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景光不置可否,但也算是明白了梅斯卡尔的意思。对方明白他这是要彻底离开欧洲了,又由于欧洲这边相较之前开拓了不少,所以组织大概率因为不放心没人制衡梅斯卡尔而派其他人来接苏格兰的班。
梅斯卡尔忽然把脸往诸伏景光的方向凑了一下:“苏格兰眼光这么高的话,那我怎么样?我不介意为了搭档牺牲一下我的色相。”
诸伏景光:“……”
有这样的厚脸皮,相信新搭档是斗不过你的。
他懒得再搭理这样的闹剧,站起身正准备走人,就被梅斯卡尔拉住了:“礼物呢我已经送到了你车后备箱里,希望你不要再天天抱着你的葡萄乌龙喝了,不然真的会被人怀疑你是学生。顺便也能锻炼一下酒量,不是每个搭档都像我这样好心不拆穿你的。”
诸伏景光甩了一下手,示意自己知道了并且让梅斯卡尔别挨他,但这一下竟然没能让对方松手。
“最后,”顶灯直直地打下来,梅斯卡尔深邃的欧洲人轮廓让已经站起来的诸伏景光看不清他的神色,“还有一位远道而来的,你不见一下吗?”
什么远道而来,指你接手罗马诺家族之后被发配去芬兰凿冰屋的米凯莱吗?
敲门声响起,同时伴随着的,还有诸伏景光最熟悉的那个声音。
“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这样礼貌地询问,却没有等他们之中的谁作出应答,包间的门便被打开,一头耀眼的金发出现在门口。
来人看到诸伏景光时,脸上丝毫没有惊讶,紫灰色的眼眸平静地划过梅斯卡尔放在诸伏景光腕间的手。
“好久不见,苏格兰……虽然我很想这么普通地打招呼,但我此时是不是打扰到了什么?”
“降谷零的好感度+2、又-1,唉-2,+2……”1207像一个坏掉的机器般卡了好一会儿又沉默了一阵子后,才像是终于解脱了一般宣告最终结果。
“降谷零的好感度+6!”
诸伏景光站在暧昧不明的灯光下和降谷零对视着。
而1207还在他脑海里振奋道:“降谷零的好感度首次突破正的两位数啊!刚刚梅斯卡尔说什么来着,给你送了酒是吧,等下看看里面有没有香槟,这不得赶紧开瓶香槟庆祝。”
察觉到刚刚降谷零落在他腕间的目光,诸伏景光再次甩了一下手,这次力度明显比之前那次要大。
梅斯卡尔松手了。
他抬起头,视线饶有兴趣地在苏格兰和波本之间:“看来,苏格兰很满意这位咯?”
1207还在叽叽喳喳:“我就说我的计策是有用的嘛,持续不断地、又不过分惹人烦地在攻略对象那里刷存在感,就算对象是波本也能生效!”
“明明同为金发,难道我比波本差吗——”
“说够了没有。”明明是毫无声响的手语,却让1207和梅斯卡尔同时停下了话语。
梅斯卡尔走了出去。
想到梅斯卡尔一系列的反常表现,诸伏景光先是伸手把桌面上的苏格兰威士忌放到波本威士忌前面,停顿了一下然后又把两瓶威士忌的位置调换过来。
他最后保持着这样手停留在波本威士忌上、半弯腰的姿势,微微抬脸看向降谷零,那双漂亮猫眼里的情绪被灯光照得一清二楚。
诸伏景光在用动作和眼神向降谷零发问:你被派来接我在欧洲的班?
他昨晚作为“猫”和降谷零通电话的时候,并没有听到对方提及此事。
在等待降谷零回答的时候,诸伏景光思维在飞速转动:zero才从北美回日本没多久,到底是怎么又被派来欧洲的;如果对方要常驻欧洲,那自己要怎么和公安搭上线……
可似乎有什么在这些繁杂的正事里叫嚣着想冲破出来,对着诸伏景光的理性摇旗呐喊说“我在这里”。
出乎意料的是,降谷零,或者说波本这样回答:“这取决于你。”
诸伏景光一愣,下意识直起身来,等待着波本的下文。
金发深肤的情报专家走上前来,戴着白色半掌手套的左手在桌上的酒瓶上一一略过,最后指尖停留在那瓶尚未打开的苏格兰威士忌上。
“来一杯吗?”
