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伏景光正在踏上他此前被管家叫停的三楼。
三楼的格局很奇特,乍看之下似乎每间房都一样,但仔细望去的时候,又发现它们并非完全相同,只是两两之间的装饰呈镜像。
又走过两个U型走廊,管家才停在一扇半掩的房门前,示意诸伏景光进去。
房间的灯光昏暗,距离房门大约两米处又用巨大的屏风隔开空间,管家关门后走到屏风的侧边站定。
在靠近门的这边摆放了一张面对着屏风的红木椅子,诸伏景光看了一眼管家然后坐下。
嗯,很像面试现场,面试不通过就会没命的那种。
“在欧洲那边过得如何?”
很有“老爷”的说话风格,作为上位者先拉拉家常。
诸伏景光先是简单比划道:“挺好的。”
他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梅斯卡尔用得还算顺手。”
听到管家的实时手语翻译后,“老爷”似乎有些惊讶:“没想到你还挺看好他……那你怎么还把波本带回来了,不如把他留在欧洲,换梅斯卡尔给你?”
他这话说得和缓,就好像苏格兰的一句话就能随便决定组织两个代号成员的未来,甚至生死。
诸伏景光像是被戳中了心思一般,微微低下头:“您应该还记得,我去欧洲最初的目标,就只是想让波本的注意力更多地停留在我身上。”
比划完这句,他像是想起什么,但刚抬起手便又放了下来。
“你是想问我为什么波本会去欧洲?”
诸伏景光犹豫着点头。
“老爷”却没有立刻点头,而是话锋一转:“你这次做得很好。好到甚至有人来找我要你。”
诸伏景光没有表态。
谁会来要他?莫名其妙被苏格兰扣上“beta平权”这顶帽子的琴酒?
除此之外,诸伏景光也想不到第二个人选,总不能是莱伊,他还不够资格向boss要人。
是的,事到如今,诸伏景光已经完全能确定和自己对话的人是组织的boss了。
但他甚至不敢在对方的面前产生一丝一毫的杀意,哪怕只是心里的一个念头。更何况这个黑暗巨兽已经发展到了如今的规模,即使失去了头领,也并不会就此瓦解,只会产生权力的更替,显然更不利。
从之前波本在欧洲对他说的话,以及刚刚贝尔摩德的状态来看,现在组织里确实有些内忧外患的迹象。
boss还愿意按照他原本的计划安排自己吗?
诸伏景光不知道,因为突兀的两下枪声打断了这一切。
在听到木板破碎的声音之前,猫眼青年想也不想地向侧前方扑去,和管家一起滚落在地。
有浓稠的液体从诸伏景光的侧脸流下来,但他丝毫不在意,刚刚还看起来温吞的青年如今连眼尾上扬的弧度都锋利得像是能伤人。
诸伏景光随手拉来刚刚自己坐的椅子挡在管家面前,同时利落地踢开那扇屏风——也是子弹打来的方向。
这一连串动作迅速到只在一个呼吸之间,却也已经晚了。
屏风后面的中年男子太阳穴处被开出一个洞,代表着生命的黑红液体溅落到红木桌椅上,和桌面上一支破碎的、只有小拇指大小的玻璃瓶流出的液体混合在一起。
尸体的手里还拿着一把枪。诸伏景光走过去拿起枪,视线像是不经意般扫过那破碎玻璃瓶身上的标志,转身对管家打了个手势,表明就是它在管家原来站着的那个位置留下的弹孔。
然后猫眼青年低下头去观察那具尸体。
这男子和这层楼的每一个房间般拥有着最平均的长相,丢进人群里就再也找不到了,唯有那双绿色的眼眸似曾相识。
他“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浑然不觉”管家的靠近,然后在颈后一阵刺痛中陷入了昏迷。
当诸伏景光恢复意识时,大脑还在昏昏沉沉,大概是某种药物起了作用。
他没有睁开双眼,甚至连眼球的转动都不曾有,呼吸平稳绵长地感受着身边的一切。
四肢和躯干上都贴了些什么,身下不是诸伏景光想象中的冰冷铁床,倒像是病床的触感。空气中只有些许消毒水的气味,闻不到其他任何药物的味道。
只有那冰冷的电子提示音回荡在这空荡的地方:“……体征正常,基因靶点正常,基因片段正常。实验体1527正常,实验体1527正常,实验体1527正常。”
在这宣告一切正常的电子提示声消失之后,又陷入了一片长久的静默中。
不知道过了多久,诸伏景光才听到有一个略微耳熟的声音响起:“把他推出去。”
他身上的一些贴片被撕下,然后连带着身下的移动床一起被推去了某个地方。
等到静数大概三个小时后,诸伏景光才允许自己开始思考:说话的那个人,好像是医疗组的桑布加?
