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迷症候群by蒲中酒

作者:蒲中酒  录入:10-16

“问:谁能当选大队长?”
路阳笃定:“合计。”
饶是耐心如辛禾雪,也有点拿不定主意了,他担忧地摸了摸路阳的额头,“你脑子坏掉了吗?”
看他这个模样,路阳很感动,“别担心,我爸说我没长脑子。”
辛禾雪抿唇,“我以后不会陪你出门打拳皇了。”
蔡树转过头来,兴致勃勃,“路阳,辛禾雪,听说你们班国庆之后排座位是按照名次高对低,一比一帮扶?那你伤心什么,你放假回去又能和辛禾雪当同桌了。”
路阳这次确实考了全班倒数第一。
不过……
辛禾雪问:“你怎么知道我们班怎么排座位?”
班主任都还没和他说过。
蔡树说:“上次路过办公室,跟着路阳偷偷听的呗。”
拨云见月,这下什么都明了了。
辛禾雪还想,明明之前路阳是倒数第六的。
他动容道:“下次别这样了。”
“那还用说,我又不是真的没脑子。”路阳说,“下次当选大队长,我肯定写你。”
辛禾雪:“……”
辛禾雪出门前和辛芝英他们都知会过了,附小就那么大,体育老师也认得这个品学兼优的孩子,印象很好,总之带一群孩子也是带,多一个没差,只叫路阳要盯牢了自己的发小。
他们从汽车站出来,一路向着省城实验中学的体育馆去。
哪怕仅仅一城之隔,省城比菱州市要繁华许多,车水马龙,逢上十一假期,汹涌人潮摩肩擦踵,黑乎乎的一大片,对面高楼平地起,太阳下仿佛金光闪闪的建筑群闯入视野,大厦的墨绿色尖顶,海关大楼的巨大钟面,仿佛山一样向他们压过来。
路上的行人一个穿着比一个时髦,面料看起来就比菱州市里常见的高级不少。
景象叫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路阳牢牢牵紧了辛禾雪的手。
等快要走到省城实验中学,就没有那么多人了,宽敞大道上也不再像浆糊一样人黏人。
也许是因为篮球赛事,还有游人,即使实验中学里放假了,外面的几个流动摊贩也还照常推着手推车来叫卖。
臭豆腐、酱香饼、糯米包油条……
蔡树嗅了嗅,“鸡柳!有鸡柳!”
他们像是脱缰的野马,兴冲冲地奔到手推车前,体育老师根本叫都叫不住。
路阳拿零花买了一份鸡蛋灌饼,又买了一根香酥鸡柳,鸡柳比他们菱州市卖的贵两毛,要足足一块钱。
“小心烫。”
路阳拿手兜在底下,让辛禾雪先吃。
辛禾雪只咬了一口尝尝味道,他身体不好,怕吃多了零食胃痛,“好吃。”
他叫路阳吃。
一旁蔡树说:“路哥,我也要吃。”
路阳答应:“行啊,一会儿棍子留给你。”
他们这边热闹着,另一边学校内正走过一群男生。
“林鸥飞,吃不吃?我叫老板隔着铁栅栏给我们递过来。”
其中一道声音问。
“那些东西不卫生。”
另一道声音,语气淡薄。
电厂附小的学生抬头,往来源处看。
隔着雕花的涂漆栅栏,那群显然都是实验中学的球队学生,统一穿着黑白二色的速干运动球服,其中叫做林鸥飞的男生,扫过他们一眼,侧脸冷僻。
他们的背影向体育馆走。
“装什么呢?”
