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鸟之吻by青律

作者:青律  录入:10-18

薄朝昉站在海色天幕前,无声看着他。
此刻的周绫是远胜过任何人鱼表演的神迹。
他妖冶又纯净,蛇尾上的青环泛着幻觉般的华光。
两人一墙之隔,只是一人如被万物宠爱追随的主宰,一人渺小到永远停在陆地遥望。
他们伸出手,隔着屏障十指交缠,看不清是谁在蛊惑谁。
如同又一个带毒的吻。

是他吩咐过的,游客大厅不用开灯。
爆米花与消毒水的残留气味交织着,白天这里喧嚣拥挤,无数人举着手机争相拍照,孩子们举着海豚气球跑来跑去,广播讲解声环绕全场,但没有几个人在听。
大家都在笑着比剪刀手,趴在玻璃旁仰头看群星般逡巡的鱼群,哪怕是鲨鱼翻个肚皮,也能引起一阵小动静。
薄朝昉只是一个人站在黑暗里,看着近在咫尺的周绫。
他的背后繁盛瑰丽,如同独自拥有珊瑚构筑的宝石宫殿,所有游鱼海葵都是装饰般的缎带灯盏。
清透皮肤在水下明亮动人,就连眉目也沾着碎光。
薄朝昉已经认识周绫九年了。
他从前觉得周绫像天使,今日再看,更觉得心中空空,找不出更好的词去形容这样的他。
像天使一样,心脏干净,笑容清澈,他们从来都没有过猜忌心机。
薄朝昉当然知道周绫是一条带毒的海蛇。
可海蛇也可以是他的天使,哪怕一个吻就能让人眩晕失控,陷入迷幻的爱意里。
他什么都不在乎,他只想多看着他一会儿,就像现在这样。
周绫只是停留了片刻,便自顾自地和海豹一起玩儿去了,像在摸毛绒绒的大狗。
薄朝昉站在原地,全程都没有离开过。
他的背影孤独单薄,始终挺直着,不出声地懊悔着。
薄朝昉的航海,是无尽的商业版图,是不断铺开扩大的市场影响力,和水涨船高的售价和行业地位。
他年少接班,身边一度资源匮乏到捉襟见肘,即便是袁勉桐这样的珠宝鉴定师也要仔细捧着。
任何公司挖走一个骨干,都如同致命一击,让他在走钢丝般的生活里雷雨轰鸣。
后来袁勉桐还是走了,但也熬过去了。
他的事业航海不断,从西亚到北欧,唯一的锚落在老宅,系在周绫的无名指上。
他不怎么说爱,也说不清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爱,只是固执地希望周绫一切都懂,什么都能明白。
仰望海天穹幕里飘游的周绫时,薄朝昉呼吸很慢,像是不想吵到对方,哪怕对方连自己说话的声音都未必能听见。
他站在三十米之下,有时候目光都无法追随周绫去了哪里。
被抛在岸边的这一刻,某些共情才终于迟来。
人很难设身处地地理解自己没有体会过的事。
周绫被困在老宅七年,即便有管家推着轮椅,名义上可以去任何地方,但也只是过着上流生活的囚徒。
周绫已经游到高处去了,薄朝昉看了又看,目光找不到他去了哪里。
过了十几分钟,才终于回落一次,变作青玄色的一个小点,随后又被繁花般的鱼群遮蔽。
男人仍旧在寻找他的残影。
他逐渐明白周绫在无数个日夜等待自己的心情。
他自认为不是那么感情细腻的人,此刻却仿佛被关进深海的囚笼里,从第一年开始重温周绫所经历的一切。
没有那场事故,周绫可能已经去了外交部,或者依旧留在他的身边,做游刃有余的出色翻译。
可能早就凭借丰厚薪水购置了房产,又或者辞职去海外留学,如飞鸟般展开双翼,畅游高空。
这些年的愧疚从未消失过,只是更复杂的情感,那些病态又幽暗的自毁倾向,薄朝昉都克制地避开了。
他看得见这些都在无尽缠绕着周绫,也一度寄希望于心理医生,但内心深处清楚明白,那场灾难完全毁了无辜之人的一辈子——哪怕周绫从未有过这份责任。
他的爱人在蓝宝石般澄透的水域里遨游着,他心口发沉,想为对方流泪,但最终一直克制着,如黑暗里压入坚鞘的长刀,锋刃朝内。
浅淡的光映在男人的侧脸,没有任何表情。
擦干头发后,周绫接过管家端来的姜茶,意犹未尽地抿了一口。
真想永远活在这里。
他喜欢海水里的空气,喜欢能自由行动的一切水域。
管家说:“先生吩咐过,往后您想过来,提前一天知会就行。”
周绫怔了一秒,问:“他怎么没来见我?”