基因靶点之类的词语一般不是出现在癌症病人身上吗?苏格兰……是组织的实验体?
“嗯?怎么快就醒了吗?不愧是我最得意的作品,明明那药量能让一个成年男性昏睡至少30个小时,你这才20小时32分。”
诸伏景光缓慢睁开眼,看到桑布加穿着一件白大褂,里面是很骚包的粉色衬衫,正懒散地坐在自己斜对面的一张人体工学椅上。
环视了一圈四周,诸伏景光发现自己并不是在医疗组开放给组织成员的医疗室内,甚至可以说他现在身处的地方,如果除去依旧和他连接的几台仪器,看起来只是一个大得很普通的房间。
只是这装修风格让诸伏景光颇为眼熟——他失去意识之前就在类似的房间里。
“你看起来好像不惊讶,”桑布加对诸伏景光平淡的表情感到有些不满意,“这可是你第一次在这里醒来并且看到我。”
诸伏景光想掏出手机打字,意料之中地发现手机不在身上,好心的桑布加从他身边那一叠纸里随便抽了一张翻到背面,连同着一支笔递了过来。
“我很荣幸。”
桑布加把脑袋凑了过来,看到诸伏景光写在纸上的内容后勉强点了点头。
不过他很快又惋惜道:“你也算是熬出头了。你说你爬那么快干什么,可惜了这么好的实验体……”
后面的话顾忌着什么没有说完,桑布加那双桃花眼里看似盈着笑意,但仔细望去,那笑意里都藏着密密麻麻的恶意,让诸伏景光幻视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正在对着自己口吐人言:“得到那位的重视可不一定是好事,不过反正像你这种,也逃不掉,用起来甚至要比琴酒还放心一些。嘛,总之希望苏格兰不要有重新摔下来的那一刻,否则——我代表医疗组欢迎你的归来。”
诸伏景光面无表情地拿走那张被他写了“我很荣幸”的纸张,表示他收回前言。
“好了,这位离我而去的优秀作品,麻烦躺回原位让我把你运出去。”
桑布加手上拿着的,竟是诸伏景光多次在贝尔摩德那见到的黑色丝带。
诸伏景光半仰着头仍由桑布加在他双眼缠上遮挡物,修长白皙的脖颈因为这一姿势显得他无害且脆弱。
当视野中的光亮因为这黑色丝带一点点消失时,他微微张开嘴,生疏地用嘴型无声地发问:“那贝尔摩德呢,她才是你最满意的作品吧?”
那双在他后脑勺上打结的手一顿,桑布加的声音里,玩味又夹杂着些许不甘。
“她啊,我还不够格。”
没有再次回到那栋宅子,诸伏景光视野恢复正常的时候已经坐在了组织基地的医疗室内。
桑布加已经没了刚刚那副毒蛇捕猎的模样,此时正懒洋洋地趴在电脑面前,眼皮都不抬一下。
诸伏景光拿回自己的手机,站起身往外走的时候,那昏昏欲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记得不要太卡我们医疗组的物资申请哦。”
就卡你的。
猫眼青年挥了挥手权当回答,心里自有安排。
根据手机上半小时前boss发来的指示,诸伏景光先是从基地大门离开,然后又从相隔一条街的废弃仓库的地下室里通过密码打开一道密码门,朝着组织的方向不知道走了多久,又通过两道密码门进入了一间需要掌纹才能启动的电梯,下到指定的负三层。
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间,诸伏景光侧头躲过右前方飞来的刀刃,同时左臂发力一打一推拉卸了直冲面门而来的一拳,猫眼似是漫不经心地望来,却让来人仿佛看到一只沉睡的猛兽在这具并不健壮的身躯里苏醒来。
虽然来者不善,但诸伏景光能分辨出对方并没有真的想要他的命——最多只是想让他没了一只眼睛罢了,于是已经滑落到右手袖口处的手枪并没有对准来人使用,而是让子弹擦着那人反光的头皮没入白色的墙皮里。
和那唯一完好的眼睛对上,两人同时停下了手。
诸伏景光一边掏出手机盲打,一边端详着眼前人。
身材矮硕,看起来已经六七十岁的模样,在这种年纪还有这等身手已经很厉害了。左眼是义眼,下颌很宽,这些原本应该显得无害的相貌特征在眼前人身上反而让他看起来残忍而狠厉。
“我来这里应该不是为了被你教训一顿的吧,朗姆?”
