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番话的乌珩脸上神色未变,他哦了一声,“我会跑。”
柳宁噗嗤一声笑出来,“你知道莫先生和吴典是S级异能者吗?你想从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逃跑,有点难。”
“你已经告诉我难度了,你在帮我。”乌珩淡淡道。
“不至于,因为告诉你了也没什么用。”
林梦之认为这简直是不可理喻,“但阿珩帮了你们,他在门口站了一天,晚上还帮你们抓住了那女的,还有那些老鼠人,解决它们,基地多少人都因此获救,你们还搞处罚,讲不讲理?”
柳宁看向同自己叫嚣理论的男生,他扯了一下嘴角,“如果功过相抵,那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罪犯存在了。”
林梦之脑子里轰的一声,“你他妈说谁罪犯呢?”
“冷静,”柳宁摸摸林梦之的脸,“我们现在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不就是继续帮你们干这干那?”林梦之轻嗤。
“我希望你能冷静,这没有坏处,”老实说,柳宁一点都不讨厌这些年轻人,除了那位应老师,“或许你没有错,检测仪无法检测出鼠女携带的感染源,三百多人也的确被感染得彻底,没有被挽救的可能。但,不加克制的暴力出现在任何时代都不合情理,它不仅危害社会,也会吞噬人性。”
“你是植物共生体,据我所知,植物共生体最后的结局无一例外皆是被变异植物反噬,你大概不知道其中的细节,其中的细节便是,被反噬的异能者在过程中没有任何感觉,他们只是,日渐残忍、凶狠、爱上暴力,”柳宁道,“所以,你如何保证你现在的想法与行为完全属于你自己?”
乌珩无动于衷,林梦之看了他一眼,咽下一大口唾沫,“什么意思?”
柳宁往前跨了一步,俯下身,“永远不要停止做一个人类,不要停止思考,不要给它机会。”
他说完后便丢下两人转身去与守卫队还有医生处理伤患。
被吃得残缺的尸体要处理,被咬伤的幸存者也还需要处理,大街上血腥味已经变成了腥臭味,那些流出来的血开始发黑。鼠女被关在了一个四面全是铁荆棘的大笼子里,她很安静。
乌珩行走在柳宁身旁,柳宁瞥了一眼对方,“不一定都死了,注意安全。”
藤蔓不露痕迹地从地上尸体底下爬过,乌珩不吃腐烂变质的东西,但它不一样,它什么都能往嘴里塞上两口,周遭的满地血流和老鼠人尸体,于它而言,无异于饕餮盛宴。
“没有人能背叛我,植物也不例外。”乌珩只是来告诉柳宁,他知道柳宁前面说的是对的,虞美人前段时间也确实很不安分。
柳宁将伏面在地上的尸体翻过来,探过鼻息后,盖上一张白布,“你可以说没有人敢,但现在的你应该还不具备没有人能的能力,哪怕是莫先生,也不敢做这样的保证。”
“你的跟随者只有你的那个呆瓜朋友,其他人,”柳宁好笑道,“甚至还谈不上背叛吧。”
“因为我不需要。”乌珩踢开挡路的老鼠人尸体,在地面上擦了擦鞋帮,“如果我有需要,那就绝对没有人敢背叛。”
“拭目以待。”柳宁的脚步停下,停止闲聊,他蹲下来,用手指擦过地面污血,送到鼻子边上嗅了嗅,“味道有点奇怪。”
乌珩不讨厌柳宁,他在对方旁边蹲着,随手掰掉了尸体上一根手指丢进嘴里,咯嘣咯嘣嚼了两下。
他面不改色地将手指吐了出来,“难吃。”
“跟你以前吃的有什么不一样?”柳宁好整以暇,问道。
“我以前没有吃过老鼠,但是在一个小时以前,我咬过一口,肉质鲜美,现在的味道,”乌珩拧开水壶,漱过口之后才说,“是丧尸的味道。”
“不错。”丧尸的味道是独有的,其他生物腐烂的味道都没办法跟丧尸的味道相同。
