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回头望by罗再说

作者:罗再说  录入:10-07

拍脸啊,拍哪儿?
还能拍哪儿?
害怕再次惨遭拒绝,纪颂答非所问:“我想拍作品集。”
“我知道了。”没再看一眼纪颂依旧疑惑的眼睛,赵逐川在思考如何跟工作室那位负责处理她日常生活琐碎事务的助理开口。
在集星这边的日程都是赵添青的助理在安排。
他姥姥一直身体不好,姥爷又去世得早,除开赵添青很少有空来带他以外,赵逐川几乎可以说是靠妈妈身边的各种工作人员带大的,这些人对他的好有各种理由,但是绝对没有一个人的出发点是对他拥有天生的爱。
对任何长辈,他都很难去进行顺畅的沟通。
纪颂很点到即止,没有追着再继续要答案,风风火火地走到赵逐川前面去带路。
周日,宿舍小坝子上停留的大学生不多。
只有集星的学生正火急火燎地往楼里走,大多数人还忙着早点洗漱上床睡觉赶明天的晨练。
纪颂也急,他每晚回宿舍后要趁着熄灯之前的空档过一遍文化课内容,不走快点,时间根本不够。
楼边有对情侣站在树的影子里,一个稍高,一个稍矮,头顶树荫完全被夜色吞并,他们抱着啃得忘情忘我,模糊到看不清男女。
纪颂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他高中校风甚严,私底下搞早恋的几乎都被棒打鸳鸯了个遍,谁还有敢在同学面前接吻的胆子?亲嘴这种事,他只在影视作品里看见过。
“你没有亲过吗,”赵逐川嗓音凉飕飕的,“还一直看。”
这声音将纪颂拉回现实。
被抓了包,纪颂迅速挪开眼:“有什么好亲的。”
赵逐川:“那就是没亲过。”
纪颂脸一热,反问:“你亲过?”
赵逐川的反应特别快:“这是个人隐私。”
“……”纪颂有点头晕。
短短两个来回,赵逐川对他没亲过嘴了如指掌,他却半个字都没问出来,真没意思!
宿舍楼前灯光昏黄,那光线只能照亮纪颂身前的一小块水泥地,他再往前走几步,一楼房间里敞亮的白炽灯光恰好照在他肩头、耳廓。
他侧脸连着脖颈往肩膀走的那一大片皮肤都是白的,耳朵在这种情况下红起来就特别显眼。
饱满、圆润,且完整。
和这个人一样。
那耳朵像菜刀劈开的半片西瓜突兀地挂在脸颊边,拉住赵逐川的视线。
脸皮没多薄,耳朵还这么容易红?
阵阵笑声自窗口传出,不知道是哪个寝室在练习吉他,纪颂边走边看热闹,直到黑暗一口将他吞没。
赵逐川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其实也不是不能拍。”
纪颂一下子来了精神:“怎么说?”
赵逐川绷着嘴角:“不能拍脸,其他都行。”
局部创作吗,也行。
谁让这人不露脸光露个背影都好看,更何况这只是开了一条准许的口子,说不定等赵逐川想明白了还有机会的。
但局部很容易拍得。
很。色。情。
纪颂深呼吸一口气,觉得创作生涯即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巨大挑战。
“可以,条件你提,”纪颂站在台阶上抱着书回头,“我可以帮你占晨练的位置,还能帮你买早饭、划朗诵稿件声调、写影评、抢共享单车、揣打火机……”
越说越离谱。
赵逐川摇头表示这些他都不需要。
他只讲:“你去打个耳洞。”
①校考:每年1-4月各艺术类院校举行的自主招生考试,竞争激烈,合格名额、录取人数少,通常分为初试、复试、终试。个别院校导演专业有四试。
②统考:每年12月举行的全省艺术联考,只考一次。高考、艺术双过线后,承认统考成绩的大学院校可按艺术成绩从高到低择优录取。
颂颂:你玩儿我呢?
