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回头望by罗再说

作者:罗再说  录入:10-07

午后阳光正好,纪颂连饭都没吃,咬着面包,正一张一张将试卷归纳入袋。
“同学,做家教的呀?”打印店老板在帮他订书页,乐呵呵地,“还是……”
“我是集星的,”纪颂三两下吃掉最后一口椰蓉面包,笑容乖巧,“叔,我明年高考。”
老板一愣,比起大拇指:“哎哟,小伙子挺用功啊?今年我还没遇到过集星的学生来打试卷呢,你是第一个。”
打印店的门被推开。
纪颂耳畔传来熟悉的男声:“那我是第二个?”
赵逐川的声音天生比同龄人更沉,穿透力强,辨识度高,纪颂已经完全形成了能听声识人的本领,头都不抬一下:“不是吧,你也打题来做?”
他语气带笑,像在说,好巧原来你也在卷啊?
“嗯。”赵逐川扫码传文件,用最淡定的语气说最火烧屁股的话,“我马上要交的题还没做。”
纪颂问:“什么题?”
“准确来说,是作业,”赵逐川发送文件,打印店的机器开始轰然运作,见纪颂一脸茫然,他才解释:“一对六的文化课老师们每周都会给我布置作业,等下次补课再交。”
集星每周内的课程训练强度不小,几乎每天晚上八点后才有喘息的机会。
纪颂算来算去,按照赵逐川回京北的时间,实在想不出来他哪有时间去上那么多文化课。
纪颂看了眼不断往外口吐白沫的打印机。
再打下去打印机都要累死了!
他顿时落败,提出友好建议:“一对六可以抄同学的,等交完差再自己做一遍?”
“是我一,”赵逐川垂眸整理文件,“老师六。”
六位不同科目的老师?
纪颂抽了抽嘴角,想象不出来赵逐川的文化成绩到底有多烂,才以至于如此兴师动众,但这人写得一手好字,成绩再差也不会差得没眼看。
他忍不住道:“兄弟你不是学表演的吗?”
“嗯。”赵逐川看他一眼,“那也不能放松警惕。”
其实他的文化分完全能过线,但他始终记得赵添青说的话——
校考露面公开后,你随后的高考文化分数肯定会被爆出来,希望你不要让自己失望。
其实说到底,是不能让赵添青失望。
他明白,不只是高考成绩,连校考成绩还会与赵添青的名誉有所关联,甚至那个他不了解的陌生男人也会关注。
胸口一紧,赵逐川继续沉默着检查作业。
纪颂瞄到赵逐川打印资料上的“京北”二字,忍不住多瞧几眼,好奇道:“你选的哪三科?”
“理科那三科,”赵逐川说,“我文字表达水平比较烂。”
我看挺好。
纪颂腹诽,每次嘲讽开大突脸都挺疼的。
“那帮不了你咯,我是祖传文科生,”纪颂收起资料,一副很骄傲的口吻,“我爸是大学历史老师。”
赵逐川终于发自内心地笑了一下:“叔叔很厉害。”
纪颂拉上文件袋拉链,抬头朝他看去:“你呢?”
那双眼干净明亮,完全没有要窥探个人隐私的意思,赵逐川想回答也回答不出,只在想,如果他真能知道他生父是怎样一个人就好了。
那天纪颂说的什么黎意,什么靳霄——
赵逐川不是没有怀疑过,但后来想来想去,觉得还是不要有亲爹比较好。
他已经长大了,他不需要了。
“我妈是舞蹈老师。”扔下这句话,赵逐川抱起纪颂一只手根本搂不完的部分文件,转身走到打印店门边,用手肘推开了门。
厚重的玻璃门吱呀一声,大敞开,没有合拢,是赵逐川用手抵着它,在等纪颂。
门张开了嘴,迎面一道黏腻夏风吹拂上手臂,赵逐川却什么话都说不出。
纪颂没想到赵逐川会给自己留门。
他妈纪仪龄嘛,一个徒手开了建材公司的女人,撇开他爸那点死工资,纪仪龄就是家里的顶梁柱。
他小跑着跟上,像一阵风钻出了玻璃门,轻巧灵动,一下子就跳到赵逐川前面去了,回头笑道:“哇,阿姨在京北教舞蹈?那你跳舞肯定不差,对不对?”
