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囚笼by木三观

作者:木三观  录入:10-24

月薄之抬起眼,望向铁横秋:“可人第一眼望见的山,总是遥远而美好,一片苍翠朦胧。若真踏入山中,才发现处处险峻、举步维艰……那时,还能一样喜欢吗?”
铁横秋轻叹一声,目光却依然温柔:“一座山难道会认为,只有苍浓翠郁才属于自己吗?悬崖峭壁、深林猛兽,不也都是它的一部分?好的坏的,都是山。”
月薄之眼睫微颤,一时说不出话来。
铁横秋深吸一口气,忽然涌起一股勇气,如利刃般划开两人之间最后那层薄纱。他紧紧握住月薄之的手:
“就好比:明春是你,汤雪也是你!”
这句话如惊雷落下,月薄之浑身一震,怔在了原地。
月薄之几乎要向后躲闪,却被座椅拦住,只得将背脊更紧地贴向椅背。他脸色骤然转冷,如同竖起尖刺的刺猬:“你果然全都记起来了!你一直在骗我!”
“这话倒有意思。”面对他的怒意,铁横秋心中并无惶恐,“我也曾想过类似的问题——你化身汤雪走近我,那算不算一种欺骗?”
月薄之浑身轻颤,面色苍白如纸,看起来真像是一个最柔弱的病美人,仿佛一指头就能把他折弯。
但铁横秋知道不是这样的。
此刻的月薄之,并非受惊颤抖的兔子,而更像一条绷紧身躯的毒蛇,稍有不慎,就会因为应激而亮出毒牙,血溅五步。
他很脆弱,却也很强大,正因为如此,他的恐惧会让他变成最凶悍的武器。他有这样的决心,也有这样的能力去伤害所有人,而这所有人里头,也包括他自己。
面对这样的月尊,铁横秋已经不再害怕了,他只感到怜惜。
铁横秋轻声说道:“我想过,那个对我情深一片、愿意为我豁出命去的人,是不是像话本那样编出来的。”
月薄之扯起唇角:“你这话可说对了,就是按着话本里编的。”
铁横秋却缓缓摇头:“可他所做的、所说的,无一不是你想做却未能做、想说却未能说的。他不是你披上画皮后的假人,而是脱下月尊外衣后的真实。”
月薄之浑身一颤。
“或许你自己都分不清,”铁横秋苦笑道,“若你真是汤雪,你会做一样的事情,你会为我怜惜心疼,为我痴狂妒忌,也会为我挡剑……我相信你一定会。”
月薄之身体摇摇欲坠,脸色苍白如纸。
“月薄之,”铁横秋看着他,“你是不是不相信一见钟情?”
月薄之缓了半晌,终是开口:“我不相信无由来的好。”
铁横秋沉默半晌,用一种如同磐石般的眼神看着他:“那你,可不可以相信我?”
戏台上的曲调依旧婉转响起,咿咿呀呀,唱词缠绵:
……似这等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
——是梦也真也?是幻也痴也?

月黑风高,寒意刺骨。
凌霄宫主的灵柩仍停放在白光山上,等候移送回凌霄宫正式安葬。棺木既已封殓,若再强行开验,实是对逝者的大不敬。
苏若清泪眼婆娑,重重磕了三个头:“师父,弟子绝无不敬之意,只为查明真相。若您因此怪罪,弟子他日陨落后,必在九泉之下负荆请罪。”
魏琇莹站在一旁,实在难以理解这等师徒情深,只说道:“做贼就别讲仪式感了,姐妹。引起别人注意就麻烦了。”
苏若清只得起身,亲手解开棺木上的封印。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推开棺盖,随即脸色骤变,失声道:“这是——”
魏琇莹闻声上前,朝棺内望去,也不由倒吸一口凉气:“这……”
她曾亲眼见过凌霄宫主的遗容——除了几道剑伤之外,遗体十分完好。入殓之前更是经过精心整理,加之玉棺养灵咒的护持,理应肉身不腐、容颜如生。
可此刻躺在棺中的尸身,竟已腐烂不堪,面目全非。
苏若清拉着魏琇莹:“魏道友,你是玄机阁嫡传弟子,必然通晓玄术,你且来看看,这是个什么缘故?”
