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小心意,希望你们喜欢。”
大伙儿连忙接了道谢,更加唏嘘。
“璐璐!!你走了谁给我们带饭啊!!”
“璐璐以后还能帮我签到吗!!”
“璐宝——”
他推着两个箱子走出宿舍楼时,发觉季予霄就等在门口。
两人如同背着蜗牛壳的候鸟,要带着五个箱子一起飞向新的巢。
坐在出租车上时,秋璐忽然想起他们从前常常停留的那个白水泽公园。
那个公园里有大片的枫杨木,树巅位置大概有四五层楼那么高,可以在那里鸟瞰整个公园的风景,如果在那里筑巢,便好像睡在悬崖边,一眼可以看见全世界的光影变化,又可能一个翻身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秋璐出神地想,如果,他和季予霄说想在那里筑巢,哥哥也会温和答应。
他们性格里其实都有追逐危险的一面,只是隐晦到没有痕迹。
以他父母的脾气,季予霄每一次带他逃课,偷偷陪他吃肉,都极有可能会触怒对方。
可是这个人就是像不怕死一样,在悬崖边不断地拽着自己。
我们走吧。
我们去踏入最自由的风。
秋璐沉默了太久,以至于季予霄用手背贴了一下他的脸颊。
“还好吗。”
“你还记得白水泽公园吗。”秋璐问。
“嗯,想回去看看吗。”
“我在想,以后要是有机会,想去最高的那颗树上面做一个巢。”
季予霄笑起来:“好,放假一起。”
和他猜的一模一样。
秋璐问:“那么高,不怕有风险吗。”
后者看着他,表情已经是‘我难道还不够了解你吗’。
他们同时笑出声来。
“你会担心这种事吗。”季予霄抬手把他搂到怀里,掌心按了按他的脑袋,“越危险你才越想去,然后装得一脸乖巧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秋璐低声说:“所以我才喜欢你……”
出租车司机立刻扭头看风景,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季予霄一怔,等车停好了,先把箱子都卸下来,然后拿出了新的二人间宿舍钥匙。
“张手。”
秋璐张开手掌,银白色的钥匙落入掌心。
“我也喜欢你。”季予霄低头亲了一下他的额头,“一直喜欢你。”
“走吧,我们去新家。”
秋璐有一瞬间在想,只能住四年的宿舍也可以是家吗。
但当淡蓝色的大门缓缓推开,他们相继在二十平的房子里放置自己所有的杂物时,好像生活痕迹也开始无声的缠绕交融。
漱口杯并在一起,毛巾挂在同一个架子上。
书架上放满了笔记本,参考书,喜欢的小说。
墙上挂着备忘板,门口贴着他们都喜欢的篮球海报。
一切都像温馨到不真实的梦。
秋璐伸手去碰他的专业书,指腹掠过一本一本的书脊,像是神经也随之联通。
他发觉自己一直在笑。
从今天起,门可以随意开关。
看什么书都可以,学习到深夜也可以。
可以做羽毛像流苏一样的白鹭,也可以做活泼又明亮的秋璐。
他和他的世界里,再也不会有任何控制和伪装。
“璐璐,”季予霄唤道:“床单铺你自己的?”
秋璐看过去,怔了下:“我们不是分开睡吗。”
某人明知故问:“我们需要分开睡吗?”
他一步步走向他,在耳边落下一吻。
“有些事可以现在做。”
“比如爱。”
只要你在,爱意便是永生的水野与长空。
萧吉歪坐在鹿皮沙发上,戴着耳机听歌,佣人们在侧廊里忙个不停。
陈玉淑女士有点焦虑:“唉哟!乘国际飞机就带嘎西多箱子哪能够啦?外头要末么吃要末么穿!儿子啊冻坏脱哪能办啦?我真真要急煞脱了,心肝肉痛哦,要要命了!”
老萧是河北人,此刻只嫌箱子太多。
“他是去出国留学,念书、长本事、开眼界的!又不是出国度假!都二十八岁了!”
陈玉淑踩着小高跟,又急急忙忙挑了一条马毛混真丝的Kiton领带,一路走步声像小雨滴答。
她讲普通话时更显得端庄,但每个字都清脆动听,很是悦耳。
“陶妈!把这条也带上,还有他喜欢的那几块表!”
“哎!”
萧吉摘了耳机,见亲爹在盯自己,礼节性从沙发一头蹭到了另一头。
“爹。”他眨巴眼,“生活费要不要再考虑一下,两千刀真不够用。”
老萧虎目圆睁,几句话振聋发聩。
“有钱就会去夜店!”
“去夜店就会黄赌毒!”