“这个味道……”乌珩有些不太确定,他挽起衣袖,将一具尸体拖到跟前,拉起上衣,滋啦一声,直接将腹部朝左右撕开,一股浓烈的腐臭气息窜出来,发黑的血水淌了一地。
柳宁站起身,往后退了几步,害怕弄脏了裙子。
片刻后,乌珩用丧尸衣摆擦干净双手,从容不迫,“上午十三河基地的一名女性幸存者,她有两个孩子,前后变异成了进化型丧尸,他们的身上就是这个味道。”
身后柳宁一言不发。
乌珩蹲在地上一动不动,等他终于思考结束,平静而毫无声息的一大片尸体之中,有几只老鼠人摇摇晃晃地坐了起来——那是几只还来不及毁去头颅,摘掉能量核的漏网之鱼。
乌珩朝远处关押鼠女的笼子看过去,对方靠着车厢,低着头,双手平放在大腿,整个人萎靡不振。
“我们被骗了,”少年起身,他白净的手指上还残留着凌乱的血色,表情不显任何情绪,“鼠女是无辜的。”
说完,柳宁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身前的身影就化为一抹阴沉绿色,远处刀骨相撞,几只丧尸应声倒下,少年完整的身影这才显现于它们的身旁。
他思绪的进程从开始到结束,都快到让人难以想象,出手的狠绝利落更是罕见,因为,以上两种特质几乎不可能在同一个人身上共存。
他转身,俨然是一张风轻云淡的脸,这张脸跟柳宁几分钟之前看见的似乎有些不太相同了,起码在几分钟之前,他还认为对方稚嫩、天真,难堪大任。
柳宁也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对方如此年轻,却敢口出狂言“没有人敢背叛我”,乌珩一开始就没有想过用高贵的品格或是完整健全的制度使人忠诚,他的方式就是实力上的绝对碾压——迄今为止,没有人能依靠演讲和他稀世的人品坐上国王的王座。
乌珩从柳宁身旁走过去,藤蔓扣住笼子,整扇铁门都被拽下来。
哐当一声,可笼子里的全静没有任何反应。
本应该在她腿.间或是盘缩在地上的尾巴挂在她的小手臂上,越来越细的尾端朝上延伸,乌珩的目光也跟着向上。
尾巴勒在鼠女的脖子上,勒痕已然发紫,她双眼凸出眼眶,嘴唇微张。
鼠女自杀了。
“她怎么不动?”林梦之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他伸长脖子,“笼子里有猪油?”
“她死了。”
“什么?!”
乌珩登上车,走进笼子,他在全静跟前蹲下来,试着从她脖子上取下了尾巴。
她的身体还有余温,不过现在气温高,她咽气应该也还是有一会儿了。
视线下移,乌珩注意到了对方的白裙子,白裙子的侧面写着几个血红的字,他将手伸过去。
“我草你干什么?”林梦之大骇,爬上车,打开他的手,“人都死了你怎么还扯别人裙子?”
“上面有字。”乌珩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林梦之帮乌珩扯裙子,然后拽平。
两人一齐将头歪得不能再歪,才看清上面的字。
“我无法接受这么多人因我而死。”
“所以,她是自杀?”林梦之其实都不认识这个女的,反正是幸存者是老鼠共生体就是了,也是导致这么多人变异感染的根本原因,“她不是说不是她吗?不一定就会死啊,现在这时候,我觉得异能者还是可以争取一下的,为什么要畏罪自杀?”
“不是畏罪自杀,”乌珩看了林梦之一眼,“她已经说了,她无法接受有人因她而死。”
“有什么区别?”
乌珩:“……区别在于,就算基地法律判定她无罪,她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林梦之的喉间像是有刀片在左右割,“她是个好人。”
柳宁将人抱了出来,放到了车头后座,同时还叫来了生姜。
生姜一来,便“豁”了一声,“怎么死这么多人?”
