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熟悉了之后互相推搡成一团,发出咯咯的清脆笑声。
“卧槽,真的假的,我没眼花吧?!”
有人揉了揉眼睛,确认一切都不是自己喝假酒后产生的幻觉。
“当父母的爱孩子,孩子也会爱你的。”
村长漆黑的眼睛看着他们。
“啊!”
朱吉月吃痛地被纸人娃娃咬了一口,血从虎口丝丝渗出来,要不是她把纸人拍走得及时,就会生生被纸人咬下一片肉。
她的娃娃笑着逃远。
罗亮明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的手臂有一小块肉直接被纸人撕咬走,而他的娃娃体型变大了一些,肉眼可见地,一只手长出一层皮肤。
这实在是很突兀诡谲的画面,它剩下的其他部分还是纸质的,只覆盖了一点点人类的皮肤,像是一个缝合娃娃。
黑洞洞的眼睛大张,手指着罗亮明笑得前俯后仰。
“你……!”
好脾气的罗亮明也激得上前追逐它。
邢鸣反应过来,怒气上头刷地冲到村长跟前,全凭尊老的传统美德,才让他没有揪住老头的领口直接把这个干巴老头拎起来,“你到底打了什么主意?!你看这是正常的纸娃娃吗?”
“咳咳咳……”
老村长猝不及防地开始猛然咳嗽起来,撕心裂肺一般。
邢鸣不得不迟疑地打量,怀疑对方要碰瓷。
“别那么冲动,年轻人,我人老了不经吓唬了。”村长顺了顺胸口道,“我说过了,要好好对待纸娃娃,如果你们还想活着离开南湾村,就必须得通过它们抗衡……”
白瓷偶站在院墙上虎视眈眈,和两只纸娃娃厮打起来。
村长脸上嵌着古怪的笑容,他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外来者。
“好好对待纸娃娃吧,记住我对你们叮嘱的事情。”
“你们该听老人言,如果你们不想成为这些白瓷偶的鬼妈妈……”
说到鬼母时,村长移动的视线深深地望了辛禾雪一眼。
然而,这位外来的客人却不像是其他人一样,对着纸娃娃焦头烂额。
在纸人娃娃即将咬妈妈的时候,小黑挤进了这个载体里,实力支配纸人躯壳。
有了新的载体,它就不需要辛禾雪的影子作为外界媒介了。
这个白纸娃娃一下变成了小黑娃,乌漆嘛黑。
“汪、汪汪!”
它四肢爬在地上,意识到这是极其不协调的。
对于以直立行走的智人为原型剪出的纸人来说。
小黑还不太习惯,直到被辛禾雪两只手指捻着脖子站起来。
“妈妈!”
它蹒跚学步,高兴地向辛禾雪炫耀它的新四肢。
宝宝长手了!
辛禾雪掂起小黑打量,若有所思状,“好像……可以学习十以内加减法了。”
上午灿然的太阳光跃动在芒果树枝头,给沉甸甸的青果实涂上黄色。
蝉不知道趴在哪个角落鸣叫,吵得人耳膜嗡嗡地疼,院墙里因为纸娃娃的出现,场面一时间变得鸡飞狗跳。
“大白天见鬼了吗?”邢鸣刚抓住自己的纸人,回头一看原来村长站的地方空空,“那个老头刚刚就还站在这里。”
简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哪怕是换作了其他人突然无声无息离开了,也还能通过脚步轻便说得通,但那可是一个拄着拐杖走的老头。
“我们见的鬼还少吗……”
有人弱声地说。
“这些、这些根本就不符合科学……”
白瓷偶们站在屋檐红瓦上,一动不动地,就像是雕刻在燕尾脊上的吻兽,数张笑脸灿烂,黑漆漆的眼瞳向下,盯着他们。
海风吹进院子里,大太阳的天气,一股凉意却自众人脚底攀升而起。
两天内遭遇的事情太多,这群学生们的心灵被冲击得岌岌可危,滔天洪水一样,快要把他们之前接受的唯物主义和科学理论全都冲垮了。
极端的焦躁不安在他们当中蔓延,以致于在上午十点出发调查前,直接爆发了一场争吵。
“啊啊啊我受够了!”本来踱步原地的男生突然爆发,背包被狠狠甩在地上,“我是来研学调查的,不是来送命的,我要回家!”
小黑刚做完一套加减法题目,小狗脑高速运转都要冒黑烟了,变成趴趴菜,一个薄片儿状摊在辛禾雪肩头。
猝然被队伍里男生大吼大叫声吓醒。
它跳下来,冲着人威胁地龇牙,张开短短的双手,摆“大”字型把妈妈护在身后。
“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不在这里待了!”
