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喝了口鸡尾酒,惆怅地想,我为什么不能是浦西王子呢。
萧吉清醒了过来。
不,浦西王子还是太银乱了,当我什么都没有想。
与此同时,叶今雨正在皮埃尔酒店里听漫长的讲座。
来参加会议的学术大佬很多,好像有两个是诺贝尔奖得主。
茶歇的三文鱼不错。
叶今雨随手写了几行笔记,目光无意中扫到了那个药界巨头在和某个院长互换名片。
名片夹的款式很熟悉。
他找了个机会出去和萧吉打电话。
“你之前是不是给我看过,有个德国的牌子,Hemmerlein,用蜥蜴皮做的名片夹,只接年度黑金会员的定制款?”
“哦,那个。”萧吉翻出钱包,打开看了一眼,"我随身带着呢,怎么了。"
“借我用下,我来找你。”
叶今雨即刻拿手机确认他的定位,下楼时脚步迅疾。
“有个很少出现的药界巨头出现了,我得想法子跟他搭个话,看看能不能搭线家里那边的生意。”
萧吉还想傲娇一会,电话都挂了。
男人默默看了眼手机。
我也没答应要借你啊。
再说……你进得来吗。
二十分钟后,叶今雨出现在剑齿虎不远处的自助餐行列里。
萧吉眉毛跳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发小的手腕上还有黑缎带。
萧吉跟没事人一样混过去取了个闪电泡芙,问:“你怎么进来的?”
“不知道,”叶今雨说,“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有个姐姐找我合影,送了我这个。”
萧吉看了一眼他少女漫画般的脸。
“我信了。”
“名片夹。”
“我还没答应给。”
叶今雨有点不开心了。
"等价交换。"萧吉指向不远处被众星捧月的阿拉伯王子,“等会儿就是拆礼物的环节,我想让那家伙对我有点印象。”
他轻轻碰了一下叶今雨的袖侧,小声说:“毕竟我家是做新能源的。”
叶今雨沉默片刻,看了一眼旁侧。
厨师们手起刀落,料理着藏红花配蜂蜜烤制的阿曼乳羊。
在香料和油脂的滋润下,肥瘦相间的羔羊肉被切好盛盘,而乳羊的骨架也被悉数卸下,如一根根洁净到泛光的象牙。
叶今雨看了一眼羊脊骨和羊肋骨。
萧吉说:“你想干嘛。”
“给我十五分钟。”叶今雨开始戴一次性手套,声线有种做手术般的冷峻,“你帮我要走这些骨头。”
“我给你搭一个白骨骆驼。”
李梓炫,山西煤二代,ESTP,自认为是曼哈顿最通人性的交际花。
来学校好几年,图书馆也就为了拍照去过两次,但纽约的夜店酒吧和脱衣舞俱乐部早已摸得门儿清。
他大概想了十二个风趣随和又不失文化特色的话题,然后挑了最有优势的那一个,走向了法赫德。
必!拿!下!
男人的拜金都是一致的。
在利益面前,脸可以不要,人脉必须搞到。
今晚多少人想要真正引起这位王子的兴趣,李梓炫全都瞧见了,内心冷嗤。
没有卓越的口才,超脱的眼界,凡夫俗子怎么能入得了王子的眼。
他已预想了拿下法赫德之后,战绩上新添一笔的画面。
让大伙儿在酒吧狂欢七天的那哥们?我兄弟啊,牛逼吧。
想到这,他甚至有点可惜自己不是个漂亮姑娘,不然高低得来几场深入的灵肉交流。
话题切入的很快。
李梓炫英文水平就那样,读预科时擦线过关,如今仍是有些口音和磕绊,好在本人的自信完全盖过了这一点。
好在王子本人的单词量也就那样。
法赫德似乎没什么兴致,接话时有一搭没一搭,偶尔看一眼手机。
李梓炫给自己灌了口酒,行云流水地换话题,试探着他真正的兴趣点在哪里。
然后王子忽然侧头看了过去。
李梓炫立刻同步看过去,发觉他在看右边的自助餐台。
这是个好契机。他登时松了口气。
法哥这是想和他边吃边聊?