路阳看见就来气。
辛禾雪捧着鸡蛋灌饼,在慢慢嚼。

第212章 钟情妄想(10)
省城实验中学就是不一样,体育馆有个特别标准的四百米跑道,坐席环绕,辛禾雪环顾一圈,感觉这里能坐下整整八个附小的学生,还能再塞一个附中。
而且红色橡胶跑道的里边,居然植了草皮,绿茵茵一大片。
他们附小里的还是煤渣和石灰压实的传统跑道,草坪也是自然生长的杂草,如果在跑道摔一跤,准要跌破膝盖,被带去校医室涂红药水。
这里还有专门的室内篮球馆。
辛禾雪抬头看那高高的拱形钢架屋顶,像是庞然钢铁巨兽,一比起来,他们就是巨兽阴影笼罩之下的小豆丁。
灰白色水刷石的墙壁,上方有一排长方形磨砂玻璃窗,自然光照进室内,宽敞明亮。
辛禾雪从小身体抵抗力不太好,运动之后如果一不留神吹了风或者汗没来及擦干,就会发烧感冒,所以久而久之也不大喜欢户外运动了。
路阳倒是喜欢打篮球,但也不会带着他一起打,很多时候其他同学邀请一起打球,他也只是待在辛禾雪身边看小人书。
他知道路阳是在迁就他。
体育老师邀请路阳加入附小的篮球队的时候,路阳是想拒绝的,辛禾雪鼓励他,还说自己可以每天等他训练完再一起回家,反正他在哪里都能写作业,路阳训练结束正好他的作业就写完了。
正因如此,辛禾雪对篮球也有了一点了解,他和路阳在场内座位席上坐下来。
今天上午是省城实验中学小学部和隔壁十一中附小的比赛。
一边是黑白配色的球服,一边是青绿色的球服,还没开场,就已经有各自学校的学生在拉横幅助威了,馆内格外热闹。
辛禾雪对篮球没有太大的兴趣,只有路阳训练的时候偶尔会看两场,大多数时候,他都是拿他们当做写作业的背景音。
球鞋摩擦地板的吱嘎声,篮球砸筐的哐当声,混杂着兴奋的人声和梧桐树上的秋蝉叫。
还有笔写在纸上的细沙沙响。
路阳问他要不要吃冰淇淋,说看到外面有雪糕亭,辛禾雪正在写数学题,无意识地回应了一个“嗯”,路阳就乐颠颠地去买冰淇淋了。
一声哨响划破晴空!
周围忽然升起惊惶呼声。
可能正是这么巧,辛禾雪刚写完答语的句号,抬起头时,场内的篮球从球框边缘猛地反弹,向着他这边冲来。
球鞋剧烈地擦响木地板,一个人高高跃起,手臂展直,影子照下来,篮球也随之“咚”一声落地。
跳得好高。
辛禾雪的视线落在对方身上。
是刚刚隔着栅栏见过的那个男生。
林鸥飞。
他的名字频繁出现在队友口中,中场休息的间隙,省实验小学部的队伍内讧了。
刚刚投篮失误的人正和林鸥飞对峙,针锋相对。
辛禾雪他们的那一排坐得靠前,蔡树紧张地说:“公主,你靠我近点坐,我怕一会儿还有天外飞球,要是砸向你,我还能挡,否则路阳让我吃不了兜着走。”
其他同学交谈。
“这一趟来得真值,还能看人吵架。”
“他们省实的篮球队可真没团魂,还不如我们附小和谐友好。”
场馆喧闹,辛禾雪看见林鸥飞冷眼盯着那个失误的队友,从变化的口型判断,那似乎是“打假赛”。
看起来不止没团魂这么简单。
对面的那个队友显然被激怒了,“林鸥飞,就你是有钱大少爷,狗眼看人低,我会为了一百块打假赛?”