“不可以黄赌毒!!”
小吉少爷被前呼后拥地送去了机场。
他的私人医生兼发小已经等了十五分钟,瞧见人时用指尖虚点了一下腕表镜面。
陈玉淑轻轻推了一下儿子。
“侬跟小叶要互相帮衬呀,出门在外自家人顶要紧,晓得伐?”
“晓得!”萧吉用力亲了一下亲妈,扭头对老爹张开双臂:“爸,抱一个,明年见了!”
老萧不情不愿地跟他抱了一下。
“多大人了……”
他们登上私人飞机,从上海飞到纽约,在结束圣诞节假期后继续留学生涯。
叶少爷一路没什么话,像冬眠期懒洋洋的蛇。
他带着眼罩,只露出线条漂亮的下巴。
萧吉多看了一眼,觉得这家伙莫名像少女漫画里的男主角。
他顺手抓了一下自己的发型。
嗯,还是我更帅。
萧吉是自来卷,头发天然有股网红气质的微分碎盖,生得一双桃花眼,擅长装逼爱说笑,在哪个圈子里都混得很开。
他抿了口斐济水,打开电脑瞟了一眼。
邮件堆叠如山。
五封来自教授未读通知,有人借着小组作业阴阳怪气,租房广告和诈骗邮件混在一起,学校在警告浣熊入侵……
少爷反手把电脑关了。
再睡醒时,已是纽约时间下午四点。
只是泰特波罗机场无人接机。
萧吉扶着四个巨型行李箱还没睡醒,人晃了一下,扭头看见推着一个小箱子的叶今雨。
那人一向内敛简约,箱子里也只放了电脑和书。
少爷本人不太习惯这里的干燥冷空气。
“唔,我们去……坐地铁?”
叶今雨盯着他的四个箱子。
“这里是泰特波罗机场。没有地铁。”
他决定多提醒一句。
“我们现在在新泽西。”
萧吉感觉自己的灵魂还有一半留在上海醉生梦死。
他不太灵光地计算着,这个月的两千刀得掰成几瓣花。
“公交车?”
“至少要三个小时。”
“……那就只能叫出租车。”萧吉艰难地说,“我请。”
叶今雨露出怜悯的眼神。
“这不是国内,”他说,“行李箱不能塞在后排,会挡住汽车后窗,司机警察都很凶。”
“你要么叫Uber XL,要么选两辆出租车。”
萧吉求救般看向他:“宝贝儿,你爸在纽约肯定有司机对吗?”
“我爸已经被你爸洗脑了。”叶今雨面无表情地说,“托你的福,谢谢你啊。”
两人最终叫了一辆Uber XL。
拥堵费,机场税,高峰溢价,小费,每个字眼都像小匕首一样稳准狠地捅进萧吉的胸口。
少爷搬行李的样子仍然是光风霁月,矜贵洒脱,强笑硬撑。
印度司机在旁边抠着鼻子等,还有点不耐烦。
“dime is money saar!”(搞快点!)
萧吉很想甩二十刀小费到他脸上吼一句那你来搬。
他算了算,他舍不得。
一路上,车里都是浓烈到呛人的香料味,像是玛莎拉混椰子油拌玫瑰膏。
车载音响循环播放着不知所谓的宝莱坞神曲。
“Chaiyya Chaiyya——”
司机精神振奋,等红灯时双手猛抬放声高歌:“Chaiyya Chaiyyaaaaaaa!!”
萧吉蜷在后座,大长腿无处可去。
他闷头给叶今雨发消息。
[这家伙在唱什么??]
对方半晌才回了一条。
[你应该关心更重要的事情。]
萧吉无语。
[论文早就交了]
叶今雨发消息时还抽空看了他一眼,像在发人工逗号。
[重要的是,我们租的房子只有三十二平。]
萧吉一时没忍住爆出脏话。
“西特了!!”
叶医生的担心很有道理。
四个箱子在娇小的公寓里宛如非洲猛犸象。
萧吉蹲在箱子旁边,还是乐观了几秒。
“不就是收纳……”
姆妈的热情早已转化为爆发式实物关照,拉链被掀开的一瞬间,各种杂物如呕吐物一般疯狂涌出,几乎要把萧吉完全淹没。
某人就剩一只手还在外面。
“救……”
叶医生戴好口罩,准备给自己的小房间消毒。
他关门前瞥了一眼。
“哟,你自求多福。”
萧吉感觉自己要被小时代淹没了。
Loro Piana羊绒大衣,Brunello Cucinelli真丝衬衫 ,还有貂——到底是哪个留子会在纽约穿貂!!