小赵[愤怒]:我给你当模特,不也是让你玩儿我吗?

耳朵像被火星子溅到一样微微发烫,他从来没有这么明显地感觉到耳朵的存在。
打就打,谁怕谁,不就是往肉上钻个眼儿么。
扎一个还挺酷的,纪颂本来就有高考结束后去扎的计划,现在直接提前了,无所谓,赵逐川无非就是想看他能为了拍摄做到什么地步,他一向说到做到,说干就干。
赵逐川有耳洞吗?
好像有一个。
在左边还是右边?
看不见也没有印象,记不清了,只记得第一次见面时卫衣帽子下耳侧有微光。
应该是在左边。
五月的夏季,天光乍亮,一班所有人在湖边集合晨练,朝霞是支撑每个人准时爬起来的最强动力。
晨练结束,纪颂咬着牛奶吸管,一边跑一边回头冲林含声和况野打了个招呼,转头消失不见。
学校后门有家美甲店,也能打耳洞,学生少,生意不好做,老板还支起了早点摊,纪颂在前些日子出校门买笔记本的时候看见过。
他在店门口站了会儿,耐心等到七点半左右,老板姗姗来迟。
一看这么早还有人在等着,老板非常意外,笑吟吟的:“同学,你买什么?还是……你要做指甲?”
纪颂惊得连摇头:“不,不是。”
老板弯腰开锁,又忍不住回头打量纪颂,说:“没见你来过呢,大一啦?还是集星的?肯定是集星的吧,长这么好,哎,前几天才有个你们同学来我这儿做了美甲,还是男同学呢。”
“对。”纪颂想起来班上那个爱打扮成女孩来上课的男生,指甲盖好像是涂了一层闪光指甲油,“就是我们班的。”
但这些都是小事。
纪颂估算着上午第一节课的上课时间,扫码买了个花卷咬在嘴里,抱着书包坐下。
“挺酷啊你,”老板看他举手投足间都挺潇洒,心道这莫不是个特立独行的男同学,大胆猜测,“想做什么项目?唇钉?”
纪颂茫然地想,喝水会漏吧。
他后背绷得笔直,动了动耳朵:“姐,我打耳洞。”
老板“嗬”一声,拉开抽屉找出手套、无菌包,背对着纪颂做了几分钟准备工作,问仔细:“哪只耳朵?打耳垂吗?”
“右边。”
纪颂脑袋里浮现出赵逐川讲这话时的模样,手指蜷缩着掐进掌心里,有点怕一针扎耳骨上去了,木着脸补充说明:“耳垂。”
女人戴着手套的指尖捏住他耳垂。
纪颂眨眨眼,被施了定身术一样没有乱动,看着那根粗长的银色引导针在眼前闪了下。
“疼就咬花卷?”老板笑着,“你这小孩真逗。”
“好……啊。”
打完耳洞,他疼得把花卷一口吃完了,甚至还再掏一块钱买了第二个花卷。
怎么几口吃下去,耳朵还胀得发昏?
这次纪颂不想哭,只觉得痛。
临走前,老板嘱咐事宜,比如一周不能沾水、耳洞增生了要把耳针取下来等等,纪颂全没听进去,耳朵发烫发胀,太阳穴一跳一跳的,身体在抗争这个小小的改变。
“同学,”老板翘起二郎腿,倚在玻璃门边用搓条磨指甲,“我们店还可以纹身呢,你以后常来啊!”