没等李梓炫再说什么,法赫德已经径直走了过去。
更多人也在不由自主地往那个方向看。
法赫德一走过去,人群便如同摩西分开红海一般,把最中央的道路让给了他。
餐桌旁,有个高挑白净的中国男人在搭骨头。
那些都是羔羊身上取下的羊脊骨、尾骨、肋骨。
他戴着一次性手套,信手拈来地把那些零碎骨头拼接在一起。
不需要胶水,钉子,牙签。
骨头凭借自身的咬合力如拼图般精巧搭扣,让白骨骆驼的轮廓逐渐明晰。
不难看出,能搭出这种奇观的人,本身必然也对羊与骆驼的骨架要懂到通透才可以。
他做得非常漂亮。
半米高的白骨拼图还处在施工状态,可人群都已经为之惊叹赞赏,不少人都拿出手机纷纷拍照。
法赫德看得眼睛都忘了眨,一动不动地呆立在他旁边。
叶今雨侧目看他,平静地问:“骆驼需要翅膀吗?”
被这个中国男人注视时,这位阿拉伯留子甚至露出紧张到有些拘谨的表情。
然后拼命点头。
白骨骆驼!!
还是拥有天使之翼的圣骆驼!!
赞美安拉!!!
李梓炫的笑容卡在了脸上。
他已经完全知道自己沦为边角料角色了。
这位纨绔子弟看向叶今雨的眼神已经俨然是华妃看甄嬛。
哪里来的这么会争宠的贱人!!
大冬天的满身幺蛾子乱飞是吧!!!
李梓炫第一时间回顾了一遍哥大校友录,确认这人不是自己圈子里会认识的,又立刻转变思路。
这个人,看到法赫德时不卑不亢,法哥对他还面露敬畏。
不是一般人,得想想法子加个微信。
法赫德从未见过这样精妙的组合,此刻已经露出十岁小孩在商店看到火车人的憧憬赞叹。
羊是圣物,骆驼也是圣物,这两者的组合——艺术!这就是艺术!
白骨已是经文里自我献祭般的最高致意。
还有骆驼的双翼,周身萦绕的油脂与玫瑰乳香气,以及无可挑剔的,雕塑般的造型。
今晚的一切都是那么平淡无奇,只有它才能让人彻底屏住呼吸。
叶今雨花了十八分钟搭完,还用指腹推了一下骆驼的腿,确认拼接稳固,不会轻易松动垮掉。
他看向法赫德,后者已经准备好刷卡了。
“开价吧,多少钱。”
哪怕是个昂贵到不讲道理的价格。
法赫德今晚要定了。
叶今雨脱掉手套,用湿毛巾擦手,双指夹走萧吉的名片夹。
“不用,你,和他交个朋友。”
青年潇洒走人。
萧吉微笑点头,亮出手机屏幕。
“Wechat?”
法赫德当即吩咐手下用最谨慎的方式保存好这个珍品。
然后和萧吉互加微信,用力拍他的肩。
“朋友!我认识你!这是今晚最棒的礼物!”
“不用谢~”
一阵喧哗赞叹声里,人们目送着王子去别的地方继续玩乐,还有不少人也去找厨师要厨余骨头,试图也拼点什么东西出来。
太有意思了,还能这样玩?
李梓炫靠近了他的同班同学。
“萧哥,好手段啊。”他已经甘拜下风,“这大神是你雇来的?帕森斯还是普瑞特的高材生?”
“小红书雇的,”萧吉谦虚地说,“我也不认识他,反正十五美金一小时,勤工俭学。”
李梓炫已经完全不知道说什么了。
降维打击。
这就是降维打击。
他今晚一定要通读小红书,不然以后在名利场上死无葬身之地。
还没聊完,远处桌子上传来啪嗒一声,紧接着一阵哗啦声,十几块骨头滚了一地。
“好难啊,”还在玩乐的宾客已经搭得双手都是羊油,满脸费解,“这骨头能咬合在一块儿?还能拼小动物?哈?”
事儿实在是太顺利了。
其实把名片夹直接送今今都行。
但回家的路上,萧吉想了想,还是舍不得。
他确实和他爹一样抠门。
法赫德显然好感涨了不少,还特意在微信打招呼,说以后有什么乐子也一定邀请他们两参加。
『记得带上你那个神奇的朋友!』
萧吉回了个好,心想这也成啊,他就把叶今雨当领带使。
为了表示感谢,次日课余,他特意去109街给好朋友排队买奶茶。
这店不知道又被哪个网红带了几波,开业好几年了,还是人气爆满。
他站在漫长的队伍末尾,在街头冻得双手哈气。
实在不行卖点家当吧,这日子过得也太悲催了。
在国内,哪个普通人不是窝家里舒舒服服等骑手上门。
听说红黄蓝那三家大打出手,奶茶一杯只要五块钱……
萧吉冷静地算了下这个月的余额。
不够用。用不了一点。
北风太冷,吹得他身上干痒。
原本涂过药膏以后就红肿消退的手腕,又变得有些刺痒。
他侧头看着队伍的长度,随手又挠了挠,觉得触感不对。
怎么有块皮肤硬邦邦的……
日子过得太辛苦了,他决定给自己也犒赏一杯。
一份布蕾蛋糕奶茶,一份仙气香芋奶花,喝完这个月可以不用想了。
刚一转身,萧吉看见了马路对侧的孙雪英。
那女生穿得很单薄,看见他的同时打了个喷嚏。
他知道她,那个拿全额奖学金,但总是勤工俭学的好学生。
哪怕是老师讲课,遇到不确定的金融模型也会询问她的想法,每一门课都无懈可击。
班里的留子们大多穿着光鲜,各有各的颜色搭配体系,孙雪英总是有什么穿什么,朴素坚韧,没有一星半点被纽约污染的痕迹。
他大步走向她。
“好巧,你怎么在这附近?”