他费劲地把那些衣服领带袖口腕表都扒拉进衣柜里,塞不下的就全都怼回箱子里放床底下。
够用了,虽然身上没钱,但是出去social的时候穿着这些还是挺能唬人。
腕表钱包什么的,到底是爸妈买的心意,也舍不得卖二手套现……
实在不行套现吧。
然后是第二个箱子。
蟹粉罐头,好东西,可以拌面。
真空盐水鸭,好东西,可以拌饭。
光明邨鲜肉月饼,好东西,差点没过海关,但是不能拌饭,不能拌面。
萧公子有点惆怅地坐在猛犸象的肚子里,手里握着两盒月饼。
他由衷怀念昨天还在吃蟹粉酥和八宝鸭子的好日子。
隔壁房间的吸尘器声停了,叶今雨戴着口罩出来,看见客厅如同杂物店废墟。
“记得给你房间消毒,”他提醒了一句,“十几天没住了。”
“也才十几天。”萧吉举起月饼,“吃吗今今,我拿去烤箱热一下?”
“不吃肉月饼。”
“……没品味。”
他一直收拾到十一点半,勉强把家里归置得像点样子,回床上倒头就睡。
第二天手肘脚腕喜提一长溜的包。
萧吉看了一眼又红又痒又痛的手腕。
他把脸埋进枕头里,脑海里自动播放番茄小说。
我重生了,重生在圣诞节回国的前一天。
这一刻,我不再是天天挤地铁一不留神还会被偷钱包的苦命留子!
我是静安区富少,在沪圈凭家世呼风唤雨,喝的是阿普苏,吃的是翡翠鲍,无数年轻男女都为我疯——
“还没睡醒?”叶今雨推门看了一眼,即刻瞥见他抻在半空的爪子。
“哦,被床虫咬了。”叶今雨假笑,“长点记性也好。”
萧吉瘫在床上。
“我想回家。我感觉来这就是被流放了。”
“那你行行好,赶紧回去。”叶今雨温柔地说,“你走了,我的卡也该开了。”
萧吉爆发出意义不明的鬼叫声。
等药膏涂完,洗脸吹头发,又收拾得人模狗样,风流倜傥。
人模狗样的萧公子在纽约落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家里打电话。
“爸爸——”
老萧总在玩手机,冷不丁接了儿子的视频。
“卧槽,吓一跳。”
萧吉深情地说:“爸爸,我在纽约落定了,你们还好吗。”
老萧平直地说:“没钱。”
“你看看这个老破小,”萧吉旋转着手机镜头,给他看家里狭小的房间,超不经意地露出自己被虫子咬红的手腕,“一做饭就会烟雾报警器,一洗澡就能听见楼下开银趴,一看书就能闻到邻居在抽麻,这不符合我们艰苦奋斗的底色对不对爸爸?”
“这很好,”老萧露出满意的表情,“你要学会在花花世界里保护好你珍贵的本心。”
“没钱,挂了。”
视频就此中断。
叶今雨道:“还演吗?”
萧吉扭头道:“我想搬去上东区住不行吗!”
他深呼吸一口气憋红了眼,撇了下刘海,确认过俊美又稍显憔悴的容貌,给亲妈打电话。
声音带一点颤抖。
“妈妈——”
电话那边没开摄像头。
“宝贝,在纽约还好伐,什么事呀?”
萧吉开始诉苦。
陈玉淑女士听得心疼:“啧啧啧好可怜啊我的宝……八万!”
萧吉继续诉苦。
“哎不要碰不要碰,我胡了!”陈玉淑欢笑一声推倒麻将,手机传来混乱的洗牌脆响,“宝贝,你爸爸反复叮嘱过我,不许偷偷给你开卡,不许给你转钱,你好好努力啊,妈妈爱你!”
电话挂断。
叶今雨道:“满意了吗。”
萧吉说:“你快告诉我,你有个生死不离的未婚妻,如今在法国留学,刚好在中央公园大厦有一套空着也是空着的好房子,里面有二十四小时贴身管家,全科论文代写高手,和四川浙江山东进贡美利坚的顶级厨子。”
叶今雨:“没有,有也住不下这么多人。”
萧吉:“可恶!!”
说话的功夫,他瞧见手腕上的红痕消了,低头吹了一下。
“还是要谢谢你,今今,这药真管用。”
还好有今今在。
叶今雨刚拧开牛奶,侧目看了一眼。
不太对劲,涂什么药也不可能好这么快。
但也没有多想。
回纽约以后,乱糟糟的走马灯生活即将继续展开。
班里那个ABC又邀请他们去家里开品酒会,模拟商赛队伍在互相抢人,什么华人商会发来意义不明的邀请函,还有……
萧吉确认过了课表,从无数邮件里扒拉出一封语法偏拧巴的生日派对邀请。
“我打算先去这个。”他重新开始翻置物篮:“得带个什么礼物比较好……青花瓷冰箱贴之类的……”
叶今雨喝着咖啡问:“你的哪个朋友要过生日了?”