他对着林鸥飞骂了一句含妈的粗话。
这就像是一个火星子,丢进枯草堆里,顿时熊熊燎起来了。
林鸥飞将篮球一掷,抓住了对方的领子,两个人动起手来。
结果就是双双下场,换了替补上去,教练对着他们一顿臭骂,因为正好靠近辛禾雪他们的位置,所以能够听得清晰,那教练的唾沫星子好像都要喷到这边来了。
辛禾雪和蔡树换了个位置,坐远点。
“随便你,反正我也要退出球队了。”
林鸥飞目含不屑。
语气满不在乎,脸色却很臭,坐到一旁放着球队书包的位置,仰着头灌了几口水,用毛巾擦干净汗,居然就这么从书包里翻出一本题集写了起来。
他拿出来的时候,辛禾雪看见了封面。
《小学生数学奥林匹克竞赛辅导》。
辛禾雪沉眸陷入思考,看了一眼场上的篮球,又瞥了书包,里面放着路阳34分的数学卷子。
路阳乐滋滋地拿着一个蛋筒冰淇淋回来,“辛禾雪,快来吃这个,菱州市里没见过这个牌子的。”
林鸥飞笔尖停顿,回头望了他们一眼。
“我给你买了香草口味。”
路阳兴冲冲坐下来,挤走了蔡树。
“我以后不会再借作业给你抄了。”辛禾雪说。
“什么?!”路阳喊。
辛禾雪抿住嘴唇,坚决地说:“从现在开始。”
路阳抗议,“为什么啊?”
辛禾雪认真道:“我怕你以后去卖冰淇淋。”
顶着大太阳天,推冰箱车。
路阳搭起二郎腿,一边剥包装纸,一边说:“这么好?那我每天都把最好吃的冰淇淋留给你,你就有吃不完的冰淇淋了。”
见路阳根本没明白事情的严重性,辛禾雪换了个比方,“如果不好好读书,你以后就要去捡垃圾……唔。”
他舔了一圈嘴唇上的香草奶油。
“好吃。”
辛禾雪捧着雪糕蛋筒。
路阳笑:“那我就捡垃圾,捡出一个废品收购站,等傻子卖我茅台瓶。”
“然后还给你买冰淇淋。”
《小学生数学奥林匹克竞赛辅导》——
蓝色的封皮上印刷着几个大字,扉页写着龙飞凤舞的大名。
林鸥飞,省实验三年一班。
辛禾雪疑惑地看着这个纸箱,再翻了翻,果然底下的书本也不是他的。
“姨父。”他跑到客厅,对正在搬沙发进来的庄平说,“有个纸箱搬错了,不是我们家的,今天有谁也搬家吗?”
辛芝英很早之前就提交的申请终于批下来了,终于能从原本一室一厅的房子换到三室一厅的户型去,趁着国庆假期最后的一天他们搬进了新的筒子楼,离原来的那栋筒子楼不远,拐个弯就到了,找邻里朋友也很方便。
但好歹有段路的距离,光他们一家人搬到晚上都搬不完,小的东西还好,可是还有大件家具,辛禾雪和庄同光两个小孩指望不上,辛芝英又撞上医院值班的日子,于是庄平找来了几个同事,好邻里路国兴也来帮忙,又借了厂里拉货的车,这样才能争取早点搞定。
“哪个纸箱?”
庄平不解。
辛禾雪说:“就是我和哥哥一起整理的那个箱子,装了相册和连环画的那个。”
“现在这个不是我们家的。”
路国兴和庄平刚摆好沙发靠墙,忽然一拍脑门,“唉,叔叔是不是帮你们家搬错东西了?刚刚我看楼下几个纸箱,以为都是你们家的。”
他才搬了一个上来,还想着下一趟继续搬。
“噢,你别急。”庄平擦了擦汗,“好像我们隔壁也是今天搬过来吧?一会儿你跟同光去问问人家,有没有相互搬错东西。”
辛禾雪跑到三楼走廊上。
今天天气好,走廊洒满阳光,过道和阳台上养着蔬菜盆栽,辣椒树和富贵竹绿意盎然。
他往楼下看,底下果然停了两辆载家具的卡车。
一个女人叫几个工人把家具搬到楼上去,“这些都是紫檀实木打的,沙发是真皮,轻点拿放!”
她烫了羊毛卷发,穿紫色镶花套头长裙,弯月眉樱桃嘴白皮肤,是传统的一派婉约长相。
“这套茶具是紫砂壶,工人大哥,麻烦轻拿轻放!”