男生情绪积压之下大爆发,根本没有留意小黑,他只环视了所有人一圈,大步流星地向外走。
“就算是走,我也要走回去。”
张老师还有几个和他关系不错的男生都上前去拦,被甩手挣脱了。
“孔源!”
张老师急急地追到门口,孔源却直接跑了起来,速度极快地向村口跑去。
外面跑了一个,老厝院里还有其他学生,张老师焦头烂额,拿出手机又发现没有信号。
他们本来计划的是今天先在整个村落走一圈,观察生产生活方式,收集课题材料,再问问周围人有没有对白瓷偶有了解的。
“这样吧,来三个同学和老师一起去追孔源同学回来,顺便也看一下路上的情况。”张老师当机立断道,“其他同学就按照计划,到村落和周围转转。”
“松川,相机交给你。”张老师点名,严肃地吩咐,“由你带队在村里做调查,没有问题吧?”
松川雅人已经大三了,确实是这一群学生里最年长可靠的。
他接过相机,“请放心,张老师。”
张老师点了两个学生,原本想叫上邢鸣一起,结果罗亮明自告奋勇道:“老师,我和你们一起去找孔源吧!”
张老师点头,“也好。”
罗亮明向朱吉月和辛禾雪挤了挤眼睛。
他们当中起码要有一个人对另一边的情况进行了解,剩下的人在村子内调查就好。
学生们分成两支队伍,张老师踏出大门后正好逢上提了鱼鲜食材从外头回来的周辽。
“周辽,麻烦你多照看他们。”
张老师匆匆地托付。
“连你也不清楚?”邢鸣眉峰微一压低,质疑道,“你是这个村子的原住民,不可能不了解吧?”
纸人扒拉在它们“父亲”“母亲”的身上,如影随形。
周辽诚实地摇头,看见这些东西的时候,眼中也自然地流露出疑惑。
【我只听村长说过那些白瓷的野孩子,关于纸人的事情,也和你们从村长那里听到的差不多。】周辽有他不了解情况的正当理由,【我在很早的时候就离开村子了,完成学业之后才回来。】
他对村庄内这么多年的发展一无所知,而他小时候又是和周老伯住在村尾的这间大厝里,离村子中心地带偏远,本身也不多了解村务。
辛禾雪出声道:“周辽,陪我们在村子里转一转吧。”
现在才是上午十点半。
周辽点点头,把手里掂着的鱼鲜放进了墙角储水的大盆里,一舀冰凉井水,洗了个手。
【我们走吧。】
他自觉来到辛禾雪身边,和豆豆眼的小黑对上了目光,彼此都怔了怔。
其他的纸人都是白色的,只有这一只黑黝黝。
【它长得不像你。】
周辽有点局促地比划,看小黑一双豆豆眼还在盯着自己,于是谨慎地伸出一只手,想要和纸娃娃握手。
辛禾雪轻飘飘地把孩子从肩头捻下来,抱在怀里,“那也不是你的。”
他不能让周辽太多地和孩子接触。
虽然没有科学研究表明笨爸爸带娃会把孩子带成弱智,但这是为了孩子的未来考虑,万一他们就成了科学研究的样本呢?
家庭里有一个傻瓜就已经很难维持了。
松川雅人视线掠过他们的背影,镜片下的眼睛如同远处的海,他对剩下的人礼貌地一笑,“他们都要走远了,检查一下有没有忘带东西,我们也赶紧跟上吧。”
昨天傍晚坐车从山道上往下看时,就发现整座村落分布得广泛,从东边地势更高的海岸岬角,一直到西边的港湾,都有老厝比邻分布。
光是午饭前,肯定没法把整个村子走一遍。
他们只打算在周辽家的老厝附近先逛一圈。
【家里没有盐了。】周辽指向村口方向,【要到村口的食杂店买。】
“那我们也一起去吧。”
松川雅人说着,看向周辽身旁的辛禾雪,两人站在一起,一高壮一隽瘦,无端般配得刺眼。
“大家都不认识村里的路,上午时间紧,先跟着周辽师兄尽量转转吧。”
其他人当然没意见,毕竟松川雅人是张老师让留下来的领队。
邢鸣想到了什么,在路上提起,“村长说的海猴子是什么?网络热门生物视频里的那种?”
【一种生物,生活在海里,它们畏光,一般白天不敢上岸,晚上会来偷东西,所以我们晚上都要关好门窗。】
周辽解释。
朱吉月问:“你见过它们长什么样子吗?”