魏琇莹面露难色:“我虽是玄机阁出身,却自幼专修剑道,于奇门遁甲一类……实在只懂些皮毛。”
苏若清恳切拜道:“还请道友勉力一试。”
魏琇莹凝神略作探查,眉头渐渐紧锁:“玉棺养灵咒本是以玉棺为基,温养修士死后残留的灵气,从而延缓肉身腐朽。如今咒术失效,似乎是因为……尊师体内竟没有一丝灵气残余。”
“这怎么可能?若灵气不存,不是中了邪术,就是力竭而亡,”苏若清难以置信地摇头,“验尸的时候,明明确认了师尊不过是死于剑伤……”
魏琇莹眉头越皱越紧,心中暗忖:早就知道不该帮她!我的直觉果然没错,这件事的水实在太深了……
苏若清一把拉住魏琇莹:“这说明师尊封棺之后,歹人曾来过此地!魏道友,快用血晷寻踪之术!那人既夺了师尊灵力,必会留下痕迹!”
魏琇莹面露难色:“苏道友是否想岔了?尊师封棺前始终在众人看守之下。而这棺木封印,”她指了指刚被解开的术法,“方才你开启时,可曾发觉封印有被触动过的迹象?”
苏若清一怔:“确实没有……”
“所以此事绝非表面这般简单,你我还需从长计议。”魏琇莹说着,已心生退意。
苏若清却眸光骤亮:“等等!还有一个可能!”
魏琇莹心里暗叫不妙:平日见她蠢钝如猪,今日怎么突然脑子转得这么快?
苏若清急切说道:“我们虽用了封棺印,但凌霄宫本就不擅玄术。若遇上精通此道的高手,暗中解印、事后复原而不留痕迹,也并非难事。”
魏琇莹故意板起脸道:“照你这般说,那凶手定是我玄机阁中人了?”
“自然不是。玄机阁弟子虽精于术法,剑术却非所长。”苏若清摇了摇头,眼中蓦地闪过一抹异色,“但既要精通印咒,剑术又高的,整座白光山上,唯有万——”
魏琇莹猛地伸手捂住她的嘴,压低声音喝道:“你疯了!”
苏若清脑海中闪过凌霄宫主逝世后云隐宗的种种欺压,心中豁然开朗。
前日,凌霄宫长老还传来讯息,说云隐宗强行侵占了晓山福地,以至于凌霄宫上下人仰马翻。若非如此,宫中早该派人来接回师尊灵柩了。
她猛地甩开魏琇莹的手,眼中燃起怒火:“定然是他!真没想到他表面仙风道骨,内里竟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就为着那晓山福地……”
魏琇莹听到“晓山福地”四字,神色略显不自然:“可我听说,那福地原本是云隐宗的。不过是因云思归与月薄之下落不明,凌霄宫欺负主事人万籁静当年只是一个元婴,才趁机强占的?”
苏若清冷冷道:“一派胡言!晓山福地三百年前便属凌霄宫,不过是当年云思归仗着有罗浮仙子撑腰,强夺而去罢了!”
听她翻起这些陈年旧账,魏琇莹只觉一阵头疼:“仙门之间资源你争我夺,本也寻常……”
苏若清眼中几乎喷出火来:“你究竟站在哪一边?”
魏琇莹:……我好像从来没说过我站你这边的吧。
苏若清气不过,说道:“口说无凭。你快,快用血晷……”
魏琇莹这下认真迟疑了,只说道:“上次用血晷的动静,你也看见了。红光满天的,整个白光山都会被惊动……”
“那正好!正好让所有人都看清万籁静的真面目!”苏若清怒不可遏。
魏琇莹却摇头:“你想想,上次血晷指向铁横秋,最终不也不了了之?即便这次真寻到万籁静头上,也必然被压下去。到时候打草惊蛇,若他真要灭口,不过弹指之间。”
苏若清闻言,脸色霎时苍白:“难道就任由凶手逍遥法外?眼睁睁看着这禽兽继续欺压凌霄宫?”
