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铮鸣喝下最后一口酒,时针也转向了凌晨十二点。
宴会到此结束。
他没有给池简靠近沈烬川的机会,以汽车已经抵达酒店门口为由,让他跟着自己先行离开。
沈烬川没有多想,应了一声。
两人并排着,跟随宾客走出酒店。
池简眯起眼,想跟上去,却被一窝蜂的男男女女围着,气得脸都歪了。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改天再谈。”
“我爷爷也累了,我得带他回家……”
无论他说什么理由,皆被这群人选择性耳聋地过滤掉。
另一头,沈烬川和谢铮鸣坐上同一辆车,并排坐在后面。
两人中间隔着一个位置。
汽车中央升起了挡板,隔绝了前头司机探究的视线。
沈烬川一手支着下巴,看着窗外灯光璀璨的酒店,面容沉寂,不知在想些什么。
汽车逐渐远离酒店门口,直到再也看不见,他才转回头,视线转向另一侧满身酒气的男人。
谢铮鸣摘下眼镜,指尖揉着额角,在昏暗的光线下,眼底情绪晦涩不清。
他鼓起勇气沉声问:“烬川,你对他还有感情。”
沈烬川低声回复:“你想问的就是这些?”
“在你消失的一个小时内,池景硕找我谈生意。”
“你跟他待在一起了吧?锁骨上的痕迹很明显。”
谢铮鸣喝了酒,胆子大了几分,不再拘束自己。
“你明知道他只是玩玩,为什么还要让他这样对你。”
沈烬川深呼吸一口气,无奈地说:“你喝醉了。”
谢铮鸣没有否认,“就是喝多了,才敢对你说这些。”
沈烬川强调一句:“我们,只是朋友。”
作为朋友,无权插手别人的感情问题。
然而,谢铮鸣对他怀着其他心思,这个“朋友”不再单纯。
他会忍不住的越界。
感情会让人变得不像自己,也会摧毁人的意志。
尤其在酒精的加持下。
谢铮鸣低笑出声,嗓音哑得厉害:“沈烬川,我只是担心你,怕你被他骗了。”
沈烬川“嗯”了声,“我知道。”
“我现在的思绪乱得很,需要时间理一理。”
他对池简的感情很复杂。
复杂到,让他产生逃避的心思。
但逃避只会拖延时间,他不得不面对。
既然池简要进部队,那么,他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想清楚,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以后有什么打算。
“对了,池家的大少爷跟你说了什么?”
谢铮鸣透过朦胧的视线看着他,没有任何隐瞒,“他说自己弟弟从小到大就爱把人当成玩具玩,你只是他看中的一个玩具,随时会被他抛弃。”
“还说,他弟弟曾经得过精神病,小时候因为记忆错乱,污蔑他开枪打他。他性格恶劣、叛逆、不听管教、肆意玩弄别人的感情,不要被他的假象蒙蔽。”
“他很会演,骗过了所有人,包括池老爷子也被他蒙骗。”
“我不知道这些事情究竟是池景硕故意编排还是实话实说。”
“我只想知道……沈烬川,面对一个曾经骗过你的人,你还要跟他继续纠缠下去吗?我不希望哪天看到你再次被他弄得遍体鳞伤!”
谢铮鸣的情绪有些激动起来,语速越来越快,没了眼镜的遮挡,他眼底的男人雾蒙蒙的,只看到面部轮廓,模糊到近在眼前也看不清晰,仿佛天上缥缈的明月,只能看,却无法触碰。
沈烬川没有插嘴,任由他发泄内心的情绪。
有些话只有说出口,才能彻底放下。
良久,车厢恢复寂静,谢铮鸣靠着座椅,喉咙哽咽,轻声问:“沈烬川,他要进部队了,你还要等他吗?”