柳宁敞开车门,让生姜检查鼠女,也是很苦恼,“内部出现问题,本来以为找到源头了,没想到源头不是源头,以为是源头的源头还自杀了。”
“别说绕口令。”
生姜站在车门外,他手指画了一个圆圈,浅蓝的能量从几个方向被引进圆圈,圆圈中间,出现鼠女的白底登记照以及旁边的文字表格。
“全静,23,海城人民大学社会学研二,还是保送上去的呢,履历……除去学术上的成就,她从15岁开始投身于公益事业,自然灾难的救助,海城好几项利于残疾人的公共设施建设都有她的参与,同同校校友的法律援助组织帮家暴妇女要到过赔偿金和孩子,帮工人成功讨薪六次,她孤身从一对常年家暴自己女儿的畜生手中周旋辗转救下女童的事迹甚至还爆过热搜……全部计算下来,仅仅只是捐款,就高达三十多万。”
生姜收起信号,他转身,散漫的神情消失,“我需要一个解释。”
乌珩正要上前,一旁的柳宁将他拦下,主动开口道:“是我判断失误,而且,我没想到她会用尾巴自缢。”
类似事情发生的不是少数,感染滋生的恐惧蔓延到了每个人心底,在部分基地,以感染为名的滥杀现象不在少数,人人自危,枯荒也不例外,哪怕京州三令五申盲目截杀不可取,但效果甚微。
生姜在判断对方确实为自杀后,长叹一口气。
生姜的声音不大,但却让除了乌珩以外的每个人都感到有些无地自容。
“柳宁,还未经审判的幸存者在你手上出了事,这是失职。”
生姜说完,回身收走了全静的尸体,“人我带回京州了。”
周围鸦雀无声,只剩生姜还有动作——他继续统计其他尸体的资料信息。
乌珩灰绿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生姜的背影,他与谢崇宜同源,身上的味道也相似,食欲再度被勾起来,他去京州的念头已经淡了很多,但却希望生姜这一众人能主动一个一个跳进他的嘴里。
隔了半天,林梦之以为乌珩在自责,在难过,干巴巴地开口调节气氛,“他的异能是什么?为什么还能查资料?”
“信号与传播。”柳宁说。
“啊……噢。”其实林梦之根本不懂这是个什么异能,听起来像某学校特色专业。
沉默又将开始时,乌珩转身离开,林梦之赶紧跟上。
没有了柳宁和其他守卫,只有他们两个人了,林梦之才压低嗓音但却声嘶力竭,“我的天我们都做了什么?那女的是个好人就算了,怎么还是个那么好的好人?那信息会不会是假的啊?世界上真的会有这么好的人?阿珩,我心里闷闷的。”
林梦之抒发的情感都还没有得到回应,乌珩一下就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陈医生四仰八叉躺在地上,他听见脚步声,翻身坐起来,“你去给我找几本书!你等我整理一下书目名单,你都去帮我找来。”
乌珩:“外面有很多人被老鼠咬伤了。”
“老鼠?怎么会被老鼠咬伤?快带我去看看。”陈医生抖抖白大褂,精神奕奕,着急忙慌地去拉扯乌珩。
“你是丧尸,你知道从我空间走出去,意味着什么。”乌珩淡淡道。
“废话!我当然知道。”陈医生更加大力地拉扯乌珩,“人命至重,有贵千金,不要再拖延了,带我出去。”
乌珩在想自己为什么会进入空间,来到陈孟面前。
因为陈孟和全静有一些相似之处,虽然他自己不是他们那样的人,其实也不怎么会被他们撼动,但是他会给他们选择的权利。
况且,他空间里的食物好像又减少了不少。
乌珩闭了闭眼,内心戾气翻滚。
“嗯。”轻点了下头,乌珩五指收拢,陈孟便跟他一起来到了空间外的世界。
陈孟一落地,左看看右看看,脱口而出,“好香啊~~~”
作者有话说:
治不了就吃了,根本就不会有医疗垃圾的产生——陈孟
生姜隔乌珩有点距离。
乌珩亦步亦趋,他随时注意着陈孟的肢体动作,但凡还有得救,乌珩都会在心底悄悄叹一口气,但凡没得救,乌珩动手揽进肚子里的动作比医生本人还要快。
“荤素搭配,小心消化不良。”陈孟发出善意的提醒。
“知道。”乌珩点头。
但不听。
所以陈孟一口都没吃上。
他恼火地开口,“你这是干什么?我需要一个安静的安全的无菌的治疗空间,你快快走开!”