萧吉习惯性想聊几句这附近的好馆子,毕竟这条街好吃的实在太多了,日料法餐点心店,不光是游客,一堆老外也天天在这排队。
他谨慎地住口,知道她不会消费这些。
“嗯……”孙雪英露出有些腼腆的笑容,“我在这附近打工。”
“是学校的合作项目?”
“算是吧,”女孩冷得搓了搓手,“我平时在家政公司干点小活儿。”
萧吉不太清楚F1签证的兼职范围,但一想到寒冬腊月里还有这么励志的优秀同胞,即刻把自己那杯芋泥奶花茶递给了她。
“辛苦了,”他温和地说,“快回去吧,以后记得戴围巾。”
孙雪英一怔,还是接过奶茶,感谢后道别。
再回家时,萧吉终于能把捂在怀里的奶茶掏出来。
“功臣,给你的。”
他也冻着了,进门打了个喷嚏。
叶今雨穿着睡袍过来,用指腹碰了下他的鼻尖。
“你还替我排队去了?”
“摸狗鼻子呢,”萧吉笑骂一句,“快喝吧,布蕾都化了。”
客厅里放着爵士乐,两人坐在对侧角落里,各自陷在布袋沙发里写文件材料。
他们的生活本来就是这样。
专注,学术,带一点生意人的灵活,以及琐碎的日常。
——专注了不到二十分钟,有人往群里扔涩图。
戴着眼镜一副学术脸的萧公子瞟了一眼。
然后成功忘了自己后半句要写什么。
他喉结一动,关了电脑,起身回卧室。
发动机已经在半预热状态了。
心猿意马之际,叶今雨敲了下门。
“忙吗?”
萧吉临时暂停,说话时才发觉自己嗓音发哑。
“有事?”
叶今雨推开门,见他已经窝在被子里,随口提起和那个药界大佬的事情。
“你那名片夹还真管用,我放在门口了。”
“嗯,看见了。”
叶今雨开始聊些医院手术之类的废话。
萧吉安静听着,内裤还挂在大腿一侧。
……嗯,合租的坏处。
叶今雨讲了一会儿,没忍住笑:“憋得很辛苦吗?”
“快滚!”
前者幸灾乐祸地关门。
萧吉睡醒时的第一个念头,是这床垫儿真该直接扔了。
怎么着,这里头装着五毒教北美分部基地吗。
他睁开眼时,大半阳光晃得眼皮发沉。
男人单手扯过窗帘,又看了一眼昨天就在发痒的手腕。
有三枚鳞片嵌在他的皮肤里,像是天生长出来的一样。
两枚深红,一枚深黑,质地不像普通的鱼鳞,还泛着贝壳般的质地光泽。
萧吉谨慎地碰了碰,起身穿衣服。
“今今——”
他的私人医生正在厨房里煎法式吐司,整个屋子里都弥漫着浓厚的奶香味。
叶今雨背对着他,头都没回:“药膏在抽屉里。”
萧吉短暂忘了自己来干嘛的:“你没煎我那份?”
“谁知道你几点起。”
萧吉直接把手腕递到他面前:“我是不是要变异成美人鱼了。”
叶今雨本来以为他在说笑,侧目一看,瞥见鳞片时即刻皱眉。
……这是什么。
如果是病理性赘生物,难道要长得全身都是?
他熄火后戴了手套,低着头仔细检查。
萧吉不由得叹气,还好有这么个朋友。
想在纽约的医院排队看病,等叫号终于到他的时候,人估计都变成鱼怪在下水道里乱爬了。
“疼吗?”