就像刚才说的,他需要时间理一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
谢铮鸣了解他,也尊重他的决定,敛去嘴角的苦涩笑意,头一歪靠着窗户,轻轻阖上了眼皮。
他们预定的酒店在京城市中心,抵达目的地后,司机等了一会,也没等到乘客下车,索性降下挡板,回头看着后座的两人,提醒一句:“到了。”
“好,谢谢。”
沈烬川从混乱中抽回思绪,缓声回了一句,偏头看向缓缓睁开眼的谢铮鸣,率先打开门下了车。
谢铮鸣戴上眼镜,骨节修长的手攥着门把手,深深吸了一口气,打开门下车。
或许是喝醉了,亦或是内心的渴望达到顶点,他看着沈烬川修长的背影,视线落在他劲瘦的腰肢上,情不自禁地往后抱住他的腰,轻声说:
“沈烬川,从今晚开始,我决定放下这段感情。”
“希望你以后幸福、快乐,不会后悔现在做下的决定。”
沈烬川全身紧绷着,听到他这句话,稍稍松了一口气,用了点力掰开他的手臂,往前一步拉开距离,回头看着醉眼朦胧的男人,眉宇间透着一丝无奈。
“很抱歉。”
谢铮鸣苦笑一声,摇摇头,“不,没必要道歉,感情的确勉强不了,你没做错什么,是我的问题……”
换做是他,必然跟沈烬川一样,无法接受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他只是太难割舍、放下,又不想违背沈烬川的意愿,强行让他接受自己。
“我先进去了,再不走就得醉倒在这里。”
谢铮鸣一手搭着他的肩膀,叹息着拍了两下,脚步略显踉跄地走进酒店大门。
他不想在沈烬川面前表现出难过、狼狈的一面,有些情绪,适合独自一人的时候发泄。
保留最后一丝体面,日后见面才不至于产生尴尬的情绪。
沈烬川站定在原地,默默看着他逐渐远离的身影,耳尖听到身后传来的急促脚步声,心脏漏跳一拍,刚要回身,便被人扣住手腕拉到了酒店右侧的昏暗角落。
“整天神出鬼没的,神经病。”
沈烬川甩开他的手,沉着脸训斥一句。
“他抱你了……”
“他抱你了……”
“哥,他的手碰到了你的腰,我不开心,我吃醋了!”
池简两手撑墙抵在他耳侧,眸底猩红一片,眉宇间透出的不悦毫不遮掩,声音越压越低,夹杂着强烈的醋意。
司机还没停好车,他便透过车窗看到酒店门口极其刺眼的一幕,车门把手几乎被他生生攥烂。
谢铮鸣果然还没放弃。
池简不免害怕自己进入部队后,这头狼会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老婆,肖想着如何撬墙角。
沈烬川被人碰一下他都受不了,别说被人抢走,做那些更加亲密的事情。
池简越想越不得劲儿,只觉脑子要炸开了,一颗心仿若泡在了醋缸里面,酸得他难受至极,连吸进去的空气都似乎带着一股子酸溜溜的味道。
醋坛子打翻的疯子不可理喻。
沈烬川听着他复读机一般的话语,嘴角抽了一下,刚要把人推开,脖颈便被重重嗦了一下,轻微的疼痛传来。
亲就算了,还敢出动狗牙啃咬。
“除了跟踪我,你就没有别的事要干吗?”
池简伸出舌尖抵着牙印舔了舔,闷声含糊地说:“有,想跟你做快乐的事情。”
“想听你愉悦的声音。”
“想……”
这些不堪入耳的话语连绵不绝地传入耳廓,沈烬川无语,猛地把人推开,拉高衣领,面无表情地说:“池小少爷,早点回家洗洗睡吧,别在我面前说梦话。”
池简吸了吸鼻子,一双黑眸泪汪汪的,“梦里都是假的,你才是真的。”
“每次梦醒,我的枕头都是湿的,让我以为,那是你动情之时流下的眼泪。”
他又贴了过去,握住沈烬川滚烫的手,摁在自己心口,“老婆,我怕。”
掌心下方的心脏发出“咚咚咚”的跳动声,沉重又急促,震得沈烬川一只手臂隐隐发麻。
这是一具充满力量感的男性躯体,身上散发着强劲的荷尔蒙气息,爆发力极强,这一点,他深有体会。
沈烬川喉结轻滚,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他掩饰性地抽回手,插进口袋,对上他裹挟着欲望和委屈的眼,嗓音微哑,“你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
池简小心翼翼地将手伸进他的口袋,和他十指相扣,凑过去,鼻尖抵着他耳畔厮磨,轻声说:“怕你跟别人在一起,不要我了。”
沈烬川轻嗤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你这种话?”
池简的呼吸重了几分,炽热的气息拍打在他耳垂上,“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明白,我懂的,老婆明明就想要我。”
沈烬川的神情越绷越紧,咬着牙关又一次把人推开,强装镇定道:“想要是一回事,跟你在一起又是一回事,别混为一谈。”
池简往前挪着脚步,一点点地靠近他,“既然哥哥想要,为什么不跟我试试,为了让你舒服一点,我把这门功课研究得十分透彻,绝对不会让你感到一丝痛苦。”
沈烬川哪里不清楚他的小动作,冷声道:“没有丰富的实战经验,哪来的透彻一说,怕不是纸上谈兵。”
池简半眯起眼,伸手扣住他的手腕,压抑地说:“哥,这句话勾引的成分很大。”
“我后天就得出发前往藏城,你就跟我试一次好不好?”