魏琇莹把手搭在苏若清肩头:“你其实……”
“其实什么?”苏若清面色苍白,望向这个才相识几日的女子,竟不自觉地生出一丝依赖。
魏琇莹苦笑道:“你其实可以学学万籁静啊。”
“我学他?”苏若清大感受辱。
“你想想,他当年只是元婴,主持云隐宗受到多方的压迫。”魏琇莹继续道,“但他没有意气用事,而是暗暗积攒力量,到现在一举突破化神,炼成极品法器小竹楼,连云思归都被他镇压了。如今他只要不犯到百丈仙人头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归根究底,都是因为力量!”
“力量……”苏若清嗫嚅。
“你还不明白吗?凌霄宫主的仇难报,就只是因为真相未明吗?百丈仙人深受尊重,就只是因为他人品好吗?铁横秋兵不血刃就把月薄之取去了,是因为他有诚意吗?——是力量!”魏琇莹目光沉静,语气坚定,“修真界中,力量才是一切根本。你若真想报仇,就别再指望有人替你主持公道。你要自己变强,自己挣得自己的公道。”
苏若清身形一晃,两行热泪流了下来。
纵酒城中,灯火渐起。
自客栈窗前望去,但见长街车马如流,玉辇驰骋,宛若游龙穿梭。
月薄之坐在窗边,也不怎么看景,只是在看书。
铁横秋托着腮,也在窗边,也不怎么看景,却是在看月薄之。
月薄之睫羽微颤,终是放下书册,抬眼回望他:“你总瞧着我做什么?”
铁横秋笑道:“我看我的心上人啊,尽日看不足。”
月薄之一笑:“你可知‘尽日看不足’,出自哪句诗?”
铁横秋一怔:居然是出自诗句吗?我是从《霸道魔尊摸摸大》里学的。果然,不能从话本里背好词好句啊!
月薄之继续道:“‘缓歌慢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是《长恨歌》里头的。”
铁横秋:又吃了没文化的亏!
虽然不知什么是长恨歌,但听名字就知道没好事儿。
月薄之道:“看来,你点戏和背诗,都是爱选些爱情悲剧。”
铁横秋早已习惯他这般语气,从容接道:“是啊,日日见你,心中甜蜜得很,看这些悲戏倒也不觉难受。”
月薄之闻言,轻哼一声:“你也就会哄我。”
铁横秋听了这句话,甜蜜得魂飞天外:我终于哄到他了!
铁横秋却笑了笑:“你要不喜欢我哄你,我也可以撅你几句,和你拌拌嘴。”
月薄之闻言,惊了一下,只觉这人愈发有恃无恐,道反天罡!
他冷声一笑:“好啊,那你就撅我几句,让我听听看。我正想同人拌嘴呢!”
铁横秋立即摩拳擦掌:让你看看,也不是你能撅人!我这张嘴,也是利得很!从前顺着你说话,那是我宠你!
铁横秋装模作样地活动了一下筋骨,又将门推开一条缝隙,对外头守着的魔侍正色道:“我要与月薄之吵架了。”
魔侍们闻言,顿时脸色大变:“尊上您这是要……”
“对,我们要拌嘴了。”铁横秋耸了耸肩,“待会儿有什么动静,你们都别管。”
众魔侍内心哀嚎:您也太看得起我们了,我们哪儿敢管啊?
唯有兢兢业业的魔侍长仍硬着头皮劝道:“尊上,还请三思……”
铁横秋浑不在意地一挥手:“无妨,你们单身汉,不懂这个。哪有夫妻不拌嘴的?”
魔侍长:……没记错的话,上次你们拌嘴,把魔宫打塌陷了,月尊躺四年醒不过来。
我们单身汉,不懂这个,但一般夫妻拌嘴都这么厉害吗?