诸伏景光一时间分不清波本这是在挑衅还是在调情,但默许了对方倒了两杯苏格兰威士忌,一杯被推到了自己的面前。
看着波本那你不喝我就不说的架势,诸伏景光喝完了一杯苏格兰威士忌。
然后第二杯。
波本准备要给他们倒第三杯的时候发现剩下的苏格兰威士忌已经不够一人一杯了,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便看到那修长苍白的手指把波本威士忌推到了自己面前。
波本深深地看了一眼诸伏景光,从善如流地开了那瓶波本威士忌并给两人倒好,这次却没有直接喝,而是看着诸伏景光抿了一口之后依旧神色清明,终于开口了:“你酒量并不差。看来他也并没有很了解你。”
诸伏景光其实并不算非常清醒。
自从那天和梅斯卡尔一起出任务结果发现自己酒量不行后,诸伏景光私下便开始有意锻炼自己的酒量,但毕竟时日尚浅,现在也依旧比不上他原来的酒量,不得不靠着他本能的演技支撑着。
所以波本这么说的时候,诸伏景光还是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说的是梅斯卡尔刚刚说给他“大礼”时的那番话。
……波本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又听到了多少。
诸伏景光晃了一下酒杯,被冰球降温的酒液隔着杯壁把低温传递到了掌心内,让他稍稍清醒了一些。
梅斯卡尔了不了解他,和他提出来的接班问题有什么关联吗?
没关联。
于是诸伏景光理直气壮地放下酒杯,对波本打了手语:“他们没有给你下具体的指示,只是让你过来欧洲见我。”
这间包间其实是梅斯卡尔常用的,诸伏景光在刚进来时搜寻发现没有任何监听监视设备时,梅斯卡尔略带几分得意地介绍过。
“是啊。”刚刚还冷着脸有点像降谷零的波本忽然笑了起来,他微微前倾,用那张明晃晃摆着要使用honeytrap的脸正对着诸伏景光,“不知道苏格兰大人有什么吩咐?”
明明话里内容用的是尊称,但语气却听不出一丝尊敬,只有无穷无尽的蜂蜜在流动着,像是要用这浓稠的甜蜜困住猎物。
诸伏景光在心底不合时宜地惊叹了一声,对于波本这样的态度感到非常的新奇。
以前作为幼驯染,降谷零自然不会用这种态度对待他;而后来进了组织,两人也算是半个同期,表面上的等级又相同,就算演戏也用不上这种有明显等级区别的态度。
苏格兰像是被这honeytrap给击倒了,那张本就线条柔和的脸如今更显温软,他轻侧过脑袋打量着波本,最后笑弯了一双猫眼:“我带你回去。”
他又补充了一句:“在我这里,你是自由的。”
但至少在没离开欧洲之前,波本似乎还无法重获自由。
像是害怕又被梅斯卡尔抓去搞些什么社死的活动,苏格兰拉着波本快速把欧洲走了一遍。
梅斯卡尔一边故作伤心说原来苏格兰真的对波本情根深种啊,一边询问需不需要他提供一些有特色的酒店供他们使用。
1207在脑海里疯狂赞同梅斯卡尔。
苏格兰回复说他再搞事情,自己就把梅斯卡尔送的那几箱酒烧在这边基地——这边的财务自然也是由梅斯卡尔来管的。
没了闲人打扰,诸伏景光和降谷零的欧洲二人行也算得上舒适。
他们此时正走在花卉公园里的紫藤花下,长长的紫色花穗像生长在空中的一片瀑布。
不过诸伏景光本意并非游玩,他想搞明白自己在欧洲的这段时间里,日本到底发生了什么。
贝尔摩德倒还记得他们之间那个结盟,时不时传点信息过来。
但诸伏景光可没对这个经常看心情做事的千面魔女抱有什么期望,对方给的这些情报他也很少会转给降谷零。
而波本可能要被发配欧洲的事情,贝尔摩德丝毫未提。
她不知道的可能性不高,估计是想看戏。
诸伏景光想事情想得出神,一时间没留意到一直走在身边的降谷零已经不在视线范围内。
“苏格兰。”
听到降谷零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诸伏景光下意识转头回望。
春日的阳光被紫藤花海切割成细小的金色碎片,正点点洒落在猫眼青年白皙的脸庞上,他还处于忽然被叫到名字的懵懂中,额前的刘海被转头时的气流微微吹动,眼尾上扬的漂亮眼眸看向举着镜头的那个人时,眼底是那瞬间无法完全收敛起来的柔和。
降谷零放下手机,朝诸伏景光快步走去。
终于明白自己被“偷拍”了,诸伏景光有些哭笑不得,他比划道:“怎么突然拍我?”