“先生在车边等您。”管家说,“稍等,头发快吹干了。”
周绫看着镜子,罕见地希望头发能秒干。
他很想现在就看见对方。
薄朝昉抱着大束蓝雪花,看见周绫被推来时仍是有些呼吸不自然。
“冷吗?”他找不到话题了,像个第一次约会的半大小子。
周绫摇摇头,也没有伸手要抱。
“上车吧。”
薄朝昉为他拉开迈巴赫的车门,管家自觉地去坐后面的宾利。
轿车发动之际,周绫抬手按下那个香槟色的木钮,隔音横板无声地阖上,让司机什么都听不见。
薄朝昉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周绫道:“抱我。”
男人依言照做,周绫被抱到腿上的那一刻,长尾也游动着攀上他紧实的腰侧,软毯流泻滑落,无人在意。
他勾着薄朝昉的脖子,半侧着缠吻。
费洛蒙的爱意一瞬涌来,伴着错乱的呼吸,浓重到能把周绫整个人都笼在里面。
根本不需要任何天赋,他都知道此刻的薄朝昉在爱着他。
薄朝昉送来的花在说爱他,做错事的认错表情在说爱他,怀抱的滚烫温度在说爱他,一切都是。
无数内心的认知重复堆叠,又被费洛蒙加倍释放渲染,周绫再度陷入感官过载的半涣散状态里。
他已经记不起来他们昨天在为什么闹脾气了。
那不重要,他只想坐在薄朝昉的大腿上,和这个男人没完没了地接吻。
“不用忍着,”薄朝昉低声说,“有毒素就放。”
周绫表情迷离地舔了下虎牙,再接吻时,两人即刻被卷入共感般的幻觉里。
他的毒肆无忌惮地侵吞着他们两个人。
每一次舔舐,每一次气息交换,都像是烈火吞噬灵魂般的濒死快感。
“我喜欢这个礼物……”周绫断断续续地说,“好喜欢你……宝贝……”
薄朝昉捉着他的蛇尾,把整个人都按进怀里。
他不出声地吻他,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唤着。
老婆,老婆,小绫……
周绫尝得到薄朝昉的任何情绪,无数爱意里裹挟着痛苦,愧疚,忏悔,混乱。
他不在乎,只是把这些味道一并咽下,继续享受着对方迷恋自己的每一秒。
然后十指都陷入男人的头发里,在绵长的吻里发出破碎的低音。
“不要不理我,好不好?”薄朝昉捉过他的手腕,去吻他的脉搏,他的掌心,“你可以生我的气,和我吵架,但是你不可以装作看不见我,好像我说什么都是空气……”
周绫被亲得发痒,他没有躲开,只是处在半清醒半醉费洛蒙的状态里,低声问:“真的离不开我吗?”