周辽摇头,【我夜里不出门,关上门之后就睡觉。】
朱吉月没有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她身份卡上的题目和海猴子有关,她正在想着晚上要不要冒险出门去看看。
“孔源早上的时候和我说,他昨晚碰见海猴子了。”
松川雅人语气没有多少起伏地抛下一个炸弹。
闻言,辛禾雪转过目光,问:“他起夜了?”
松川雅人点头,“他当时神色很慌张,好像一晚上没睡,状态十分糟糕。”
“说他昨晚从卫生间回来的时候,路过天井,听见一直有东西挠大门,睡得迷迷瞪瞪,他忘了村长叮嘱的事情,以为是村里发春期的野猫,想要开门驱赶。”
说到这里,他话音停歇了。
邢鸣急性子地追问:“然后呢?他看到了什么?”
松川雅人摇头,“他没有告诉我,可能他也不知道怎么形容。”
“但是他给我看了手臂上的抓伤,说是海猴子挠出来的,吓得他赶紧关了门。”
松川雅人比了一下抓伤的伤痕形状,细长。
“会不会是他睡迷糊了,就是路过的野猫,应激把他挠了?”
邢鸣质疑。
朱吉月没说话,思索着什么。
“不是,应该不是野猫。”辛禾雪蹙着眉心,“除非孔源当时蹲下,否则猫不至于挠到他的手臂。”
猫只会狡猾地一击即退,最有可能被抓伤的是孔源的小腿。
而手臂上的抓伤,这意味着当时那只海猴子的身高,可能和孔源差不多。
“等孔源回来之后,再仔细问问他吧。”
正说着,他们已经能看到食杂店的铺面了。
食杂店不算太远,直接走的直线距离,从村尾到村头,他们经过的人家也有许多,但是村里人似乎很不适应生人存在,见到他们走过,都深掩门。
就这么一路走过去,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食杂店里除了基础的油盐米酱醋茶,货架上还有很多零食,冰箱里也有小孩夏天里最爱吃的小冰棍。
仙贝、雪饼、牛轧糖、萝卜丝、鱿鱼干……
辛禾雪拉开店门口冒冷气的冰箱,雪糕甜筒冰棒尽有。
看来停电已经修好了,听说是村子里有专门的电工。
他随手拿起来一个白色包装袋的冰棍,翻来覆去仔细看了看,找到了生产日期。
日期距离很近,一个月前生产的批次。
他又到店内的零食货架旁一一看过,店老板不怎么打扫,货架角角落落惹了灰,但这些零食都没有和过期有关的食品安全问题。
这才是奇怪的地方。
按照之前那个司机的说法,南湾村与世隔绝,近两年几乎不曾与外界往来,为什么这些零食的生产批次这么近?
何况,进出村子的那条路都长满草,阻塞得外人看不见了,假使有卸货的车送到这里来,又是从哪条路进来的?
很诡异,无论如何都说不通。
身旁忽而有人出声,“你是喜欢这个口味的薯饼吗?”
辛禾雪抬眼,是松川雅人,对方手里拿起了和他手中一样的零食,明明两个人的距离完全能够正常音量听清楚,他说话时就偏偏倾身俯过来,有意无意地把辛禾雪围在货架与他胸膛之间的逼仄空间。
今天还换了一款香水。
新鲜薄荷、青柠、黑加仑……
像是一块干净的醛化肥皂,闻起来让人想到晴天时穿了新洗的白T恤,迎面向着大海和蓝天。
辛禾雪对上那双蓝色的眼睛,正殷殷地向他看过来。
遇到男小三了。
将薯饼零食放回货架上,辛禾雪淡淡道:“我不喜欢。”
“说不定你的孩子喜欢呢?”在他转身时,松川雅人出声道,“不知道为什么,大家的纸娃娃在进入食杂店里之后,就特别躁动。”
已经是鸡飞狗跳的程度。
它们在地上打滚,扑咬“父母”,为的是货架上不同的零食。
小孩子都很喜欢这些东西。
小黑不一样,它对这些人类的食物不感兴趣,它正看着它的小伙伴们流口水。
想了想,辛禾雪还是买了不同口味的一些零食,小孩子还是要有完整的童年,满足吃喝玩乐的需求。
离开食杂店时,除了辛禾雪、周辽和松川雅人,其他人都从自己的纸娃娃手上吃了不少苦头,由于村长的叮嘱,他们拿这些纸娃娃无可奈何,不得不满足它们的要求。
松川雅人的纸娃娃很像这位财阀贵公子,坐在松川雅人的背包上,捧着本书正在认真地看。
辛禾雪瞥了一眼封皮。
《Introduction to Calculus and Analysis》(微积分与数学分析引论)
他没有控制住,捏了小黑肚子一下,狗崽子抬头,试图唤醒母爱,“汪汪?”