纪颂仰起脸:“行,谢谢姐。”
纹身不是不行。
但暂时没想好要纹什么,目前没有什么符号是他想永远留在身上的,再说了,万一他考不上导演,考警察去了怎么办呢,除了钱财,理想与志气都要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嘛。
两个花卷根本吃不饱,纪颂又掏钱买了个,很克制地咀嚼,边走边吃,这方法是金姐教的,说小口进食会饱得快一点儿,他一直从后门走到集星教学楼下都还没吃完。
纪颂踩着点进了教室,最后一口花卷咽下肚。
况野昏昏欲睡,强打起精神从课桌上支棱起上半身,招呼道:“颂啊,你跑哪儿去啦?我俩还说叫你俩一起吃酸菜米线呢。”
这个“你俩”,纪颂猜是指自己和赵逐川,赵逐川一向都喜欢一个人吃饭,上次况野提议说一起去吃炒菜,赵逐川也以口味不合拒绝了。
纪颂:“不要酸菜。”
况野:“牛肉呢?”
纪颂:“也不要,我要番茄的。”
“番茄?”况野瞪眼,“你变异了?”
纪颂偏头露出肿胀的右耳:“我打耳洞去了。”
老板好像说不能吃辣椒呢,虽然说吃了也不会怎么样,但他还是别作,难得听话一些吧。
“哈?”况野猛地一拍桌,惊醒周围两三个跟着打瞌睡的同学,“大清早你跑去打耳洞?”
纪颂不以为然:“你打耳洞还分早中晚?”
况野来劲儿了,转动脑袋给纪颂展示他扣着两枚小金环的耳朵,一抹发顶,自豪道:“什么呀,我这是小时候就打了的。因为我爸妈说不打耳洞的人下辈子可能变成驴。”
“……”
金耳环闪瞎了纪颂的眼睛。
他配合叹息:“我失去了做驴的机会。”
现在才五月份,还没到开空调的时候,只有黑板边放了个空调扇在呼啦呼啦乱吹。
顶上风扇旋叶转得慢,风却不小。
纪颂视线缓缓下移,看前座赵逐川头顶的几根头发随风动。
他起身,走到桌前屈起手指敲了敲:“醒醒。”
同时,上课铃也响了。
赵逐川抬头坐起来,舒展开四肢靠着椅背,目光还带有倦意。
纪颂指指自己的右耳,强调:“喏。打完了。”
再挑了下眉毛,他转身走回自己桌前,准备入座。
门口传来铿锵女声:“纪颂!回你座位上坐好,你们老师要来了。”
金姐穿了套干练的薄西装在门口抱着胳膊点人头数数,数完又拎着她的大托特包开始挨个收手机。
等收到第二排一个同学桌边时,金姐厉声:“还有一个呢?也拿出来。”
纪颂趴在桌上静观一切,心想还真是什么都逃不过金姐的法眼。
他已经上课看见那座位上的哥们儿玩俄罗斯方块好几天,早看得不爽了!每次都堆方块不严丝合缝,非要留些小空隙,玩不明白还要玩!
周末来上课的老师大多有周密繁忙的本职工作,比如今天上午来授课的老师洪鸣就是本地电视台一位颇有名气的主持人,据说带出过不少央传的学生,自己在外还开有工作室,来集星讲课纯属没太多准备的连轴转。
集星这种大拿老师讲课讲得好,偏心的情况也毫不遮掩。
洪鸣演示稿件结束,挪过椅子往讲台边一坐,拿名单开始点名让学生回课,第一个就点林含声。
“第二个孟檀,准备一下。”洪鸣扶正领带,击掌一次,“开始。”
前五个回课的同学都是班上有播音主持基础的,从小就开始学,每个人发音都标准,洪鸣还特地留意到了坐最后两排的赵逐川,点他起来问了名字,又让他坐下。
这是赵逐川第一次上洪鸣的朗诵课,手里的稿件随机分发,有诗歌、散文、台词、小说。
他刚好抽中了篇幅不短的小说。
“哇,你字这么多?”林含声看了眼自己新抽到的短篇诗歌,“要不我们换换?”