从没见过这个阿姨。
她口中那些名贵器具背后的价值,仿佛也离这片普通的电厂家属院很远很远。
“辛禾雪。”
背后有人喊他。
辛禾雪转过头,是林鸥飞。
“你认识我?”
他疑惑对方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
林鸥飞身上衬衫熨烫得服服帖帖,套了一件卡其毛衣背心,漆黑的眼,眼形狭长稍扬,盯着他。
“你家是不是搬错东西了。”
林鸥飞错步让出空间,辛禾雪能够看到新邻居家门口的一个纸箱子。
显然是两家人对调着搬错了。
辛禾雪道了个歉,说:“你等等,我让我哥帮忙把你家的搬回来。”
这不过是搬家途中的一个插曲,两家人刚搬进新房子,都忙得脚不沾地,互为邻里友好地打了个招呼,邀请等有空下次两家人一起吃个饭,客套了一番。
辛禾雪也知道了,那个阿姨是林鸥飞的妈妈,和他一样,跟妈妈姓。
至于林鸥飞的爸爸,仅仅只言片语提及,林阿姨只说他在省城,因为自己工作调动,林阿姨带着孩子搬到了这个电厂,行政岗位,明天就入职上班了。
庄同光和辛禾雪说:“今晚你先去洗澡吧。”
这个户型里有单独隔了一间澡房,虽然面积小,但是洗澡总算不用跑到公共澡堂去了。
林母自打傍晚去楼下不远的电话亭打了个电话,回来就一直拿眼泪拌饭菜吃,林鸥飞沉着眸,厌倦了日日重复的眼泪,搁下碗筷,“妈,我吃饱了。”
林母拭泪,细声慢语,“不多吃些?小飞,你别担心,我们待在这里都是暂时的,你爸爸安定了那边,肯定就会来找我们,他肯定不会忘了还有我们娘俩等着他。”
林鸥飞皱着眉,反驳的话到了嘴边,瞥见母亲通红的眼眶又咽了下去,“我去看书了。”
林母点头,“你换了个学校,自己学习别落下,这里的学校也不知道教学质量会多差,妈妈过两天去给你找个家教,你哥哥之前在奥数竞赛拿了金牌,爸爸才这么喜欢他。你也要争口气,给妈妈争口气……”
回应的是关上的卧室门。
林鸥飞靠着门,脸藏在阴影里。
好半晌,他从长裤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
背面印着“菱州电厂幼儿园大雁班毕业照”,他翻转到正面。
相纸边缘有波浪形裁剪,彩色胶卷,但拍摄设备不佳,出来的色彩饱和度低,底色泛黄。
正因如此,中间那廉价的蓝色公主裙才格外显眼。
搬错的纸箱里有一份相册,他把这张照片拆出来了。
林鸥飞放到台灯下端详。
蓬蓬的波浪摆裙子,戴着小王冠,众星捧月在中间的那个小孩。
乌泱泱睫毛格外长,秀气鼻尖下,看上去很柔软的粉嫩嘴唇高兴地翘起,酒窝陷下去。
他盯了这个笑容半晌,皱着眉头得出结论,“笑得真让人讨厌。”
林鸥飞把偷过来的公主塞进童话书里。

辛禾雪第三次看见林鸥飞,是在教师办公室里。
附小有一栋行政楼,和教学楼隔了一个操场,老师们的办公室都在那,但班主任的不一样,每层楼四个班,四个班主任就一间办公室安排在走廊尽头。
三年级一班离班主任办公室最远,坐落在一头一尾,所以他们的班主任每次上课走进教室都先说,整层楼就你们班最吵。
辛禾雪抱着一沓国庆假期作业进来,正好是上午最后一节课放学了,其他老师都不在,只有他们班主任还在批改隔壁班的数学作业。
“老师,除了孙吴昊今天请假,其他同学的作业都收齐了。”辛禾雪说。
班主任敲了敲手边桌面,“放这里吧。”
辛禾雪刚放下,本来打算走。
“班长,你先站这边等一会儿,我还有事跟你说。”
班主任叫住他,又转头看向旁边站着的林鸥飞,还得先解决林鸥飞的事项,说道:“之前拿期中考试卷给你做了,科任老师批改出来成绩我也看了,基础很好,数英都是满分,怎么语文卷子不写作文?”