被陈医生嫌弃的乌珩已经饱得不能再饱了,他缓步停了下来,打量着周围的尸体,以及沿路居民楼窗户后面忍不住探头往外看的幸存者。
他在路灯下面坐了下来,靠着路灯柱,正欲休息。
然而,他刚闭上眼睛,陈医生所在的方向就传来尖叫。
守卫率先朝那边跑去,乌珩随后而至。
乌珩扬手一藤鞭挥开守卫丢来的土剑,“没事。”他睁眼说瞎话。
“你背后的那个是丧尸,快躲开!”孟海青紧张道,“别被咬到了!”
陈孟的声音在乌珩耳边低声响起。
“要不我还是回你的空间吧,我只有活下来,才能医治更多的人。”
乌珩没有采取陈孟的建议,而是让到一边,让陈孟不得不暴露在守卫眼前。
“……”陈孟想装作人,喉咙里却抑制不住地发出低吼声,还不停流涎水,掉虫子,身上还没有腐烂的部位更是一碰就往下掉肉,让他装都没办法装。
“我是丧尸,但我更是一名医生。”陈孟抬高下巴,目光凛然。
孟海青手中长弓瞄准了它。
陈孟惊恐,再次躲到乌珩背后,“你现在应该保护医生。”
乌珩凝望着孟海青,“既然吗.啡能用在治病救人上,为什么丧尸不行?”
说到对口专业上了,陈孟将背挺得越发直溜,他从乌珩背后走出来,“相信我,你们会有更多的人获救,不相信我,你们就只能拼命给这些人打毫无作用的抗生素,最后不过只是等死。”
孟海青的表情很是纠结,基地内虽然有医生,可救治的速度却远远赶不上病变的速度。他重重放下手臂,跟身旁人说了句什么之后,看向对面的丧尸,那张腐烂的脸跟其他丧尸分明没有任何区别,但如果事实真的如他所说……
“我需要先去请示我的上级。”孟海青说道,皱眉看着乌珩,“你离他远点。”
“嗯。”乌珩往旁边挪了一大步。
陈孟赶紧黏上去,他是不会离开乌珩的。
不算死者,被老鼠咬伤的还有气息的幸存者足有一百多人,基地内总共三名医生六名护士,还有二十多个志愿者,依靠的仍是末世以前的治疗手段,止血消毒上包扎,一套流程下来最少二十分钟,而当面对着身体被直接啃掉某个部位时的重伤,他们的一切手段都显得无力且苍白。
陈孟打算先治着,避免浪费时间,错过最佳的治疗时机。
乌珩拉住他,“没有得到基地同意之前,最好不要擅自行动。”
这不是陈孟认识的乌珩。
“我不想再听长篇大论了,很烦。”乌珩接着道。
这才是陈孟认识的乌珩。
孟海青只用了几分钟便返回到两人面前,他汗流不止,说道:“柳助说可以,赶紧救命吧,完了她给您薪水,要食物还是要能量核都可以。”
乌珩觉得给陈孟薪水完全是多此一举,这里明明全都是现成的食物。
“陈医生,”少年在嘿咻嘿咻卖力救人的青年丧尸旁边蹲下,他双臂折在膝盖上,抵着下巴,“你应该把薪水让给我一半。”
“为什么?”