“不疼,”萧吉低声说,“你也别拔,拔肯定疼啊。”
叶今雨停止取样的行为。
他仔细观察时,呼吸扫过对方的手腕内侧,有轻微的痒。
萧吉说:“现在已经不痒不疼了,但昨天摸着就不对劲。”
“先观察两天,别人问就说是纹身。”
叶今雨拍了两张照片。
“我认识皮肤研究的教授,今天帮你问问。”
他明显能识别出不对劲。
鳞片状皮肤病,和质感色泽都清晰真实的鳞片,绝对是两回事。
不是表皮病变,似乎是真皮增生?为什么会是这种颜色?
叶今雨看了一眼萧吉。
气色红润,呼吸平稳,脖颈下颌等部位皮肤光滑无异常,食欲在线。
“你确定没有开玩笑?”
“没有。”萧吉说,“不行我回国检查一趟。”
“……先等我消息。”
似乎是出于对病号的同情,他给萧吉也做了一份早餐,吃完自己那份便拎包出门。
萧吉低头拨弄了一下那三枚鳞片,觉得它像是天然就该长在这的一样。
很奇怪。
微信铃声响起来,他随手接听,是阿拉伯王子法赫德。
“萧,是我。”法赫德说。
没等萧吉回应,机主本人懒得再多说一个字,由旁边的英国小哥全程代为交流。
GIBC小组赛,虽然是哥大商学院的项目,但也和高盛&摩根士丹利有紧密联系。
比赛仅给出了两周的准备时间,随后便是72小时连续交易模拟。
交易内容覆盖美股/欧股/原油期货,允许做空和杠杆,最终会根据累计收益率,以及量化模型数据反馈给出最终评分。
昨天学校里刚宣布这项活动,今天就有橄榄枝抛来,还是纯金款的。
萧吉淡笑,说他那个神奇的朋友可不是哥大学生。
英国留子俨然是王子的电话客服,他那边停顿一秒,说阿卜杜先生并不介意,毕竟,你在去年小组赛里拿了第一名。
“如果你愿意的话,下午过来开第一轮准备会吧,地址我会发到你的邮箱。”
“好。”
他不再关注手腕,开始预先准备和比赛有关的一应事宜。
72小时的赛程有点反人类。
虽然买卖都有窗口时间,但没有人会在交易暂停的那十几个小时里,松一口气睡觉休息。
海量演算、风险评估,以及下一轮投资方案都要尽可能达到缜密与预见性的极限。
时间快到时,电脑里的初步方案已经写得无可挑剔。
萧吉最后看了一眼,只把相关内容复记了一遍,穿了件风衣快步出门。
纽约的冬天有点脏。
雪下个不停,但市容清洁有限,地铁口的台阶两侧有黑冰淌着泥水,路边乱扔的烟蒂、披萨饼,还有不知道哪来的教会传单,全都变作雪堆旁意义不明的腐烂冰雕。
萧吉看了一眼,不自觉地想,也许上东区不是这样。
可他也已经习惯了步行与地铁。
上海的冬天泛着一股湿冷,人们会盼望着看到雪,但往往事与愿违。
连绵阴雨会让寒意变做无处不在的湿黏,穿羽绒服太闷,穿风衣太冷,也并不适合外出。
纽约在北方,那感觉颇像沈阳——毕竟纬度类似。
妖风乱撞,借由纵横的摩天大厦产生放大效应,海啸般往路人身上轰过去,围巾抽脸都像不讲道理的凶猛一巴掌。
他站定,在路过的日料店前伫立。
寿喜烧的清甜香气温软飘来,但他似乎并不感兴趣。
好想吃点生的。
男人在看万花筒般的巨幅刺身海报。
带一点腥味的,保留食物本身味道的……连芥末都不用。
他继续往前走,却又定住,询问揽客的服务员餐食价格。
服务员带着热情的微笑以及标准的中式英语,说:“您看的这份主厨特选刺身盛合,现在只要599刀限时特惠——您看,这是北海道帝王鲑,长崎当天空运的马粪海胆,和那些大路货不一样哦。”
萧吉最后看了一眼那张繁花似锦的刺身海报。
他默然走了。
……好想家。
法赫德安排的开会地点在中央公园大厦的顶楼。
过完圣诞节时,萧吉还一度幻想过,叶今雨能有个未婚妻恰好在这儿有个空房子。
他重新踏入讲究精致的富人生活圈子时,举手投足仍是闲适自然,便如同浸淫于此二十八年,从未离开过。
岑嘉豪在帮法赫德挑酒,见萧吉出现,远远打了个招呼。
这个ABC一向是傲慢的,和白人们玩得亲如兄弟,对那些黄种人保持着微妙的距离感。
从前萧吉做小组作业时和他分到一块,冷眼观察了一个月,发现他在群里说话不超过五句。
像是和外来华人多讲几句,祖辈在纽约立足的历史就成了笑话一样。
萧吉压根没理。
要不是那尊白骨骆驼,岑嘉豪未必记得他姓什么。
他环顾四周,看见远处有个漂亮餐台,还有个眼熟的同学也在。
孙雪英正倚在暖炉旁看书,瞧见萧吉时,两人笑着寒暄了几句。
这儿是半露天的地方,好在王子出手阔绰,四处不仅供暖充分,还有最好的餐食美酒任由取用。
“今天的三文鱼很好吃,”她露出饱足的神情,“鱼子酱也很新鲜。”
萧吉还处在雅痞风格的公子哥状态里。
“三文鱼?”