“苏格兰这段时间不是总给我发很多照片吗?有风景有动物有美食,就是连个人影都不见,我便想着应该要补上。”降谷零说得一本正经,仿佛那个百分之九十的图片都被已读不回的人不是他一般。
他想略过这一点不提,可好心肠的诸伏景光却没打算放过他。
今天在降谷零的建议下穿了一身白衬衫牛仔裤的诸伏景光,身上的学生气息愈发浓厚,皱眉思考的模样也像是在思考是先和朋友一起出去玩还是先做小组项目:“我还以为波本已经把我拉黑了呢,想起来的时候才把我从小黑屋里放出来。”
八面玲珑的波本当然不惧怕这种等级的交锋:“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复苏格兰罢了。”
“是吗?”诸伏景光假装相信了他的睁眼说瞎话,“那波本总该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叫来欧洲找我吧?”
幸好组织没有下达明确的指令让波本留在欧洲,否则别说降谷零那边本身的安排会被如何打乱,诸伏景光的计划也几乎等于被中途斩断。
身处欧洲的降谷零自然不方便在公安那边为“猫”做担保,而诸伏景光之前向降谷零透露的那些情报也将难以在后续起作用。
所以诸伏景光无论如何也要把降谷零带回日本。
降谷零没有思索便开口了,估计早就等着诸伏景光来问了:“组织最近有些动荡,这艘黑夜中的大船似乎触碰到了一些暗礁,所以琴酒的压力很大。”
压力大到看路边的猫都像老鼠是吗?
诸伏景光回想了一下,在原本的世界里是没有类似情形发生的。那么对比变量,这极有可能是这小半年里,诸伏景光持续不断向降谷零抖落的情报而引发出的。
但在这个时候反而把苏格兰从欧洲召回日本,是怀疑到要放在眼皮子底下,还是信任到要他回去救场?
他自己还没想明白时,身边的降谷零却早已有了他自己的分析。
“苏格兰。”
长相帅气的金发青年站在紫藤花海下,伸手轻轻圈住诸伏景光的手腕,用他那和紫藤花颜色相近的眸色看着眼前人:“我来到组织的时日尚短,和其他成员关系也算不上融洽。但我并无二心,如果接下来我遇到什么困难,可以来找你吗?”
手腕上的触感温热,浅淡的咖啡香气醇厚甜蜜,春天气温和煦,但一丝凉意逐渐从心底散发出来,并蔓延至全身。
诸伏景光控制着自己的唇角上扬,他点了点头。
其实没必要这样,zero。
我说过,你在我这里是自由的。
诸伏景光客观地评判着。
说出这些示弱话语的时候神色自如,似乎笃定了苏格兰不会提问说“那你之前说的想结婚的对象呢”。
因为仔细一想,他这用缱绻语气说出的话里,其实也没有对苏格兰表示出任何暧昧意思——倒是有表达对组织的衷心便是了。
1207当时还碎碎念说怎么降谷零好感度没变化,明明无论是风景还是人都很好看来着。
果然,在欧洲剩下的行程里,降谷零都没有再和诸伏景光有肢体上的接触,态度也一点点调整到那种“关系不错、但是不算亲密”的程度。
直把1207看得大呼骗子。
诸伏景光听它被降谷零的这种行为气得甚至连“气死我了真的好想给你换攻略对象”这种话都说出来了,不禁被逗笑,然后1207更生气了:“我这是在给谁打抱不平啊!”
猫眼青年摊开双手:我还能怎么办呢?
降谷零心里已经有了人,并且因此对其他人的示好不为所动,诸伏景光从理智上来说还想夸几句。
就算是利用苏格兰的感情来达到自己的目标,也是他为了卧底而采取的行之有效的对策。
更何况苏格兰还是货真价实的组织成员呢,利用起来连道德上的顾虑都不需要有。
而且波本看人精准,清楚以苏格兰的性格,不会像卡尔瓦多斯一样舔得组织里人尽皆知。
诸伏景光最后盖棺定论:“天呐,苏格兰就是一个完美的备胎啊!”
1207简直要疯了:“你就那么喜欢对着自己心脏来一枪吗!!”