“因为是我给你介绍了工作。”
陈孟充耳不闻,“稍等,别打扰我工作。”
乌珩觉得像陈医生这样的丧尸就是欠收拾,他目光阴郁地盯着对方看了很久,猝不及防伸出藤蔓,穿过对方的面颊骨,吸溜了一口,陈医生扭头便朝他嘶吼,乌珩提醒对方:“时间就是生命。”
陈医生随即将私人恩怨抛诸一边。
乌珩知道陈孟这里是没有指望了,他唤了林梦之过来,自己则说要离开。
“去哪儿?”林梦之一听,紧张得不行,“这种时候咱就别乱跑了吧,走一步就背一口锅。”
一个好好的人就这么在他们附近用尾巴把自己勒死,像是没有鬼魂的恐怖片,人就那样轻飘飘地死了,尸体就那样轻飘飘地没了,放在末世以前,敲锣打鼓都要三五天。
“去找那个女人。”乌珩不是为了想帮谁,他心中疑惑,这场异变到底是如何促成的。
空间的食物被陈孟偷吃得所剩无几,此刻,陈孟已经被他从空间里揪了出来,正是给空间填物的大好时机
林梦之:“柳宁已经去了,他带着人刚离开。”
乌珩的脚步顿住,他喃喃,“是吗?他可真勤快。”
少年转身前往另一个方向。
X的羽毛被污血打湿成了一绺一绺的,墙角下,它站在谢崇宜面前的土地上。
谢崇宜用自己水壶里的水淋在它的身体上,它不停振翅甩头,将污血抖落得干干净净。
蓦地,它动作停顿,朝左边看去。
空旷昏暗的街道,城外血雾飘进城内,月色成了血色。
清秀挺拔的少年身形影影绰绰出现在那里。
谢崇宜比X还要先反应过来那是乌珩,明明就只是一道模糊的轮廓,身后还有一丛高过对方头顶的枝叶轻轻晃动,混淆着一人一鸟的视线。
虞美人的叶子比以往要青绿茂盛多了,与它像蛇一样的藤蔓形态相比,完全是两种生物,前者生机盎然,绿意盈盈,后者像潮湿黏腻的蛇,像温柔取人性命的菟丝。
跟着乌珩,它吃饱喝足,血肉管够,生长飞快。
就是最近有点缺水。
“基地内发生了什么?”
“上午我放进基地的幸存者,感染了其他人。”乌珩靠着谢崇宜在围墙脚坐下来,湿漉漉的X想跳进他的怀里,被它丢出去老远,X只能跳进谢崇宜怀里,但谢崇宜也嫌弃它,只不过没粗鲁地丢开。
谢崇宜现在的注意力在乌珩身上,“你难受了?”
乌珩否定,“没有,事情发生的过程是这样的而已。”
“那就好。”谢崇宜轻挑眉尾,短暂的释然后,他又问,“问题已经解决了?”
