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得快要失控的心脏。
——是他的。
“你们,纪家的每一个人,根都烂透了。”
“你们这样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你们能有什么好下场……报应会来的,纪先生已经成了第一个,少爷你就该是第二个了——”
“玹……”
“玹哥!”
纪槿玹一睁眼,絮林撑在他上方,一脸担忧:“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梦魇一秒脱离,纪槿玹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并不在纪家主宅,而是在远离城区的高山别墅之中。
絮林伸手抹去纪槿玹额头的细汗,问:“怎么样,你好点了吗?”
天还没亮。
他原本睡得很熟,突然被身边纪槿玹的一点轻微动静惊醒,打开灯一看,纪槿玹闭着眼睛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眉头轻蹙,身上渗了一层冷汗。
絮林的手贴在纪槿玹脸颊上,掌心下是他微凉的体温。见他不答,絮林俯身,询问道:“是有哪里难受吗?”
他被纪槿玹的易感期搞怕了,生怕他是没有完全好透,又出了什么问题。
纪槿玹静了半晌,才声音沙哑着道:“没有。”
絮林下床给他倒了杯水,接过来,水还是温的。
他又给纪槿玹取来一件新睡衣让他换,瞥见纪槿玹脖子上的汗,建议道:“要去洗个澡吗?不然会着凉的。”
纪槿玹握着水杯没有动,他看着絮林,衣衫外露出的皮肤上点缀着斑驳的红痕,后颈上是他留下的牙印,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手指好似被温热的水隔着玻璃烫了一下。
纪槿玹放下水杯,“嗯”了声。
他进了浴室,打开花洒,冰冷的水从头浇下,他避都不避,无动于衷地立在水流下。
絮林似乎不放心,在浴室门外小心叮嘱:“伤口不要沾到水。”
纪槿玹眨了眨眼,凝视着自己手上的纱布,然后缓缓的,移动到水流下,将纱布彻底打湿。
出来时,果不其然收到了絮林惊慌中带着点怒意的眼神。
“不是说让你不要沾水吗!”
“不小心。”他说。
絮林重新找来药箱,给他换药,换上新的纱布。
他攥住纪槿玹的手摸了摸:“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你洗冷水澡了!你疯了啊?”
纪槿玹没说话,只是默默盯着他看。絮林抿了抿嘴,牵着他的手钻进了被窝,将纪槿玹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焐着他。
“你明天还是去医院看看吧。”他就差没明说——纪槿玹你现在很不正常。
纪槿玹比絮林个子高出不少,絮林将他抱在怀里,就像是抱着一只大型野兽。偏这只大型野兽不知道自己多重,还往他怀里又挤了挤,头发顶到他的下巴,鼻息喷在他的脖颈上。
“冷。”
“大半夜的洗冷水澡你不冷谁冷。”嘴上这么说,絮林还是将纪槿玹抱得更紧,给他掖了掖被子,“这样呢,好点了吗?”
絮林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别乱动,躺一会儿就能暖和了。”
纪槿玹闻着絮林身上的味道。
淡淡的,洗衣液的香味。被他的体温一烘,成了一股特别好闻的气息。
温暖的,让人贪恋的味道。
第二天一早,絮林被一股大力勒醒。
难受地呜咽一声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整个被纪槿玹抱在怀里,腰上缠着的两只手臂快要将他当场折成两截。纪槿玹的脸枕在他颈窝,几乎半个身体都压在他身上。
他还在睡,这大概是他睡梦中无意的行为。
絮林伸长脖子艰难地吸进一口空气。
属蛇的吗这么能缠人。
以前怎么没见他睡相这么差。
他想起来,无奈纪槿玹抱得很紧,压根挣不开,他只得拍了拍他的手臂:“你松开我,我起来。”
纪槿玹半睁开眼,不肯松。
絮林在他额头亲了亲:“我去弄早饭,你再睡会儿。”
“不吃。”纪槿玹又闭上眼。
“我饿,我得吃。”
“……”纪槿玹这才松了点力道。
絮林赶忙从他手臂里逃出来。
飞奔下了楼。
以前纪槿玹在家的时候都醒得很早,絮林一睁眼身边就空空荡荡的。这次难得居然还赖床。果然是因为易感期的影响吗?