诸伏景光从没见过这位神秘的组织二把手,但这人身上浓稠的血气以及对上了传言中的“独眼”特征,还是让他认出了对方的真实身份。
他只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boss会让他见朗姆……朗姆深受boss信任,在组织里位高权重,绝不应该用真正面目出现在他面前,就算想对苏格兰动手也多的是人给朗姆差遣。
可在这条惨白空旷的走廊上没有第三个人的存在,诸伏景光只能按压下心底瞬间翻涌上来的杀意,揣摩着苏格兰应有的态度。
是的,诸伏景光没见过朗姆,不代表苏格兰也一定没见过。
在经历了今天的波折后,他终于清楚地意识到,这个世界的苏格兰和那时的他不一样,并非组织可以随时丢弃的代号成员。
这里的苏格兰,距离黑暗内核很近。
果然,朗姆一收刚才毫不掩饰的恶意,变脸般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像一个很普通的长辈般拍了拍诸伏景光的肩膀:“哎呀,这么多年没见,你已经从那个小不点长那么大了,年轻有为啊……一对比之下,我老咯。”
三言两语之间,把刚刚巴不得让苏格兰也失明的偷袭行为轻轻松松归结为长辈对晚辈实力的试探。
但诸伏景光没打算接住这令人憋屈的台阶,而是微笑着在手机上打出这么一句话:“您为组织劳累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好好休息了,辛苦的事情就交给我们这些年轻人吧。”
“我原本还以为波本的野心在年轻一辈里已经算得上是巅峰了,没想到我还看漏了一个,还是对行动组这边不够了解啊。”他意有所指,“最近风浪不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人船桨挥得太卖力了……还是有人偷偷给船凿了个洞呢?”
诸伏景光捧场地点点头:“都有可能。不过我目前看到最严重的问题,似乎是人把船桨挥向了真正卖力的船员。”
“真正卖力的船员?不见得。”
在好一阵唇枪舌炮后,诸伏景光就算耐心再充足,也不想傻站在这里和朗姆再扯皮些毫无实质的东西。而且他记得以前zero曾告诉过他,朗姆是个急性子,常说的一句话是“Timeismoney!”
这样的人,是不会浪费时间跟苏格兰掰扯那么多废话的。
除非对方不想却不得不交给他什么。
诸伏景光掏出手机看了一下,boss没有再给他发来什么,但朗姆却因为他的这个举动而误会了什么,转身向另一边走去。
这里的格局也很奇怪,明明走廊那么长,却只有尽头一扇仅供一人经过的小门。
在经过密码、磁卡、指纹、虹膜四重验证后,那扇看不出什么材质的小门才被打开。
组织真实面目的一角,正式向诸伏景光展开。
朗姆没待多久就走了,把代表着通行证之一的磁卡留给了诸伏景光。
而等诸伏景光从这扇门里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
这时候天还没完全亮,曦光堪堪照亮了接近海平面的那片天空。
基地里一片安静,毕竟组织成员这些生物,在没有任务的时候基本都是夜猫子,这个点估计刚睡下不久。
诸伏景光脑里重现出刚刚仔细观看并牢记的基地地图,径直去了后勤组存放武器的地方,按照他的习惯挑了两把狙击枪和三把手枪——这里居然还贴心地放了一些乐器盒或者乐器包。
把以上热武器拆的拆,塞的塞,都隐没于乐器包里和兜帽衫里之后,诸伏景光这才终于离开组织基地。
目的地:去欧洲前住的那间安全屋。
朗姆那句话此时清晰地在他脑海里重复:“这里好歹在我手上平稳地发展了那么久,想要完整地拿走,就算是那位说要给你,支付一些保管费也合情合理吧?”
诸伏景光这才知道原来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里,后勤组是朗姆代为管理的。
而朗姆这句话说出口后,诸伏景光以为朗姆会接着表示要保留一些后勤组的管理权限,或者是要苏格兰为他和情报组大开方便之门,结果朗姆话锋一转说要他和波本去执行一件长期任务。
猫眼青年差点以为朗姆犯了贝尔摩德和boss爱拉郎的坏毛病,但转念一想又很快明白了他的真正用意:boss的命令不能忤逆,否则会降低boss对他的信任进而不利于巩固他组织二把手的地位,但要他这么拱手让出那么大一块肥肉又不甘愿,那么就只能延长这块肥肉在手里的时间了。
而苏格兰作为原本便颇受认可的行动组成员,这次在欧洲那边更是证实了不只有狙击能力突出。那组织现在有个困难的任务,需要苏格兰施以援手,那么这位优秀的代号成员,不至于刚拿到上一级的权力,就不愿意为组织出力了吧?