薄朝昉,你真的离不开我吗。
薄朝昉没有回答,却再度用力地把他按紧。
他的腰与脚踝都被蛇尾缠绕,下颌抵在半干的软发上,心跳如起伏不断的闷雷。
“我还在生你的气……”薄朝昉叹息着说,“你怎么会从来都不相信我。”
周绫被压在胸口,又嗅了一会儿费洛蒙。
他知道自己贪恋着薄朝昉。
哪怕在没有异变之前,从前每次亲近的时候,他都会闻很久薄朝昉的味道,就好像所有焦躁可以被这样一并安抚。
是的,他不相信他。他迷恋他,讨好他,却又从来不相信对方会爱自己。
他自卑又矛盾,还要表现得满不在乎,混乱得可笑。
这个质问没法回答,周绫仰头亲他的下颌,又用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丈夫。
“还想亲。”
他的蛇尾在脚踝旁蹭了一下,声音低软。
“你身上好烫。”

再睡醒时,周绫半抱被子,床边已经空了。
他们昨天在车上有些过火,以至于回家上楼都是一路抱着,不在乎被旁人看到。
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十点了。
用过早餐后,周绫吩咐佣人帮自己更衣,换一套更适合出门见客的打扮。
他在老宅一向出入自由,即便要去公园集市里漫无目的地逛一下午,管家也只会不近不远地跟在一旁,吩咐随行的佣人们准备好食水纸巾,寸步不离地仔细照料着。
“今天您打算去哪?”
“公司。”
管家一时怔住,关切道:“您有什么急事需要见先生吗?”
“没有急事,”周绫说,“我只是打算见一面。”
管家即刻应下,利落安排,又即刻和薄朝昉禀报了一声。
这实在太过罕见,连薄朝昉本人听见,也问了一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周绫已经七年没有来过公司了。
薄家从前留下的家业不大不小,一开始在繁华地段的大厦中段租了一层,后来随着薄朝昉把业务发展壮大,又改为在外环线写字楼里连租六层。
如今早已买下独立产权,整栋楼都物尽其用,从商务性质的楼顶高尔夫球场到员工食堂一应俱全。
周绫当时出事仓促,无法面对重度瘫痪所意味的未来,最后连工位也是秘书代为收拾的。
他原本坐在总裁室的不远处,薄朝昉几乎去哪都带着他,从双语核心合同文件的词汇推敲,到连续五个小时的密集谈判,有周绫做最清晰的耳目与口齿,没有哪个老外能钻空子讨便宜。
只是在那场灾难以后,便都被避开了。
他绝不肯问公司里是谁取代了自己的工作,在家里看见薄朝昉处理公务,也只会远远避开,保持距离。
触景伤情,在所难免。
薄朝昉试探过一两次,明白周绫要强又不甘,徘徊几次,只说那个始作俑者下场很惨,至今半死不活地吊着,绝不会太快毙命。
时至如今,总裁夫人要亲自来一趟公司大楼,薄朝昉颇为欢迎。
周绫知道管家会给丈夫打电话,特意说了,让薄朝昉在总裁办公室等着,不用下来接他。
薄朝昉外套都披上了,意犹未尽。
“我今天工作不忙。”
“真不忙。”
管家哪里听不懂话,陪着笑说,夫人也是怕阵仗太大,引人注目,毕竟您都亲自下楼了,那些高管不众星捧月地过来跟着,道理也说不过去。
薄总裁微哂:“说得像皇帝上朝。”
这的确是独属于他一人的商业帝国。
大楼是两年前买的,距离最繁华的商圈仅有两公里,临近地铁口,还能看到壮丽的,一览无余的江景。
周绫吩咐车停在大厦外缘,让佣人推着自己慢慢过去。
他仰头看着,银灰色大厦如刀刃般劈向高空,建筑外形简洁漂亮,带着轻微的压迫感。
大厦外喷泉淙淙,罗马榕高雅庄重,就连从外缘到大厅的路程也设计如走向殿堂般的完美道路。
任何人在这里上班,恐怕都会觉得与有荣焉。
周绫不出声地看了很久。
他快忘记自己那个小工位的样子了。
好像摆了几盆多肉,好几个国家的辞典,还有好几本商务合同辞典都夹着乱糟糟的书签。
他喜欢用两台屏幕,一边放每天由自己做最终审核的文书,另一边偶尔忙里偷闲,看会儿新闻美剧。
薄朝昉的办公室其实很近,每次那人开门出来时,其他人倏然一静,呼吸都放轻了些,他却会望过去,如果目光相对,就眨眨眼睛。
那几盆多肉被接回薄家老宅,直至今日也被管家养得爆盆饱满,子子孙孙繁衍地灿烂茂盛。
只是还未处理完的那些文件,后来停留在哪一页,又最终由谁签了终审名字,再也无从得知。
“上楼吧。”周绫看着陌生又渺远的大厦说。
前台早就得了吩咐,知道有贵客要来,看清是坐轮椅的贵客时更加诚惶诚恐,生怕笑容声音不够柔和。
人们并不知道这个身形单薄的年轻人是谁,只觉得他容貌清秀,眸光像沉潭里的一抹银鱼,说不出的幽然静谧。
周绫没有再去打扰其他部门的工作,象征性地巡视都没有,他直接去了最高层的总裁办公室。
现在,薄朝昉不再用和任何角色共享某一层的空间了。
他在最高的巅峰,可以俯视每一个人。
男人等在电梯前,见周绫出现,径直示意佣人退下,他亲自推。
“过来累吗?”
