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嗯。”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饭菜没有刚出锅的热度了,却也尚未凉透,并没有让它的美味大打折扣。
因为刚刚的事情,现在两个人吃饭简直能称得上一句安静如鸡。
这也让降谷零分出一半的注意力在身边的诸伏景光的时候,另一半心神又想起了一件很久远的事情。
说起来也和“假扮情侣”这事有关。
那时的降谷零还执着于找寻幼年那道身影的下落,仅凭着那点虚无缥缈的记忆和降谷零本人执拗的性格,这么多年来从未放弃过,跟他对接此事的情报渠道人员也饱受折磨,甚至多次直言“这绝不可能找到”。
所以当那天有个相对可靠、和安室透合作多次的情报贩子联系他说发现有个人还挺符合他要找的人时,降谷零失态地抛下了刚约定好要假扮情侣、至少表面上正准备一起甜蜜进餐的苏格兰,选择去追寻那个人的下落。
那时的降谷零完全没想到,他心心念念找寻了那么多年的人就是他此时不屑一顾的苏格兰。
他更不会去思考,当他只随便留下一句“有事”就急匆匆离开的时候,被他留下的苏格兰,对着桌上那完好的两人份饭菜,又是怎样的心情?
“zero你怎么吃着饭就开始……生气?”随着这句带着笑意的话,降谷零感觉自己的脸颊被微凉的指尖轻轻戳了一下,“腮帮子都鼓起来了,在想什么,芹菜放少了?”
不可否认的是,刚刚那一通情感大爆发,虽然让金发公安略显尴尬,却也打破了一部分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之间,因为诸伏景光失忆导致的、似有若无的隔阂。
降谷零嚼了嚼嘴巴里的芹菜炖牛肉,吞下去才开口:“hiro放的量刚好,芹菜再多就会盖过牛肉的香气了吧?”
“我只是生气自己……太晚找到hiro了。”降谷零一语双关,顺口迁怒道,“还是要找松田算一下账。”
“zero这是在迁怒吧!”
饭后收拾好餐具,虽然两个人都没说,却都心照不宣地在等上午检查和亲属鉴定的结果——降谷零回来前就跟诸伏景光说大概三小时会出报告。
于是两个吃饱的人摊在沙发上,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从下次降谷零要跟诸伏景光学什么菜式,到该选什么品牌的吉他,再到什么时候他们要一起上门找一次松田阵平……
午后的阳光毛绒绒的,照得两个人不同发色的脑袋似乎也变得毛绒绒起来。
等他们话题转到“如果hiro搬来东京居住,想住在什么样的地带以及什么类型的房子”时,降谷零的邮箱里出现了新邮件。
点开邮件,金发青年先是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在猫眼青年紧张地看过来时,笑着对他说。
“正式欢迎回来,诸伏景光。”
虽然降谷零再三要求把诸伏景光送回长野,可还是被后者拒绝了。
“zero昨天来找我,是暂时把手头上的工作放下来了吧?”诸伏景光想到自己昨晚辗转难眠的时候,透过房门门缝注意到客厅不知道从何时起偷偷开了昏暗的灯,直到他终于艰难入睡的时候依旧没有熄灭,大概率是降谷零在外面处理工作又不想被诸伏景光发现。
长野和东京之间的距离算不上短,来回一趟便是小半天,又累又耽误降谷零的时间,这让诸伏景光相当感到过意不去。