因为刚转学,林鸥飞还穿着省实验的黑白校服,他低着眼,神情冷漠,“没什么好写的。入学测验不是为了摸底吗?75分够了。”
辛禾雪眨了眨眼,他记得期中考试的语文卷子上,是命题作文,《一件开心的事》。
班主任张了张口,“算了。你刚转过来,有什么不适应的就来和老师说,明天让你妈妈再来学校一趟,有些手续要大人处理。”
林鸥飞点头,“知道了,老师。”
他抬起视线,就看见桌子对面的辛禾雪,正盯着办公室后方,瞳孔放大的样子像只猫一样,藏不住有点儿惊讶又愠恼的情绪。
发现林鸥飞看他,又迅速整理了表情。
看到了什么?
林鸥飞回头。
有人攀住二楼窗户两边,用力一蹬,将膝盖抵在金属窗框牙子上。
一只路阳爬了上来。
背对着窗户的班主任显然不知道正发生什么。
辛禾雪声音有些紧,抓取注意力,“老师,你叫我还有什么事情吗?”
班主任想起什么,“哦是下周一的升旗礼入队仪式,我们班的学生要给加入少先队的一年生佩戴红领巾,要站到升旗台上,你挑几个机灵的一起,我们班一共出十个同学去就可以了。”
辛禾雪定了定神,“好。”
班主任:“没别的什么事情了,你去吃午饭吧。”
见班主任就要收拾东西,辛禾雪焦急地说:“老师!”
“怎么了?”
林鸥飞冷眼盯着,路阳偷偷在报纸架上取下了一本小人书,发现他正在看,赶紧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那架子上还有许多杂书和小玩意儿,明显是收缴自学生手里的东西。
辛禾雪还在极力为路阳打掩护,拖延时间,“老师……嗯……我们班还有同学没加入少先队。”
表现突出的孩子,在一年级下学期就入队了,剩下的孩子也普遍在二年级成功入队。
只有极个别的“调皮生”会拖到三年级。
“你是说路阳吧?”班主任好笑道,“他在班里都要翻天了,天花板都是他的脚印,你们前一个班主任没叫他入队也是有原因的。”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路阳有两百天在学校罚站。
剩下的日子学校放假。
辛禾雪唇瓣动了动,想到路阳还在办公室后头偷书,就更加难以启齿。
“老师……”他眼神四下水光晃晃,昧着良心勉强为路阳说话,“其实路阳已经在改正了,他也很想加入少先队,平时还会帮我在校门口纠察没戴红领巾的同学。”
很不擅长撒谎。
林鸥飞看辛禾雪的手都背到后面去了,估计拇指正在和拇指打架。
路阳正悄摸摸地抱着书爬上铁窗框。
眼见着就要成功了,班主任忽然发觉林鸥飞还站在身旁,“嗯?没什么事你可以去吃午饭了,下午的课可以来上吧?”
“老师。”林鸥飞面色淡淡,“办公室后面。”
“什么?”
班主任回头。
辛禾雪瞳孔一缩。
底下传来什么重物砸在草地的细碎响声。
林鸥飞说:“窗户没关,如果下雨,雨水会撇进来。”
好在班主任回头的时机,正好错过了慌张跃下去的路阳,辛禾雪提着的一口气松了,“没关系,老师,我昨晚看了天气预报,菱州市今天是晴天,开着窗可以透气。”
“个小赤佬!他肯定是故意的!”