赵逐川漫不经心道:“没事,都一样。”
教室玻璃窗外,金姐来巡课,旁边还跟着每周偶尔能见得到的彭校长。
纪颂第九个回课,他抽到的是散文。
除了台词,他自己觉得最难的也是散文,之前上第一节课的时候,洪鸣就说他感情不够充沛,嗓子还没完全打开,知道短视频文字自动生成配音吗?你就差不多,念书像念经,重音有问题。
不愧是靠嘴皮子赚钱的老师,骂人都押韵。
纪颂忐忑不安地刚站起来,教室门开了。
彭校阴沉着脸站在门口,身旁的金姐探进半边身子,对洪鸣抱歉微笑,勾手喊人:“纪颂,你出来。”
现在是上课时间,走廊上极少有人来往。
整个开放式空间能听清第十位回课同学清亮用力的朗诵声——
「我还要浪费风起的时候,坐在走廊发呆,直到你眼中乌云,全部被吹到窗外①。」
窗外,蓝天的饱和度拉至顶点,树梢头的绿意浓得近乎奢侈,蝉鸣随办公室厚重的门被打开而变得更加响亮。
彭校压着裙摆坐下,抿了一口茶水,双手交叉在胸前,皱着眉盯了纪颂好一会儿。
纪颂被盯得不太自在,站姿从最开始的昂首挺胸逐渐变成了手放交握着放在身前,只有把自己想象成校长的服务员才不会那么尴尬。
彭校终于出声:“你那耳洞,什么时候出去打的?肿成这样,感染了怎么办?你们表演生现在打什么耳洞,玩儿个性吗?”
金姐正在旁边接家长的投诉电话,刚想抽出空来帮纪颂一嘴。
纪颂直接说:“彭校,我是戏导生。”
彭校又喝了口茶,气得缓了缓,重新找回状态:“戏导生怎么了?你考不考表演?还扎这么一根钛钢钉在耳朵上,考试的时候你也打算戴吗?”
知道校长是怕自己拎不清,纪颂连忙低下头装乖:“考试的时候不会戴的。”
“彭校,”门外,赵逐川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是我带他去打的。”
①《我想和你虚度时光》是由当代四川省武胜县诗人李元胜于2013年4月创作的诗歌[摘自百度百科]。
颂颂(耳朵突然不疼了):你真是神医!
小赵:。

一时间,彭校脸上神情变幻莫测。
双方僵持几秒,彭校才注意到赵逐川耳朵上不仔细看就不打眼的小孔,挤出笑容:“原来是这样啊。说清楚就好了嘛。你们为什么打耳洞?钟离老师布置了新的角色吗?”
这个彭思芮和赵添青认识,两人是同一届从解放军艺术院校毕业的同学。
她在京南军区委培过,零几年就退役了,结婚结得早,丈夫在西南片区做生意做得还不小,怕她无聊,才在几年前投资搞了这么个集星。
都不用明说,当时赵添青带着赵逐川坐飞机来集星考察,连口罩和墨镜都不用取,彭思芮只瞥了一眼就惊呼出声,又说悄悄话,我的天哪,青青,这是你儿……
赵添青接完话,只拍了拍赵逐川的背,快叫彭阿姨。
为了招募赵逐川入校,彭思芮还主动提议和赵添青签了保密条款,赵逐川不清楚具体合约内容,只知道彭思芮每次见到他都在极力克制来自长辈的关心,那眼神很难让人不觉得他是彭思芮私下认的干儿子。
赵逐川没有回答为什么打耳洞的问题。
他走到纪颂身边,淡淡道:“彭校,我们给你添麻烦了。”
彭思芮刚想说点什么,她手机也响了,立刻笑容满面地接起电话,摆摆手表示没关系,抬起下巴,示意两个学生赶紧回教室上课。
风过林梢,办公室门缓慢合拢,蝉鸣声和教室内不曾停歇的青涩朗诵声将走廊隔开成两个世界。
纪颂朝教室望去:“你怎么出来了?”
赵逐川沉默数秒,明显懒得回答纪颂,过了好一阵才开口:“我是来看你怎么交代的,怕你把我供出来。”
纪颂眉梢一跳:“少在这里破坏我风评,我像那种人?”
