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叶今雨才知道,萧吉在他消失十分钟后就嗅出不对劲,十五分钟后就开始发动所有人一起找他。
那时候大伙儿都聚在广场上看大人们搭篝火,小孩们聚在一起拍照唱歌,都不舍得挪窝。
萧吉选择把所有人都从座位上拱起来。
“今今找不到了!”
“老师!今今不见了!”
“别看了起来帮我找今今!”
以至于有些隔壁班的小孩也被拱起来,满脸茫然。
“你是谁啊??”
“今今又是谁啊?!!”
好在那个年纪的小男孩都很好糊弄,有些人甚至以为今今是哪个需要拯救的公主,一群男孩扯着嗓子喊今今你在哪里。
老师们终于发觉不对劲,在确认过周围都没找到以后才分头行动。
从叶今雨发觉自己迷路,到他被找到,可能不到二十分钟。
叶家知道消息以后,特地登门道谢,提了十几样礼物,仍觉得不足表达心意。
于是当场认了萧吉干儿子,两家人的关系也自此开始深交。
再回想起这些旧事时,叶今雨的眉眼不自觉变得柔和。
萧吉一直都是这样。
他看着玩世不恭,没个正经样子,其实每一次做决策时都又快又准,舍得豁开面子,只关注最重要的事情。
在任何时候,他都会放心地把后背交给他。
埃斯教授考虑片刻,对他说:“这种病,我接触过相似的。”
“不用任何针剂,愉快生活一阵子,会自然消失。”
叶今雨听着诧异:“可这种鳞片……”
他察觉到对方眼神的深意,话语截断,颔首道谢。
恐怕还有不能说出口的内情。
再下楼时,他的救命恩人发来短信。
[萧吉吉]:我偷了点甜虾三文鱼带回家了,吃吗
叶今雨默然,内心撤回了对他的高度评价。
他已经想到这家伙顺走大盘甜虾的样子,不由得扶额头。
[雨]:……吃
萧吉确实打算拿个果汁杯之类的多装点。
他和今今是一块儿被流放到宁古塔的交情,有他一口就有哥们一口。
还没动手,一道雪亮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了过来。
萧吉皮笑肉不笑地抬头。
“岑先生有事?”
去当你的大指挥家,少管闲事。
岑嘉豪看他的眼神怜悯又嫌弃,只觉得抓了个现行,有点太过可悲。
“你不会是想……用这种杯子……把食物带出去吧。”
萧吉缓缓放下杯子。
他确实臭要面子。
“你说得对,非常感谢提醒。”萧吉真诚地说,“杯子太小了,我该弄个打包盒,多装点。”
岑嘉豪:“你——?!”
萧吉转身就去找法赫德,语气轻快地问。
“哥们,你们厨师今天提供的海鲜太牛逼了,我想给我那个朋友也带一点,怎么样?”
岑嘉豪站在原地,铁青着脸看他。
法赫德本来倚在沙发边打瞌睡,根本没听那些人聊的什么长短线技巧,此刻抬头道:“白骨骆驼的那个朋友?”
“嗯,他姓叶,和我住在一起。”
法赫德立刻坐直,说话不自觉地带一点虔诚。
“需要我接他过来吗,或者我让厨师过去给他现场料理?”
“不用,他还在长老会医院上班,我随便带点就行。”
“当然可以!随便拿!”
厨师远远看到王子本人的示意,恭敬道:“请问您需要点什么?”
萧吉微笑改口:“两个大打包盒,我想多带点海鲜回去。”
“好的!我帮您切好!”
岑嘉豪五官僵硬地看着他在自助餐会上即兴打包,双拳握得死紧。
法赫德能被一个拙劣的白骨骆驼蛊惑,完全就是萧吉这种人太投机取巧,善于蒙骗那些简单淳朴的有钱人。
他发自内心地为萧吉这种人感到Shame。
Shame!!!
ABC本人的内心已经崩溃了。
天啊,要点脸好不好,这是公众场合,你还在乎其他同胞的形象吗。
还要打包吃的带回家,你住在哪,布鲁克林贫民区?
萧吉完全忽略他的存在,拿了个餐盘挑了一路。
海胆要拿四个,回家再开。
纲取鲍淋上威士忌炙烧以后又鲜又香,多拿几个。
还有红魔虾和香煎溏心扇贝……
厨师全程微笑服务,铺撒足量碎冰让海鲜均匀保温,还贴心询问要不要拿点果切啤酒带回去。
萧吉有些遗憾地摇头。
太重了,懒得拿。
他拎着满满当当的两大餐盒,走向众人告别。
“那今天的会先开到这里,改天再聚。”
萧吉一开口,好几个人也准备一起走,纷纷起身拿起背包或平板。
“一起!萧哥!你搭地铁吗?”