“我绝对不会强来。”
沈烬川攥着他的衣领,用力一扯,翻转身子把人抵在墙上,手掌轻拍他光滑细腻的脸,沉声低语:“我没告诉过你,我是上面那个吗?”
池简:……
沈烬川见他懵懵地看着自己,显然不知道这回事儿,冷哼一声,“以前那回是着了你的道,记住了,我是纯一。”
“想跟我睡也不是不可以,你当下面那个。”
他这么说纯粹是想吓退池简。
没想到对方还真的屁颠屁颠地跟着自己走进酒店。
沈烬川走进电梯,见男生一脸笑容地跟进来,后悔了,“池小少爷为爱做零,这个牺牲未免太大了。”
第133章 没心情跟你闹
池简走到他旁边,眯起眼笑着说:“我不在乎上下,只要哥哥开心就行。”
沈烬川伸手摁着开门键,出声驱赶:“我累了,没心情跟你闹,回去。”
刚才说的话语不过想让他知难而退罢了。
谁想到池简竟然真的同意。
先不说对方是真心实意还是故意说谎,沈烬川也不想在此时此刻和他发生关系。
池简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逐渐消失,浓密长睫颤动着垂下,哑声低喃:“哥,无论你推开我多少遍,我都不会放弃。”
他耷拉着肩膀,抬脚走出电梯,回头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势在必得的决心。
固执得像头牛。
沈烬川心下无奈,松开按键,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赶紧滚蛋。
电梯门关闭的一刹那,他松了一口气,往后一步靠着电梯壁,自嘲道:“男人,果然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沈烬川明知道自己对其他男人不这样,却没有选择深入思考,而是放空自己,清空脑海的思绪,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套房门口。
他刷卡打开门,用余光看了左右两侧走廊一眼,没发现可疑的人物,这才放心走进去,反手甩上门。
早上八点,放置在床头柜上面的手机响起刺耳的铃声。
沈烬川从睡梦中惊醒,拿起手机看了眼,是公司某位高层打来的电话。
他没有犹豫,迅速接通。
“沈总,不好了,我们来到公司的时候发现您办公室桌面一团糟,有被翻动的痕迹,恐怕丢失了部分文件。”
沈烬川闻言下床穿了拖鞋站起身,“查监控,报警处理。”
“好的,我先检查一下有没有丢失重要的文件,您都放在哪个位置了?”
沈烬川眯了眯眼,“文件柜右侧下方有个暗柜,麻烦你检查一下。”
“好,待会跟您确认一下。”
话一说完,对方就挂断了电话。
自从小林一事后,沈烬川在办公室里面安装了针孔摄像头,除了他自己,公司里面没有其他人知道。
他直接调出手机监控,调了倍速查看监控视频。
直到看到凌晨三点出入公司的身影,他无声冷笑。
沈烬川不免怀疑自己这个总裁是不是做得不够称职,以至于让手下的几位员工因为各种理由背叛自己。
经过调查,一小部分人是受了敌对公司的引诱,对方出的条件和待遇比传明好一倍不止。
殊不知,他们在接受对方条件的那刻起,就被敌对公司拉进了黑名单。
只有脑袋进水了才会招一个背叛原公司的人。
现下,李经理贼喊捉贼,想趁机套话,从而获取公司重要文件。
对方哪里知道,办公室里面的重要文件全被他锁在了隐蔽之处,难以发现。
文件柜右侧下方放置的,不过是一份信息有误的文件,拿来掩人耳目的。
没想到此时能派上用场。
沈烬川不再耽搁,洗漱换了衣服后,打开门走出套房。
既然公司里面的蛀虫源源不断,他这个做总裁的,也不能在京城这儿待太久。
关门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门把手上挂着一个精致的饭盒,上面贴着一张掌心大小的爱心贴纸。
【哥,按时吃早餐,爱你~】
沈烬川撕下便利贴,随手塞进包装袋里面,勾起包装袋的提手,缓步走向电梯。
谢铮鸣早上六点发了条消息过来,称还有事留在京城,大概需要两天,让他先回海城。
沈烬川也没细问什么事儿,提着那袋早餐下了一楼。
电梯门开启,一道靓丽的身影映入眼帘。
慕星辰戴着黑色墨镜,一手挽着名牌包包,透过镜片直直地打量着神色有些许憔悴的男人。
沈烬川朝她点了点头,“慕小姐。”
慕星辰思索几秒,红唇轻启:“可以聊聊吗?就五分钟时间。”