赵逐川看了他一会儿,眼神挪开:“我确实没想到你真的会去打。”
纪颂无所谓:“愿赌服输。你不用跟我道歉。”
“愿赌服输,这只是交换条件,”赵逐川顿了顿,“注意卫生,夏天容易发炎。”
“……哦。”
纪颂满肚子准备回怼的话吞进肚子里,眼睛盯着“哗啦”一声抖下许多绿叶的树冠看了几秒,回头道:“说实话,洪鸣的课……我不太想进去。”
“那就在外面站会儿,当是被彭校罚的。”赵逐川也停下来。
纪颂愣道:“你不回作业?”
“回完了,”赵逐川拿起手中基本没怎么勾画的A4打印纸,顶部横批一排红色小字:“我,A+。”
纪颂:“……”
都是妖怪。
晨练的时候他明明都没听赵逐川张过嘴,结果朗诵功底居然那么好?
洪鸣打分习惯往下压,班上能评A的学生都不多,赵逐川这个成绩绝对是全班前五的水准。
看来随之而来的月考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夺冠赛基本能算作202两位大神的内战。
纪颂暗自磨磨牙,尽量压低嗓音:“行吧。”
赵逐川背靠在墙上,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晃了晃稿件:“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纸张抖动发出声响,树梢也有叶恰好纷纷而落,铺上草地。
草地……
难道不是你先来办公室掺一脚的?
纪颂说到重点:“不过两个男生一起打耳洞好奇怪啊。你倒不如实话实说是你让我打的。”
“这不叫我让你打,这叫等价交换。”赵逐川纠正完,睁开眼,偏着头看他,“所以你到底要拍什么东西,想好了没?”
“说实话……没想好。”
纪颂也靠在墙上,头一次如此近距离直视赵逐川的眼睛:“我的初步设想是,你不需要过多配合我,给我一张抓拍许可证就好了。”
作品集就是点点滴滴,太刻意去完成一个主题反而容易适得其反。
至于影像题材……
他想要李欲老师给他建议。
赵逐川思忖:“你是想拍脸吗?”
纪颂:“想啊。”
赵逐川:“你很欣赏这张脸吗。”
纪颂没想到赵逐川能用这么淡漠的表情说出这么证据确凿的话,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复,只深吸了一口气,大大方方承认:“你的脸……确实不错。”
他看见赵逐川脸上有种很轻巧的笑意一闪而过。
一肚子坏水的大魔王又发话了:“你真的只想拍脸吗?”
好问题。
好废话的问题。
好在这人身材和脸不分伯仲,给摄影师的选择面很广,不至于灵感枯竭。
“不完全是,”纪颂听他这么问,怕他拒绝拍摄面部,脑海中闪现过一万种不露脸的展现形式,解释道:“也可以拍局部的,或者不以你为主体,都可以。”
只要能让拍就行。
不过为什么不能拍脸呢?
可能是因为这张脸很贵吧。
要是当网红出现在软件上,那都是拿着麻袋捡钱。
赵逐川的视线落在纪颂脸上游移,看了许久,才收回,语速放缓:“只拍局部,可以。”
其实是否曝光在大众视线下,他不太在意,这是迟早的事情。
他只是不愿提前曝光,不愿因此影响到赵添青……或是纪颂。
在没有万无一失的解决方案出来以前,他的贸然出现只会让原本离风暴中心很远的集星卷入漩涡,高二这个暑假很宝贵,高三上的进度更是紧锣密鼓,每个人的精力都有限。
纪颂以为赵逐川还有类似于打耳洞这样邪门儿的要求,没想到答应得这么快。
赵逐川冷不丁复述一遍上节妆发课Vega对纪颂捡破烂穿搭的评价:“你确定你有审美?”
要不你演哑剧吧,赵逐川?
