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他有一瞬间怀疑黑发少年是不是故意在开战前说这话,但又很快打消念头。
应该不是,否则那个少年就不用故意表现得冷淡了。
此时此刻的两人都没有想到,会在傍晚得知一个意外的消息。
“阿月被绑架了?”
第18章 第 18 章
乌镶月在黎明降临前回到了马挪河城。
此刻城中气氛已经完全紧绷,大量士兵在城中来来回回,灯火闪烁映亮他们肃穆的脸庞,铁甲行进压出沉重的节奏。大街上除了士兵就是士兵,普通人全部紧闭窗门,躲藏在家中,大人抱住孩童,压下他们好奇张望的眼睛,小心地从窗缝中窥探情况。
所有人都知道,帝国军要打过来了。
所有人也知道,加卡托兰的首领,作为胜利支柱的领袖,无相大人还没有出现。
“无相大人去哪里了?为什么没有来?”
加卡托兰底层成员聚集的队伍中,有人窃窃私语,压低的声音却压不下话语中的忧愁。
“无相大人不在,这一战我们真的能赢过帝国军吗?我听说,那位勇者可是来了!”
“不止如此,勇者以外,帝国军新调遣的队伍足足有三万,对上我们是碾压了吧。”
“三万!这么多人,我们去不是死定了吗?无相大人该不会是害怕了,所以才……”
最后一人的声音藏在黑暗中,似乎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很快噤声,但话中透露的意思却无声无息扎根进听者的耳朵,并在沉默中缓慢发酵,一点一点,变成足以动摇心神的第一块石头。
乌镶月来时,正好听见了最后一句话。
汤姆在旁边撇嘴,小声告诉他:“你可别跟着他们说,前段时间有人搞了个什么宗教,不允许加卡托兰内部有人说无相大人的坏话,要是说了,接下来一个月都不会好过的。就算那位大人真的……也不能说。”
“……我知道。”
“知道?你怎么知道的,说起来你这几天都不在,到底去哪儿了?这回你可不能不说了,要不是我偶尔路过,你还回不来呢。”
乌镶月沉默了。确实如此。
暗线还需要继续潜伏,原来的计划有了些许变更,他是临时跑回来的,没来得及和其他人通气,要不是汤姆恰好路过,恐怕连戒严期间的城门都进不来。
“我……我出去布置了个陷阱,想试试看能不能抓到猎物。”
“陷阱?没听说你有这样的爱好,而且这个时期……就为了这个这么久不回来?”汤姆狐疑地看着他,这可不是一般人会做的事。
“嗯。”
“那你抓到猎物了吗?”
黑发少年突兀地沉默了,他眼眸倒映着星星点点的火光,隐没在黑暗中的脸上有种奇妙的意味。在汤姆感到不耐烦追问之前,才给出了回答。
“大概……算是抓到了。”
与此同时,利尔森林深处,深到一般人不会轻易涉足的区域里,有一座小木屋。
木屋是曾经居住在森林里的猎户留下的,随意用蓬草和附近的树木搭建起来,只有一扇进入的门,连窗户都没有。对于不得已路过这片森林的旅者来说,是难得的遮风避雨场所。
但此刻,这间狭小破败的木屋内,却有两个帝国的大人物。
“该死,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是出不去。”
黑色长发的男人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数次将手靠近那扇平平无奇的门,又同样数次仿佛被什么东西弹到,猛然把手缩了回来。
于是他原本平静的脸上,眉头凹得越来越深,几乎可以夹死蚊子。
“巫庚,不要再试了。”
相比之下,靠坐在小木屋角落的另一个金发冰蓝眸骑士打扮的男人,态度就淡然许多。
“按照我们先前捡到的纸条上的提示,如果没有完成要求,恐怕这屋子是不会放我们出去的。”
说起这个,巫庚脸色一瞬间难看到发青,紧紧咬着牙关,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什么提示,那分明是恶意的陷阱!哪里会有人提出这种要求!”
他瞪着地上几张大小不一的碎片,仿佛这样就能用眼神杀死那个幕后黑手。
在半小时前,那还是一张完整的纸条。
上面写了一行让人几乎以为是玩笑的文字,而现在,事实证明,将它当做玩笑的他们,成了玩笑!