“那边,”孙雪英歪着指路,“主厨在现剥冰甜虾,好像是北极圈现捕的。”
萧吉两步就莽了过去。
八人小组陆续到齐,法赫德在虎摸新养的雪鸮鸟,身旁的英国留子尽职尽责地cue流程,和大家商讨关于商赛的准备流程。
岑嘉豪略有不满。
他觉得这英国人做事呆板,讲话的姿态也不够能主持大局。
所以他轻咳一声,道:“关于这场比赛,其实我自己有个简单的方案,希望能提供微小的帮助。”
众人即刻看向他。
萧吉左手拿着海胆,右手拿着贝壳勺。
见岑嘉豪在盯着自己,他温文尔雅地说:“你继续,我在听。”
岑嘉豪憋了几秒:“你先把海胆放下。”
“不太行,”萧吉说,“我低血糖。”
岑嘉豪:“……”
与此同时,长老会医院。
叶今雨查了一圈论文,没看到几例类似的病症,索性拿着照片去问埃斯教授,后者是皮肤罕见病的专家,今年有希望拿下业界的顶级奖项。
埃斯教授看了又看,欲言又止。
答案已经很清晰了,但他和OAC是保密合作关系,不可能透露任何实话。
所以,他只是问:“这个人对你很重要?”
叶今雨冷笑。
重要个屁。
萧吉不在,他完全可以住在61街,周末直接去汉普顿度假。
也不至于手头就一张应急的信用卡。
青年立在落地窗前,落影犹如冬雪前的孤竹。
他眸色很深,似漆墨一般。
“那个人,是除了我父母以外……最重要的人。”
教授原本在想,要不直接给他一张OAC的名片,毕竟按这个情况,蛇化也是三个月内的事,此刻才有些诧异地抬头。
“他是你的爱人?”
叶今雨觉得好笑:“不至于。”
“十岁,还有十九岁时,那人两次救过我的命。”
十岁时,他们一群小学生去崇明岛郊游时,他意外迷路。
叶今雨从小就安静内向,又总是对外界有丰沛的好奇心。
他寻着震旦鸦雀一路闯进芦苇荡时,已经离大家野餐的位置很远很远。
那鸦雀罕见如大熊猫般稀缺,边缘羽色好似焦糖金边,叫声像清脆悦耳的钥匙串。
叮铃铃,叮铃铃。
他不知不觉地在芦苇荡里走得更深,直到看见起伏的潮水。
再一回头,便没有东西南北,连来时的路都看不见。
芦花织作灰白的云朵,缠绕着每一隅的视线。
天很快就要黑了。
叶今雨已经忘了,萧吉怎么能在迷宫般的芦苇荡里找到他。
但他那时候根本没哭。
因为他知道萧吉一定会来。
哪怕所有的老师同学都坐着大巴车走了,萧吉也一定会来。
萧吉小朋友闯到另一个小豆丁面前时,脑袋上都沾着一头灰。
他举起不知道哪儿来的对讲机,眼睛在黄昏里亮得发光。
“老师!找到了!从小木桥旁边的芦苇荡进去直走六百米就行!”
叶今雨小朋友憋着没哭,看起来又凶又自闭,一张胳膊把萧吉死死抱住,不肯撒手了。
他其实吓得要命。
萧吉很熟练地拍了拍好友的后背,就像幼儿园时两人抢草莓蛋糕败给大姐头那会儿一样。
“好啦,好啦,找到你了。”
四个老师一块儿过来接他们,其中有男有女,在深入芦苇荡时都有些心里发毛。
还是小孩儿无知无畏,成年人根本不敢往这么僻静的野地里闯。
“以后不可以一个人出来找同学!”老师敲萧吉的头,“你也不要命啦,万一都找不到了呢!”
萧吉任由叶今雨紧紧扒在自己身上,点头,然后扭头说:“听见没,以后不能乱跑了。”
叶今雨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