路阳怒气冲冲。
“不许骂人。”辛禾雪严肃地摁住他,在硬木椅子上,“坐好。”
中午校医出去吃饭了,但也不影响,反正校医室里只有红药水和体温计在发挥作用。
路阳刚到嘴边的话因为不干净所以咽了下去,忿忿道:“你当时也在场,你都看见了,那谁为什么早不喊老师,晚不喊老师,非等我要跳窗的时候喊。”
路阳匆忙跳下去,膝盖磕到花坛边上了。
辛禾雪说:“谁叫你去办公室偷书?”
路阳义正辞严:“读书人的事,这怎么能叫偷呢?我花钱租的书,明明是班主任抢了我的。”
不知道为什么,辛禾雪叹了一口气,他捻着棉签,把路阳膝盖上的伤口涂上药水消毒。
路阳看他眉眼耷耷,紧张道:“我这又不疼,你别担心。”
“但你怎么和朱阿姨解释?”辛禾雪问。
“摔摔打打,常有的事,没有家长上门要医药费,我妈不会仔细问的。”路阳认真说,“自从我和你一起玩,我家里人都很少打我了。”
路阳还在乡下的时候,就和野人一样,幼儿园中班的老师打跨省电话去向朱翠风告状,你儿子把班上的娃娃都打了,说征服世界从小博士幼儿园开始。
朱翠风和路国兴向厂里请了假,连夜坐火车回去,到了幼儿园问,我儿子呢?人老师一指,在树上。
辛禾雪问:“那时候叔叔阿姨打你了吗?”
“打,怎么不打?”路阳说,“打得我都断片了。所以我才没记住教训。”
“你知道我以前被打得最严重的一次是因为什么吗?”
路阳把药水瓶一放,给辛禾雪搬了张椅子。
“你爬我家窗户被发现的时候?”辛禾雪回想,“还是你把要给我的生日蜡烛藏进衣柜里,结果把衣柜点着的那次?”
“你怎么都记得。”路阳说,“都不是。”
“有一年暑假我奶奶来这边看我,回老家前给了我八块钱零花,我妈说我数学期末考这么烂,就把我零花钱没收了。”
那可是足足八块钱,能买多少鸡蛋灌饼和萝卜糕啊。
路阳不甘心。
他决定把自己的钱捞回来,皇天不负有心人,他在爸妈床底的鞋盒里发现了两张红钞票。
“那我肯定不能拿啊,拿个八块钱估计没事,要是偷了一百块,我妈不得把我吊起来抽?”
辛禾雪点点头,“没错。”
所以路阳买完东西,把剩下的九十二块钱放回去了。
第二天一瘸一拐地去找辛禾雪玩。
路阳耸耸肩,“至少她儿子数学挺好的。”
辛禾雪:“……”
记忆悄然泛起涟漪。
他恍然明了,“是你送我手摇削笔器的那次?”
“不是公主抱怨原来的卷笔刀,每次都弄得手脏脏的吗?”
路阳说。
他可是精挑细选了一个珍贵黑猫警长印花的手摇削笔器。
“给你。”
路阳把偷回来的书递过去,是《射雕英雄传》最后一册,辛禾雪就差这册没看了。
长长的睫毛低了下来,辛禾雪看向路阳的膝头,“疼吗?”
红药水干了,膝盖肿起来,看着怪凄惨。
路阳大拇指一抹鼻头,耍酷道:“不疼,根本不疼。”
“嗷!”
他的膝盖被辛禾雪摁了一下。
“还说不疼?你就装吧。”
辛禾雪笑了一下。
手指轻轻碰了碰肿起来的伤口,辛禾雪吹了一下,“包包散,包包散。”
他的眼睫毛又长又密,雪白的脸颊,撅起的粉色唇肉微微鼓着弧度,小心地吹凉气。
路阳晕晕乎乎地想。
[这是什么,公主的魔法咒语吗?]
“不是魔法。”辛禾雪弯了弯眼睛,“哥哥小时候哄我的。”
中午他们不回家吃饭,家里在学校食堂买了饭票,只要拿着饭盒去,把饭票交给打饭的阿姨,就可以换来午餐了。
看到是辛禾雪,阿姨乐呵呵地多给打了半勺菜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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