“还好。”
见其他人都已离开,薄朝昉用手背碰他的额头,确认体温。
“你觉得我又进发情期了?”周绫没躲,笑着看他,“这几天是在起伏反复。”
“进了也无所谓,”薄朝昉低声说,“是我作为丈夫的职责。”
“不用,你昨晚在车上把我喂得很饱。”
周绫把准备好的雪顶咖啡递给他,自己也抿了一口,说:“有点化了。”
“听说你办公室的落地窗像穹顶荧幕一样?”
“嗯,带你去看。”
薄朝昉简短地介绍着有关这个公司的一切。
他坐在周绫的身边,两人抿着咖啡,鸟瞰这座城市从江流到商圈的所有风景。
一面在有条不紊地重新讲解,一面思路抽离着,在想完全无关的事情。
也就在今天,在得知周绫要来之前,薄朝昉谈生意时遇到从前的老部下张城。
张城是在公司彻底稳定后跳槽的,并非像袁勉桐那样骤然釜底抽薪,所以他和张城的关系算好聚好散,再见仍是互相赏识的朋友。
从前张城跑业务时尽心竭力,没少拉着各部门核对要务,拉通关系,如今再叙旧时,两人也都显得感慨。
“我是跳槽一年多,才知道您和周先生结婚了,”张城大大方方地送了份早已准备好的礼物,是对情侣腕表,“我早就觉得周先生待您不是一般的好,只是那时候纯直男一个,看不出别的心思,还以为他也是急着升职。”
薄朝昉接下礼物,道了声谢,问:“他对我很特别?”
“出那件事之前,”张城流露出惋惜的表情,“周先生也和我们共事了两年,哪怕是如今,我们再接触翻译团队,也有人会提起他,说还是他能力过硬,好几门语言都流利得像母语,也肯带新人,不会把牛逼本事都藏着掖着,做事敞亮。”
“我以前就觉得周先生特别喜欢您,缅甸血玉那个项目,大伙儿熬了三四天都扛不动了,回家睡觉休息,您留在办公室没走,我是打算在办公室睡会儿接着干,醒了一看,瞧见十几页的新合同全处理完了,周先生在看着街景喝咖啡。”
“我当时心想,这得是个什么神仙打工人啊,血管里都流着红牛吧,他一个人能干这么多活儿?”