朗姆不知道是为了表达该任务确实困难,还是从哪里听说了苏格兰和波本之间的风言风语,把波本也塞了进来。
而在诸伏景光跟boss汇报了此事后,对方没反对。
察觉到了诸伏景光非常不佳的心情,1207冒头:“和降谷一起出任务不好吗?多难得的独处机会哇。”
这两天经历的事情太多,已经不是这个恋爱脑小系统能完全理解的,它只是根据诸伏景光的指示帮他争分夺秒地在那间屋子里记下情报并转化成数据储存起来,直到现在涉及到了降谷零,它才主动出声。
组织基地距离那间安全屋的距离算不上远,所以诸伏景光此时正像往常一样沿着他熟悉的巷子往安全屋走去。
听到1207的疑问,诸伏景光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沉默了两秒,忽然开口询问道:“1207,你可以……待机一下吗?”
这是诸伏景光来到这里并且被绑定1207那么久以来,第一次提出这种要求。
从1207因为差点向他透露出什么信息而被关小黑屋那次,诸伏景光就猜测或许1207也能短暂关闭一下对他的监控。
小系统被他这个要求砸得懵了一下,出于这段时间建立起来的情谊和信任,它纠结地说道:“按照《系统基本守则》是不能的,不过你现在心理状态好像真的很糟糕……我想想怎么给你找个合适的理由吧。”
“谢啦。”
随着“开启系统自我检测,请耐心等待30分钟”的提示音里,诸伏景光靠在了有些老旧的巷子墙壁上。
他此时还习惯性地拉上了兜帽,连终于出来上班的阳光都照不清他的眉眼。
诸伏景光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信息量也太大了。
从一直伪装成管家的boss被刺杀而他顺势救下对方,到作为嫌疑人候选被送去桑布加检查然后发现苏格兰是组织的实验体,最后与朗姆交手。
在这个过程中,由于需要付出高度注意力以应对其他人的注视,诸伏景光就算有再多情绪也无暇去顾及。
但当他独自走到阳光底下,又听到1207这么问的时候,那些不安、恐惧、痛苦……种种负面情绪反而像黑夜留下的一株藤蔓般,从诸伏景光的心底开始生长,无形无声地把他整个人从阳光下隔离开。
那些曾经的期盼,想着要和降谷零互通身份的期盼,通过降谷零和公安联系上转变成线人的期盼,或许能和家人见上一面的期盼……
以及,与降谷零成为恋人的期盼。
都因为苏格兰这宛如定时炸弹的身体——还是控制器被组织牢牢把控住的定时炸弹,而全然消散。
诸伏景光不会允许自己的存在给自己在乎的人带去一丝一毫的危险。
抱歉,1207。
在1207无法听到的当下,诸伏景光诚挚地道歉。
我无法完成你给我的任务了。
等1207关闭待机时,诸伏景光已经神色如常地走完行程的三分之二了。
恋爱脑小系统虽然知道诸伏景光看不到,还是悄悄收起自制的《景光研究笔记》,探头询问道:“你现在还好吗?”
“挺好的。”诸伏景光声线平稳温和地回答道,见1207似乎还半信半疑,想了想补充道,“好到现在面对琴酒和朗姆也能一挑二。”
1207:这也好过头了吧!感觉更假了啊!
能不能一挑二琴酒和朗姆这点还有待商榷,但诸伏景光没想到自己马上面临“一挑二”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
半夜出外勤导致现在才下班的爆处二人组像两道幽魂在街上游荡,让刚从巷子里走出来的诸伏景光根本没认出他们的脚步。
余光看到那两人的时候他像是瞬间回到了去欧洲前的那一幕。背着那么大的乐器包想转身回去过于明显,反正他还带着兜帽,就假装视野有限没看到吧。
反正他之前假装没看到琴酒的时候也经常这么干。
“绿川!”
结果还是被眼尖的爆处警给准确捕捉到了身影,并且毫无意外的,依旧是松田阵平开口喊住了诸伏景光。
诸伏景光脚步不停,直到那呼喊着“绿川”的声音响在了距离他仅两米的距离。
穿着蓝色兜帽衫的青年停住了脚步,把兜帽放下来,露出一双因惊讶而睁大的猫眼……和刚摘下来还握在手里的耳机。
1207:“你什么时候戴上的耳机?!”