“还不是朋友,但最好是。”萧吉翻出一个金属书签,思考这个是不是不够正式,“你说外国人会喜欢这东西吗,我听说隔壁系有个谁送教授一对珐琅嵌琉璃花瓶,把人家感动到潸然泪下,从此呼风唤雨逢考必过还拿了推荐信。”
“所以你要见谁?”
“班里不太熟的一个人,”萧吉把电脑推给他看,“有必要周到地展现我的人格魅力和文化底蕴。”
叶今雨瞥他一眼,又看向屏幕。
落款是,法赫德·本·阿卜杜勒拉赫曼。
从名字不难看出,这是一位淳朴且有钱的中东王子。
作者有话说:
1.主攻视角!!不喜误入(在标题特意写了,但还是怕有人不喜欢,不喜欢也不要骂我TUT
2.本人没留过学,也不会说上海话,有任何错误欢迎评论区指出
3.纯喜剧文,食用愉快!
他暂时找不到更好的生日礼物了。
送阿拉伯王子什么香奈儿,爱马仕,和路边摘朵野花没什么区别。
他撕掉人民币十五块的标签,挑了身剪裁得体的深黑色西装,打算当晚过去赴宴。
萧公子揽镜自照。
真骚,好看。
与此同时,叶今雨换好了衣服,背着双肩包准备出门。
萧吉随意抬眼看他,然后愣了下。
“你去干嘛?”
“医学峰会。”叶今雨皱眉,“怎么了?”
虽然是合租关系,但他们并不是校友。
萧吉属于国内常有的继承人履历贴金计划,来哥大读个商科硕士,回家帮老爹继续打拼江山。
叶今雨和他是发小,虽然比他小两岁,但小学时跳过两次级,25岁读完了五年本科配三年规培,早就考过了医师资格证,如今是以访问学者的身份来美国,在长老院医院专科深造。
由于某些旧事,也默认了是萧吉的私人医生,随手帮忙料理些小毛病,以及不定期确认竹马是否保持存活。
萧吉沉默了一会儿:“……你穿这身去开会?”
叶今雨看了眼镜子。
白衬衫,九分裤,平平无奇,没什么问题。
萧吉心想这也太涩了,哥们你怎么想的。
白衬衫这种衣服完全是看人。
叶今雨一把细腰,脖子长脊背挺,穿白衬衫便散着书卷气和欲望全揉在一起的荷尔蒙。
……远胜过团播里硬拗清澈空气感的小男模。
鞋子配得好,长裤收腰还显腿,更显得有种东方男人的柔韧和漂亮。
萧吉收回目光,心想我又不是给,想这些有的没的干嘛。
“没什么班味,也行。”
叶今雨笑了一声:“让我穿西装不如让我去死。”
萧吉:“……”
前者全然没觉得自己像清纯男大,拎着包就走了。
萧吉去礼品店挑了个包装盒和缎带,短暂幻想了几秒,阿拉伯王子看到这礼物立刻相见恨晚引为知己,然后把半边石油帝国送给自己。
少看点短视频吧,他跟自己说,有点弱智了。
集合地点在 The Dead Poet酒吧,黑人保镖戴着耳麦,确认来宾身份后给他们手腕戴上黑白色缎带。
萧吉心想中东小国也不过如此,排场还没他那个温州的大学同学吓人。
他登记了名字,碰见同学时打了个招呼,问:“今晚在这儿玩?”
“怎么会!”远处有已经喝大的富二代晃胳膊,“法赫德说了,这周靠名字都能酒吧畅饮,刚才接人的车刚开走一趟,萧子你等会!”
哦,这是接人集合点。
萧吉进酒吧要了杯金汤力,像喝柠檬水一样抿了两口。
没过多久,又一辆加长悍马H2开了过来,八米长的车身俨然如现代城市里的钢铁火车,门口//爆发出一阵欢呼,大块头保镖倾身开门,让来宾们上车继续下一轮的狂欢。
萧吉没约女伴,见好几个姑娘往上挤,也就继续等下一轮。
他其实一直觉得夜店有点太吵,酒也辣嗓子,喝不惯,但这不符合高贵沪少的身份。
他只是憋着,演得十分合群。
第三辆加长悍马开过来时,一打开车门,镭射灯球飚出激光,大伙儿欢呼着上车。
萧吉挤了进去,手里握着十五块的义乌文创小礼物,心里自我催眠式默念。
你是成年人了,鸡尾酒就是果汁,夜店就是蹦恰恰。
憋着!!