沈烬川自认为和她不熟,对方很大可能是冲着池简而来的。
毕竟,她当初向池简表白过。
慕星辰怕他拒绝,强调一句:“不会打扰你太久。”
沈烬川微微颔首,和她移步到一楼休息区,相对而坐。
慕星辰将垂落至身前的头发撩到后面,周身散发着柔和清淡的香水味。
她也不废话,开门见山就说:“等阿简历练回来后,我会和池家联姻。”
沈烬川一手轻搭着大腿,眉眼冷峻,表情看不出什么变化。
慕星辰红唇轻扯露出一个淡笑,“你也知道我喜欢阿简,我和他是一块长大了,了解他的性格和过往。”
“你如果不接受他,立场能不能坚定一点,不要跟他再有任何的牵扯,我不希望未婚夫和别的男人藕断丝连。”
“慕小姐,你口口声声说你了解他,请问,你了解他到什么程度?他是什么性格,你不是最清楚吗?想让他放弃纠缠我,你应该去跟他说,而不是劝我远离他。”
沈烬川看向她的目光冷淡而疏离,“众所周知,池家并未传出任何关于联姻的事情,你冒昧地将他称呼为未婚夫,不觉得很不妥吗?”
慕星辰脸色白了几分,咬了咬下唇,漂亮精致的指甲用力掐着掌心,“我和他认识那么多年,你和他才认识多久,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沈烬川站起身,居高临下俯视着女人苍白的脸,冷声道:“慕小姐说得有道理,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走了。”
他迈开长腿走向酒店前台办理退房手续,手里依旧拿着那袋早餐。
慕星辰偏头看向他的背影,泄气一般往后靠着沙发椅背,烦躁地嘀咕:“有一个气场这么强的情敌,打也打不过,骂……就算了。”
她的身份和素质让她骂不出难听的话语。
想到还被关押在某别墅内的表弟,她别无他法,只能求助池简了。
难不成那个绑架犯跟自己一样喜欢池简吗?
不然为什么非得让自己搅乱他们之间的感情?
慕星辰抬了抬镜框,拿着包包站起身,边走边拨打池简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她抬眸看着正在打着电话的沈烬川,眼皮跳了跳。
得了,人家小情侣已经和好,她心里不舒服也没用。
沈烬川的确在打电话,但通话的内容让他心脏揪了起来,手指紧攥着包装袋提手,哑声朝前台小姐说:“抱歉,晚点再过来办理,现在有点急事。”
不等她回复,他转身大步走向酒店门口,拦了辆出租车。
京城著名国际医院门口堵着乌泱泱一群记者,嘈杂声此起彼伏。
前来看病的患者不得不绕到其他通道进入医院。
沈烬川抵达医院门口,神情异常凝重。
打电话通知他池老爷子出事的人自称是池简的保镖。
事发突然,人已经进了重症监护室,随时有生命危险。
沈烬川不免担心池简的状态。
从细枝末节中可以猜到,他和父母的关系不好,而大哥池景硕曾对他拔枪相向。
难怪身后靠近心脏的部分有一道浅浅的伤痕,多半就是枪伤了。
“池老爷子昨天刚举行寿辰宴会,今天就出事,能告知一下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听说早上七点多的时候,池老爷子和儿子池昌平发生剧烈争吵,导致气血攻心,昏迷倒地。”
“池老爷子在昨晚的宴会上贸然做出那种决定,外人都不理解,别说池昌平了。”
“明明大孙子各方面比小孙子优秀,就因为偏心,所以将掌管池家产业的大权交给无所事事的池小少爷。池昌平生气是必然的。”
“打理家族产业不是儿戏,哪能那么草率……”
在门口维持秩序的保安忙得焦头烂额,梗着脖子怒吼:“别堵在这里,我们报警了啊!赶紧散开,不要妨碍患者的通行!”
沈烬川听了几句刺耳的话语,心情沉重到极点,迅速朝侧门通道走了过去。
保镖已经告知他池老爷子所处的位置,他径直乘坐电梯上了十六楼的特殊重症监护病房。
电梯门“叮”的开启,低低的啜泣声从走廊处传来。
是女人的哭声。
沈烬川走出电梯,远远看着重症监护室门口的几人,没有抬脚走过去。
他来的冲动,没有考虑自己此时的身份。
说到底,他和池老爷子不熟,也就昨晚见了一面。
微垂着头倚靠墙壁的男生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视线,偏头望了过来,通红的眸子即使隔着五六米远,也清晰可见。
池简愕然地站直身子,大步走向他。
“阿简,你去哪里?!”