“你刚才聊到的那个计算阈值很有意思,我们下楼的时候还能再聊一会儿。”
“刚好,我要回家上钢琴课了,法赫德,有空再聚,今天很愉快!”
岑嘉豪本来松了口气,准备在萧吉走了以后巩固一下小组关系。
一看大半人都要和萧吉一起走,他有种骤然失势的惶然感。
为什么华人留学生也好,本地还有外国留学生也好,有些人明明是第一次见到萧吉,关系能变得这么自然融洽?
他不自然地和法赫德告别,后者已经半睡半醒,回了个意义不明的音节。
岑嘉豪收拾东西,用最快速度挤进电梯。
大伙儿都在聊天,有个女生在邀请孙雪英一起去晚上的吸血鬼派对。
“抱歉,我很想去……”孙雪英露出为难的笑容,“晚上还有兼职。”
岑嘉豪看了眼在玩手机的萧吉,搭话道:“孙同学平时在哪工作?”
“保洁公司。”
“噢,那刚好,”岑嘉豪熟稔地把话题中心揽回自己身上,“也许我这边可以提供更好的岗位——时间灵活,待遇优秀,环境舒适,你感兴趣的话可以加我好友。”
电梯里变得安静无比。
孙雪英腼腆地笑了一下,她的女伴则站在岑嘉豪身后,对他悄悄翻了个白眼。
“不用了,谢谢。”
一行人在中央公园前作鸟兽散。
等岑嘉豪走远以后,才有人小声抱怨。
“一股清高劲儿当别人瞧不出来吗,真以为自己是老纽约的八旗子弟了。”
“那个Calvin,他家里什么来路啊?听说是什么,高端资产维护顾问公司的总裁公子?”
能来哥大留学的人,哪个不是学识过人或者家境殷实,看到这种人的傲气只觉得好笑。
刚才那个女同学噗嗤一声笑起来。
“可不是吗,他家产业大着呢,“她懒洋洋地说,”AOPS——全程叫金碧辉煌保洁公司。”
几个留子听得愣神。
“你在开玩笑?”
“不然呢。他刚才一副要施舍雪英好工作的样子,去别墅里扫酒瓶罢了,也不知道在高贵什么。”
孙雪英无奈一笑,和大伙儿挥手告别。
萧吉没怎么听,他下楼时已经快忘了有这号人。
男人哼着歌,一路回到家里。
本来打算做点家务,再烤个面包什么的,外套一脱困意便涌上来,直接从下午三点睡到傍晚。
他这些天总觉得怕冷,时不时犯困一会儿,睡个没完。
睡梦里,有个模糊的赤红蛇影抬起长颈,对着落雨吐着信子。
晚上七点,叶今雨推开门,瞧见好友在揉着眼睛煮咖啡。
青年取下围巾,动作平缓优雅。
“帮你问过了,该吃吃该喝喝,过几天就没事了。”
萧吉即刻去冰箱取来海鲜餐盒,坐到他的对侧挑眉毛:“看,牛逼吗。”
他没把那鳞片放在心上,但看见叶今雨下班回家,莫名心情很好。
就好像到了此刻,那些珍馐佳肴才真正值得。
叶今雨眸子睁圆了,同样没想到今晚的菜色会有这么好。
“值得开瓶酒,”他去卧室取来自己的珍藏之一,又道,“酱油芥末拿了吗。”
萧吉习惯性说了声肯定有,手悬在虚空。
他和厨子都在猛装三文鱼,真忘了。
叶今雨失笑一声,去厨房拿了瓶八块钱的李锦记。
出租房里,家具破旧,桌面掉漆。
琳琅海鲜如华丽盛放的花,映亮了整个小家。
他对着他遥遥举杯。
“行,李锦记配东星斑。”
第90章 主攻视角·吉雨·6
李梓炫把派对邀请函发的到处都是,下课时还特意凑到萧吉面前,拜托他一定来。
“萧哥,这回请的DJ超劲,在格莱美都拿过奖!”
“你喜欢什么妹子我给你介绍,拉丁美妞儿法国妞儿随便选!”
萧吉对喝酒撒欢没兴趣,他想瘫在家里看剧。
“这次的酒都选的超好——还有甜品台和水果塔,拍照超出片的!”李梓炫对旁边的女生招呼道,“我过生日,都来捧场!”
某人提起兴趣。
“可以带朋友吗。”
李梓炫热情道:“那当然,包厢不够还可以再开,带几个都成!”