还是让他去医院检查一下比较放心。
简单煮了面条,煎荷包蛋的时候,纪槿玹也下来了。
絮林回头看去的时候,纪槿玹站在外面仰着头,似乎在闻着什么。
絮林端着两碗盖了酥脆煎蛋的面条放到餐桌上,问:“闻什么呢?”
他学着纪槿玹的样子抬头在空气中闻了闻,除了闻到面条和煎蛋的味道,再无其他。
他也没多想,递给纪槿玹一双筷子:“吃吧。”
絮林确实饿了,埋头吃了几大口,纪槿玹还攥着筷子不动。
看到他手上的纱布,絮林恍然大悟:“噢,我来喂你。”
一碗面纪槿玹吃得干干净净。
吃完之后絮林给他换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掌心里的口子好像比昨天小了很多。
Alpha的恢复能力这么强悍吗?
“还痛吗?”
“嗯。”
絮林小心翼翼给他抹好药,包扎好,不放心,劝道:“你还是去医院看一下吧。”
纪槿玹点点头。
絮林送他到门口。
纪槿玹上车后,收到一条信息,他看了眼,对絮林说:“我得去公司一趟。”
絮林一怔,道:“好。”
以往每次纪槿玹说要去公司,都要隔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他大概明白了纪槿玹话里的意思。
他可能又要消失几个月了。
絮林没有说什么,笑着道:“路上小心,我在家等你。”
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隔着车窗,纪槿玹望向门口站着的那道人影。
絮林和他挥手告别,待纪槿玹的车子消失在山路上,他才怔怔地放下手。
和他黏糊了这么多天,纪槿玹突然一走,家里又变得冷清了。
山路最后一个弯,纪槿玹踩下刹车。
后视镜里,远处的别墅只剩下一点小角,快要从他的视线中消失了。
脑海中絮林笑着站在门口的身影怎么都无法抹去。
他没有去医院,也没有去公司。
纪槿玹去了纪家主宅。
他从小居住的庄园对他而言只是一个很大的住处,家,算不上,那更像是外表繁华奢靡,内芯却早已腐朽的沧凉洞窟。
纪家人的坟墓。
纪槿玹踏进主楼,一进门,管家接过他脱下来的外套。
“医生刚刚来检查过,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
纪槿玹每次回主宅基本就这一件事,管家如实将情况告诉他。
“嗯。”他冷淡地应了一声,径直上了三楼,推开一扇紧闭的门扉。
屋中昏暗,只有机器机械的滴滴声。
房中的床上躺着一个男人,他闭着眼睛,身上插满了管子,靠着床边那些昂贵的仪器吊着一口气。
他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傲气与狂妄。
他像是一具快要风化的朽木。
纪槿玹走到床边,看着他这位已经昏迷多年的大哥。
犹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是在纪槿玹四岁的时候,父亲的葬礼上。
纪闳沄生活在军区,人高马大,不苟言笑,眸光锐利阴沉,压迫感十足,看他的时候不像是在看弟弟,而是在看一只可笑的小蚂蚁。
他甚至还真的笑了。
瞟了眼棺材里的尸体,他对着纪槿玹道:“你以后如果想要去死,记得死得远远的,不要给我添麻烦。”
纪槿玹回道:“我会的。”
父亲死了,纪家的两个儿子连一滴眼泪都吝啬。
纪槿玹和他的父亲关系不好。
他的父亲恨他。
他有一个深爱的妻子,可是他的妻子却难产去世。他做不到爱屋及乌,他痛恨杀死他爱人的罪魁祸首。
憎恶纪槿玹。
“怎么死的不是你!”他的父亲不常回主宅,一年只会回来一次,在他母亲的忌日。如果那个时候纪槿玹不识相地凑上去,他就会这样声嘶力竭地诅咒他。
纪槿玹后来就不再上赶着去给他添堵。
除了血缘上的那点关系,他们就像是两个陌生人。几乎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不过这样的日子只过了四年。
纪槿玹四岁的时候,他的父亲被发现死在了房间里,床边地上散落着几个空空的药瓶。
一位纪先生走了,就有第二位‘纪先生’。
纪闳沄比纪槿玹大十八岁。
他接管了父亲的集团,用他雷厉风行的手段毫不费力地将纪家的一切握在手心。
但他和纪槿玹的关系同样不好。
纪槿玹检查出腺体之后,纪闳沄曾调侃过他:“希望你不会分化成Alpha。”
纪槿玹不以为意:“Alpha有什么不好吗?”
