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朝歌对他不感兴趣,视线有意无意地飘向舞台边缘的安静身影。
本以为台下那么多双眼睛,叶渡断不会留意到自己,却不料还是小看了自己身高的显眼程度。
开场不到半分钟,一脸放空的叶渡抬起眼来,十分随意地朝着台下扫了一眼,很快定住。
两人在谢宇深的演讲声中四目相接。
越朝歌莫名紧张,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唾沫。
叶渡定定地看了他半秒,原本平静的面孔骤然变得生动起来,先是不自然地用力抿紧了薄唇,接着低下头去,“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越朝歌大无语!
不用猜也知道,从来缺乏表情的叶渡在那短暂瞬间里想到了什么。
有那么好笑吗?!
可靠数据表明全国二十岁以上成年男性患有勃起障碍的人数将近两个亿!相当一部分男性或多或少都有这方面的问题!
现场的各位男士表面上衣冠楚楚人模狗样的,随机抽查,有四分之一都是他的病友!
只是大家隐藏得好罢了!
干嘛就笑我啊!没常识!
越朝歌只后悔在自己小振雄风的时候没有摄影留念发送给叶渡分享。
就算成了个变态,也是这姓叶的逼他的!
他内心的无能狂怒无人知晓,站在舞台边原本一脸淡漠的叶渡忽然笑场,却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正在讲话的谢宇深察觉到了异状,侧过身扫了一眼。
叶渡半低着头,抬手虚掩着嘴唇,可肩膀依旧微微颤抖,视线有意无意地朝着越朝歌所在的位置瞟。
谢宇深顺着他的视线很快捕捉到越朝歌身影,眉头微微地蹙了起来。
越朝歌挤出了一个极为勉强的尴尬笑容,心想着,你瞪什么瞪,我是受害者好吧?管管你旁边那位!
但他很快又意识到,若谢宇深真起了误会,前去质问,叶渡为了自证清白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出卖他。
好讨厌的感觉。
谢宇深讲话完毕,叶渡迅速收敛笑意,上前两步,用他一贯清冷的调子做了个及其简单的收尾,短暂的仪式宣告结束。
越朝歌迅速地远离了主席台。
按理说,甲方公司高层领导亲临,是该去混个脸熟、套套近乎的。但现在主动去找谢宇深攀谈,十有八九会被视为挑衅,得不偿失。
今天已算是有些收获,休息片刻也无妨。
烦闷的心情让他本能地想要抽上一支。
越朝歌身上已经很久不带烟了,这样衣香鬓影的场合,叼着棒棒糖未免格格不入。他走出大厅,找了个偏僻的花园,蹲在角落两根手指夹着糖果,开始吞吐不存在的烟雾。
稍微放松了点儿,正要起身,隐隐有脚步声靠近。
伴随着脚步,还有才刚听过的熟悉的浑厚男声。
“你就非要用这个人吗?”
越朝歌意识到了什么,保持着蹲姿,伸长脖子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脚步声停了下来,两个人影在走廊的边缘面对面站着。
从越朝歌的角度只能看见谢宇深宽阔挺直的背影,几乎将他身前的人完全遮挡住。
但越朝歌也认得出叶渡的声音,哪怕很轻。
可惜,隔着些距离,模模糊糊的,分辨不出含义。
谢宇深似乎是叹了口气,声音低沉:“我没有要干涉你的意思。”
叶渡又说了些什么,谢宇深听后沉默许久,摇头道:“我不信。”
那之后,叶渡的声音变大了些。
越朝歌看见了他举起的右手,听见他说:“我发誓。”
之后是漫长的沉默。
脚步声再次响起,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
越朝歌缩了回去,等待脚步声彻底远离,再次张望。
谢宇深离开了,叶渡依旧留在原处。
室外庭院里的氛围灯光线朦胧,但他白皙的皮肤在月色下依旧醒目,晕着朦胧的光,即使隔着些距离,也能清晰看清神情。
叶渡的脸上褪去了笑意,显得疲惫、无措,或许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他的身体无力地靠在外墙上,仰头望着虚空中的某一个点,发起呆来。
越朝歌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产生了一丝碰触的冲动。
他鬼使神差地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