薄朝昉终于想起来那一刻。
那只是他和周绫共度过的无数时刻里,不起眼的万分之一。
“我以为绫哥干完活儿,是等着您点头核收,或者跟您邀功呢,他真是一个人能顶上十个人。”
“结果您终于打完越洋电话,从办公室里出来,周先生看见您打了个招呼,说咖啡挂门口了。”
“您喝了一口,他笑了下,然后才下班回家。”
张城看着薄朝昉的婚戒,轻轻感慨了一声。
“终成眷属,好事啊。”
如今的总裁办公室,像冷色大理石雕凿出的权力之巢。
没有太多温度,辽阔到足够容纳几十人过来开会,从穹顶到六米长的偌大桌面,所有设计都彰显着薄朝昉的权位和身份。
周绫第一次来这里,他看了许久街景,咖啡也喝了小半。
“行了,”他平淡地说,“我过来探个班,准备回去了。”
话音未落,手却被牵住。
薄朝昉的掌心是烫的。
周绫的目光沉静和缓,见到什么都没有起伏。
但他抬起头,却望见薄朝昉的眼眸如沉钝的火。
能烧熔任何黄金珍珠,能吞噬任何痛苦迷惘,又似乎毫无威胁的,沉闷无声的一炉火。
男人握紧他的腕骨,不自觉地深呼吸,喉头滚动着,却什么都说不出。
周绫等待着,薄朝昉也极力斟酌着想说的每一句话,最后用有些干哑的嗓音问:“可以吻你吗。”
周绫轻轻点头。
他被男人打横抱起来,放到鎏银长桌的正中央,被拥吻到喘不过气。
十指不知道从哪一刻起开始交缠握紧,像蛇尾那样彼此缠绕,犹觉不够。
薄朝昉与其说在吻他,更多像是渴水的人,在汲取着连他都无法分辨的任何情绪。
他要周绫看着他,要周绫恨他,要周绫原谅他,又想要永远地,不顾一切地,两个人永远相爱。
他根本不相信会有永远这样的词,也明白人和人总会有距离,却还是把人不断地往胸膛更深处压紧,就好像逼着两颗心脏都贴到一起,连起伏跳动都能相互感应。
他说不出周绫到底哪里好,但已经中毒一样,这几年里沉沦太深,又错又痛地完全上瘾。
他爱得有点疯了,他心甘情愿。

到底还是没回家。
周绫仍处在飨足的状态,只是见薄朝昉意乱情迷,接个吻都侵略性不加掩饰,也就默许着擦枪走火,反锁了办公室的门,两人在冰冷又撩人的偌大桌台上胡来。
他出门时猜到可能会这样,但没猜到总裁办公室的沐浴间里也有无障碍设施,浴巾睡袍一应俱全。
这栋楼从产权转移到如今运行有序,周绫都从未考虑过要来,今日看见那些与家里一致的保护措施时,才发觉薄朝昉一直在等他来。
周绫有些抽离地想,他又不会过来当总裁,怎么楼里哪里都有残疾人设施。
他被半抱着洗完头发,全身都被照料得妥帖细致,吹干以后被抱去了休息间。
“我等会要去江北区开个会,但你在这睡一会儿等我,可以吗。”薄朝昉握着他的手问,“我五点半之前就会回来,想和你一起在外面吃饭,一起回家。”
周绫的神色有少许茫然。
“你知道吗,”他说话时,指腹都能感觉到对方沉缓的脉搏,“你现在像……”
薄朝昉等着后文,哪怕知道这些话可能有冒犯。
“像刚开始谈恋爱的高中生。”周绫说,“像是什么都很新鲜,哪怕我们已经结婚七年,算老夫老——”
话头倏然中断,周绫觉得自己冒失了。
他们并没有七年婚姻。
是薄朝昉以为情投意合,他以为利益交换。
他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又会让对方烦闷不悦,垂着眸子不知道是否该道歉。
但薄朝昉并没有往日的压迫感,只是单手帮忙掖好被角,又去吻他的额头。
“小绫,”男人在昏暗里看着他,“可以试着喜欢我一点吗。”
周绫心想你还能再不开窍一点吗,目光看向他们始终交握的手,用食指点了下自己的唇,声音清澈温和,如同予以教导。
“亲这。”
再下楼时,薄朝昉的念头还停留在那一个吻上。