这才哪到哪啊,诸伏景光劝1207冷静一点。
【我已经在楼下了。——Bourbon】
今天就要回日本,这个在意大利的安全屋对诸伏景光来说便也无用了,前一天降谷零问他住哪的时候就说了。
收到短信的时候,诸伏景光正在清理安全屋里的个人生物信息,然后把属于他的那一丁点东西给带走——指他带来又原样带走的抑制剂。
不知道为何,和这个世界一般omega一个月一次的发情期不同,除了上次在地下室被药物导致发情期提前,到现在四五个月了,愣是一次发情期也没有。
这就难怪苏格兰能伪装Beta那么久了。
半年忍受一次剧痛还是比每月一次要容易接受不少的。
把那几支抑制剂放在原本应该放枪的位置,诸伏景光走到窗边,往下看去。
降谷零靠在车门上,阳光落在他的金发上,一时竟分不出是哪个更为耀眼。
他敏锐地察觉到来自上方的注视,几乎是诸伏景光望向他的那一瞬间便回望过来,眉眼弯弯。
隔壁屋住的小男孩阿尔从自家门口探出个脑袋,好奇地看过来。
在这期间时不时的投喂中,他已经把诸伏景光划进“自己人”范围内了,此时看到一个像是绿川哥哥的朋友出现,开始蠢蠢欲动。
阿尔的哥哥西蒙也从楼上看到这一幕,想下来阻止,但显然他已经赶不及了。
诸伏景光看着阿尔哒哒哒地跑到降谷零身边,用诸伏景光也能听到的音量问降谷零:“哥哥,你也是在等绿川哥哥给你做好吃的吗?”
诸伏景光急忙往后退到降谷零视线看不到的地方,以免被对方看到自己很不苏格兰的笑意。
唉可惜了,因为这几天一直和降谷零在外,今天又要彻底离开这里了,诸伏景光没有再往安全屋里补充食材,不然他很愿意为这么可爱的孩子再做些小点心当做离别的礼物。
等到下面没有声响之后,诸伏景光关上门窗,用“猫”的号码拨通了安室透的电话。
很快,电话被接通,诸伏景光清楚地在电话的最开始听到车门被关上的声音。
“zero,你是准备去哪里吗?”
降谷零如实回答:“嗯,等下要去机场。你今天的声音听起来状态很好哦,‘猫’先生,是有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
我很高兴吗?
诸伏景光侧脸看向窗户,玻璃上映着的那双神采飞扬的眼睛在告诉他:是的,你心情不错。
那是什么值得高兴呢?或许是刚刚小男孩可爱的问话,或许是在这阳光正好的春日里能见到笑着的降谷零,也或许是诸伏景光想着回日本之后接手后勤组负责人的位置后,可以把通过降谷零和公安搭上线这件事提上日程。
“唔,因为接下来要开始新生活了。”
“新生活……?”降谷零的声音先是不解,然后想到了什么,半开玩笑道,“‘猫’先生不会是要结婚了吧?”
想也不想,诸伏景光立马否决了这个猜测:“怎么可能,我还没有可以结婚的对象。”
此话一出,他有些担心降谷零会不会联想到什么,结果对方似乎对他这个回答很满意,连语调都上扬了半分:“那就好,‘猫’先生可不能悄无声息地结婚哦。”
不可否认的是,诸伏景光在听到降谷零这一句话后心跳都几乎要漏跳一拍,但他很快就想起对方不久前才说的“狗派”,重又变得平静下来:“嗯。”
两人又聊了些之前情报的后续,降谷零便说他要去赶飞机了,下次再聊。
猫眼青年坐在桌边发呆了一会儿,才下楼和降谷零集合。
梅斯卡尔是知道他们回程的时间的,结果降谷零临时把机票改签了,时间往后推迟了接近一整天。
原以为这下肯定见不到梅斯卡尔了,但这人还是神出鬼没地在他们要办理托运——准确来说是降谷零办理托运的时候出现了。
他往诸伏景光手里塞了三瓶酒,瞥了一眼在诸伏景光身后看着他们的降谷零:“你来的时候就没带行李,走的时候总得带些东西吧。我之前给你的那些酒被你的小情人丢回组织基地了,白白浪费我一片好心。”
诸伏景光:“……”
他比划道:“我没有情人。酒我也不带走了,如果你哪天来日本的话,再请我喝酒吧。”
降谷零全程没有出声。
等到他们在头等舱落座后,他才随口提了一句:“你来欧洲的时候,他亲自来接机了?”
想起自己和梅斯卡尔初次见面的场景,诸伏景光至今还是会觉得无语:“是啊,他从我在日本登机那一刻就开始接机了。”
降谷零:“……”
他沉默了一会儿,问起了另一个问题:“你回日本之后,住哪里?”
诸伏景光没有第一时间提醒降谷零,打听另一个代号成员的安全屋位置简直跟直接下战书没有区别,是因为他想起自己离开日本之前,波本、苏格兰和莱伊还是同住一间屋檐下的任务小组。
于是猫眼青年反问回去:“那你呢?还和莱伊住在那里吗?”