巫庚很少为自己做出的选择后悔,但现在他确实有些后悔,几个小时前没有劝住逄星洲。
在得知偶尔救下的少年阿月被人绑架的消息后,逄星洲没有过多思考,就给出了判断。
“我们得去救他。”
“这个时间看来,或许是对方原本的仇敌,我们可以先派人调查,再进一步……”
“那样就来不及了。”金发骑士起身,望向自己的同伴,“我去去就回。”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巫庚睁大了眼睛,“你知道明天我们就要开战了吗?这个关键时刻,作为主帅之一,你居然要为了一个无名小卒,舍弃整个大军于不顾??再说了,对方只是绑架他,又不是当场杀了他!”
面对如此严厉的质问,目含悲悯的金发勇者却握上了腰间的剑柄,语气坚定。
“这不能赌。我答应过他,他需要帮助的时候,我一定会帮他。况且这并不是二选一的局面,我会回来,也会救下他。”
“你……”巫庚哑口无言,他并非没有更多说服的话语,只是他了解自己的同伴,一旦逄星洲露出这样的神态,就代表这件事无可转圜,说再多也只是白费口舌。
他深深吸了口气,“好,那我跟你一起去。”
比起任由逄星洲一个人冒险,多一个能够在关键时刻劝回他的人更好,更何况……他也很好奇,那个绑架者到底怎么突破他布下的重重防御,青天白日绑走一个大活人。
巫庚派人转告庞吏,如果他们没有及时赶到也无需耽误时机,按原计划进攻。如此这般快速安排了后续事宜,他们才出发。
循着绑架者留下的踪迹,进入越发幽深的森林内部,巫庚一路的神色也愈发凝重,“这些踪迹毫不掩饰,太像刻意为之的诱饵,这件事很可能是针对你我的陷阱。”
逄星洲点头,脚步一步不停,“即使如此,目的也没有改变。”
……混蛋勇者,不听人话!我是叫你别管了快走啊!
巫庚气结,已经做好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强行把人拖回去的准备。同时一个怀疑隐隐在他心间升起,并在他们迷失森林,却望见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时,到达顶峰。
“……那是?”
两人同时目光集中在那只突然出现、彷如一道缥缈雾气的雪白林鹿身上。
“故事里的那个神鹿?”巫庚语气古怪。
谁能说这件事不奇怪呢?上午他们才从救下的少年口中得知了这个传说,夜晚来寻人的时候,居然就碰见了。与其说这是幸运的巧合,他更愿意相信,这是敌人的计策。
连带着被他们救下的那个少年,身份也可疑了起来。
逄星洲目光停留在那只雪白林鹿身上,迈出了步伐,“走吧。”
“等等,星洲,你明白这到底有多奇怪吧?我们不该前进了,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不。如果是敌人的诡计,就更要去看一看了。”金发勇者头也不回,语气平淡温和,听在他人耳朵里,却平白多了一股寒意,“对帝国的危险因素,不能任由其继续发展。”
隐藏在暗处利用炼金道具制造幻相的七幺幺打了个寒颤。
巫庚叹了口气,认命跟上。
传说中,在轻盈跳跃的雪白林鹿指引下,迷失者会得到帮助。正如那传说,继续深入森林后,久寻不得的踪迹再次出现,绕过繁复的丛林,远远的,他们看见了被绑架走的黑发少年。
准确来说,是看见对方被绑缚在一间破旧木屋内,蜷缩着身体萎靡不振的模样。
“周围没有其他人,门却直接敞开,这不合理。”巫庚第一时间做出判断,“对方是不是真人也不能肯定,可能是某种幻象,为的就是将我们引入其中。”
“如果是陷阱,就更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逄星洲对他笑笑,“我身边是帝国最好的炼金术师,任何借用炼金术塑造的陷阱,都不可能赢过你,不是吗?”
巫庚双手抱胸,不置可否,“但对方这么大胆,一定有底牌,我们不能继续浪费时间。”
金发骑士环顾一圈,没有找到刚刚引他们过来的那只白鹿,神色不变,大步朝着木屋前进。
“你说得对。所以走吧,看看对方的手段。”
“……油盐不进。”
劝说无果,巫庚没有冒然进入木屋,反而打算站在门口警惕,万一屋内有埋伏,他还能及时支援。
但逄星洲刚一进去,之前消失的那只白鹿又突兀出现。它站在不远处,恍惚之间,轻灵跃动的身影,变成了一个影影绰绰的人类模样。
“那是……!”巫庚瞳孔一缩,当即喊道,“星洲!人在这里!”
仿佛被叫破的魔法,金发骑士面前的少年身影骤然消散,他反身冲出木屋,腰间长剑出鞘,直冲那道洁白的鹿影而去!
