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姜驰对梁安白的厌恶已经到了有应激反应的地步,顿时更想好好教训梁安白一顿,“有我在,你别怕!”
“峤峤,不能下车!”姜驰的心瞬间收紧了,莫名感到脊背发寒,“别下去,陆景朝……会来的。他应该会来。”
很快,姜驰这句话就得到了印证。后车响起刺耳的刹车声,接着几穿黑西装的精壮男人迅速跑过来,把预备靠近他们这辆车的梁安白粗暴地架起,往后面拖。
梁安白狼狈地挣扎,透过挡门玻璃,狠狠盯了姜驰一眼。白峤看保镖去了,没注意到这个眼神,等人被拖过去,白峤好奇地瞄了姜驰一眼,见姜驰没反对的意思,按下车窗探出脑袋去看。
梁安白被塞进了商务车的后座,随即嘭嘭几声,车门撞上。
这辆车就像没有来过一般,速战速决消失在车流中。
这场面白峤只在电视剧里看到过,扭头回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们就……这么走了?”
姜驰心不在焉点点头。他看到了,梁安白手里确实藏了东西,黑色的,虽不知是什么,但他不想连累到白峤。梁安白现在的处境不容乐观,发疯闹事不是不可能,万一白峤不慎因为他受到伤害,他就没脸再见金先生了……
姜驰默了良久,突然说:“峤峤,我就在这里下车吧。”
闻言,白峤蹙了眉,不同意,“说好去我家,半路下车算什么事儿。我还期待着和你讨论逃跑计划呢……”
不管姜驰怎么说,白峤就是不乐意,将车点着火,拐进大道。姜驰决定出门的时候和他说了,订去纽约的机票,目的是混淆视听,让陆景朝以为他一心想回纽约,实则半道拐弯去他的公寓暂避风头,如果能顺利躲几天,再坐车去邻省坐飞机回纽约。
这个方法有点笨,起码比直接从北京离开保险。
姜驰不是第一次来白峤的公寓,以前在医院陪母亲,来不及回去时常会睡在病房,但他神经衰弱,护士定时定点查房量体温,声音再小他也睡不好,白峤就常邀他来家里休息。
“你先坐,桌上有平板,可以看看电影什么的,我去把客房给你收拾出来。”
“不用了。”姜驰起身跟过来。
白峤把他挡在门口,“我上午收拾过了,就差被套没套了,很快。”
姜驰只好作罢,回到客厅拿起平板,漫无目的找片子,心里却一直在想梁安白手里拿的到底是什么。或者说,他想知道,现在的梁安白疯狂到了什么地步。
白峤收拾完出来,见姜驰在专心看电影,他没去打扰,把出门前醒的花拎到月台上,想了想又怕姜驰觉得孤独,索性全部挪过来,坐在姜驰旁边修剪,时不时看眼平板上的内容,这部电影他看过,好像叫《让子弹飞》
插花期间金玉山来过几次电话,白峤把震动也关了,眼不看为净。他不会做饭,点了一堆外卖,涵盖酸甜苦辣,为了有食欲,他一一倒出来,放在碗碟里,再把刚才插好的玫瑰往餐桌上一摆,要是有几根蜡烛就更浪漫了。
“姜驰,你吃不了辣真的太可惜了,这家的辣子鸡我天天吃都不腻!”白峤盘着腿坐在椅子上,这个样子被金玉山看到又该说他没规矩,白峤由衷道:“要是天天都能和你一起吃饭就好了。”
姜驰笑着问:“你和金先生好些了吗?”
“我还没理他,但你别担心,我并不觉得我和他这是在闹别扭,我这是在驯夫。”白峤一本正经道:“这个世上,再没有比自己更了解自己的人了,我在教他怎么爱我。”
“你们应该没怎么吵过架吧?”
“ 吵过啊。”白峤立刻道:“但是,再严重我都不觉得是吵架,那是金玉山变好的过程。”
白峤把腿放下来,挪了挪椅子挨近姜驰,“说点悄悄话?”
“嗯?”
“聊聊感情。”
“你想聊什么?”姜驰问他。
“你和陆景朝。”白峤不给姜驰反应的机会,“你还喜欢陆景朝吗?说实话。”
姜驰抿唇不说话,坦然地和白峤对视,然后继续若无其事地吃饭。
“你不说我也知道。”白峤一副过来人的样子,“那我换个方式问,你不喜欢陆景朝什么?”
姜驰手里的筷子顿了顿。这种问题从没人问过,他也就从没思考过。
白桥等了几秒,“不是吧,一个都说不出来?”
“不喜欢…他骗我。”姜驰不知道这种答案算不算标准,“算吗?”