赵逐川没接住他过于雀跃的情绪,别开脸:“不教。”
“不是,我不学,我在这上面没什么天赋,考试的时候只能做点儿厉害的动作唬唬老师,你如果教我,我只会左脚踩你右脚,”说是这么说,纪颂却因为联想能力太丰富一下子开始想赵逐川教他跳舞的画面,回过神,才说重点,“我是想象不出来你跳舞的样子。”
“等月考的时候,”赵逐川偏过头看他,嘴角压着若有若无的笑,“你来看我就知道了。”
颂颂:掰手指)嗯,补课补六科,做卷子,看书,还会跳舞……你还有什么技能是没点亮的?
小赵:喝茶)以后你就知道了。
颂颂[愤怒]:你就不能再透露一下吗?!
小赵[墨镜]:那太多了。请看vcr。

回集星教学楼会经过师大校医院。
纪颂一边走一边欣赏着那白瓷砖贴面的陈旧建筑,直到翠绿玻璃反射的光刺痛眼睛,他想起来消毒酒精用完了。
现在正在午休,医生还在睡觉,纪颂挂完号,一边喝酸奶一边等,敞开两条腿,在诊室长廊外坐着看卷子,看得那些原本认识的字符变成蚂蚁爬上手背,他快睡着了。
赵逐川同纪颂一起来的。
他正戴着耳机坐在凳子另一头看书,很安静,半句话不多说。
纪颂本想说要不然你先回教室午休一会儿,下午还有课,但赵逐川预判性地一句“事情因我而起”堵住了他的嘴。
随后赵逐川就掏出了他那本书开始认真看,书名是《演技六讲》。
纪颂开始沉思。
好小子,偷偷进步,以后我要注意点你是不是在演我!
一楼导诊台边的阳光笼罩住赵逐川。
风摇曳过树梢,枝叶沸腾,一点点光斑在发顶跳跃闪烁,少年原本不发一语的气场霎时鲜活起来。
纪颂看得出神,全然忘记下一道题由什么思路解,手里转几圈都没落下的笔“啪嗒”一声落到地上。
赵逐川闻声抬头。
两人目光忙不迭撞到一处,纪颂立刻错开脑袋,弯腰去捡笔。
赵逐川取下半边头戴式耳机挂在脖子上:“在看什么?”
纪颂捡完笔杆又满地找笔帽,说:“看医生什么时候来。”
“这样,”赵逐川很轻地点点头:“但刚刚值班护士说休息室在你后面。”
纪颂头一次发觉原来尴尬是一种可以改变人生理构造的情绪,他现在就恨不得自己眼睛长在脑后,最好嘴巴也说不出话,耳朵也听不见——
“看我就看我,没什么不能说的。”赵逐川很随意地继续低头翻页。
“好吧,是在看你。”
纪颂败下阵来,一脸“看你怎么了”的表情,视线下移,大大方方地看赵逐川的手指摁在纸张上,书页和校医院外青绿色的叶片一同哗哗直响。
医生睡醒后,不到五分钟,他那只需要消毒的耳朵被医生手法利落地包成了大白粽子。
两人一边往教学楼走,一边假装很忙地各自看手上的东西,纪颂明显感觉到赵逐川扭过头来瞟了他耳朵好几眼,终于忍不住了:“那你又老看我干什么?”
“看你好笑啊,”赵逐川坦诚应道,“包得这么搞笑,还不让看了?”