纪闳沄笑得高深莫测。
十岁那年,纪槿玹分化成Alpha,信息素S级。
也是在同一年,纪闳沄拿着一把军用匕首,剜去了他自己的腺体。
发现他的时候是深夜,佣人的尖叫声划破了寂静,满身是血的纪闳沄被紧急送去治疗。
他还剩下一口气。只是这口气必须得靠机器吊着。
医生说,他苏醒过来的概率很小。
大概要永远地睡下去。
纪槿玹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自毁腺体。
没过多久,他被送往纪罔的研究所。
纪闳沄当年为什么会和他说那句‘希望你不会分化成Alpha’,纪槿玹也明白了原因。
在他之前,同为S级的Alpha,纪闳沄也为纪罔的科研做过贡献。
一年的人体实验让纪槿玹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为了防止现如今唯一能用的工具损坏,纪罔放他出了研究所。
他又用了一年的时间调养身体。
住院期间,他查出了纪闳沄自毁腺体的原因。
可笑的是,居然是为了一个死去的Beta。
纪闳沄和他的父亲一样,因为同样的原因,为了一个死去的人,选择了同一种方式告别痛苦。
纪槿玹深感滑稽。
纪家的人都很奇怪。
父亲,大哥,爷爷,包括他——互相憎恨、利用、嘲讽、蔑视,他们之间永远只有这么点可笑的关系。
现在却一个接着一个为了死去的人,变成另一种荒唐的光景。
身体恢复之后,纪槿玹十二岁入学,暂时脱离了纪罔的掌控。
后来,主宅依旧是那个主宅。
而纪家已无人可用。
自此,纪槿玹就成为了新的‘纪先生’。
【纪先生说得不错。少爷您,确实能成为一个合适的继承人。足够疑心,足够机警。】
绑着炸弹死去的老胡死前这样和他说过。
这个纪先生,他猜想只可能是纪闳沄。尽管他想象不出这会是从纪闳沄嘴里吐出来的话。
【只是可惜,你们,纪家的每一个人,根都烂透了。你们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好下场……】
【报应会来的,纪先生已经成了第一个,少爷你就该是第二个了。】
什么报应?
纪槿玹手指抚过一根连接在纪闳沄后颈处的导管。
是指这样的报应吗?
为了一个Beta,毁去自己的腺体,把自己搞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惨样?
那他可能要让老胡失望了。
“放心,以后纪家的一切都是你的。”
“我?我才不稀罕这破地方。看到纪家的每一个人我都倒胃口。”
“我有自己的家。”
纪槿玹忽然想起,纪闳沄曾有一天翘着二郎腿,脸上挂着可以称之为幸福的笑容,在他面前啰里啰嗦。
那个时候,那个不知名的Beta应该还没有死,还和他在一起。
纪闳沄也一直觉得他自己没有家吗。
所以才会在得到一个Beta的爱之后,那样子在纪槿玹面前开口,满嘴炫耀。
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的纪闳沄,竟然也会这样去爱着一个人吗?
耳中响起一道温润柔和的声音。
【“我在家等你。”】
纪槿玹呼吸一滞。
入夜,絮林以为纪槿玹不会回来了,一个人也不想吃什么,简单煮了点东西吃完,捧着本书靠在客厅的沙发里看,酝酿着睡意。
看着看着,突然听到一声轻微的开门声。
一抬头,纪槿玹已经走了进来。
絮林满脸错愕,很是意外,放下书迎过去:“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要忙工作吗?”
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纪槿玹会早上出门,晚上就回来。
纪槿玹道:“忙完了。”
絮林牵住他的手,问:“伤口还痛吗?检查怎么说?”
“没什么事。不痛了。”
絮林放了心,又问:“那你饿不饿?我给你煮夜宵?”
纪槿玹的手被絮林牢牢牵住。
温暖的,像一片云。
他道:“好。”
厨房里,絮林忙忙碌碌。
纪槿玹望着他的背影,轻轻摩挲着手上的纱布。
深夜,有一栋房子里亮着灯,有人守着门等自己,屋子里温暖的烟火气,一双只倒映着他一人的眼睛。
一个会关心他痛不痛的絮林。
一个全心全意爱着他的絮林。
面条的热潮气,煎蛋的焦香味。
家是这样的味道吗?