保护欲过强的金发公安盯着诸伏景光思索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不想给对方增加太多心理负担,只是把诸伏景光送到了车站:“我会经常联系你的,hiro,这几天好好和家人相处吧。”
诸伏景光独自坐上前往长野的新干线时,脑袋上还顶着那黑色的鸭舌帽。
被“如果hiro不戴帽子的话,那我还是把hiro直接送回长野”的眼神盯着,猫眼青年最终没能拒绝这顶帽子。
不过好在有中午那持续时间不短的拥抱,比起一开始对咖啡味信息素心理生理的双重抗拒,诸伏景光现在稍微能和这种味道相处了。
想到那个拥抱,被鸭舌帽帽檐阴影遮住的白皙脸庞上再次染上了红晕。
明明没人能注意到他发烫的脸颊,诸伏景光还是忍不住把半张脸埋在自己撑在窗沿的臂弯里,只露出一双猫眼看着窗户上倒映的自己。
当他察觉到降谷零埋在自己颈窝处哭出来的时候,诸伏景光的内心其实是受到很大震动的。
虽然他已经猜到自己和对方之间恐怕发生了不少事情,却没想到居然能让这位年轻却身居高位的公安哭成这样。
在被震撼之余,心底也同时无法抑制地产生了酸软、心疼等感觉,这样如同本能的反应甚至让诸伏景光能部分忽略咖啡味信息素带给他的痛楚。
也让诸伏景光终于真切地感知到,降谷零对原来的自己来说真的非常重要。
因此,在听到降谷零在他耳边告白、在看到那双紫灰色眼眸带着情意专注地望着自己的时候,诸伏景光其实是想直接答应下来的。
却反而被告白者阻止了。
不管这是降谷零的保护欲、控制欲还是体贴,诸伏景光想到自己尚未恢复的记忆,最终还是认同了降谷零的说法。
抵达长野并出站的时候,他发现诸伏高明早已等在了那里。
作为独立律师的诸伏高明自然是早已习惯了自己开车到处奔波,因此从诸伏景光那里得知鉴定结果正要回长野找他的时候,二话不说就决定要来车站接他。
坐上诸伏高明那辆雪铁龙cx,昨天还被诸伏兄弟二人齐刷刷忽略的称呼,现在就这么自然而然地从诸伏景光的口中说出:“哥哥。”
“……嗯。”诸伏高明依旧维持着他那儒雅绅士的形象,只有那带着不明显颤抖的尾音透露出他的真实心绪。
这么一个单音节后,他似乎又觉得这样的回应过于冷淡,于是柔和了语气说道:“欢迎回来,景光。”
和zero差不多的说法呢……感受到自己被重视,诸伏景光的猫眼无意识地弯了一下。
车子发动,诸伏高明继续说道:“我收到消息的时候爸妈就在身边,他们很激动。”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诸伏景光想到父母,放在腿上的双手无意识地抓紧。他在昨天就得知家里找了自己已经有十几年了,虽然诸伏景光并不认为自己糟糕,但也难免会担心自己与父母期望的幼子不一样,会让他们失望。
感知到弟弟的紧张,诸伏高明让他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我们这么多年来的期望只有一个,你只要还活着就好,和我们重逢都是次要的事情。所以无论是怎样的你,对我来说都是弟弟,对爸妈来说都是儿子。”
雪铁龙最后还是经过昨天那片森林,诸伏高明主动解释道:“我们家原本就住在这附近,不过自从我毕业后,这栋宅子就被暂时搁置下来了,状态不太好。爸妈原本想和我一起来接你的,但想到家里的情况,现在正在大扫除。”
说到“大扫除”的时候,诸伏高明的语气里带上些许笑意。
在紧张下没能听出哥哥正在小小揶揄同样紧张的父母,诸伏景光感到不好意思:“这样会不会太麻烦……我们换个地方见面也可以的吧?昨天那个旅馆便合适,它就在这附近。”
他这句话刚说完,雪铁龙就停下来了,在下车之前诸伏高明说道:“这里毕竟是你和我们一起度过八年的地方。要学着坦然接受亲人的好意,景光。”