——嗨。
视线中的叶渡身形微微一动,接着从西装裤口袋里取出手机。
屏幕的冷光映亮了他线条清晰的下颌线。眼镜反着光,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
越朝歌又发。
——朝前走。
叶渡放下手机,茫然地朝着前方望了望,迟疑过后迈开了脚步。
——往左。
叶渡停下了步子,转向了越朝歌所在的角落。
目光再次交汇,越朝歌笑着朝他挥了挥手。
叶渡眉头跳了一下。
“你偷听?”他问。
越朝歌站起身来:“这话说得,是我先来的。”
第14章 小三和他的小四
越朝歌起身的姿态堪称潇洒,两秒后忽然眼前一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了两步。
叶渡下意识地去扶。
终于稳住步伐,越朝歌睁开眼,发现自己的两条手臂都在叶渡的肩上,一条撑着,一条揽着。
他们的身体几乎紧贴在一块儿,叶渡双手还维持着向前伸出的姿势,上身却不自然地向后仰。
越朝歌呆了呆,赶忙后退。
“……蹲久了突然起身,你是傻子吗?”叶渡说。
他半低着头,收回手后不自然地在西装外套上蹭了蹭。
这些年的职业生涯深刻磨炼了越朝歌的脸皮厚度,就算是刚出了糗,也能若无其事地为自己挽尊:“怪我,个子太高了,血压跟不上。”
“唔,”叶渡点头,扶了扶因为方才的动作而微微下滑的眼镜,“确实是一副大脑长期供血不足的样子。”
越朝歌听着并不恼,配合着笑了笑,说道:“有点儿。”
“你叫我过来做什么?”叶渡问。
越朝歌一时答不上来。
无论是否出自本意,偷听总是不太道德的。只要不出声,再过上一会儿叶渡自会离开,没必要特地暴露。
可越朝歌就是没来由地想跟他搭话。
大概是因为,他发现叶渡好像并没有把他的秘密散播出去。虽然听到的对话不算完整,但若谢宇深知道了他的毛病,应该不会是现在这幅态度。
叶渡毫无所觉,越朝歌心中却产生了一丝朦胧的同盟情谊。
“我诚实嘛,”他想了半天,总算憋出了一个借口,“一不小心听到了你们说话,心里不踏实,不想瞒着你。”
叶渡甩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而且……”越朝歌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目光落在叶渡略显苍白的面颊上,“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叶渡在台上忍不住笑出声时让人恼火,但也比方才疲惫又无措的模样看起来让人踏实得多。
“会吗?你想太多了。”叶渡轻描淡写地揭过,刻意地想要转变话题,“你为什么会躲在这种地方?”
越朝歌晃了晃还夹在两指间的棒棒糖:“吃糖。”
叶渡仿佛看傻子似的看他。
越朝歌一点儿也不尴尬,另一只手伸进口袋,又掏出了一根,递了过去:“喏,吃点甜的吧,对心情好。”
意料之外,叶渡在迟疑过后竟伸手接了过去。
“施工很顺利,想去现场的话可以随时联系我。”越朝歌说。
叶渡没有拆开糖纸,捏着棍儿,手指无意识地搓动。
“软装效果特别好,我挺得意的,”越朝歌看着他低垂的长睫,“你看过就会确信,接下来继续用我们会是最正确的决定。”
“是吗?”叶渡终于有了点反应,把糖果随手放进了口袋,“等我看过再说吧。”
他转过身:“我先回去了。”
见他迈开步子,越朝歌突兀地伸出手,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
叶渡被拉得重心不稳,一脚踢在了台阶上,向后绊了一下。
越朝歌见状赶忙去接,叶渡结结实实地撞进了他的怀里。
短暂的沉默后,叶渡慌忙地想要与他拉开距离,可情急之下一脚踩在了台阶边缘,又往后跌。
越朝歌笑了起来:“看你手忙脚乱的。”
他的手还虚环着叶渡的腰。
叶渡气恼:“你拉我做什么?”
越朝歌答不上来。他只是下意识地不希望叶渡那么快离开。
他眼神四下乱瞟,正努力憋着借口,忽然一愣,慌忙收回了手。
就在走廊另一端的尽头,才离开不久的谢宇深竟去而复返,正一脸低沉地看着他们。
叶渡尚未察觉,终于站稳后低头整理着装,语调不悦:“是不是功能障碍的人尤其热衷性骚扰,越是不行越是爱找存在感。”
这话攻击意味十足,直戳越朝歌痛处。但越朝歌此时却顾不上和他对呛。
“谢总好像对我们的关系有点误解?”他主动地与叶渡拉开距离,双手老实地背到了身后,用眼神朝着远处示意,“你有什么头绪吗?”