铁横秋这位霸道魔尊却是要一意孤行,啪的一下把门关上。
魔侍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劝,但又觉得不可以完全置之不理。
魔侍长一咬牙,折了玉简,传讯过去:夜护法,您在吗?
他其实也不抱任何希望,毕竟夜知闻虽然号称是魔尊座下有且仅有的一个贴身护法,以至于魔域上下听说他的名号,都认为他必然是最谨慎妥帖的第一人。
谁知道,这家伙整天吃吃喝喝不着家,常年不应玉简通讯,尸位素餐。
没想到,这回夜知闻回应得很快:“什么事儿啊?”
魔侍长苦笑道:“铁尊要和月尊拌嘴,还请您来看看。”
“那我肯定要来看的啊!”夜知闻高声说道,“瓜子儿呢……我先拿一把。”
魔侍长:……咱叫你来看,不是这一个意思……
魔侍长正要说点什么,却听到夜知闻语气欢快地说话,但显然不是对着魔侍长,而是对身旁之人说道:“他们说铁横秋要和月薄之吵架,我去瞧瞧。哎?你也要来看?行行行,一块儿吧……”
魔侍长:…………………………我真的不是这一个意思。
铁横秋把门关了后,猛一转身,大步流星走向月薄之,扬声道:“你!——你给我说清楚!”
月薄之微微一怔,似是没有料到铁横秋入戏如此之快,连半点铺垫都无,情绪说来就来。
真不愧是老戏骨、老搭档,月薄之的情绪一下子就被带动起来了,虽然暂时还不知道要吵什么,但条件反射就是别过脸去,冷笑一声。

月薄之冷笑:“说什么?”
铁横秋也冷哼一声,学着月薄之的样子:“你曾说过,想要的道侣不是非要我一个。”
月薄之一怔:这旧账之前不是已经翻过了吗?老菜还能翻炒两遍?
可转念一想,自己质问铁横秋的那些话,又何尝不是反复翻扯同一本旧账?
说到这一点,月薄之的确是于心有愧。
他语气软了下来,低声道:“那时不过是一时气话,我早就忘了。”
“早已忘了?”铁横秋恼道,“那不是更可气了?只有我一个人像个傻子一般琢磨这事儿,自己为难自己。”
月薄之自知理亏,声气愈发温和,也不再带半分冷意,只轻声认错:“是我不对。往后……再不会说那样的浑话了。”
铁横秋闻言,微微一怔,倒没想到月薄之认错那样快。
到底月薄之是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呢。
可铁横秋终究爱他至极,自然舍不得让他难堪。既然对方已经低头,他便也不再纠缠,只摆了摆手道:“行,那你记住自己说过的话。”
月薄之心下稍宽,应声道:“我说过的,自然记得。”
“真能记得吗?我瞧着你记性也不怎么好,”铁横秋冷哼一声,“那句‘不是非你不可’,你不也说完就忘了?”
月薄之一下噎住,还以为此事已经揭过,谁想到铁横秋突然翻身杀一个回马枪。
月薄之愣在当场,像一只扑鱼落空、反栽进泥潭的猫,狼狈之中透出几分茫然。
铁横秋在椅上坐下,继续道:“我记得,我对你一见倾心。可那一百年来,你何曾正眼瞧过我?即便后来终于让我走近几分,你却仍是忽冷忽热、不闻不问……”
月薄之原以为旧账已翻完,哪想到他竟又翻出一本来。
铁横秋仰起脸来:“我为你生为你死,肝脑涂地而在所不惜,你却连正眼都不瞧我。我遭门人陷害,你连替我说一句公道话都不肯……”
月薄之回想往事,心头阵阵酸涩,却仍低声辩道:“我……我何曾真的弃你于不顾?就像当年你杀海琼山,明明未能得手。若不是我暗中补上一击,他早就传讯回族,告你一个残害同门之罪。”
铁横秋闻言陡然一怔:这件事,他竟从头至尾毫不知情。
他不觉暗忖:我当年杀海琼山都已经是千刀万剐了,居然还没得手?这些豪门子弟真难杀!