“行。”
回家以后,萧吉提起邀约,叶今雨有些诧异。
你是那种混Pub的人?
叶医生只用了半秒时间就看清对方的真实想法。
“你不要告诉我,”他缓慢地说,“你过去是为了蹭水果和晚饭。”
“我不想承认这一点。”萧吉说,“但是超市里一盒蓝莓五美元,糯米荔枝二十五美元一磅。”
叶今雨叹气,揉着鼻梁说:“我们住得离观光区太近,物价是比较贵。”
“唐人街的水果很便宜,要不……”
萧吉:“你拒绝我。”
叶今雨:“我丢不起那人。”
萧吉闷闷地嗯了一声。
也是,在国内什么没吃过见过,出来苦点罢了。
叶今雨看了他片刻,认命开口。
“行了,晚上穿什么。”
“轻奢就行,灰色系,”萧吉眨眼,“你想去?”
“陪你。”叶今雨不自然地陪他找理由,“好久没吃榴莲了,附近超市也没卖的。”
当晚,两人光鲜亮丽地去了酒吧。
李梓炫玩得很嗨,他今晚包场,派对刚开始就喝了半醉。
场上有火辣的拉丁美女在电子音乐里起舞,台下各国留子混在一起,大部分都不认识,嗨摇就完事儿。
一瞧见萧吉来了,还有他身后那个眼熟的高手,李梓炫当即翻身下台,亲自带两人去包厢,一路寒暄。
“这就是你小红书约的那个,十五美元勤工俭学的哥们?SALUTE BRO!”
叶今雨被动次打次吵得脑仁疼,听见这话时眼刀瞟向萧吉。
后者抬起双手表示无辜,站在李梓炫的背后,用食指指了指太阳穴。
这家伙喝多了,你信他的鬼话?
一片热闹里,甜品台和水果台都陆续布置完毕。
不过更多人都青睐于今晚的鸡尾酒特调,不少人打算大醉一场,蹦到低血糖了才过去吃几口点心。
某两位继承人在包厢角落里吃了半个小时的水果。
主打一个慢条斯理,温文尔雅,让人看不出来两人的真实目的。
舞基本没跳,荔枝芒果樱桃吃得半饱。
叶今雨并不打算停留太久,新一期的论文还没看完,有几个点他有些在意。
刚要开口,包厢外传来重物倒地声,还有人在惊呼。
音乐明显小了很多,更多人在焦急议论。
“应该不是枪击案,”萧吉本能地挡在门口,开门看了一眼,喊道,“今雨,那人出事了。”
两人即刻过去确认情况,但人们把李梓炫围得密不透风。
说了几句pardon没有用,萧吉火都上来了,像纽约人那样怒气冲冲地开口。
“Arf!!滚开!!”
凑热闹添乱的一帮人终于分开道路,聒噪的电子音乐还在嗨个不停。
李梓炫倒在地上,双手捂着喉咙,此刻已经说不出话了。
叶今雨一眼看过去,颈静脉凸起舒张,眼结膜充血,嘴唇发绀。
快窒息了。
他身旁有溅翻的鸡尾酒杯,小女友在旁边急得直哭。
“这是怎么了?被橄榄呛到了?有人会海姆立克吗?!”
叶今雨蹲下,双指一掐,看清李梓炫咽喉已经水肿到几乎没有气口,皱眉道:“你过敏了?”
李梓炫已经有些意识模糊了,拼命抓着他,却没法喊句救命。
“救护车叫了吗?”
“已经叫了,好像是过敏,我也不清楚是什么。”他的女友焦急道,“至少还要十五分钟才能到,他要紧吗?”
“不行,气道已经非常狭窄了,再等几分钟会有缺氧性脑损伤。”
叶今雨起身去饮品区拿了根酸奶吸管,音乐终于停下来,人们敬畏地看着他,没人敢挡着,也没人知道该做什么。
现场也有其他医学生,但大部分连本科都没毕业,也还没开启第一轮轮转。
下一秒,另一只手拦在叶今雨的面前。
萧吉单手开了手机摄像,对准奄奄一息的李梓炫。
“同意不追究他的任何责任,你点头三下,他现在救你。“
“不同意就摇头,等救护车。”
李梓炫瘫在地上,用磕头的劲儿点了三下头,生怕他看不清楚,又连点三下。
他已经彻底无法呼吸了,眼结膜充血到吓人,连轻微的气声都再难发出。
叶今雨用烈酒清洗剪短后的酸奶吸管,示意所有人都让开。
他独自跪坐在这个陌生人身前,双指卡在吸管的三厘米处,对准那人的喉咙。
修长白净的右手悬停几秒,猛然扎下去,尖利的锯齿状吸管口瞬间刺破皮肤,穿破甲环膜及气管腔,发出轻微咔的一声!