锋利的剑光闪过,成排倒下的树木中,将要逃走的白鹿劈开,它便如清晨雾气,一瞬化开。
“不好!”巫庚却不由得低呼,扯着逄星洲就要走。
但来不及了,翻涌的雾气弥漫眼前,不久就包围了手脚开始无力的两人。巫庚看着这和当初庞吏描述的画面极其相似的一幕,咬牙切齿,“果然……是加卡托兰!”
他立刻接下腰间的一个袋子,将里面的药剂猛地砸了出去。
呼啦一声,雾气如被火烧,不一会就清空了。
可巫庚的脸色没有好转,反而更加难看。迷惑神志、阻挡视线的雾气消失,他们才终于发现——不知何时,他们竟然已经进入小木屋,并且被关了起来!
“原来不止是幻觉,还掺杂了迷惑粉,不,或许还有伪装……”
黑发炼金术师喃喃计算对手的手段的同时,逄星洲举起剑,毫不犹豫对着木门发出第一道劈开。
往日削铁如泥的刀锋,触碰到这扇破旧朴素的木门,却仿佛遇到河流的小石子,一击下去,木门丝毫未损,仅有淡淡的涟漪证明刚刚确实发动了攻击。
“怎么回事!”
巫庚眉头紧锁,挤过来查看情况,这一看,他立刻注意到之前就掉在地上的一张小纸条。
“这是什么?”
“或许是凶手的留言。”
“可能是另一重陷阱。”他谨慎检查了一遍,才将纸条捡起,阅读上面的字句。
“这是……什么意思?”
黑发男人的神色一瞬间沉得能滴出水,声音仿佛来自深渊,要把这位幕后黑手直接撕碎。
逄星洲还是第一次见对方生这么大的气,明明在面对帝国贵族的挑衅时,也没有这么生气。他忍不住过去瞥了一眼,这一眼后,也跟着沉默了。
“……加卡托兰的人,太狡诈了。”最后也只说出了这样对勇者来说,算得上负面的评价。
另一头的加卡托兰底层,对话还在继续。
“抓住了?既然抓住了,你为什么不去拿猎物,时间长了,它们会跑的。”
“暂时不会。”
“为什么?它们又不傻,没有人阻拦,说不定很快就逃走了。”
“如果逃走需要代价,他们不会轻举妄动的。”
乌镶月说完,又想起那张字条的内容,深感炼金术的妙用。
他只写了一句话,居然真能骗过主角团。
不过对满怀正义的主角们来说,确实是难以跨越的鸿沟吧。
毕竟纸条提示了——这是不XX就无法出去的房间呢。
第19章 第 19 章
不提被抓住的那两只猎物,乌镶月环顾马挪河城的肃穆氛围,歪了歪头。
“说起来,为什么大家这么紧张?”
“还能因为什么?”汤姆恨铁不成钢地望着他,“帝国军快打过来了啊!唉,这种时候我倒是有些羡慕可以躲在家里的普通人了,不用担心被派上战场,也不用担心不小心就死掉……”
“我知道快打起来了,但以往的气氛也不是这样啊。”他打断汤姆的喋喋不休,想起来进出城门的状况,还有到现在都不见踪影的杰里·毕夏普。
在夺取马挪河城前期,加卡托兰也发动过几次袭击或反击。那个时候,中高层忙着发出命令,开展进攻,更具体的情况,作为底层小喽啰的他们不清楚。他们的职责是在此期间看住平民,巡视街道,以防他们中潜藏了间谍,与帝国通敌。
类似于看管一样的职责,对乌镶月来说轻松,又安全。虽然有另外一部分人抱怨说这样抢了他们的获得功劳的机会,但无论如何,氛围都是偏向于松快的。
像这样所有人都神经紧绷,线一样被拧住的状态,他还是第一次见。
更何况,原本应该作为小分队队长,给予他们指示、安排行动的杰里·毕夏普也不在。
汤姆带他来的路上说,他们一群人乌泱泱按照集合通知等在这里,连到底要做什么都不清楚,所以他才趁乱闲逛到城墙附近,想打听点消息,没想到居然碰见了回来的乌镶月。
“今时不同往日了啊。”汤姆文绉绉叹了一句,“这次可不是小打小闹的反击或袭击,你也听见了,帝国军那边可是派来了三万大军,我们本来人就少,而且……”
他左右看了看,低声道:“而且无相大人也不在。”
“即使无相大人不在,其他几位大人不是在吗?”乌镶月指了指高处指挥塔的方向,“无相大人本就神出鬼没,之前的袭击也大多是靠七星大人们度过的,这次也没什么区别吧。”
没错,乌镶月之所以没有以无相的身份,而是以自己的身份回来,归根结底,是他认为,此刻的场面完全没有无相出场的必要。既然他已经履行职责,困住了帝国最强的支援,那么剩下的工作,能力出众的七星们一定能够顺利完成。