“骗你什么?”
“很多。”姜驰斟酌了一下,又说:“可能对别人来说这不算什么。”
“他背着你偷腥,死不承认?”
“……”姜驰低头吃饭,细嚼慢咽的,好一会儿才说:“没有。”
“你犹豫了。”
“我之前是以为他和梁安白之间不清不白,不过……他和我解释过了。”姜驰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云淡风轻,甚至笑了笑:“我和陆景朝之间有很多误会,全部解开了。”
“然后呢?”
“没有然后。”
“啊?”白峤不懂了,“误会都解开了,难道没有一种由内而外的通畅感?”
姜驰沉默,不过这次沉默的时间并不长,“我对这些事,真相到底如何,已经没有那么好奇了。”
“NO!大NO特NO!”白峤夸张得用两只胳膊比叉叉,“你这种状态很不对!”白峤放下手,都没心思吃饭了,“我虽然没说,但你到纽约之后的状态其实一直都挺不对劲儿。我当时以为你是忘不掉哪个臭老头。”所以才变着法帮姜驰找新欢……
姜驰被他逗笑了,“我觉得我的状态还不错。”
白峤连连摇头:“旁观者清啊。拿我自己说吧,刚跟金玉山离婚那段时间,我就和你当时的状态差不多,戒断特别厉害,一个人待着的时候跟失了魂似的。金玉山虽然性格特别讨厌,但他真心对我好,这个人突然就不在身边了,总归是不习惯的。感情浅一点的还好,三两个月,至多半年就能相忘于江湖了。感情深的,这一辈,这个人的声音、模样,哪怕只是看到相同的名字都会心脏发紧。”
白峤问:“你有过这种感觉吗?不能撒谎。”
“偶尔。”
白峤就知道,啧了两声,“感情这种东西,害人不浅,可怕得很。”
姜驰不想聊自己,不动声色把话题推了过去,“那你和金先生后来是怎么又走到一起的?”
“我们那会儿离婚了,见面就跟陌生人似的。我当时以为金玉山放下了,因为他平时就是那种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我难过归难过,也打算就这样了,缘浅吧。”
“共事那段时间,金玉山一点也不客气,做错一丁点小事就凶我,我被他骂哭不少次,心里恨死他了。然后精彩地来了。他可能意识到自己不对,上赶着来哄我,我当然不会理他,但有时候又觉得他特别可怜。”
白峤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我太难了,所以专门花了一个星期去思考我和他的关系,他喜欢我,这一点我敢肯定。我又问自己,喜欢他吗?答案也是肯定。但这个时候我没有为难自己去想要不要冰释前嫌,重新和他在一起,因为这对我来说很难。我想的是,如果最后我没有和金玉山在一起,我会怎么样。我发现不敢想,不敢想将来我会和另一个人结婚,同床共枕,说悄悄话。倘若我们聊起前任,他要敢说金玉山一句不好,我肯定会跳起来锤死他。”
白峤叹了口气,“到这儿就不用想了,答案很明显了,我爱金玉山,我得和他在一起。”
“真好。”姜驰说:“两个人都会反省。”
“不要觉得反省是难得,两个人谈恋爱,又没有共享大脑,反省是必须的。”白峤吃不下饭了,摆了筷子去客厅茶几上拿烟盒,边走边说:“人,想得越多心越累,洒脱一点没什么不好,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滚,没必要纠结。而且我觉得,我和前夫又在一起了,这一点都不丢脸。”
“来一根吗?”白峤抽出一支烟递给姜驰,点着火把火机也递给他,“到现在金玉山身上还有我不喜欢的地方,比如动不动就教育我。我身上也有不少他讨厌的,比如抽烟。但我俩都没改,他为了照顾我感受,教育我的时候语气哄孩子似的,我为了照顾他感受,抽烟都偷偷摸摸的,这也是爱。”
“姜驰,谈恋爱大概就是这样,又烦又爱,又烦又爱,这是情趣。”白峤话锋一转,“你试过想象和别人共度余生吗?在你的内心深处,陆景朝和别人,你选谁?”
“我不知道。”姜驰回答得极其敷衍,“没想过,有机会想。”
“姜驰,你在怕,怕什么只有你自己知道。”
“或许是在怕,但我不知道。”白峤刚才那番话,姜驰其实听得特别认真,想得也认真,“我大概懂你的意思。”
“说说看?”
“爱不能自私。”
“靠,臭姜驰,我絮絮叨叨说一堆,你五个字给我总结完了!”白峤佯装不高兴,作势要挠他痒痒,手刚伸过去,姜驰还没来得及躲,门铃响了。
“金玉山来了!”白峤条件反射掐了烟,急忙跳起来开窗通风散味,“姜驰,好兄弟,咱刚才的悄悄话金玉山都不知道,你烂在肚子里昂!”