众人一片哗然,有些人直接捂上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
下一秒,管尾喷出带血沫的气流,还混合着桑葚酒的气味。
李梓炫的胸膛一瞬恢复起伏,氧气重新从临时气道灌进肺里,让他从濒死的状态里缓过来。
叶今雨仍如同在手术台前一般沉着专注。
确认体征稳定后,他从兜里掏出医疗胶带,十字状固定皮肤边缘及吸管位置,问:“救护车快到了吗?”
旁边女生立刻打电话确认,生怕回答地慢了一些:“大概还要六七分钟!还有一个街区!”
“够了。”叶今雨拍了下李梓炫,“别说话,就在这躺会儿。”
李梓炫呆滞地躺在原地。
他活了。
他还多了个鼻子嘴巴以外的通风口,喉咙。
被扎破喉管的时候,甚至没什么剧烈的疼痛,像是打了个针。
只是感受到肺部的空气从喉咙进进出出,像是脖子中间长了个鳃。
——但至少他活了!!
富二代的眼中流出了晶莹的泪水。
他紧紧抓着叶今雨的衣角,直到被抬上救护车时都舍不得松开。
萧吉在旁边小声问:“你出来玩还带医用胶带啊?”
叶今雨:“职业习惯。”
救护车还刚好是长老院医院来的,护士一看见叶今雨,又看了眼这病人喉咙上的临时气道,也是松了口气。
“多亏他在,”男护士说,“你再缺氧两分钟,搞不好会变痴呆。”
当事人吓得哆嗦,偏偏还闭着嘴没法说话,只能靠吸管吐血泡表达心情。
救护车哔啵哔啵哔啵地开走了。
萧吉再一转头,看见夜店里那帮人又嗨起来了。
跳舞的跳舞,聊天的聊天,像是刚才无事发生。
“美国人都这么乐观吗,”他觉得好笑,“我还以为今天就到这了。”
叶今雨找餐吧要了份牛肉饭,表示记账在那人身上。
酒保心领神会地答应了。
“老兄你刚才帅爆了——像是演电影一样,我敢打赌没几个人能做到你这地步!”
叶今雨偏头看萧吉:“你吃吗?”
萧吉:“吃,再加一份炸猪排。”
两人也没打算找这富二代要什么报酬,吃了顿饭又顺了点水果,慢慢悠悠散步回家。
回去的路上,萧吉像丢网球一样玩着柠檬,突然觉得他们有点迷之老夫老妻。
至少这感觉不错。
次日,李梓炫平安出院。
虽然医生表示做个缝合再开个药就能走了,他本人坚持留院观察到明天,加钱就加钱。
他躺在病床上给救命恩人发短信。
[Simon Li]:哥!!这大神怎么什么都会啊!!真是小红书请的吗!!!
[萧]:嗯,但是涨价了,现在时薪二十美元。
[Simon Li]:您也别跟我开玩笑了,以后我就是您和那哥们的小弟,有任何事你们随时喊我,出钱出力出屁股都行!谢谢爸爸们救我狗命!!
[萧]:?把你的屁股拿回去
萧吉聊了几句收起手机,感觉心情很好,去浴室敲了敲门。
水声淋漓里,传来模糊的声音。
“找我?”
萧吉开了门,隔着浴帘道:“那家伙死里逃生,想找你加个微信,回头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帮忙。”
“知道了。”
萧吉听出叶今雨尾音里的一丝忍耐,笑眯眯道:“那又可以蹭一顿饭,吃意餐还是海底捞?”
“对了,我下周三要去打比赛,估计在外面过夜三天,周末回来。”
他临时也没什么话题硬聊,单纯乐得折磨对方。
叶今雨始终不吭声,男人才温柔地说:“哦,你在忙啊。”
哗响声仍未停歇,沾着水珠的一只手抓住浴帘边沿,因为恼火而微微绷着。
指骨纤长,指背白如冷玉。
叶今雨终于探头出来,脸颊被蒸汽烘得泛红,眸色濡湿,声音却像刀子。
“你赖在这不走,是要帮我解决问题,嗯?”
萧吉作势要过来:“想试试吗,包爽的宝贝。”
前者拿沐浴露扔他。
“狗东西!”