“你在说什么啊!”汤姆瞪大眼睛,仿佛第一次认识他,表情写满了难以置信,“都说了现在和以前的状况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你怎么还在说这种话?乌镶月,你真的明白现在的状况吗?我们的敌人可是……”
骤然安静的空气,止住了汤姆接下来的话。不知何时,不见踪影的杰里·毕夏普站在了小分队前方。原本混乱嘈杂的气氛,随着他的到来,回归到了等待命令的沉默中。
火焰摇曳的阴影中,杰里·毕夏普的神色比往常更冷漠,很难想象那个走起路来浑身的肥肉都在摇晃的胖子,有朝一日面对他们,会露出轻蔑、鄙夷之外的表情。可事实是,他不仅没有像个喷水壶似的唾沫横飞,痛骂他们刚刚的松懈,也没有露出过分睥睨的姿态,反而蹙紧眉头,显出一种异常的严肃。
这种不容人忽视的严肃中,他开口:“现在开始,第七小分队全员将加入后勤组,协助攻击及防护,并且在人员不足时,作为替补,承担守城职责!”
这话一出,喧哗声顿起,所有人神色都变了一变。
有人忍不住问:“我们根本不会守城,让我们去不就是送死吗!”
“对啊,凭什么要我们去,不是还有其他人吗?”
“杰里·毕夏普,你是不是偷偷做了什么,想害我们都死在这!”
“一群蠢货!”杰里·毕夏普怒吼一声,粗粝的嗓音与往日的气势,压住了喧闹的人群。望着不满却不得不闭嘴的人群,他眉头紧锁,粗短的手指一转,指向了不远处的其他队伍,“你们难道以为,只有你们接到了这样的命令?所有小队都是一样的!不止你们,其他人也都是如此!”
不知是不是那支小分队的队长也说了类似的话,乌镶月他们看向他们的时候,他们不约而同也转头看了过来。
不甚明亮的火光中,双方都看见了彼此脸上残留的愤怒与不甘,以及那一点不愿赴死的畏惧。这点畏惧在双方视线相交的时候,又悄无声息变成了同病相怜的宽慰。
“就算这样……”人群中,还是有人小声嘀咕。
杰里·毕夏普冷冷扫过那个方向,一下子就将隐没人群的那人逼得噤声。
往日剥削下层、自私自利的这人,脸色沉沉,眼角眉梢都带着一股不生则死的狠戾,“我知道你们不愿意,我也不愿意。我说过了,这次行动是第七小队全员,也就是包括我在内,没有人能够逃脱职责!倘若你们会死,我也一样会死,倘若你们能活下来,我也才有机会活下来。”
“这根本不是争论谁该做什么事的时候,而是为了能够在这场战役中活下去,我们只能竭尽所能的时候!到了现在,还有谁对此有异议,那就自便吧!”
这一通话下来,所有人心头压抑的重量,又沉了一沉。
没有人再提什么不能做,又或者怀疑这是阴谋论。事已至此,再讨论这些已经没有意义,假如往日仗着特权的杰里·毕夏普都必须如他们一样,成为战场上替补的炮灰,那么作为更下层的他们,便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
一刻都不能耽误,下完命令,杰里·毕夏普带着他们聚集到城下,一口气都不带喘的,所有人开始作为后勤组,运输物资、准备陷阱、准备医疗……其他小队也陆陆续续加入,似乎一开始召集小分队的队长时就有过讨论,不同分队负责的区域与主要职责不同,乌镶月他们主要负责将炼金机关安装上武器,并准备好替换。
“没想到居然要做这些……唉。”汤姆搬运物资时似乎想要抱怨什么,但看着其他人的样子,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一旁的乌镶月没有应答,将炼金机关又检查了一遍,心底对于“这次和以往不同”这一点,隐约有了点理解。
忙碌中时间过得特别快,天色从墨色的蓝转为浅淡的白,哨塔上响起了悠长的号角。
这只代表了一个含义。
所有人脸色大变,他们跑动起来,一道接一道的命令在身影到达目的地之前就出口。
“快,守城士兵上城墙!”
“这块的炼金药剂呢?!快点搬过来,现在不是磨磨蹭蹭的时候!”
“这里的机关呢!怎么少了一块光亮!敌人都快打过来了!”