下车后,诸伏景光就看到一个穿着浅灰色长裙、戴着家务帽子的女性从门口出来。
她外貌年龄在五十岁左右,从五官来看年轻时相当美貌,只是头发比同龄人更早地变白。她先是看了一眼诸伏高明,尔后看向诸伏景光的时候眼眶瞬间就红了。
原本直奔过来的脚步也因为骤然模糊的视线而被迫停了下来。
紧接着又出来一名差不多年龄的男性,那和诸伏高明、诸伏景光几乎如出一辙的上扬眼尾让诸伏景光一下子就明白了对方的身份,那是他的父亲——但其实不看长相,诸伏景光也在看到他们的时候就意识到彼此之间的血缘羁绊。
有些东西,是分离和时间也无法完全斩断的。
诸伏景光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直到诸伏高明无声地叹了口气,从背后轻轻推了一下弟弟:“我们过去吧。”
被父母抱在温暖的怀里,听到他们急促的呼吸声和抽泣声的时候,诸伏景光才有终于和亲人重逢的真实感,眼里也后知后觉地冒上了热气。
他有家了。
他找到了自己真正的名字,诸伏景光。
而诸伏景光现在有家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景光……我的景光……”母亲哽咽得说不出完整连贯的句子,而父亲比母亲更激动,哭得说不出一个音节。
诸伏高明慢慢地把自己三个最亲近的人推进屋里,免得被太多邻里注意到然后第二天变成当地社会新闻。
进入到这间住宅,诸伏景光觉得诸伏高明刚刚还是说得有些谦虚了。
虽然房子看起来显然已经上了年头,但其实被保养得很好,透着一股历史沉淀的厚重感,却不会显得破旧,地上肉眼可见地也没有丝毫灰尘。
被带到沙发上坐下,诸伏高明先是给诸伏景光介绍了一下父母的基本信息。
身为建筑师的诸伏凉香听着自己大儿子稳重的声音,慢慢地气息平稳下来,终于止住了自己的眼泪,甚至还能抽出心神塞了几张抽纸给自己依旧在啪嗒啪嗒掉眼泪的丈夫,然后用手肘戳了戳他。
诸伏景光良好的视力注意到了这一个对方自以为隐秘的动作,而对自家父母十分了解的诸伏高明也发现了。
在外稳重的金牌律师看起来有些哭笑不得,而被妻子手肘戳了肋骨又被大儿子盯着的美术老师诸伏祐树用纸巾擦了一下脸,有些不忿:“高明当时接到电话后眼眶也红了,指不定刚刚接景光的时候也偷偷哭了呢!”
然后被妻子更用力地戳了一下肋骨。
诸伏景光看了看貌似在告状实则是在活跃现场气氛的诸伏祐树,又看了看努力克制泪意、用杏眼温和看着自己的诸伏凉香,开口说了来到这里后的第一句话:“我是诸伏景光……虽然我现在因为某些原因失去了过去二十几年的记忆,就连这个名字也是昨天才从哥哥这里得知的,但很高兴能回来见到你们,爸爸,妈妈。”
最后两个称呼一出,面前两个年过半百的成年人又有了掉眼泪的趋势。
诸伏凉香哽咽道:“你的情况我从高明那里知道了,谢谢你能像现在这样平安健康地走到我们面前,这么多年来一个人辛苦了,小光。”
“抱歉,这些年来让你们为我费了那么多心思。”无论是诸伏高明还是降谷零,其实都没有跟诸伏景光说过这些年来诸伏家为了找他付出过什么,但诸伏景光不可能看不出父母五十出头的年纪便已几近花白的头发是为了什么。
他知道这句语言上的道歉在这些光阴里无数次的眼泪、希望后又失望的痛面前,显得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不用道歉,小光,”眼泪把他手上的纸巾打湿,诸伏祐树的表情却已经冷静了下来,眼里是清楚的疼惜,“在我们面前,永远不用道歉。”