纪颂:“……”
下午的课是李欲的。
说是要给学生们培养审美,他拉了几部文艺片的片头前五分钟出来赏析,亲自剪出来的课件也没能给底下昏昏欲睡的学生们带来几分兴趣。
“这个场景的镜头运动方式用平移,当做过场,在场景转换之间平移,”李欲掰断一根粉笔朝台下扔去:“为什么用平移?”
粉笔落到桌面上,“啪”一声。
中午没睡觉太困倦,纪颂一个激灵就醒了。
他简单扫一眼幕布上正在循环播放的影片片段,想了想,答:“模仿时间平稳地流逝。”
李欲冷笑一声继续讲下一幕,算纪颂过了关。
可他又盯着纪颂的耳朵:“你那是怎么回事,准备放学去演《黑猫警长》第二集么?”
下课铃响了,李欲收拾课件准备休息,不忘在大课间放了《黑猫警长》第二集。
幕布上的小坏老鼠东奔西走惊叫闪躲,被黑猫警长持枪击伤一只耳朵。
赵逐川还稍稍侧过头来,从臂弯下比了个枪的手势对纪颂打一下。
纪颂抬腿给了他凳子腿一脚。
放完这个,李欲又挑了个奥奖最佳动画片播放。
班上几位男同学勾肩搭背地出了教室去厕所抽烟,其他同学要么坐位置上看书,要么围着李欲聊些七七八八,总之没几句和专业学习有关系的。
等人群散去,李欲拧开水杯喝一口茶,才站起身朝纪颂座位边走来。
睡觉被逮,纪颂下课没再睡。
他换了个舒服的坐姿,聚精会神地看动画片。
李欲走至桌前,纪颂坐直身体,喊了声“老师”。
“谁准你上课睡觉的?昨晚干什么去了?”李欲一副恨铁不锈钢的口吻。
纪颂特别受宠若惊,老实交代道:“看书看太晚了。”
等他报出书名,李欲终于满意地点点头。
这本书是去年票房大卖的院线电影原作,纪颂还以为李欲这样科班出身的学院派会对此嗤之以鼻。
李欲的确更像个美术老师。
见到李欲以前,纪颂以为本专业男老师多是冷帽烫发、胡子拉碴、烟酒都来、愤世嫉俗的。
可李欲不一样。
他总是神情忧郁着,语速不疾不徐,常穿的牛仔衬衫松垮地套在瘦削的身形上,洗得发白,却又合适得像他的第二层皮肤。
李欲抱着胳膊又在纪颂座位前转了转,最后从衣兜里摸出两个黄色小盒子,垒积木似的垒在纪颂课桌上——两盒柯达CP200胶卷。
目前市价忽高忽低,纪颂亲眼看着一路从十几块涨价到六十多块,一盒能拍36张,纪颂平时都不太囤,等拍完几卷再往家里补货。
“上次结课后,你加了我微信,对吧。我看了你朋友圈,前年有几组胶片拍得很好。”李欲敲了敲桌子,“笃笃”两声。
不等纪颂说话,他继续道:“这两卷是我布置给你的作业,一卷拍人,一卷拍景,拍完我给你洗。”
纪颂头一回受到集星老师的特殊照顾。
他眨眨眼,能说出口的话仅有道谢:“老师,我……”
李欲的耐心似乎并不多:“别废话,好好拍。同样的胶卷我也给了云朵一份,她看起来可比你积极。”
他拍拍纪颂的肩膀,又转身往讲台上走去。
接下来一整个晚上加周五早晨,纪颂都在想要怎么拍。
这算不算李欲给他单独布置的作业?
在第一次上影片课后,纪颂加了李欲微信,验证通知足足去了两三天,直到快要过期才加上好友。
某次下载完李欲分享的资源大礼包后播放器无法解码,纪颂还发消息过去问,李欲都没回,过了很久才回一句:你还真去看了啊?