比起之前井然有序的准备阶段,帝国军到来的信息让整个后勤组都乱了一下,穿梭其中的人不是相撞,就是踩到彼此的鞋子,却没人停下来,仅仅互相骂了一句就继续工作。
乌镶月挤在人群中,因为个子相对小,被踩到和撞到的几率大大提升,原本还算干净的鞋子都被踩得脏兮兮。可他没时间追究,抬着沉重的炼金药剂,一鼓作气上了城墙。
“药剂放这里!”有人专门守在防止药剂的地方,指挥他们行动,“小心点,不要碰撒了!”
他喘着气,手臂绷得紧紧的,将药剂箱子尽可能轻地放了下来,然后快速撤开,让下一个人通过。往回走的间隙里,他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城墙外。
马挪河城外是一片广袤开阔的平原。但如果要从帝国军驻扎的地方赶来,势必要经过几处丘陵,从瞭望塔上看丘陵上军队大概很显眼,从城墙上却只能看见一点如同蓝线移动的轨迹。
三万人……
乌镶月收回视线,他不知道三万人到底是多少人。一个单纯的数字,大多数时候很难引起人的共鸣与恐惧,而那条浅薄的蓝线似乎也不能带来直观的压力。
可处在这样的环境里,即使他再怎么不以为意,心底仍难免感到压抑。可他现在能做的,也无非是完成自己被分配的工作,好好提供支援。
“你怎么在这里?”
他刚要下城墙,手臂就被抓住了,熟悉的声音让他一下子明白过来对方的身份。
“摩菲·戈尔德……大人。”乌镶月转头,看出摩菲·戈尔德脸上的惊讶,“我完成了任务,所以……”
“你既然完成任务,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红发青年的眉头紧锁,碧色的眼眸里几乎喷出火来,拽住他的手也不自觉用了更大的力道。
乌镶月拧眉,快速挣开手腕,抿紧唇瓣,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从未如此外露情绪的红发青年。
摩菲·戈尔德似乎在他的目光中,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深呼吸了一口气,眉眼间多了一抹疲惫。
“抱歉,被如今的状况影响,我有点太急躁了。我不是有意指责你,但向发布工作的人汇报确实是间谍应尽的工作,我知道你的直属上司是无相大人,或许你认为不需要向我汇报,可现在无相大人不在,情报的互通有无就更加重要。”
乌镶月听到这里,意识到了问题,“七幺幺没有回来吗?”
按照计划,他完成诱饵的任务,七幺幺那边也会同步完成陷阱的封闭,然后再赶回来向其他人汇报情况。这也是他以为不需要再专门汇报的原因,可如今摩菲·戈尔德怎么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暗线?”摩菲·戈尔德果然露出了不解的表情,“他没回来,也没有和其他人联络。”
下一秒他看着黑发少年的表情,眯起了眼,“该不会,他原定要回来,而现在……出什么问题了,是吗?”
乌镶月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点头,他脑子里不断闪现当时和七幺幺分开的场景,没法马上梳理出来问题所在,只能说:“我不确定……”
“如果不确定,我们只能当做最坏情况考虑。”摩菲·戈尔德瞥向旁边负责看守药剂的人,“我有事带他走,他原本的工作,你去找其他人替代。”
“明白。”那人干脆利落应了一声。
乌镶月则被扯着往指挥塔的方向走。这是他第一次暴露出与摩菲·戈尔德这样的大人物的关系,几乎所有下层小喽啰都忍不住多看他们一眼。
在这样几乎刺痛人的视线中,他丢弃了所剩不多的恭敬,厉声道。
“等等,你要做什么?!”
“如果你对如今的视线都不适应,那么就别问我这样的问题。”
对方暗示接下来的对话,恐怕要牵扯到无相等高层人员,乌镶月咬了咬牙,跟着他走进了指挥塔的小门中。
第20章 第 20 章
指挥塔内的空间,和加卡托兰大本营的会议室很像,但空间小一些。明如白昼的灯光照射下,内部的情况一清二楚,必备的桌椅,摆在桌面上的地图和沙盘,以及高高堆叠的情报。
坐在一堆情报中间的金发狐狸眼男人,听见他们的动静抬起头,目光从摩菲·戈尔德身上一滑而过,锁定在了陌生的黑发少年身上。
“你是谁?”目光中锋利的打量,明明白白表达其戒备。
乌镶月还在犹豫到底该说自己是底层小喽啰,还是执行间谍任务的成员,旁边的摩菲·戈尔德已经先一步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