他伸出手揉了揉小儿子的脑袋,直把那头黑发揉得炸毛,好像就能透过这样略带毛躁的模样看到那年八岁的猫眼小孩,仿佛这样就能假装他们这十几年的分离不曾存在。
他们错过了小儿子最宝贵的成长光阴,甚至不知道他这些年到底受过怎样的苦难,又有多努力才能做到像现在这样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虽然说着让诸伏景光不用道歉,但在他们的心里,他们才是最失败的父母,没能保护好小儿子,就连现在的重逢,都是因为诸伏景光的主动。
可亲人之间,本就不应该说道歉。
能重获这一份无价的珍宝,是他们最大的幸运。
他们会有更多的时间,去慢慢填补缺失的这些年。
晚饭是由诸伏祐树下厨完成的。
诸伏景光本有心帮忙,却被诸伏祐树故作委屈问道“难道小光要剥夺爸爸给儿子做饭的权利吗”,只能无奈败北,被留下来和诸伏凉香、诸伏高明聊天。
他们知道诸伏景光还没找回记忆,也不问他的事情,甚至没有拉着诸伏景光开始追忆往昔回忆他小时候的事情,只是对他说着他们这几个月都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和事。
这样的氛围,不像失散多年的亲人,倒像是久未见面的老友。
就像夏日森林吹来的穿堂风一般,和这里的气候一样让人感到舒服。
在这样如同凉白开的对话里,诸伏景光得知父母在找自己的路上,也在好好地过着自己的生活,欣赏着不同的人文风光,感受着一年四季的变化。会注意到哪一天的晚霞特别好看,会在大儿子结束一个大案子的时候拉着他,一家三口跑去看海边看日出。
明明这些事情里都没有诸伏景光的参与,却不仅不会让诸伏景光感到委屈与被排挤,反而奇异地产生了安心感。
就这么聊了大半个小时,诸伏祐树把饭菜端上饭桌,招呼他们过去吃饭。
虽然菜式不少,但严格来说算不上多丰盛,都是一些家常菜。
诸伏凉香笑着说他们家的大厨便是诸伏祐树,让诸伏景光尝尝大厨的手艺。
诸伏祐树则自豪地介绍桌上的菜,除了长野的两道本地菜,其他都是这两年经过不同地方时学来的一些当地菜。
诸伏高明有些不认同地说父亲不要趁着欢迎景光回来做借口,尽做些肉多菜少的菜式。被说教的诸伏祐树假装没听见。
顺着介绍逐一品尝过去,诸伏景光非常认同父亲的手艺——这还是诸伏景光遇到的第一个非厨师职业还能和他厨艺相媲美的人。
原来他的厨艺天赋是遗传自爸爸。
或许是这一天过得有些奔波、劳动量不少,也或许是情绪起伏过大,父母终究上了年纪精力比不过普通人,在晚饭的后半截就显现出了些许疲惫。
心知刚回来的自己必然不会被允许去帮忙收拾,诸伏景光主动提出自己有些累了,想休息,马上便被诸伏凉香带到了一个房间:“衣物和日常用品房间里都有。但我们这次回来得仓促,如果有些东西忘记准备了,找我们拿哈。早点休息,小光。”
“你们也是,妈妈。”诸伏景光微微弯下腰抱住了母亲。
这大概便是诸伏景光原先的房间。
整体是淡蓝色的装潢,床和桌椅这些都已经换成了大人的尺寸,款式也是经典的简洁风,被打扫得很干净整洁,空气中散发着浅淡的香气,完全看不出这里已经被闲置了数年。
但诸伏景光能从墙上那身高量尺的标记里看出幼年时成长的痕迹,能从桌面上被裱起来的、稚气十足的儿童画里看到幸福的一家四口。
他的人生在这里,曾经停止在身高尺最后的一次度量,又幸运地随着这些新家具重新出现在了这个地方。
缓慢走到房间里的衣柜面前,诸伏景光准备拿一套睡衣去洗漱,却在站在衣柜面前的时候,鼻尖似乎嗅到一抹可怖的铁锈味,眼前也一闪而过黑红的浓稠液体。