算了,君子报仇,五年不晚。
纪颂选择左耳进右耳出,只说:“如果你怕我把你拍成路人,我可以把我的优秀……”
赵逐川站直了,像没在认真听,伸手摸纪颂的耳垂。
纪颂瞬间止住话语。
惊得连一句非常有气势的“作品集发给你”都没说出口。
赵逐川像拎兔耳朵一样掐住他充血的耳廓,先折叠,再观察,再折叠,最后放开手,低声说:“还行,没发炎。这两天别沾水。”
在纪颂的印象中,这么拧过他耳朵的人,只有他妈、他爸、他爷他奶、他小学班主任、看午休的托管老师、他当警察的小叔、他当检查官的姨姨——
再就是赵逐川。
纪颂根本忘了躲。
那带有另一个人体温的手从耳朵落到脖颈处上次受伤的位置。
指腹贴着皮肉,贴着颈部的脉搏,摁了一下。
纪颂下意识偏头,哼声:“你干什么啊。”
“盖章,”赵逐川转身要进教室,“许可证。”
赵逐川捏着他那张耀武扬威的成绩单前脚刚进教室,纪颂后脚就被人扳过了肩膀。
金姐冲回头探寻的赵逐川摆手道:“没你的事儿,你先进去。”
赵逐川仍停了脚步没动作,金姐才又催促:“我找他没什么事儿,你进去好好上课。”
教室里最后一位同学的朗诵声仍在持续。
纪颂压低嗓音打招呼:“金姐。”
金姐笑道:“赵逐川同学还挺关心你的呢。”
“是的!”纪颂脸上挂着笑。他明明是怕我把他供出来。
金姐捋发到耳后,抄起手臂:“彭校呢,说话就这样,很直接,不用放在心上,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考试换透明耳针或者暂时取一下就行。但是呢……”
纪颂顺着金姐勾手指的动作抬头。
他原以为金丹凝会八卦他为什么会和赵逐川约着一起打耳洞。
“但是呢,你脸小,两边如果都扎耳洞会很明显,所以另一侧尽量还是不要打了,”金姐端详一阵,满意地拍拍他的背,松一口气,“好了,快进去上课吧,别耽误,你们洪鸣老师一节课课时费很贵,不上怪可惜。”
“好!”纪颂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准备脚底抹油开溜。
“对了。你俩今晚下课之后,去健身房跑一个小时。跑完拍照给我。”
纪颂:“……”
洪鸣恰巧是纪颂最水土不服的那种老师,而纪颂又是洪鸣最不喜欢的那种学生。
仗着有点天赋,外形上占优势,在老师批改过的回课作业上总有自己的想法,教这种学生没办法按照固定模具那样去捏流水线小人,得用雕刻刀一点一点地用心削,很是费他精力。
洪鸣看得出纪颂对朗诵的兴趣并不高昂,猜这是个不走播音的,也没多苛刻,对纪颂补上的回课草率点评了事,还不忘说一句:“纪颂啊,不是老师针对你,你基础要弱一点,平时没事儿在私底下就要多练,有什么不懂的,问问小林呀。”
“小林”疯狂点头,上半身坐得笔直。
等洪鸣去办公室课间休息,小林又埋头把脸藏在臂弯里对着纪颂笑。
“哎呀,别气馁,这种外面找来的兼职老师是这样的,”林含声拎根凳子来坐到纪颂前座,好言好语地劝,“他们对学生完全就是买股,重点栽培几个有能力冲击名校合格证的,其他的都按照全省联考的水平简单教一教。该学的你还是要学,逃避是没有用的!”
确实,他又不考央传播音主持系,自己能保证稳过省联考录取线就好。
一千位专业老师的眼中有一千种学生。
在高中学校里每科都得学,他当好学生也当够了,现在遇到拿鼻孔看人的老师不必过多内耗。
谁看不看得起他,他不在乎。
他在乎的人看得起他就够了。
“没,我不是在郁闷洪鸣说我,”纪颂趴着,“我是耳朵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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