白峤鞋都来不及穿,跑去开门,跑到门口急刹车停下来缓了缓,活动面部,很快换了副表情,板着脸打开门。
是金玉山。
但,还有陆景朝……
作者有话说:
我来了,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最近码字码疯了。长佩为什么作话不能贴表情包!为什么!
第61章 任重道远
白峤用身子挡在门前,不让人进。不满地瞪了金玉山一眼,好像在问,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陆景朝权当没看见白峤眼里的戒备,朝他微微一笑。金玉山拉住白峤的手腕,将堵在门口的人轻轻带到自己身侧,低头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白峤不拦了,眼睁睁看着陆景朝迈步走进公寓。
从玄关过来,陆景朝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餐桌旁静静抽烟的姜驰。
两人视线相撞,姜驰表情淡然,不慌不忙地将指间的烟抽完。白峤从玄关处探出半个脑袋,正好瞧见姜驰把烟头摁灭、丢进垃圾桶,顿时觉得自己刚才慌忙收拾烟灰缸的举动有些多余。
他拉着金玉山走过来,桌上的饭菜看起来几乎没动,索性问:“你们吃过饭了吗?不介意的话,一起吃点?”
“不了,我来接小驰回去。”陆景朝从进门起就没有要坐下的意思,仿佛笃定了姜驰会跟他走。
他太了解姜驰了,如果今天只有他一个人来,姜驰未必肯跟他走,但金玉山也在,姜驰绝不会留下打扰别人。
姜驰站起身,走向玄关。白峤跟过去,站得笔直,苦着一张脸望向他,低声道:“姜驰……”
“下次再聚吧,你和金先生好好聊聊。”
白峤张张嘴,还想说什么,金玉山轻轻捏了捏他的手。白峤蹙起眉头,将挽留的话咽了回去。他瞥了一眼姜驰身后的陆景朝,突然松开金玉山的手,拉着姜驰快步走进客房,反手锁上门。
“姜驰,我不留你,只是想和你说,我刚那些话不是撺掇你放下嫌隙硬着头皮去接受陆景朝。”
“我知道。”
“你不知道。”白峤急了,“你别觉得我跟金玉山是一伙的,他帮陆景朝,我可不帮。”
“我没有这么想。”姜驰的目光缓缓扫过白峤为他精心布置的客房。
房间温馨舒适,床头摆着一只粉色小猪造型的夜灯,桌上整齐放着未拆封的洗漱用品,还有叠好的睡衣和浴巾,顿时心头泛暖。
“床看着就很软,下次有机会,我一定来试试。”姜驰露出一抹很淡的笑意,随即正色道:“峤峤,我回去是想和陆景朝把我们之间的问题彻底说开。确实,不明不白地离开,陆景朝不会放手的,而我这样惴惴不安地躲着,也觉得煎熬。所以,哪怕最终我依然选择离开,也想和他把话说清楚,干干净净地走。”
“对!一声不响地离开,他只会觉得你是在赌气,这样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白峤上前轻轻抱了姜驰一下,很快放开,认真道:“务必跟着你的心走,不要让自己难过。”
“好。”
白峤:“还有一件事,你们现在已经领证了。虽然这个时代结婚离婚不算大事,一张身份证就能搞定。但你要明白,陆景朝这种身份地位的人,婚姻绝非儿戏,婚姻反而是他需要反复权衡的大事。他愿意把他的名字和你绑在一起,至少证明,他爱你。”
白峤注视着姜驰,“要不……如果你还爱着他,就试试教他怎样更好地爱你?”
姜驰从不觉得自己有教陆景朝的资格和能力。但为了让白峤宽心,他点了头。在他心里,这件事注定任重道远。
从白峤家出来,天已经黑透。小区楼下有老人带着孩子散步,也有不少遛狗的年轻人。陆景朝准备了口罩给姜驰戴上。
姜驰不要,把脸躲开,“怕别人认出我是梁安白?”
“胡说。”既然不肯戴,陆景朝便把口罩收了起来,“你们一点也不像。”
“不像你会捧他?”姜驰迈大步子,大有要把他甩掉的意思,幽幽地说:“像才捧的,你只是想要我不好过。”
一直到坐上回洋楼的车,姜驰都没再理陆景朝,偏头望着窗外,想象回去之后要面临什么,陆景朝又要关他多久。
陆景朝在他身旁接了个电话,挂断后很自然地握住他的手,“你落在便利店的手机,已经送到家里了。”
姜驰转过头,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回来,搁在自己膝上。他望了陆景朝良久,问:“梁安白手里拿了什么?”