“没有,柳宁去了,他们更擅长处理突发事件,我比较想来找你。”乌珩说完,直勾勾地望向谢崇宜,他不指望谢崇宜能从自己的眼神中感受到对方在自己这里的特殊,他一直在等着谢崇宜长大,然后成熟,他从未对一个人一种食物如此有耐心过。
他必须加快进程了,不管是进食,还是其他。
只有牧羊人,才有资格决定明天的锅里出现的是哪一只羊,羊自身不能,狼也不能。
只有手持皮鞭,占有一块最肥沃的土地,有一群不知其所以然拥护自己的生物,那他的粮仓便大功告成。
只是这难度很高,看吴典他们表现出来的样子,如今大部分基地都已成雏形,规模渐显,他先前只顾着吃,并且是只有上顿而没有下顿的吃,他竟然从未想过拥有属于自己的一群羊。
谢崇宜摸了下耳朵,想笑,但愉悦又很快泯灭,因为他理解的跟乌珩表达的肯定不是同一个意思。
“过了这段时间,枯荒的情况应该就稳定了,”谢崇宜淡然道,“几千数量的外来者涌入,混乱是正常现象。”
“你们外面呢?”乌珩将藤蔓从墙底下探出去,探子被沉重的尸山压得严严实实,外面乌漆嘛黑,什么也看不见,但血腥味简直化成了实质性的洪水,让虞美人都感觉到了不适,立刻掉头。
“感觉再过不久,丧尸的尸体都可以漫过围墙了。”等白天太阳一出,快速腐烂的尸体会把枯荒变成一座化粪池。
乌珩沉思了一会儿,说:“变异生物应该可以把它们解决掉,这些都是现成的食物。”
“的确,生姜在前不久探测到大群变异乌鸫的靠近。”谢崇宜倍感倦意地靠在了乌珩的肩膀上,“有点累。”
“班长也会累?”乌珩紧张起来,他垂眼试图完整打量谢崇宜一遍。
不要死啊。
“不然?”谢崇宜闭着眼睛反问,而且自从那只虫子被地球能量唤醒后,他身体就要付出更多的体力去承载它。
但听见乌珩略显紧张担忧的口吻,他舒心许多,疲惫也随之减轻。
乌珩将谢崇宜推起来,“你去休息,还有什么需要走的,我去就行了。”
谢崇宜却没有动,他在短短几秒钟时间里料想出数种乌珩的态度分别都代表了什么,他觉得乌珩或许跟自己心有灵犀,但麻烦的是,他想不出对方可能也对自己有所想法的理由——在此之前,谢崇宜从未发觉自己竟然也有缺点,并且还满身都是。
气馁随之产生,男生萎靡起来,重新不振,他的变化再度让乌珩感到紧张起来。
“乌珩,你觉得我怎么样?”谢崇宜用眼梢扫过乌珩的脸,不错过对方脸上的分毫表情。
乌珩愣了一下,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很香。”
谢崇宜简直想冷笑,但他只是不堪忍受地闭上了眼睛,因为现在他想要给乌珩留一个好印象,尽管为时已晚。
他以前对乌珩太挑剔了,这是一宗罪。
但没关系,等乌珩变得跟他一样,对方的罪名在他这里更是多如牛毛。
比如他对自己的评价只有两个字:很香。
是虞美人影响了乌珩。谢崇宜心想道。
乌珩却不知道谢崇宜为什么变得沉默,因为“很香”在他这里,是对一个人的最高评价。
尤其是对谢崇宜。
如果整个世界是一张餐桌,那么谢崇宜就是这张餐桌上最受瞩目和期待的主菜,甚至他那几个京州同伴都只能成为前菜或是开胃菜。
谢崇宜在他这里,是很特别的,乌珩心想。
“我跟林梦之一起掉进水里,你先救谁?”
谢崇宜不知何时凑近了乌珩的面庞,乌珩抬眼便是谢崇宜近在咫尺的一双桃花眼,里面笑意毕现,但眼底却是尖刻的猩红,分明是找事的神色。
“你们为什么会一起掉进水里?”
“你别管。”
“你们都是异能者,应……”
“必须淹死一个,你选。”
乌珩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纠结。
林梦之没那么重要,谢崇宜不吃也不会死——但食欲的强烈几乎是压倒性的。
谢崇宜看见对方犹豫,将眼睛笑得弯了起来,“算了,答案不重要。”
乌珩靠在干燥粗粝的墙壁上,微眯着眼睛,看着谢崇宜起身,林梦之之前说自己长高了,但现在他发现,谢崇宜好像也长高了一点,肩更阔,腿更长,脸骨更清晰。
谢崇宜眸子里映出少年茫然但更无情的的脸,只知道吃,吃吃吃,梦之梦之。
但谢崇宜眸色面色皆什么都不显现,他手指勾着钢盔,晃了晃,眼神与乌珩错开,“等尸潮结束,我有话跟你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