手撑在衣柜门上,让已经上了年头的衣柜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微吱呀声,没有惊动到房间外的人,倒是让诸伏景光恢复了清醒,发现眼前一片清爽,根本没有什么恐怖的场景。
……被使用了药剂后,混淆了记忆的小诸伏景光就有这么一段回忆,贯彻了他的大半人生。
没事的,爸爸妈妈就在门外。
这样告诉自己,诸伏景光干脆地打开了衣柜门,然后被里面的衣服冲击到瞬间忘记了刚刚脑海里的内容。
也不知道是诸伏凉香还是诸伏祐树的主意——虽然诸伏景光很想主观臆断是看起来更感性的爸爸的馊主意,但大概率还是夫妇俩的一致恶趣味——他们不知道现在的小儿子什么性格,然后也觉得只见了小儿子一面的大儿子不能完全透过小儿子的表面看出其实际的性格与爱好。
于是……便什么类型的衣服都买了些回来。
从最基本的T恤衬衫到逐渐叛逆的破洞牛仔裤金属链条骷髅头皮衣,再到走可爱风的泡泡袖……直到猫眼青年不可置信地从里面拎出一件法式连衣裙:爸妈,你们连跨第一性别者的可能性都考虑到了是吗?
默默地把裙子放回去,诸伏景光开始扒拉睡衣,面容严肃地从一众毛绒绒的什么猫咪睡衣、兔子睡衣、小恐龙连体睡衣里,仔细查找才艰难翻出一件普通的格子睡衣。
带着衣物、印有猫咪图案的浴巾和放在桌面显眼位置的洗漱用品,诸伏景光根据之前诸伏高明的介绍去了走廊尽头的浴室洗澡。
等他带着一身水汽走出浴室的时候,整栋房子已经变得安静了下来,无论是哥哥还是父母都已经回房休息了。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呼吸灯在闪着,诸伏景光打开一看,有一通来自“zero”的未接来电,于是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回拨了电话。
“zero?”
电话那头停顿了几秒,才开口:“hiro晚上好,今天和家人的见面还顺利吗?”
“很顺利,出了长野站就被哥哥接过来了,爸妈在家里等着我们回去。他们……对我很好。”
“诸伏先生和诸伏夫人一直盼着hiro的回来,你们今天一定聊了很多,”降谷零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不知道有没有聊起hiro小时候的趣事,忽然很后悔没有厚着脸皮跟hiro回来长野了。”
擦头发的声音会影响到接听电话,于是诸伏景光只是用毛巾擦了一下还在滴水的发尾就把毛巾放好了:“其实只说了最近的事情,爸妈应该是觉得我现在还没想起小时候的记忆,这个时候追忆往昔还不是时候。”
还没等降谷零开口安慰他,诸伏景光就调侃道:“zero小时候也见过我爸妈吧?怎么称呼得这么生疏,诸伏先生和诸伏夫人?他们听到可是会伤心的。”
“那我应该怎么称呼呢?”
注意到电话那头的降谷零语气明显变得紧张起来,诸伏景光刚想心软说“普通地喊叔叔阿姨就好了吧”,便听到降谷零迟疑道:“唔……现在还不到我可以跟着hiro称呼爸爸妈妈的阶段吧……感觉会被高明先生用很凶的眼神警告……”
诸伏景光:“……”zero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啊?!
猫眼青年感觉自己的体温、尤其是脸的温度骤然上升,走到落地扇面前试图给自己降温:“哥哥哪有zero说的这么可怕?”
降谷零:“……”
降谷零笑:“hiro就不反驳前面的部分吗?”