他亲了周绫无数次,食髓知味,从不厌倦。
距离一拉开,又会涌出一种对狐狸精的无可奈何。
周绫做什么都驾轻就熟,演了那么多年,薄朝昉把每一幕都在脑海里调取翻阅,还是看不出破绽,至今没找到到底哪里在演。
他分不清是周绫太擅长此道,还是自己太容易被对方勾着。
男人盯着电梯屏幕里的数字,无声地想,至少他主动索吻了。
所以,小绫还是喜欢他的,哪怕就一点。
真心亲昵和敷衍性质的伪装,一直都难以分辨,反而比生意场上的诸多算计来得复杂。
秘书小心翼翼地看着薄朝昉紧抿的薄唇,说:“其实那几位法国人很好商量,没外界传得那么死板。”
薄朝昉看他一眼,秘书即刻闭嘴。
周绫睡了一下午,醒来时感觉不对,伸手一摸,腿变回来了。
蛇尾让他去哪都得披着毯子,如今终于变回来,实在有种重新做人的解脱。
有佣人守在外厅,听见动静便利落地过来,准备了冰镇果汁和现烤的舒芙蕾。
电影看到一半,薄朝昉推门而入,目光落在丝绸软被旁秀白笔直的长腿上。
“换套睡衣过来陪我躺一会儿?”周绫问,“我想看完电影再去吃饭。”
薄朝昉答了声好,换了短款睡衣,又拿来了指甲刀。
佣人已经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周绫的腿,在很长时间都是没有任何响应的摆设。
他需要用双手把两条腿搬来搬去,如同照顾并不属于自己的一对木杆。
薄朝昉坐在床边,帮他把腿挪到边沿,说:“能变回来也是好事。”
“也有点可惜,”周绫半开玩笑地说,“到最后都不知道怎么打开生殖腔。”
两人的呼吸同时停了一秒。
男人抬眼看他,目光如深夜的海。
周绫呼吸微顿,耳朵尖泛红,很小声地辩解:“我开玩笑的。”
他还想解释句什么,但又发觉这像自投罗网,心里羞怯。
薄朝昉没有追问,但安静地看着他,反而像在思索更多。
周绫有意打断,以一副听话模样伸出十指,示意丈夫帮自己剪指甲。
这种事当然该由佣人来做,他自己也可以。
是薄朝昉喜欢做这种伺候人的事,周绫知道。
他们相处了这么多年,很多时候气味相投,两个人都浑然不知。
薄朝昉想讨好他,取悦他,哄他微笑或流泪。
他任由对方摆弄,还以为自己才是那个努力营业的金丝雀。
周绫神游地想,OAC的人在电话里说,以后大概率还可以再变过去,而且能自由控制。
他的指尖纤长轻薄,修剪时响声清脆,偶尔指节也会颤动一下。
十指边缘都修磨齐整以后,薄朝昉才扶起他的小腿,用掌心托着脚踝,把他的脚掌放在自己的大腿中央
周绫眸子一紧,无意识地咬唇。
他感觉到脚踝发痒,脚掌那是温热的。
他此刻该感觉到狂喜,就好像戴了七年枷锁的人,看到终身锈死的锁孔有轻微松动的迹象。
但哪怕此刻两人稍微隔着些许距离,他仍在被薄朝昉的气息影响。
沉郁的,泛着男性荷尔蒙的,足以被解读出许多爱与怜惜。
他心跳变快,仍不确定着脚掌心的触感,很想轻轻地动一下,但暂时只能让脚趾有微不可见的摇晃。
从膝盖到大腿,他的脚掌都踩在薄朝昉的身上,这动作的权力感很重,周绫俯视着丈夫,无声感受着对方的体温。
推书 20234-10-17 : 起点男终成我妻b》:[穿越重生] 《起点男终成我妻[快穿]》作者:纯白霁月【完结】晋江VIP2025-10-12完结总书评数:717 当前被收藏数:3394 营养液数:2068 文章积分:66,719,104  本书简介:[正文已完结,番外更新中]  为了学会做人,来自高维世界的AI爬虫学习网络热门书单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