辛禾雪再次看了一眼坐在松川雅人背包上的纸娃娃。
以前“别人家小孩”这种光环,都是冠在辛禾雪头上,他以前从来不觉得有什么,天赋本来就是不公平的。
原来换了另一个角度看,是会有点微妙的不爽。
为什么小黑做个十减八的题目都费劲,隔壁的孩子已经开始自学外文版微积分了?
辛禾雪垂下眼睫,目光凉凉地盯着手里的小纸人。
他手里捏一下,小黑就“叽”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讨好妈妈,小黑升高了体温,肚子暖乎乎,甚至暗地里调配了自己的材质,可以从这单薄的小纸片捏出一种毛绒玩具感。
“叽。”
黑色发亮豆豆眼望着辛禾雪。
辛禾雪只能叹了一口气,把一袋鱿鱼丝零食递给它,“自己玩吧。”
智商由大量基因共同影响,多基因遗传的条件下,高智商父母的优势基因组合未必能完全传递给子女,父母智商偏离均值越远,子女回归的幅度可能越大。
所以,小黑只是一个智商均值回归的笨宝宝。
他要接受自己的孩子不完美。
辛禾雪做好了心理建设,回头一看,小黑连食品包装袋都不撕开,张开深渊大口,整袋鱿鱼丝生吞下去。
连嚼也不用嚼。
真好,连塑料垃圾污染都解决了,真是个环保圣体的好孩子。
辛禾雪冷不丁地想。
可能是别的小纸人吃得太香,小黑呆呆地在旁边盯着看,胃口大开。
“不可以抢其他小朋友的零食。”辛禾雪想了想,补充一句,“也不能吃别的小朋友。”
朱吉月震撼道:“为什么你的纸娃娃和我们的长得不一样?天呐它还有两排牙齿。”
辛禾雪也觉得很奇怪,但小黑确实有那么两排参差的鲨鱼牙,给孩子刷起牙来很麻烦,而且小黑还会吞牙膏泡沫。
他回答:“基因突变了吧。”
食杂店的老板怎么喊也没从屋内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午睡睡死过去,好在各个商品都有建议零售价,货架上也贴着价格标签,众人结账时将零钱压在前台的账本下。
他们从店里离开,走到宽敞的路上,阳光不错,海风和顺,绿树婆娑,如果没有突然遭遇这些诡异的事情,这里确实是不错的旅游地。
辛禾雪放缓脚步,于是逐渐掉到了队伍的末尾。
蓦然,他停下来,向后转头看去。
一只白瓷偶磕磕绊绊,还没来得及藏好。
从碎裂纹路来看,它就是当时突然出现在路上的那只。
辛禾雪沉默地走近它,紧接着就发现了藏在了牡蛎墙后的数只白瓷偶,它们没想到会有人类主动靠近,愣愣地站在原地,脸上表情都空白了。
他拉开背包的拉链,拿出几袋零食摆到它们面前。
白瓷偶们盯着零食。
突然扬起大大的灿烂笑脸,和天气应和起来。
辛禾雪什么也没说,转身跟上了前面的人。
临近十一点,老厝里还没生火做饭,周辽必须得回去准备午饭,辛禾雪他们则在附近继续转一圈,看看能不能收集到什么民俗学的素材。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祠堂前,堂前留着一片空地,支起几个架子用来晾晒海货,上面挂着盐渍的带鱼、巴浪鱼和海带。
松川雅人对着这一片拍了几张照。
更值得他们注意的是,前方有一群人围在空地上,让辛禾雪怀疑那些深闭门的家庭,是不是人都聚集到这里来了。
这群人高高举着扫帚,有的举的是木棍,振振有词又如痴如狂地念着什么,向着人群中心用力拍打着,追打着。
“这是在做什么?”朱吉月疑惑不解,“摆出这种阵势是在打老鼠?这里闹鼠灾了吗?”
那些动手的人,口中不断念叨的方言好像也能捕捉到一些字眼了——
“生不生!生不生!”
“或许是民俗仪式。”松川雅人端起相机,对准那边的方向,“说不定是张老师需要的资料。”
很快,他们就了解到,困在人群中心的并不是老鼠。
因为中间传来了哀叫的人声。
这是在打人,准确的说,是围殴。
扫帚让空地上尘土飞扬,相机画面里,那群乱糟糟的人群中钻出了几个女人,她们发丝凌乱,佝偻着背,狼狈地逃窜着乡人的驱挞。
乡人们却仍旧穷追不舍地,木棍和扫帚挥舞得灰尘弥漫,这些人的架势,显然是真刀真枪地动手打人,而不是那种用柚子叶抽打去晦的活动。
松川雅人皱起眉,缓缓放下了持着相机的手。
这群人把自己乡里的妇女当做老鼠一样驱打,口中念念有词:“生不生?生不生?”“生不生?几时生?”“生什么?生多少?”