降谷零露出一副不想见到脏东西的表情:“琴酒通知小组解散之后,我就再也没回去过那里了。”
诸伏景光看他这表情觉得好笑。明明自己已经通过“猫”的电话跟降谷零提到莱伊大概率是卧底,而降谷零在这段时间里不可能什么都没查出来,但看起来依旧很不待见莱伊。
不知为何,这两人一直不对盘。
可这笑意只是在空中打了个旋,很快便化为叹息。
降谷零这生动而不加掩饰的表情,一方面是想证明他现在在苏格兰面前已经没有那么强的戒心了,一方面是表明他和莱伊并非一路人,万一哪天莱伊暴露了,他也能摘得干净。
诸伏景光点点头,然后解释:“我得到的信息比你还少,就像你来欧洲,我在看到你之前也完全不知道。”
意思就是苏格兰何去何从,得回去才知道。
降谷零也没有再追问什么了,其他想从苏格兰这里得知的信息,在那几天的游玩里也以各种方式询问过了。
不知道是因为要回到日本了,还是因为现在是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在降谷零身边入睡,诸伏景光久违地梦到了他和降谷零的童年。
笑得像个小太阳的男孩扛着一个捕虫网,神神秘秘地牵着他的手说他前两天发现了一片神奇的树林,里面有一些没见过的漂亮的花和很大的甲虫,今天要把那片宝藏地方分享给hiro。
诸伏景光笑着应好。
原以为这是又一段温馨的时光,可等他们踏入降谷零说的地方,看清不远处人影的衣着以及降谷零说的漂亮的花到底长什么样子后,诸伏景光瞳孔紧缩,下意识就要惊呼“zero”。
猛然惊醒,眼前昏暗的机舱让诸伏景光一阵恍惚,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竟然出了一身冷汗,而他身旁的降谷零已经维持着递手帕的姿势很久了。
见诸伏景光终于回过神来接过手帕,降谷零关心道:“你没事吧?做了什么噩梦吗?”
诸伏景光自然摇头表示自己无事,但他此时却发现自己竟然完全想不起来刚刚梦里的内容了,只记得自己要死死把那声“zero”吞回去。
他慢慢把手帕折好放进怀里,再次试图回想起梦的内容,换来的只有越来越明显的头痛后,只能无奈放弃。
可能是某次zero不小心脚滑从树枝上摔下来吧——类似的事情在他们的童年中总是反复上演,因为降谷零乐于给诸伏景光送各种各样的小东西,从色泽好看的虫子到看起来酸甜可口的野果都在他的动手范围内。
都是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不出所料,诸伏景光一落地就被贝尔摩德截住了,当着波本的面。
由于是在人来人往的公共场合,没易容的她只露出那双风情万种的眼睛:“好久没见你们两个独处了,苏格兰我就先借走了,波本可不要怨我哦~”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诸伏景光总觉得贝尔摩德的眼神略显疲惫,虽然这样也有种破碎的美感便是了。
波本言笑晏晏:“那麻烦贝尔摩德要及时把苏格兰还给我哦。”
闻言,千面魔女的视线饶有兴趣地在苏格兰和波本之间游走,这句话却在车上只有她和苏格兰的时候才说出:“没想到你那个计策在波本身上这么行得通,果然你才是组织里最了解他的那个。”
她说的“计策”,指的是诸伏景光对“老爷”所说的“不愿成为波本的附庸,而是想成为他瞩目的对象”。从刚刚波本的表现来说,显然苏格兰已经做到了这一点,即使他还没真正坐上那个位置。
诸伏景光摇头,用手机打字:“你们也曾说过他野心很大,只是你们对他不怎么在乎罢了。”
“你很在乎,”她的口罩已经摘了下来,红唇被勾勒得线条分明,扬起时如同一把出鞘的匕首,“你们要是想玩夫妻档,虽然在组织里是头一遭,以那位对你的宠爱,也不是走不通。但那是波本,你愿意怎么搭上你自己我自不会插手,不要连累别人。”
说完警告的话语,贝尔摩德又开始用上哄小孩的语气了:“来,自己把丝带系上去吧,好孩子不应该知道太多哦。”
不知道是不是这次迁就了诸伏景光下机的时间,等他和贝尔摩德来到那栋熟悉的老宅时,并非饭点,大到空档的餐厅里也没有菜肴和“老爷”的身影。
诸伏景光感到有些稀奇。
从不回短信的态度以及前两次的吃饭可以看出,苏格兰和“老爷”的态度奇怪到有些尴尬,而吃饭确实是缓解尴尬最实际的方法,更何况他们甚至没面对面吃饭。
管家要带诸伏景光上楼,而贝尔摩德被留在了楼下。
即将经过楼梯拐角时,他回头望了一眼。金发的女郎背对着他,站在那条长长的油画长廊里,却没有抬头看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