“你不需要关心——”叶渡不耐烦的话语戛然而止。
谢宇深在他的视线中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直到停在离他们不到两米的位置,始终一言不发。
越朝歌把糖含进了嘴里。
他很想说一句“我还有事先走了”然后溜之大吉。可看着叶渡紧绷的身影,开不了口。
明明帮不上忙,却又忍不住担心,不敢轻易离开。
这种时候,装傻充愣似乎是唯一能打破僵局的办法。越朝歌上前一步,正要厚着脸皮若无其事主动寒暄,却见叶渡螃蟹似的平移了两步。
在挪远的同时,他嘴里小声嘟囔:“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他飞快地转过身,转眼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怎么是你先溜了啊喂!
越朝歌目瞪口呆。
他也想走,可想到谢宇深的身份,不敢。
“谢总,”越朝歌瞬间调整出最专业的营业式笑容,“总算见到您了,刚才在台下看见,一直想和您打声招呼,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谢宇深不为所动,看向他的视线中带着浓重的审视意味。
越朝歌硬着头皮装傻:“您还记得我吗?前阵子叶总顺道捎我回家的时候,我们在楼下见过的。”
谢宇深无视了他的话语,抬手看了一眼时间,问道:“你待会儿还有别的事吗?”
语调听起来一点儿也不像是在商量。
越朝歌心里打鼓,表面不动声色:“如果您有需要,我可以再做安排。”
谢宇深浅浅地点了点头:“九点,在停车场等我。”
他说完,并不给越朝歌答应或是拒绝的机会,迈步朝着叶渡离开的方向走去。
越朝歌纠结地看着他的背影,手机在此时振了一下。
叶渡给他发了四个字。
——你别理他。
越朝歌心想,你踏马说得倒容易!
八点五十分,越朝歌老老实实提前等在了停车场的入口。
直到九点过了十五分钟,谢宇深才终于姗姗来迟。
见到越朝歌,他面无表情淡淡说了一句“不好意思”,径直朝深处走去。
越朝歌跟了上去,应道:“没关系的,我也刚到。”
走到停车场尽头一辆路虎揽胜旁,谢宇深主动为他打开了后座的车门,示意他上去。
这是要把他带去哪儿?
越朝歌怀着忐忑入座,却见谢宇深并未关门,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往里挪。
感觉不太对劲,但越朝歌还是照做了。
紧接着,谢宇深也弯腰坐了进来,关上了车门。
“砰”一声响,越朝歌脑中很自然地浮现出一个月前曾见过的画面。
这位先生,就那么爱把人往车后座带吗?
车厢空间宽敞,谢宇深坐姿端正,并不看他,开口时语调冷淡却不乏威仪:“我们开门见山地聊一聊吧。”
哪扇门?哪座山?
越朝歌硬着头皮继续装傻:“您是对我们团队的工作有什么不满意吗?”
谢宇深显然很不喜欢这样的避重就轻,眉头蹙了起来,短暂地瞥了他一眼,问道:“你应该已经知道我和叶渡的关系了吧?”
这也太直接了!
越朝歌觉得自己大概知道。
但很明显,他是不该知道的。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越朝歌说得小心翼翼。
谢宇深对他这般回应十分不满:“他难道没有告诉你吗?”
这是能随便说给别人听的东西吗?就算叶渡真的敢说,他也不想听啊。
“我和叶总很少闲聊,”越朝歌努力撇清,“他性格比较认真,一向公事公办,我们之间除了项目上必要的——”
谢宇深打断了他:“你们真的觉得能把我糊弄过去?”
这个奸夫他今天是当定了。
越朝歌心念急转。既然装傻的路已经走不通,不如换个思路。
“好吧,谢总您明察秋毫。其实……我大致知道一点,但不是他告诉我的。因为我和他确实只是——”
可惜,又被谢宇深打断:“既然知道,那就方便了。”
他调整了坐姿,终于直视越朝歌,说出的话却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叶渡是一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
“……啊,所以?”越朝歌一头雾水,努力揣摩他的用意。
“我没有你们以为的那么反对,”谢宇深说,“但你要注意好分寸。”
反对什么?分寸又是什么?
越朝歌觉得自己的大脑有点儿跟不上面前这位男士的话题转进速度。
谢宇深浅浅地叹了口气,语调柔和了几分:“我很忙,总有顾不到他的时候,你替我好好照顾他。只要他开心,我不会为难你。”
……啊?
越朝歌愣了几秒,猛然醒悟。
不愧是个搞婚外情的,真大度啊!这是怕自己的小情人会闹,所以干脆支持叶渡这个小三再发展自己这个小四对吧?!