池夫人的哭声停顿下来,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离开的身影。
池景硕眼尖发现沈烬川的存在,哑声说:“爸妈,是跟弟弟纠缠不休的男人。”
池昌平脸色黑沉如锅底,直接抬脚走了过去。
池简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回头冷眼看着他,眼神含着警告,“父亲,丑话说在前头,你也知道我不是什么大孝子,注意你的言论说辞,惹我不高兴了,我连你也打!”
池昌平脚步一顿,气歪了脸,“为了维护一个男人,连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语也说得出口?!”
“没办法,我老婆比你重要。”
此话一出,走廊陷入死一般寂静中。
沈烬川绷着脸低声警告:“池简。”
池简回头看着他,朦胧的黑眸闪烁着泪光,“我实话实说。”
沈烬川在他眼里心里处在极其重要的位置,不可替代。
池昌平的呼吸当即就乱了,连喘了好几声,有预感,下一个躺在重症监护室的人会是自己。
心脏隐隐作痛,为了小命着想,他深呼吸一口气,尖锐的视线打在沈烬川身上,毫不客气地说:“你来这里做什么?!”
“得知池老爷子病重,前来……”
沈烬川还未说完,池简就挡住了池昌平不善的目光,冷声道:“我让他来的,父亲有这个空闲时间,还不如反省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爷爷如果出了什么事,我不会让你好过。”
做儿子的当着外人的面威胁老子,池昌平只觉脸面全无,一手指着他,哆嗦着唇断断续续地说:“你……你……”
“你”了好几声后,他捂着胸口往后踉跄几步,脸蛋因为怒意涨成了猪肝色,神情扭曲骇人。
池景硕适时走过来扶住他的手臂,不赞同地看着池简,板起脸斥责一句:“阿简,他是你父亲,你怎么能说这种丧尽天良的话?!”
没对比就没伤害。
他这种行为直接加重了池昌平对小儿子的反感。
“你看看景硕,再看看你!当初知道你是这么个德性!就不该把你生下来!”
池简闻言嗤笑,眼里的讽刺不加掩饰,“那真是不好意思,谁让我命硬,怎么也死不了,我说得对不对,大哥。”
“大哥”两个字被他故意拖长语调,意味深长。
池景硕神情微变,语气冷了下来,“不是大哥诅咒你,你当年大难不死是因为得到了父亲的及时救助,别总是把过错赖在我身上,当初开枪打你的人分明就不是我!不过是你记忆发生了错乱!”
这个解释,池简从小听到大。
池景硕这样说,父亲这样说,母亲也这样说。
唯独爷爷相信自己的说辞。
这种不被信任的感觉,在潜移默化中对他的性格造成了巨大的影响。
以至于在遇到沈烬川的时候。
他一开始并不相信对方真的那么关心自己、照顾自己。
直到失去了,才幡然醒悟。
沈烬川默默观察着池景硕的嘴脸,又看看池昌平的,觉得两人的五官不太相似。
池景硕大概像到了他母亲,肤色白,五官较为小巧,斯文中透着一股让人不适的违和感。
早就有传言,池家小少爷小时候差点命丧黄泉,那时候才多大,就要经历这种惨绝人寰的事情。
而池景硕比池简大了七岁,那会子还是个十岁多的孩子,心肠会歹毒到要亲生弟弟的命吗?
事情真相如何,他不清楚,但他相信,里面必然有什么隐情,才会导致池老爷子一心向着小孙子,对大孙子态度冷淡。
这时,池夫人也跟着走过来,脸上的泪痕已经擦干净,带着哭腔指责:“你爷爷如今生死不明躺在里面,你们不团结就算了,还在吵什么,非得让咱们池家变成一盘散沙吗?!”
她缓步走到池简前面,摆起脸色,强硬地要求:“阿简,再怎么样也不能对长辈无礼,他可是你父亲!赶紧道歉!”
沈烬川还是头一次体会到,这个年轻男生在池家的地位。
所有人都指责他的不是,唯独病房里面的老人家,才是他唯一的依靠。
这是池家的私事,沈烬川作为外人,的确不方便插手。
想到早上保镖打来的通知电话,他不免生起几分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