再关门时,萧吉听见似有若无的低喘声。
他心里一动,快步走开。
操,真涩。
比赛前,法赫德在学校附近包了两层豪华公寓,方便小组竞赛准备。
准备三天,比赛三天,庆功宴还有一天。
叶今雨勉强松了口气。
房子太小了,住起来并不舒服。
寸土寸金的地界,他的卧室放不下一张大桌子,转个身就是门。
他和萧吉虽然是多年好友,但到底是两个成年男人。
雄性动物都有领地意识,只是迫于生存压力,在文明社会共享着一块儿微小的地盘。
萧吉在家时,偶尔会把长腿架在矮凳上,以舒展的姿势在客厅写论文。
那客厅里一半都是腿。
叶今雨与好友身高相近,但更多时候收敛着自己的存在感,不欲碰撞。
他性格常有独断强势的一面,私人空间的打理也是苛刻如手术室。
如果任何人动了一枚桌上的图钉,他当天都会发现。
终于能收回全部控制权,叶今雨松了口气,心想分开几天吧,都住得宽敞点。
他反正不会想他。
萧吉还在做赛前的数据模型预演。
岑嘉豪给他泡了杯红茶,说话时很客气:“你新挑的耳钉?很有品,好看的。”
李梓炫被酸奶吸管捅喉咙救命这事儿,一天之内传得沸沸扬扬,华人圈子里光是短视频都不知道点赞转发了多少。
大伙儿七嘴八舌地聊了半天,发现这医生是长老会医院的访问学者,家世身份不明,但是看气场都知道是个牛逼人物。
连带着,留子们对萧吉的敬意也上升许多。
家里再有钱,在国外看病也是个麻烦事儿,萧吉既保护了那医生后续不被为难,也保护了同胞不至于过敏丧命,做事得体利落,很让人有好感。
萧吉看了一眼红茶,脑子还停留在函数算式里,在岑嘉豪走了以后才想起来哪里不对。
他连耳洞都没有。
萧吉用指腹一碰,触到扇形的硬质物。
……鳞片。
他走到洗手间,先掬起一捧冷水洗了把脸,然后再看右侧耳垂深黑色的那枚鳞片。
位置在耳垂正中间,没有任何人会觉得有异常。
萧吉定神看了许久。
他清楚自己这段时间的变化。
嗜睡,怕风,听力异常敏锐,呼吸频率变慢,体温偏低。
还有……非常想吃生食,味觉轻微迟钝。
不像阳了,也不像狂犬病。
他再次考虑自己需不要回国一趟。
请个病假,过几天少爷日子再回来,四舍五入算度假了。
……好想吃陶妈做的麻婆豆腐。
到了比赛当天,几队选手碰了个面,互相都有了数。
李梓炫遥遥看见萧吉,心情有点激动。
你们一定要赢啊!!
好运气都给你们!!
他的队长咳了一声:“你能不能稍微演一下?”
李梓炫诚实地说:“我的高数水平,姐,真演不了。”
“……那倒也是。”
比赛即将持续72个小时。
9:30-16:00是美股盘,18:00-次日5:00是原油盘。
如果要拿附加分,还要算上欧股。
窗口时间里要快速盯盘交易,休息时间还得接受高盛摩根的质询追问。
活儿不轻松,主办方放了一墙的能量饮料,还在场外设置了紧急医疗组。
第一轮十二小时过去,各组都开始默契地轮班更替,保持现场人员的专注力。
孙雪英最后校对了一遍数据回测,打着哈欠准备去睡觉。
她看了眼还在看欧股盘的萧吉:“你不困?”
“还好。”萧吉披上毯子,说,“就是空调开太大了,有点冷。”
“那你帮他们监控下杠杆,我休息好来替你。”
“嗯。”
第二轮十二小时过去,萧吉还是没睡。
他本人终于感受到轻微的异常。
真不困。而且思维活跃又清晰。
他刚才甚至披着毯子巡逻了一圈,帮岑嘉豪算了个资金优化方案。
到了第三轮十二小时,其他组员也有点慌了。
“萧哥,这到底是模拟赛,赚的钱都是数字,没必要这么拼啊。”
萧吉:“我真不困。”
很奇怪。
他在家能从上午睡到下午,这会儿倒是超长续航了。
出于安抚大家情绪,他还是简单收尾,回房间里冲了个澡。
在淋浴间里,沾着沐浴露的手掌抚过后背,在脊骨的蛇鳞上一霎顿住。
……真要变美人鱼了。
萧吉皱着眉又碰了一遍,对着镜子转身,看见赤黑相间的鳞片点缀在后腰的正中间。
还是条锦鲤。
他拍了张照,想发给叶今雨问问,指尖在发送键前停了半晌,选择撤回。
半夜发入浴照像性骚扰。
回家再说。
走出浴室时,男人脚步一顿,明显感觉到异常。
他看到的世界多了几种颜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