真没空再陪你们这些癫子胡闹了!
若是只牵扯自身利益,越朝歌恐怕早就不再忍耐。可惜,他作为项目的负责人,还得为整个团队几十号人的饭碗考虑,不能轻易撕破脸。
无论是谢宇深还是叶渡,都是他的活爹。
这时候到底是该将错就错认下,还是解释清楚呢?
越朝歌大脑飞速旋转,权衡利弊。
若装傻承认,谢宇深默认他可以成为叶渡情绪的稳定剂,那至少短期内不会在工作上为难他,甚至可能为这份“理解”而给予便利。
若澄清,谢总发现自己闹了那么个大乌龙,还暴露了自己出轨的秘密,恐怕就留不得他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
于是越朝歌郑重点头:“……我明白了。”
谢宇深显得有些唏嘘,点了点头,再次看向前方时视线缥缈,似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他是为了你才住到那种地方的吗?”
这谁能知道啊!
不等越朝歌思考出对策,他身侧的车窗玻璃突然发出急促的“叩叩”声响。
两人同时回头,只见叶渡正站在车门外。
脸黑的吓人。
逃离现场后不久,叶渡就后悔了。
令人窒息的尴尬让他在情急之下做出了错误的判断,把越朝歌单独留下面对谢宇深绝不是什么好主意。
可他又不敢回去。
他对谢宇深有着本能的敬畏,长久以来的愧疚和感激令他不敢轻易忤逆。可若谢宇深坚持要他解释……他和越朝歌,到底算什么?
互相看不顺眼的上下楼邻居,工作上不得不虚与委蛇的甲方和乙方。
不经意间掌握了彼此最不愿示人秘密的倒霉蛋。
归根结底,连朋友都算不上。
哦对了,还有单方面的、用来解决隐秘渴求的幻想对象。
只可惜这一项,最近变得不太好用了。
越朝歌大概做梦也想不到,他那丢人的小秘密,给自己带来了多大的困扰。
夜深人静时,那些原本令人心潮澎湃的脑补画面全数破碎,想到那张纸上所印的文字,再高级的充电玩具都救不回扫兴的气氛。
亏越朝歌长着一张风流面孔,竟是中看不中用。
若非这男人的外表显而易见的招人,想来谢宇深也不会轻易察觉到自己心中那份隐藏的情愫。
叶渡了解谢宇深的固执。
这个人一旦认定的事,很难轻易改变。更何况刚才那一幕确实引人遐想。
可事实上,他和越朝歌之间清清白白,冤枉透顶。
他烦乱地给越朝歌发了条消息,石沉大海,全无回应。
这很可怕。他有太多不愿让越朝歌知晓,却有可能被谢宇深轻易点穿的秘密。
那之后过了许久,他终于在宴会厅熙攘的人群中再次捕捉到谢宇深的身影,对方正端着酒杯,与客人谈笑风生。
临近九点,叶渡主动同谢宇深搭话,试探着表示自己想要提前离开。
谢宇深没有任何异议,只叮嘱他若喝了酒记得找代驾。面对叶渡“要不你送我吧”的请求,谢宇深一反常态地拒绝了,但还是很有耐心地陪他去打车。
在这过程中,谢宇深对方才小花园的那一幕只字未提。
这太可疑了。
叶渡假装离开,接着很快又回到了酒店,向助理打听过后轻易地在地下停车库找到了谢宇深的座驾。
车门打开后,叶渡绷着脸,用严肃到几乎像是命令的语气对越朝歌说道:“你,下来。”
越朝歌很犹豫,看了看他,又把视线转向谢宇深。
叶渡深吸一口气,所有耐心全部耗尽。他也朝着谢宇深瞪了过去,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你有完没完?”