老师语调带笑,有几分无奈和欣慰,还说这里不是京北,真心想走这条路的学生不多,大都是为了少些分考个大学。
纪颂一上午都在抽屉里看专业书,洪鸣听他回完课过了稿件没问题,也就没再管,他满脑子都是昨天晚上李欲发来的微信,说让他多拍点东西,等下个月正式进入暑期,师大人少了,李欲还会让学生拍实践短片。
那是以后的难题了。
现在的问题是,赵逐川吃完午饭就要走。
“确实有事。”赵逐川扔掉解决干净的盒饭,扯了张纸巾擦手,本来不想做过多解释,可一迎上纪颂眼巴巴的眼神,他还是多说了句:“京北要下暴雨,中午不走,晚上我就走不了了。我有很重要的课。”
“那你走了,颂颂怎么办?下午是表演课。”林含声说。
被“抛弃”的人无辜抬头。
吃到嘴里的白米饭忽然不香了。
后面卡座的孟檀双膝跪上沙发,朝这边看来:“对啊,钟离老师说要抽题呢,两人一组,按学号你俩是一组的。”
“第一次回课按照正序,第二次回课才按照倒序,轮到我和纪颂应该得等下节课了,”赵逐川说,“钟离老师要点评、抠戏,你们候场时间也会很长。我会抽时间早点回来找纪颂。”
当时纪颂没听明白最后一句什么意思。
可眼下他是当事人,不得不开口控制局面:“那抽题就交给我了?”
“嗯,”赵逐川单肩背好书包,“你抽了发给我。”
纪颂低头戳米饭:“要是抽到什么丑角和二百五剧情你不会骂我吧。”
赵逐川偏过头,眼眸沉静,像是非常认真地思考了一阵子,道:“说不准。”
纪颂:“……”
要不你还是赔我点钱吧?
下午,抽完题后准备时间有半个小时,等同学们一齐观摩完前三组回课,时间最不够用的表演课下课了。
纪颂第一个领走金姐发来的手机。
金姐挺诧异,嘀咕道:“纪颂今天这么积极啊?”
“我搭档不在,所以分到了什么角色得给他汇报。”纪颂迅速连网开微信,做好心理建设,噼里啪啦敲下一排字发过去。
【蝉:分手许久再见面的恋人。】
想了想,纪颂甩过去一张表情包:不好意思亲,这边协商赔偿您0元,您看可以吗?.jpg
燥候一分钟,没回。
燥候两分钟,还是没动静。
纪颂猜,赵逐川可能是有点膈应,消息都不回了?
他琢磨半天,终于长按屏幕再发一条语音:“那个,兄弟,你别介意啊,我都跟钟离遥老师说了我俩都是男的了,她说让我闭嘴好好演。”
这是事实。
班上还有俩女生抽到“同居两年的情侣”这种题,人家也大大方方接了,半点不忸怩。
他如果还全力抗争,倒显得他这个演员不称职,不是剧本挑演员,而是在摆谱挑剧本。
短短几分钟内,纪颂紧张地看了手机好几眼,很怕赵逐川猛地回过来一条“谁是你兄弟”击碎他本就摇摇欲坠的自尊心。
毕竟排练这种事,到时候还得赵逐川带着他练,纪颂现在完全入门级小白,很容易出戏,钟离遥说他好几回了。
【1101:知道了,我想一下。】
【1101:可以先把你的构思发给我听听。】
二十多分钟后,纪颂发来几条四五十秒的语音,最后跟上一句:
【蝉:标准普通话,支持语音转文字。】
【蝉:如果你懒得听。】
赵逐川没转,直接点了扬声器外放。
“赵逐川,我们先……我们再……最后……”
少年嗓音清亮而有穿透力,普通话咬字显然比月初时清晰不少,气音标准,讲话都中气十足,他说着说着,像是演进去了,对两个角色的剧情设定都有了语调上的不同。
语音条播放完毕。
赵逐川放下手机,抬眼朝坐在两米开外的老师看去:“老师。不需要修改?”