区区一个海琼山就百足之虫般死而不僵了,也难怪柳六、云思归之流可以死了又死活了又活。
铁横秋讷讷道:“你既然做了这样的事情,怎么不告诉我?”
月薄之语气清冷:“你不也从未提过你会《插梅诀》?更何况,你一直装作懵懂单纯。若我当初说破,岂不是坏了你的设计?”
铁横秋握拳:居然被他找到了反唇相讥的机会!拌嘴这一回合,我落于下风了!
这是我的场合,我不能输!
铁横秋心念电转,立即又冷笑起来:“我倒不曾想,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就护着我了。这真叫人难以置信。”
月薄之听他语气,心头蓦地一凉:“你不信我?”
“不是不信,是不敢信。”铁横秋苦笑摇头,“不论你说你暗中做过多少,当年你对我从来冷语相向,百般看不上,俨然一副即便我死在你面前、你也只会嫌我污了百丈峰白雪的模样。你叫我如何敢信?光是走近你,就已耗尽我提着脑袋攒起的全部勇气。”
月薄之想到铁横秋当初的辛苦,心头隐痛。
这正是:当时只道是寻常,而今才道当时错!
铁横秋见他沉默不语,却又缓缓开口:“你问我究竟爱你什么,你说你想破头也不明白。可这件事,于我而言,又何尝不是一样?”
月薄之猛地抬眸,眼中尽是难以置信。
铁横秋声音低沉:“你我身份云泥之别,你向来高傲,对我从无好颜色。这样的你,怎会突然情根深种,甚至非我不可?这难道不蹊跷?不荒谬吗?简直像是……话本里硬凑出来的桥段。”
月薄之心口像是被狠狠刺了一下,颤声道:“怎么……怎能……”
“正是如此。”铁横秋打断他断续的话语,声音里带着几分锐利,“你说我爱上的不过是个虚幻的影子,那你呢?你爱的又是什么?是爱那个对你百依百顺的我?爱我,就像爱一条听话的狗?”
月薄之浑身一僵,竟说不出话来。
铁横秋目光如刀,直直剖进他眼中:“这条狗若有一天有了自己的念头,想往外跑,你便立刻受不住了,非要拿绳勒住它的脖子,关回笼中,再也不准它离开半步。”
“不是……不是这样!”月薄之脱口辩驳。
他被铁横秋一番言谈激得脑中嗡嗡作响,苍白的脸颊倏地涌上血色,是惊,是怒,更是无从辩白的慌。
他正是一阵慌乱,不知如何是好。
却见铁横秋忽而柔下眼神,伸手抚摸月薄之的脸庞:“我知道你不是。”
月薄之猛地抬眸,怔怔地望着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铁横秋指尖温柔地拂过他的鬓角:“好啦,咱们再不这样吵架拌嘴了,你说好不好?”
月薄之怔了半瞬。
铁横秋把手按在他的脑袋,拥住了他,安抚似的抚他的背。
月薄之身形原本比铁横秋还要高大些,此时被他这样圈在怀里,只得微微缩着脖颈,长睫轻颤,竟像只一时无措的虎崽。
可这怔忡也只维持了片刻。
下一秒,那只仿佛乖顺下来的虎崽猛地眼神一厉,瞬间反客为主,一把将铁横秋扑倒在地,恶狠狠地咬上了他的唇。
月薄之的吻来得又凶又急,像是要将方才片刻的失措全都讨回来。铁横秋被他压倒在下,先是惊愕地睁大了眼,随即眼底漫上几分无奈又纵容的笑意。
唇齿交缠间带着一丝狠劲,却又在厮磨中渐渐软化。
月薄之像是终于确认了什么,动作缓慢下来,气息却依旧紊乱。
待到月薄之力道稍松,铁横秋便加深了这个吻,不再是承受,而是引导。舌尖温柔地舔去那一点血腥气,勾缠著,抚慰著,将那股暴烈的气息慢慢化开,化作一片湿暖的绵长。
月薄之喉间溢出一声模糊的喟叹,终于彻底松懈下来,绷紧的脊背软化,将全身重量交付给对方,全然沉没进这片温柔之中。
铁横秋收拢手臂,将他更紧地拥住,将他所有的棱角都妥帖纳入。
月上中天,清辉泠泠,洒落在一片漆黑的密林深处。
何处觅正盘膝坐在一方青石上,心神沉入内境,呼吸悠长,与天地精华交融流转。
骤然间,左侧灌木丛中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异响,像是枯枝被踩断,混杂衣袂快速拂过草叶的声响。
他双目倏地睁开,精光乍现:“谁?!”