“没什么。”陆景朝回答得很快。
“我看到了。”姜驰给他时间考虑要不要说实话,几秒后重复了一遍,“他手里拿的是什么?”
“纸条。”
“纸条?”姜驰不信,“黑色的纸条?”
陆景朝顿了顿,喊了声季黔。季黔会意,从储物格里翻出一个管状皮质的东西递过来,外形似一支口红,表面印着某品牌的Logo。姜驰不认识。
陆景朝打开盖子,从里面倒出一张卷好的字条,展开有一行手写字:我想和你谈谈
落款梁安白,还留了一串电话号码。
姜驰冷眼看着,“你是想告诉我,他大费周章跟我一路,甚至冒险别停白峤的车,就只是为了递这个?”
“你也看到了。”陆景朝把纸条随意塞回管中,丢在中央扶手箱上,“我没骗你,他身上就只找到这个。”
姜驰的目光落在那支“口红”上,脑海中浮现出白天梁安白别车时的画面。
那样急切,甚至疯狂的行为,是因为时间紧迫?还是有人在盯着他,不让他靠近自己?
不是没这个可能。大概率是陆景朝。毕竟他曾说,他们之间的许多嫌隙都是因梁安白而起。
当时,梁安白别停车后,第一时间走向白峤的车,表情虽稳,脚步又快又乱。只差一点就能碰到车窗了。
是不是因为梁安白知道自己连和他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才不得不铤而走险用这种方式传纸条?
可,他们之间又有什么可谈的?
姜驰陷入自己的思绪,沉默了好久。陆景朝则专注地端详着姜驰的侧脸,眼里满是喜欢的。姜驰刚才抽的是西瓜味香烟,现在还隐约散着一丝清甜的余味。
陆景朝伸手揽住他的腰,稍稍将人往自己这边带。他们难得有这样几乎不争执,平和的时刻,他想哄姜驰多说几句话。
“梁安白最近官司缠身,精神状态不好,不能把他当正常人看待,那个字条,不用理会。”陆景朝说着,指尖在姜驰腰侧轻抚,“他想见你,没什么好事。”
姜驰推开陆景朝的手,陆景朝缠上来,姜驰再推开,陆景朝还是缠上来,这次用了两只手,把姜驰的腰圈着,“白峤刚才带你去房间,跟你说了什么?”
不等姜驰答话,陆景朝把他抱到自己腿上坐着,“他说我坏话?”
姜驰反问:“你不值得他说吗?”
“别听他的,他才见过我几次。不过,如果你喜欢和白峤玩,白天什么时候想去找他都可以。”陆景朝语气渐渐温和,“不止白峤那儿,你想去哪里、做什么都随你。”
方小姐的话犹在耳边。
—或许可以尝试把关注的焦点从‘他会不会离开’,转变为‘如何让他愿意留下’。
—即便误会解开,伤痕还在。当难过超过了爱,人就会想逃离。
—只有当我们勇敢地把门打开,抱持着允许它飞走的心态,它才有可能真正地、自愿地回来。
—只有给予他自由,让他能够在没有枷锁的情况下做出选择,他留下的意愿才是真实的,可持续的。
—陆先生,或许您可以试着重新爱他一次。
陆景朝说:“只要你在北京,只要我能看到你。”
姜驰有一阵恍惚,眉头慢慢蹙起,他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次被带回去,很可能会被陆景朝一怒之下关进负一层那个房间,短时间内别想出来了。
姜驰准备好要和陆景朝谈判,和他理论……
不知道陆景朝哪根筋搭错了,姜驰狐疑地瞥他一眼,接着利落地从他身上下来,“不用哄我,没必要。”
“不哄你,我认真的。”陆景朝说:“如果你还想继续拍戏,我手上倒是有几个不错的剧本,你无聊的时候可以看看。”
“……”
“快一年没营业,你的粉丝都想你了。”
姜驰听一耳朵就过去了,没把这事儿放心上,哪知回到家,陆景朝在他洗澡的空档,把剧本拿了过来。
姜驰洗澡出来就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小叠。原本不想碰,但他看到了‘巅峰之作’四个大字。如果他没记错,当年去吉隆坡,在陆景朝的酒店房间里,他看到的那本书就是这个名字。
姜驰把这本单独抽出来,大致翻了翻,他记得主角的名字叫叶明星,没翻几页就找到了这三个字。
果然是同一本。
陆景朝问:“喜欢这个?这个不错,很适合你。”
“不喜欢。”姜驰确实还是喜欢演戏,但相比起来他更不想被陆景朝拿捏,兴致缺缺地把剧本放回去,擦完脸掀被子睡觉。
姜驰准备花点时间来思考和陆景朝的关系。不过他省略了前面的自问步骤,直面对陆景朝的种种不满,不满他独断专行、自以为是,以及令人无法喘息的占有欲。
陆景朝洗完澡出来,姜驰侧身躺着没动,以为他睡着了,于是轻手轻脚关了灯,掀被子抱着他。
姜驰睁开眼睛,“我想做什么都可以吗?”