听到幼驯染的笑声,诸伏景光怒上心头来,恶向胆边生:“那zero下次就跟着我回家吧,看看这样称呼的话,他们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降谷零安静如鸡了。
但安静向来不是降谷零的美德,尤其是在心上人面前,他劝阻道:“hiro头发还没擦干的话就先不要对着风扇吹吧,很容易头疼。”
“zero连这都能发现?”诸伏景光有些纳闷地关掉风扇,干脆把手机放下来点开了免提,再次拿起毛巾擦拭头发,“所以zero今晚打电话给我是想说些什么事吗?”
“没有事情就不可以找hiro了吗?”降谷零的声音听起来委屈巴巴,“我只是想听听hiro的声音。”
诸伏景光又想打开风扇了。
他决定转移话题:“阵平发信息跟我说他已经收拾好回东京了,这么快办好手续了吗?”
“嗯,本来我就没把他的档案彻底从警视厅移走,这次只是相当于复职,手续上比起之前的无中生有,要简单很多。”降谷零问道,“hiro之前是跟松田一起在神奈川生活的,松田回来东京了,那hiro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这确实也是他今晚在想的事情。
虽然爸妈和哥哥都没有询问诸伏景光接下来的打算,但诸伏景光能看出来,好不容易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小儿子,他们肯定是想多和自己相处一段时间。
他现在原本就没有固定职业,把在神奈川的乐器店搬来长野这边开感觉是目前一个合适的选择。
于是诸伏景光把这样的初步想法告诉降谷零。
“虽然很想让hiro来东京,但是hiro现在更想和家人多待在一起吧,”降谷零表示自己非常善解人意,“我会经常来长野找hiro的。”
在提醒降谷零要注意休息后,这个纯粹日常聊天向的电话就结束了,诸伏景光躺在床上准备休息。
被子干净舒爽,带着这里独特的森林气息,也没有让他感到不自在的咖啡味,舒服到让猫眼弯成一个愉快的弧度,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眼前是日复一日、已经看腻了的天花板。
但诸伏景光动了动自己依旧绵软无力的身体,还是做不到翻身。
他在心里默默叹气:前不久还能敏捷地在高楼之间跑酷的狙击手,一朝变成婴儿连换个视角都不行。
虽然妈妈昨天给这辆婴儿车挂上了毛绒绒的猫咪挂件,但诸伏景光毕竟在心理上不是真正的小孩,在闭着眼都能画出这只三花猫挂件后也对它失去了兴趣。
听着脑海里窸窸窣窣的声响,诸伏景光询问道:“1207,你在干什么?”
“1207,你在干什么?”
稚嫩的童声和诸伏景光刚刚的叹息一般百无聊赖:“无聊啊,《系统手册》我已经倒背如流了,只能看看有没有什么零食可以消磨一下时间。”
房间里一片安静,只有1207拆完零食包装袋后吃东西的咔嚓咔嚓声和爸爸诸伏祐树画笔在纸上摩擦的沙沙声。
妈妈诸伏凉香出门接刚上小学的大儿子诸伏高明了。
1207一边咀嚼着膨化食品一边口齿不清地抱怨道:“可恶啊到底是为什么会把我投放到这个时间段啊,你只是个婴儿啊……不对,应该说你们两个都只是婴儿啊,相隔千里的两个婴儿能做什么呢我请问?”
诸伏景光安静听它发牢骚。
“不过或许是因为这个任务太简单了,只要你们像原来那样成为幼驯染,以你们那无人能融入的氛围,距离真正在一起其实只差一个正式告白吧!只要你捅破那层窗户纸就可以啦!”
听着1207信心满满的话语,诸伏景光依旧沉默。
当他在这个有着奇怪性别的世界里呱呱落地时,除了身边的欢呼声和喜极而泣的哭声,就是这个自称1207的系统跳出来说诸伏景光能在天台上活下来都是它的功劳。
当然这些也不是完全白来的,需要诸伏景光完成一个很简单的任务,就是成功攻略降谷零。
说他尊重幼驯染也好,说他逃避也好,诸伏景光其实还不想现在就去思考“攻略降谷零”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