厉喝出口的同时,他并指如剑,一道凌厉无匹的剑气已破空斩出,瞬间将丈许外那团浓密的草丛拦腰劈开!
草叶纷飞,月光趁势泻入。
但见被剑气劈开的狼藉之中,一人正半卧于地,衣衫破损,沾着泥污与疑似干涸的血迹,姿态狼狈不堪。
那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剑气惊住,正抬臂挡在额前,指缝间露出一双映着月华、写满惊惶的眼。
“苏若清?”何处觅一怔。
月光惨淡,映出女子狼狈的身形。她伏在碎草残叶间,衣袍破损,血迹斑斑,显然伤势不轻。掌边一堆焦黑灰烬尚未散尽,看着是太虚流影符燃尽的残迹。
何处觅心头微动,已大致揣测出前因:这女子怕是遭了强敌,不得已动用珍贵符箓遁逃,却因伤势过重、灵力紊乱,竟误落于此。方才那点声响,想必是她支撑不住弄出的动静。
而他以为是宵小之徒,一剑劈去……
思及此,他敛起眼中凌厉,上前两步,却并未过分靠近,只沉声问道:“苏道友,你可还好?”
苏若清艰难地抬起眼帘,模糊的视线逐渐聚焦于何处觅的脸上。她嘴角无力地牵起一抹苦笑,气若游丝:“竟然是你……”
何处觅想起两人上次在擂台比武,心中也是一片感慨。
苏若清蜷缩着身体,握住何处觅的衣摆:“我想明白了,到底是我错了,不该那样看轻你。你失了剑骨还能重新振作,怎么能算是废物呢?明明是最了不起的人。唉,你比我强了十倍……”
何处觅听她忽然吐出这番言论,心中疑云顿生。他缓缓蹲下身,并未接她的话茬,只平静道:“不必多言。你伤得很重,我先送你回客舍,交由你同门医修照料。”
苏若清猛地摇头,涣散的目光中透出一丝执拗:“不、不能回去……”
何处觅眉头微蹙:“苏道友,你……”
话未说完,却见苏若清猛地咳出一口瘀血:“我师尊昔日对你实在是……但又何止对你?她性情桀骜,行事张扬,在外人眼中怕是称得上一句‘飞扬跋扈’……”
她喘息片刻,眼中浮起一片朦胧的水光,却兀自笑了:“可她待我……却是这世间最好的师尊。无论我闯下何等祸事,是对是错,她都会毫不犹豫地护在我身前……我的骄纵,我的傲气,皆是来自于她……若没了她,我不过是草芥一般。”
何处觅闻言,眼眶蓦地一热。
自然不是因为他心疼苏若清,却是因为他想起了过去的自己,想起娇宠自己、到最后剖丹成全自己的母亲。
“别说这些话了。”何处觅压下喉头的酸涩,“我带你去疗伤……”
“求求你!”苏若清泪如雨下,冰凉的手指死死抓住他的手腕,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浮木,“我愿自剖金丹奉予你修行!只求你……求你还有一丝正道心肠,为先师主持公道……”
何处觅心头一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知道了什么?”
推书 20234-10-23 : 开局只有一拐杖?》:[无限流派] 《开局只有一拐杖?!》作者:一千零一个柯【完结】晋江VIP2025-10-17完结总书评数:991 当前被收藏数:2868 营养液数:554 文章积分:30,179,836  本书简介:  每日平平稳稳写报告打游戏的办公室民警苏松清一不小心意外死亡而进入了日不落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