,邪恶一笑,将协议书拍照发在了家族群中。
后附四个大字——兔死狐悲。
意思是大家一起来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吃人不吐骨头,结婚三年多,赶走时丝毫情面也不留。
虽然下一秒就被移出群,但兰希可以想象,这份离婚协议会让傅衡渊本就薄情寡义的名声更加岌岌可危。
这便是他为何如此干脆接受不平等条约。
还有另一个理由。
这婚他没想离。
即使签署离婚协议,到真正离婚还有一个月的冷静期,所以还有余地。
距离系统下达的维持五年婚姻关系的任务,还有一年出头,兰希希望自己的任务完成,不是因为急着回原世界,只是希望保留选择。
若外婆长命百岁,他当然毫不犹豫留在这个世界,陪着外婆到老。但剧情之力无法改变,外婆去世,那就要另当别论了。
“从周,傅衡渊提了离婚。”兰希沉入意识海。
“嗯,”封从周上线,“所以你的打算是?”
“狼人自爆吧,我倒要看看是谁跪下求谁。”兰希笑笑。
肆友给A市所有大型企业发了邀请函,邀请各位参加交流晚宴,并表示会在晚宴介绍肆友的人员构成与主攻领域。自肆友成立,幕后之人极其神秘,主营业务虽写进了章程,但时常如同街溜子一般在A市横冲直撞,撞得人心惶惶。见此邀请函,叫的上名字的集团企业都表示会准时赴约。
包括四大世家。
顺带一句,萧家产业的大半被肆友收购。小半与鑫荣资本强强联合,形成了新的“萧氏”商业矩阵。
还有戚,许,彭,董,岳,苏等各类世家企业,齐聚一堂。
如此多有头有脸有名有姓的人物,肆友对此次活动的重视程度可见一般,包下了A市最恢宏的宴会厅,挑高的穹顶中巨大的水晶吊灯如同瀑布坠落,成千上万颗水晶折射出璀璨炫目的光,罗马柱雕刻着繁复的花纹,丝绒窗帘从极高的落地窗前垂坠而下,名贵香水、陈年佳酿和长条餐桌上堆叠的美食香气弥漫交融,悠扬的乐队演奏声与陆续到来的宾客谈笑声相映成趣。
上一次人员如此完备的宴会,还是厉戚两家的订婚宴,可惜已物是人非。厉泽御带着一名姿态有些局促,明显对这种场面不太熟练的陌生男伴,与同样西装革履的彭昌、颜京、鲍戾等人坐在一处,三三两两的人前来寒暄又快速离开,显得有些清冷。毕竟是肆友主场,而厉氏与肆友对立,且封从周、戚呈、厉泽御三人的三角关系已成为圈内人的心照不宣。
戚呈也在,位置离厉泽御不远不近,翘着二郎腿百无聊赖地摩挲着指节,不远处路起元、项睿与萧永慕时不时与前来攀谈的人碰杯,但戚呈周围形成一圈真空地带。地位高者不屑主动交际,地位低者恐惧疯子名声。
“你从国外回来了?”季源一进门,就看到了几乎是全场中心的萧永慕人模狗样地站在人群中心,任由全场人的目光闪光灯一般在他的脸色扫视,他自邪魅一笑岿然不动。
“嘿嘿嘿,赶着回来装逼,这种大场面怎么能少得了我。”萧永慕笑嘻嘻在意识海里里回。
“也是。”季源低声与一同到场的陆观谨和陆观宁打了声招呼,表示自己去见几位故友或新交,便施施然来到戚呈面前。
“季源,久仰大名。”他冲戚呈伸出手。
“戚呈,久仰大名。”戚呈抬眼盯了他一瞬,优雅地将交叠的双腿放下,缓缓起身回握。
接着是项睿和路起元,天知道,作为同事,季源与这两人仅有视频会议上的几面之缘,这甚至还是他们第一次线下见面。
最后是萧永慕。
“萧总,好久不见,你属实是有些晒黑了。”季源伸出手,同样彬彬有礼的等待握手。
被萧永慕无情拍了一巴掌,“滚。”
“你的回国不会是你一时冲动吧。你的三点钟方向,夜葬雪在看向这边,你不怕他一时冲动对你不利?”季源笑。