“可以。”
“只要我不离开北京?”
陆景朝贴近他,嗅闻他身上的味道,“只要我能看到你。”
“好。”姜驰说:“我要离婚。”
陆景朝一夜未眠,一大早便来到方小姐的心理咨询室。
坐下后,他沉沉地呼出一口气,“他说要离婚。”
“离婚?”方小姐没有多惊讶,仿佛早有预料。
她仔细询问对方在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和神态。
陆景朝说:“语气认真,不像玩笑。”
方小姐点头,“我倒觉得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怎么说?”
“起码,相比之前的麻木和回避,现在他愿意向您表达他的需求。而且,他提的要求是您能够满足的。您不妨把它看作一个重新梳理彼此关系的契机。”
陆景朝不解:“离了婚,我和他之间的联结只会更薄弱。”
方小姐并不赞同,为他倒了杯温水,说道:“您可以把您的爱人想象成一个刚刚来到世界上的幼崽,他想探索周围确认自己的能力,您需要做的不是干预或阻止,而是陪伴。就像我们上次说的,您要让他有机会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抉择。”
“可他不仅要离婚,还要搬出去一个人生活。”陆景朝语气中难掩的惆怅。
他挣扎了整夜,仍旧无法说服自己接受姜驰的决定。所以才来找方小姐,希望在此找到一个情绪出口,以免自己冲动下做出后悔的事。
陆景朝已经不信任自己的判断了。
他说:“我没答应,也没一口拒绝,可我心里清楚,我每分每秒都在强烈反对。我认为他要抛弃我,我们之间真的走到尽头了。”
“陆先生,我理解您的不安,但别太快下结论。”方小姐想了想措辞,说:“他要离婚,会不会婚姻对他来说是一种负担?”就像刚养宠物的人,会产生弃养的冲动一样,这是一种责任,没有人无缘无故就愿意为什么东西负责。
方小姐忽然想到什么,问道:“你们当初结婚,过程顺利吗?”
陆景朝迟疑,“我没有询问他的意思。”
“这就对了,结婚这件事他都没做好准备,突然交代了一生,对他来说就是一种未经允许的束缚。他想搬出去,也说得通,当下环境让他感到压抑,或者在你们共同的家里,他没有归属感,更别说安全感了。我的建议是,您得尝试着放放手。”
“我有想过,但现在不是时候。”
“您怕……他不会回头了?”
说中了心事,陆景朝沉默了。
“越早尊重他的意愿,才越有挽回的余地。”方小姐试着开解,“您可以回想一下最初遇见他时的心情。您发现自己喜欢他并追求他,我相信,您当时绝不会是抱着要把他锁在身边的想法去靠近他。”
“相反,您尊重他的意愿,含蓄地关心,默默地喜欢。这些情感虽不易察觉,但日积月累,会逐渐化作深厚的情感依赖。这才是一段感情健康的发展方向。”
陆景朝似乎听进去了,但这个决定他权衡了三天。
终于说服自己,或者说,他明白,除了尝试理解和暂时放开手,已经找不到其他破局的办法了。
他同意离婚。在做出决定的刹那,一种难以言说的空落感席卷了他。
陆景朝向来步步为营,一切尽在掌握,这是第一次,他把决定权完全交到另一个人的手里,全权由对方审判自己的生死。
他一边痛苦,一边煎熬,又一边期待。
北京入了秋,细雨连绵。那栋漂亮的洋房独自隐匿在朦胧雨雾中。陆景朝回到家,客厅里不见姜驰的身影。阿姨说人在书房看书,吃完午饭就去的,一直没出来过。
书房的门虚掩着,陆景朝推门进去,姜驰正专注地看着手中的剧本,是那本《巅峰之作》,从翻开的薄厚判断,接近尾声了。
陆景朝走到身旁,姜驰恍若未觉,静静地又翻过一页。陆景朝在靠近他半米处的沙发坐下,“你想搬回青荟湾的公寓,还是想重新置办一套?”
姜驰捧着剧本的手微微一顿。他垂下手,偏过头疑惑地打量着陆景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