“两秒前。”假装把往下滑的乐器包背带往上提的时候把耳机戴上。
卷毛警官看着诸伏景光手里的耳机,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暂且没有开口提出“为什么喊你第四声才听到”这种令人尴尬的问题。
唔,当然也可能是松田阵平潜意识里感知到这个问题问出来后,尴尬的不一定是诸伏景光,还有可能是他本人。
总之在熬了一夜后脸色显得有些苍白的松田警官看着同样熬夜后面色苍白的诸伏景光,又看了看他身后背着的乐器,语气迟疑:“现在乐队训练都这么拼命了吗?”
诸伏景光实在没想明白,他在这个世界和松田阵平总共也没见过几次面,以他对松田阵平的了解来说,对方也不是什么自来熟——那是萩原研二的人设,怎么就非要逮着他不放?
这次没有了担心被怀疑卧底的嫌疑,诸伏景光作为组织代号成员苏格兰,也不愿意和松田阵平走得太近。
而紧接着跟上来并且相当自然地把整个身体挂在松田阵平肩膀上的萩原研二,让诸伏景光终于意识到自己被松田阵平盯上的真正原因。
“小~阵~平~”萩原研二一个称呼三个波浪号地喊完松田阵平之后,用侧脸蹭了蹭对方的小卷毛,“你怎么老是追着小绿川不放,研二酱真的要吃醋了哦~”
如果不是这个代号为田纳西的男人仗着这个姿势松田阵平看不清他的神色,向诸伏景光投来的眼神黑沉沉的话,诸伏景光或许还没那么相信他所说的“吃醋”。
不知道是为了宣誓主权,还是在敌意的驱使下alpha会本能地散发出信息素来使对方屈服,原本应该清爽的柑橘调信息素带着强烈的攻击性在三人之间蔓延开来,诸伏景光保持beta的人设面不改色,而松田阵平却一下子皱起眉来。
“哈?还不是因为你每次都顾左右而言他,反正就是不肯给我绿川的联系方式,更可疑了!到底是你这家伙有什么把柄在绿川那里,还是绿川的身份很特殊?”
你是猫吗?
诸伏景光惊讶地看着松田阵平,觉得自己这位曾经的同期像一只越得不到毛线球就越追着毛线球去的黑猫,现在的暴躁模样也很像猫咪哈气的样子。
他把目光移向萩原研二,原以为这人会辩解些什么,结果半长发的青年眼里的负面情绪瞬间一扫而光,紫色的眼眸在清晨的阳光里像一颗熠熠生辉的宝石:“原来小阵平是想从小绿川那里打听研二酱的事情吗?小阵平直接问我本人就好啦!”
连刚刚那像爆炸橙汁一样攻击人的信息素都重又变得轻柔地包裹在松田阵平周身。
萩原研二这是完全忽略了后半句的“绿川的身份很特殊”,毕竟至少在这方面,萩原研二是和诸伏景光站在统一战线。
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同为alpha,被这信息素包裹着自然算不上多舒服,alpha的领地意识是天生的,也不知道萩原研二是怎么做到抓紧机会就往松田阵平身上黏的。
于是卷毛警官本能地想把行走的大橙子从自己身上撕下来,结果发现不动真格的话根本撼动不了分毫,遂作罢。
诸伏景光感觉自己又被迫当了一集秀恩爱的观众,不想再成为他们play的一环,便礼貌假笑地后退一步,打字示意自己训练了一整晚很累了现在急着回去休息,两位敬业的警官加班通宵辛苦了也请务必早些休息。
松田阵平本来还试图说些什么,却被身后的萩原研二抓住手:“不要打扰小绿川休息啦,我们也早点回去吧,今天调休,中午睡醒我带小阵平去上次说的那家模型店~”
立马被关键词吸引走了注意力,松田阵平没有再把注意力放到诸伏景光身上。
转身继续沿着原有路线前进的诸伏景光神色淡淡,心情却不平静——在刚刚松田阵平抬手作势要把萩原研二从身上揪下去的时候,诸伏景光敏锐地感觉到自己上衣的口袋里多了一样东西。
很轻很小,但他能感知到。
诸伏景光仅仅是和这两人同时见过三次面,却能清晰地从这三次里感知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化。
第一次大概是刚认识不久,投缘但不亲近。
第二次是相处有一段时间了,萩原研二已经突破了松田阵平的正常社交距离。
而刚刚……想起萩原研二那黏糊的架势以及毫不掩饰地在松田阵平面前表露出他的占有欲,估计松田阵平经过他的提醒,也能察觉到萩原研二对他有超越友谊的吧?
诸伏景光忽然想起在原本世界里,联谊时的松田阵平明明被女生搭讪索要联系方式,却误以为对方是看中他的墨镜,顺手就把墨镜店老板的联系方式给推出去了,被他们四个笑了整整一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