在软椅上坐着的正是京北人民艺术剧院的王牌表演教练,秦俐。
秦俐马上快六十岁,是出了名不好惹的严师。
她扶了扶眼镜,双手交叠于双膝,笑容和蔼:“不需要,这孩子想法不错。你听他的,照着演吧。”
赵逐川“嗯”了声,嘴角一弯,总觉得像自己连带着被夸了。
颂颂[爆哭]:?你开挂?
小赵[墨镜]:我带你飞还不行吗?

宫雪老师的戏文课。
她是本省985大学戏剧影视文学专业的硕士,刚开始上班,哪怕没几个学生愿意听课,她还是很有热情。
宫雪滔滔不绝地讲了两个小时,又放了部十分钟的获奖短片,布置了随堂作业让学生把片子还原成故事。
纪颂撑着下巴在草稿纸上飞速记下框架,没构思太久,摸了张a4纸出来低头开写。
一直写到放学还没写完。
“怎么这节课你又最后一个领手机?不积极啦?”金姐挎着她那只托特包,放下一瓶纯牛奶,语重心长:“纪颂,你要记得去吃饭,小小年纪要保护好胃,以后考试连轴转很辛苦的。”
纪颂正感动,一抬头看每张桌子上都放了牛奶。
金姐笑着解释:“彭校看你们一个个饿得脸色发青,怕你们这群小孩儿光顾着减肥不长个,让我给你们多补补。”
“谢谢金姐。”
不让我们吃饭的是明跃老师啊彭校长!
纪颂道过谢,点了个外卖继续写。
是炒饭还是炒粉?他不记得了,反正高油高盐吃得很爽,吃到嘴里味儿都差不多,最后纪颂写到天黑,屁股没挪一下,听见有同学三两成群进教室的动静,才反应过来上晚自习了。
晚自习不收手机,躺在抽屉里的手机轻轻震了震。
纪颂停笔,指尖一动,划开屏幕。
是一班拉了群。
群主是班上一位姓路的同学,说明这不是金姐拉的“官方群”。
原本大家都在讨论二三班在今天下午已经有学生陆续报道的事情,不知道班上哪两个男生当面讨论的声音变大了,就有人说:“二三班有几个美女,你们看见没有?”
“有我们班孟檀好看?”
“比女生干什么啊,有本事比男生!好看的男生比女生少!”
“我们班有赵逐川呢,不输他们的。”
“下周就月考了,他们也参加?”
“月考考得简单,听说是分科排的。”
纪颂兴致缺缺,对来了三四十个新同学的概念很模糊,也没有把同学当成假想敌的习惯,手心托着腮,在想下一幕拆解剧本该如何写。
前面的座位空荡荡的。
他对班上同学讨论了什么完全没好奇心。
真有什么爆炸性大新闻,等回宿舍了,林含声和况野也会讲的。
可纪颂憋不住话。
放学前,他看到金姐又来教室里巡了一圈,问林含声:“金姐最近经常来巡课?”
林含声悄悄说:“因为最近才逮到一对谈恋爱的,家长都请来了。估计明天办公室里会很热闹。还记得上次我们去找的那个女生吗?她男朋友是师大大三的。大三那边宿舍人少,所以他俩就在男生宿舍楼下约会,被金姐抓了个正着。”
纪颂一直对别人的私事没太大兴趣。
他并不想问女同学干什么去了,找到了就行。
一听男方都读大三了,纪颂还是很意外:“差挺多。”
林含声收拾书本往外走,扭头道:“啊?还行吧,我上次听说有师大大三的学姐来打听你,都找到我们班上来了。”
“哦……忘记了。”
他记得是个姐姐,当时情况如何他没印象了。
班上同学们要朝夕相处,有不少人视时间为金钱,都很拼,极少听见谁说要和谁谁谁谈恋爱的事情。
但眼下另外来了两个班的新生,人多了起来,难免会有意料之外的事发生。
林含声笑一声:“我就说吧,看你像高三不会谈恋爱的人。”
纪颂从没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完全状态掉线:“除非我谈个梦校的还能激励我点儿,不然还真没什么兴趣。”
“非得要同行吗?你谈个京北的不也一样?”