“……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萧永慕翻了个白眼。
路过明显已划分好派系,傅小叔和傅冉站在一处,傅衡渊和许朗站在一处,皆与不同的人碰杯交谈妄图对外笼络势力的傅家,季源站到了夜葬雪面前,“久别重逢,室友。”
“好久不见,”夜葬雪的相貌对此之前瘦削硬朗了些,气质也更加沉默阴郁,但不多,笑起来的浅浅酒窝仍显得十分温良无害,“你竟然成为了肆友的副总裁,深藏不露。”
“随便瞎编的职务,没有你对鑫荣资本那么大的掌控权,”季源挑眉,“真是感慨,两年的时光,大家混得也都非常,人模狗样。”
“陆观宁看过来的眼神有些讶异。”夜葬雪露出个微妙笑容,“你当年的金主对你刮目相看了吧。”
“也可能是对你。他见过你,当时我说我俩不好在大庭广众打招呼,怕被误会来自同一个名媛培训班。”
现在想想,好像也是久远的事了。
人员逐渐到齐,锦衣华服,觥筹交错。在宏大的布景中穿梭,聚集,攀谈,交际。直到现场乐队的演奏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视线汇集一处,主持人的声音响起。
感谢来宾莅临,介绍出席高层。相当规模的宴会主持人并不是第一次主持,以饱满的热情和专业的声音背诵阅读手卡即可,没有难度。
但念着念着,场内的视线却通通移向别处。
主持人边主持,边向视线来源瞥了一眼,巨大的聚光灯在弧形楼梯顶端亮起,四道身影并肩而立,裁剪得体的西装勾出挺拔身姿,皮鞋叩击大理石的声音在死寂中震耳欲聋。
四位一步步走下阶梯。
封从周。
萧永慕。
聚光灯追随着,直到四人落座在最前排,与身侧的项睿、路起元及其他公司高层汇合在一处,共同构成肆友,一个庞大商业帝国的整体。
“如大家所见,四位肆友集团的所有者已经落座,他们分别是……”
“肆友集团的辉煌版图,由三大核心业务共同铸就……”
“娱乐、房地产,科技并驾齐驱,驱动肆友集团这艘巨轮乘风破浪,驶向更广阔的蓝海……”
主持人的声音在整个宴会厅回荡,一片死寂中,一声酒杯碎裂声尖锐地划破寂静。
是傅衡渊。
站起身,伸着脖子,血色褪去,瞳孔骤缩,满眼写着难以置信,“怎么可能……”他无意识地喃喃着,似乎将怀疑说出口,便可以否定台上聚光灯下的那位,是与他结婚三年多又即将离婚,阶级低微家世卑贱的兰希。
他不应该怀抱着那份离婚协议书,带着被豪门抛弃的怨怼和愤恨,无能无力地蜷缩在某个阴暗角落里吗?
怎么可能摇身一变成为肆友所有人。
怎么可能!
他的视线紧紧扒在兰希背对着他的后脑勺上,仿佛凝成实质穿透他的身体直达灵魂一般。此时此刻,仿佛感受到他的视线,兰希微微侧身,朝他的方向瞥了一眼,面无表情勾出一个笑来,那笑容不带有任何感情,冰冷刺骨。
“感谢各位莅临……”主持人的话筒不知何时传给了封从周,作为肆友最核心的掌权者,他开始讲述旗下娱乐分支与房地产分支的发展方向。
在场宾客的脸色终于逐渐回温,忙不迭与旁人窃窃私语。封从周不论。萧永慕是肆友所有者并非板上钉钉,吞并论更占据市场主流。季源本是陆家人,虽早有听闻他是肆友副总裁,但副总裁和所有者还是有本质区别。
再就是兰希,傅衡渊的夫人。
不是……
这就……
这什么……
而且看傅衡渊灰白的面色,他应当是不知情,整个傅家都应当不知情。傅衡渊仍僵在原地,呆愣着神情,仿佛他的大脑拒绝处理看到的一切。许朗下意识攥紧傅衡渊的衣袖,指尖发白。傅冉微微后仰,咬紧后槽牙神情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