车里一股香水味儿,有个英国留子抓着另一个墨西哥帅哥舌吻。
女孩儿们熟练地拍照P图发小红书,还有个哥们在悄么声砸吧香槟是什么味儿。
萧吉眯眼看着,半公式化地和朋友们聊些无聊废话,看那人觉得香槟挺甜,又给自己续了一杯。
他觉得有点好笑。
退一万步讲,加长悍马里就不能塞几瓶大窑吗。
“对了,我们去哪?”他问。
旁边的留子立刻把手机里的最新战报递到他脸上:“太牛逼了哥!这排场!”
车里灯球太闪,晃得人快要光敏犯病,萧吉暗暗嫌弃着这谁选的中专说唱歌单,难听得要死,眯着眼睛看阿拉伯王子选择去哪嗨皮。
能有多大排场……他上海小开也是吃过见过……
画面是一群学生拿着香槟在猛犸象面前大笑碰杯。
定位,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
“法哥直接把博物馆包下来开派对了!听说那个卡戴珊也会来——”
“哪个卡戴珊啊?”
“那么多卡戴珊我又分不清楚!管他呢!”
萧吉静默了两秒。
哦,博物馆。
在自然历史博物馆里开生日派对,王子想与天同寿了。
他有点悲愤地想,我要是在国内,未必没有这排场。
不,老萧总的消费理念永远是该花花该省省,他们家就不可能搞这种排场。
某位萧公子在角落里一声不吭地瘪了。
好想一掷千金狠狠斗富啊。
兜里就五十美金,斗不了一点。
北美哺乳动物厅位于一楼,入口便有巨型猛犸象的化石骨架标本,内里已经传来食物的香气。
严格来说,这种东西当然不让摸。
但博物馆也一般不会让人开派对,很明显,大伙儿在这又吃又喝又跳舞,钱很到位。
所以好几个人都在猛摸。
安保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歌单尽是王子的私人口味,从碧昂丝到中东抽象唱经应有尽有。
萧吉顺着指引往里走,看见厨师们在流水线式地摆盘供餐,人们俨然是世界顶级名流般拿着香槟酒杯说笑,有个留子在悄悄摸剑齿虎的牙。
行了,别摸了,他心里对那哥们说。
搞得我也很想摸。
阿拉伯王子本人神龙见首不见尾,但来宾们都沉醉在这种盖茨比般的梦幻狂欢里,跳舞的跳舞,装逼的装逼,每个人都很享受这场派对。
现场大概有几十个留子,未必都是哥大的,还有上百个王子兴致突发邀请来的宾客,能看得出来邀请名单很是众生平等。
有吉普赛人在狂啃羊腿,有日本留学生一脸严肃地观摩每个动物,也有他认识的班里学霸,孙雪英,那个神一般绩点的女人。
萧吉徘徊在人群里,因为今今不在,徒感寂寞。
他其实融入的一般。
华人无非是那几类人。
高级ABC,默认自己在华人圈子的食物链顶端,说话不带口音,在纽约旧金山乃至欧洲各地都有深入的资产分布,来读书甚至只是因为父母是校董会的一员,随便选了个专业而已。
每天过狂欢节式的富二代,有组不完的局,抓手指kingscup玩什么都嗨到飞起,论文考试反正能混过关,深夜会突然Emo一下发个动态,说我不要很多很多的钱,只想要一点点的爱。
还有那些卷王,智力与自制力都在巅峰状态的恐怖人类。
他都不是。
他是个凑合过日子的拧巴留子。
萧吉忍不住想,那个王子会不会也有点高处不胜寒。
他随意吃了点东西,上二楼继续看动物标本展览,漫无目的地继续逛。
碰巧还真看见了王子。
大部分人都会和法赫德道谢打招呼,但也不好意思过多攀谈。
法赫德正在随从的陪同下对着动物标本们指指点点。
王子摸了一把雪鸮。手感不错。
“我要养这个。”
随从做笔记。
王子路过雪豹。
“这个再养一只。”
随从做笔记。
王子去摸大象了。
萧吉看得很惆怅。
他本来也算叼着金汤匙出生的静安区少爷了,但中国暂时还没有哪个少爷能把博物馆当菜市场逛。
王子就算伸手一指猛犸象,那几个黑人保镖也会扛着枪去冰川里给他再挖一个更大的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