“我又不是为了落户。”
林含声笑了:“那我得找个专业特别好的,还要年纪比我大,能照顾我又能给我讲课件的。”
纪颂说:“那你找洪鸣去吧。”
林含声:“。”
早就习惯了纪颂这种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方式,林含声继续说:“班上都传开了,被请家长的是……”
他报出了两个班上平时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名。
纪颂沉默几秒:“看不出来。”
林含声说:“看不出来就对了,现在流行这种地下恋情。别人都看不出来,不知道,回头,哎?一官宣他俩是一对儿,这才刺激。”
“偷偷谈有什么意思,”纪颂说,“又不是见不得光。”
林含声看着他,好几秒都没吭声,等身后一波又一波的同学嬉闹着从楼梯上飞奔下去了,才说:“因为……并不是所有感情都可以公之于众的。”
当时纪颂还没懂这句话什么意思。
可这句话就像喝糖水突然误食一颗莲子心,听得人嘴巴里发苦。
纪颂嘴角一抽抽,皱眉:“小林,你能不能像你的名字一样,把声音含在嘴里,少说点儿话啊?”
林含声刚想继续八卦,一听纪颂这话又闭了嘴,过一会儿没忍住:“颂颂。”
纪颂正忙着低头看手机:“你说。”
林含声:“可我的名字不是这个意思!”
纪颂:“……”
周日傍晚,集星照常放假。
纪颂家住得远,离集星有将近一个小时车程。
刚出校门,纪颂被一位穿Polo衫的中年男子喊了个正着:“颂颂——”
纪颂走得一身汗,闻言转了脑袋望过去:“舅舅?”
舅舅穿得特别像上世纪九十年代去粤地捞金回来的大款,花纹繁复的衬衫敞着领口,嘴上叼一根还没燃完的烟,搓搓手,双手合十,干巴巴地又喊了声“颂颂”,才走近。
他咬着根娇子金如意,一说话,烟雾全顺着夏风往脸上飘:“你妈……”
“也就是你姐。”纪颂伸手夹走他舅呛人的烟,手指掸掸灰,眯起眼,“我妈让你来接我?”
舅舅愣了下,憨笑起来:“对对对。她正从公司赶回家等你呢。”
“走吧,舅,”纪颂一眼瞄到自家的车停在路边,猛地回头,“那我爸呢?”
舅舅也跟着他的回头刹停脚步:“哦,你爸啊?你爸在家里做饭呢,说你好不容易回来,下次见面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是,他也搞不明白他爸一个大学老师为什么忙得如此神龙见首不见尾,有几回他都差点以为他爸妈离婚了。
勇敢提出质问后,只换来纪仪龄一句:还有这种好事?
汽车在家里地库停下。
纪颂钻出车门,正准备拿行李箱,可他舅舅动作比他还快,早已绕到车后打开了后备箱。
见舅舅搬得满脸是汗,纪颂心一软:“舅,要不还是我……”
“没事,我来我来。”舅舅关上后备箱,拍拍手上的灰,叉腰,“颂颂,你快回家吧,你爸肯定都等急了。”
纪颂“哦”了声,拖着很轻的箱子往地下室门外走,又一回头:“那你呢?”
舅舅脸上露出了局促的笑容,摆手:“我就不去了吧。我还得送岚岚上学去。”
岚岚是舅舅的女儿,纪颂的表妹,还在上初中。
舅舅在纪仪龄手底下当司机有一两年了,之前一直在游手好闲地干些什么事,纪颂都不清楚,只记得他舅不太着家,舅妈在岚岚很小的时候就改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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