突如其来的叛逆让谢宇深短暂地愣了一下。
叶渡不再同他多言,一把拉住越朝歌,强硬地把他从座位上扯了下来。越朝歌不得不配合。
“我说过一百遍了,”叶渡声音冷硬,抬手指着越朝歌的脸,冲后车厢说道,“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
意料之外,谢宇深叹了口气,看向他的眼神透着无奈,甚至带着纵容:“他已经承认了。”
叶渡一愣,扭头不可置信地看向越朝歌。
越朝歌不自然地缩了缩脖子,对他讪笑了两声。
谢宇深依旧坐在车里,手指在真皮座椅上轻轻点动,淡淡地摇了摇头:“为什么非要跟我犟呢。”
“我——”叶渡才张开嘴,被越朝歌一把搂住了肩膀。
越朝歌的手臂环着他,手掌刻意地遮住了他的下半张脸,几乎把他的嘴彻底捂住。
“我会跟他好好沟通一下,”越朝歌朝着谢宇深笑道,“谢总您放心,不会再给您添麻烦的。”
谢宇深抬起手来随意地挥了挥:“去吧。”
因为过度震惊和混乱,叶渡几乎没怎么抵抗,就这么被越朝歌搂着强行带离了现场。
来到电梯外,越朝歌终于松开了手臂。重获自由的叶渡总算回过神来,瞪向越朝歌:“你跟他胡说了什么?”
“你先别急,”越朝歌一脸警惕,视线依旧朝着那辆揽胜的方向观察打量,“我也是迫于无奈。”
他不安地舔了舔嘴唇,双手扶住了叶渡的肩膀,一脸郑重:“首先,我已经知道你们的关系了。”
叶渡眉头皱起,“哦”了一声。
“……你很淡定嘛。”越朝歌显得有些意外。
“知道又如何?”叶渡说,“这是你胡说八道的理由吗?”
越朝歌正要开口,一旁的电梯门打开,几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走了出来。
叶渡记得其中一张脸,是刚才宴会上的宾客。
两人赶忙调整姿态。
与那几位中年人简单寒暄过后,他们进了电梯,越朝歌轻声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酒店不远处便是滨江大道。
已过九点半,江风带着水汽和凉意拂面而来,吹散了宴会的喧嚣和停车场里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道路上行人稀少,远处江面上船只的灯火在黑暗中明明灭灭。
朦胧的氛围灯下,稍远些便看不清彼此的表情,倒是个适合说话的地方。
两人都还穿着正装,与周遭休闲的氛围格格不入,但眼下并不会有人过度关注。
叶渡没有散步的心思,与越朝歌并肩走了会儿后率先打破沉默:“你们到底说了什么?”
“谢总这个人,有点认死理,对吧?”越朝歌烦乱地抓了抓头发,转头朝他苦笑了一下,“他认定了我们之间不单纯,我解释了也不听。”
叶渡完全接受不了:“那你就认?”
“我也不能那么不给他面子。”越朝歌说,“我抵死不认,他不会信,只会觉得我不老实。”
叶渡差点被这歪理气笑了:“这是面子的问题吗?”
越朝歌咂了下嘴,扶着栏杆看向江面,沉默不语。
“难道他说什么你都认?”叶渡忍不住出言讥讽,“那他说你是狗你当不当狗?”
越朝歌对着江面长长地吁了口气,转向他,一脸平静地说道:“我当啊。”
完全意料之外的回应让叶渡彻底愣住了。
“你当初那么羞辱我,和让我当狗有什么区别?”越朝歌苦笑了一声,“我忍了,所以今天还能出现在这里,我手下几十号人还能有饭吃。”
叶渡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不是所有人天生就能轻轻松松地当人。”越朝歌的笑容透出疲惫,“你不懂。”
叶渡回避了他的视线,转向了江面。
甚至可能比越朝歌更懂。
但那些深埋心底的情绪与过往,他从未打算和这世上的任何人分享。
两人在江风中站了片刻,他说道:“我们不是在说这个,你别随便上升高度。”
“反正我不打算再解释,”越朝歌趴在了栏杆上,“你想澄清,你去吧。你有资本和他闹,我没有。”
这是完全摆烂了。
叶渡无可奈何、无言以对。
越朝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显得比他更烦躁些,撑在栏杆上的手指交叠着,指尖在金属杆子上敲击出急促又空洞的脆响。
“叶渡,”他在漫长的沉默后突然开口,“你觉得这样真的好吗?”
“你指什么?”叶渡问。
“我不想对别人的人生指指点点,”越朝歌声音干涩,“但你跟他,这种畸形的——”
话音未落,身旁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两人同时朝着声音的源头看去,一个年轻女孩扒到了栏杆边上,发出绝望的喊声:“救人、救人啊——!”
顺着她所指的方向,叶渡在粼粼江面上看见了一小团扑腾的影子,正随着水流向下游飘去。
附近零星的行人被惊动,纷纷涌向栏杆,站在岸边伸长了脖子张望。
叶渡反应了半秒,果断把手伸进口袋寻找手机,打算报警。
不等他解锁屏幕,一旁越朝歌利落地脱下了身上的西装外套,朝他丢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