一直到这些不堪受屈的女人尖叫道:“要生!要生!”“生细佬!生无数个!”
朱吉月和邢鸣冲上前去,“你们在做什么?快住手!”
“光天化日之下围殴吗?这个村子没有王法?”
“外乡人?”
那群人停了下来,其中有些个面熟,正是和他们昨晚一起吃过饭的村长儿子。
朱吉月还认出来了,被打的女人里面就有村长儿媳,“你打老婆?是不是男人啊?”
“小丫头片子,还有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们,少干涉我们南湾村的习俗!”
对面的众人中有人呛声道。
围殴者不只这些女人的丈夫,有男有女,其中还有好几个白发稀疏的老妪。
“你们后生人不懂得,这些都是我们村里多年怀不上的妇女,怎么怀不上?肯定是鬼上身了!只有打!棍棒才能祛邪求子!”
“我们村的和你们外头那些金贵媳妇不一样,来到夫家家门,不开枝散叶怎么行?”
“好啦,你们别多管闲事!给你们派几个花生,玩去吧!”村长儿子顶着啤酒肚,走路如同一只行动不便的螃蟹,给他们一人塞了一把花生和枣子,寓意“生子”,还不忘招呼乡亲们,完成仪式的最后一环,一边派发,一边喜气洋洋道,“有了!有了!明年请你们吃满月酒!”
直到这些女人的丈夫们这样派烟派果,乡人才收手,笑着纷纷道沾沾喜,“明年生不出孩子,还要打。”
来自北城大学的学生们,如果不是亲自来到了这里,大约很难想象竟然还留存着这样的陋习,这就是一种和生殖绑架的刑罚。
他们哑口地看着手里的花生和红枣,语言尽显苍白无力。
“说好了,生个细佬,别给我又生出一个赔钱货!家里的鸡鸭都不够供奉红太子来求子!”
村长儿子扯着自家婆娘的衣袖,摇摇摆摆地回去,逞尽威风。
辛禾雪敏锐地抬眸看过去。
为什么说是“又”?
如果已经生过了孩子,之前在村长家里怎么没见过?
他看向村长大儿子的肚子,只发现那像是充水的气球一样膨胀起来了。
【请听第1627题:找到村长的长孙女(0/5分)】
游戏系统的ai和吃了毒蘑菇一样,题号数字乱得中了木马病毒。
“孔源死了。”
罗亮明说出这句话时,脸色惨白,额角的冷汗源源不断。
傍晚余晖照入这间老厝,事物被浸透陈旧的颜色。
张老师大受打击,半天过去好似就苍老了二十岁,他还缓不过劲来,鼻梁上架着半碎的镜片,是去追回学生的路上掉到地上不慎踩碎了。
另一个男生也没好到哪里去。
罗亮明只好替他们解释:“我们跑出村去追孔源,他跑得太快了,谁也追不上,我们喊他,他也充耳不闻,根本不停下,只一直向前跑。”
“但是我们很快发现,他跑错路了,他去的方向不是出村的路。”
罗亮明紧追着他,想不明白这个人没吃早餐,却怎么和一匹不知疲倦的赛马一样往前跑,后面张老师和另一个男生跟不上了,就让罗亮明先追,不用管他们。
简直是望山跑死马,罗亮明不想提自己是怎么肺都烧起来腿也要断了地追人。
他一边气喘吁吁,一边大声喊:“孔源!再跑就是山顶了,别跑了!”
“你不是说要回去吗?跑反了你个路痴!”
罗亮明都要被这个死犟的同学气笑了。
然而前方一直向前跑的人,突然一跃而起——
山道的尽头直接吞没了他。
双腿灌了铅一般,罗亮明怔怔地停下来。
白色浪花扑打数百米高的海崖,海鸥趁着呼啸的风飞过,叫声呕哑。
“他好端端的,跳什么崖?”
罗亮明百思不得其解。
张老师喃喃道:“不该来的……我往回走,找不到信号,就想要去镇上报案,万一没死……就算死了,海警救生艇还能打捞上来尸体呢?”
“但是我一直走,一直走,每一次都回到村口。”
那条他们进来时的山道,再也走不出去了。
他摘下眼镜,破碎的镜片从框里掉出去,张老师将脸深深埋入掌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