好像……
絮林正忙活着,腰间一紧,忽然被纪槿玹从身后抱住。
他看不到他的表情,问:“怎么了?很饿吗?马上就好了,再等一等。”
纪槿玹深埋在絮林的颈窝里,嗅闻着他身上的味道。
温暖的,只属于絮林的味道。
好像——
很不错。
他大概能懂,纪闳沄为什么要在他面前那样炫耀了。
“絮林。”
“嗯?”
“絮林,絮林。”纪槿玹一遍又一遍的,叫着絮林的名字。
絮林只觉得腰间的手臂收得越来越紧,他被勒得发痛,但他没有挣扎,由纪槿玹抱着。
他一声声地回:“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不要走。”
他没头没尾来这一句,絮林哑然失笑:“我走哪里去呀?”
纪槿玹闭着眼,将絮林抱得更紧。
没有了。
再没有第二条这样的小鱼了。
他有点不想,放小鱼走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也更
自从易感期之后,纪槿玹在家里的时间明显变多了。
他依旧很忙。身体养好之后就忙于处理他手头上的工作。
只是和以前不同的是,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家里线上工作,遇到不得不得本人出面处理的时候他才会出去。
他头两年忙得几个月可能都不回来一次,但现在只要是出了门,不管晚上几点,他都会回来。
哪怕只是陪絮林待上几个小时就又得出去。
絮林心疼他两头跑,说:“你要是真的很累,不需要天天回来,就住在公司里吧,还能多睡一会儿。”
反正他以前也是这样的。
纪槿玹看似听了,好像也没听进去,闭着眼抱着絮林赖在他怀里休息,然后第二天依旧回来。
纪槿玹变得有些过于黏着他。
明明不是易感期了,却絮林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跟着跟着手就缠到他腰上来,紧紧地抱着他。
睡觉的时候更是,絮林好几次都喘不过气被他压醒,想让他松开一点,纪槿玹怎么都不肯。
絮林不否认,尽管身上挂着个挂件行动有点不方便,但其实,他还挺喜欢这样的。
这样过了几个月,当絮林脖子上的牙印快要彻底消失的某一天,夜里,絮林背对着纪槿玹被他抱在怀中,身后的人冷不防将手探进了他的衣服里。
原本快睡着的絮林一个激灵清醒,愣愣地盯着衣服里乱动的手掌。
红着耳朵回过头,纪槿玹的唇擦过他滚烫的耳畔。
他太明白纪槿玹这个动作,易感期的时候他做过无数次。
这是无声的邀约。
和清醒着的纪槿玹做这种事是第一次。
床头灯的暖黄灯光晨雾一样洒在房间里,照亮了山巅上的两个人。
絮林抖了抖,按住了纪槿玹的手。
纪槿玹顿了顿,问:“不想?”
“……不是。”絮林垂着眼睫不敢看他。纪槿玹掐住他的下巴让他抬头和自己对视。
絮林目光躲闪,吞吞吐吐将剩下的说完:“不是不想。”
嘴上这样说,按着纪槿玹的手却愈发用力,不像是想的样子。
“是还难受?”他又问。
具体是在问哪里难受,絮林也能猜到,全身的血液涌到脸上,他道:“好了,已经……”易感期都过去几个月了,怎么可能还没好。
纪槿玹沉默了,眼神却在清清楚楚地质问着为什么。
絮林开不了口。
他还以为,过了易感期,纪槿玹就不会再对他做什么。毕竟先前两年他都没有碰过自己,他以为纪槿玹本身并不热衷于这种事情,那半个月的意乱情迷只是因为易感期的缘故。
想通之后,他还稍稍放下了心。
絮林没有过这事之前,确实是很想,可是当和纪槿玹真真切切地做了之后,发现现实不比电影里,这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并不是说他不想和纪槿玹做这种事,也不是滋味不好,他只是被那段长时间不知节制的蹂躏折磨得有些,害怕。
他还记得那个时候纪槿玹的眼神,跟要吃了自己一样。
神志被纪槿玹的一举一动操控,大脑一片空白,赤身裸体,无法行走,他不太喜欢自己的那个样子。
纪槿玹执拗地等他的回答,絮林抿了抿唇,还是松开了纪槿玹的手,他低声说:“那……我说停,就要停…好不好…”
他凑过来,鼻尖在絮林的脸颊上蹭过,道:“好。”
被子滑落腰间,挤下床榻,落在地上。
絮林五指抠着床单,下半张脸埋在枕头里,喉咙里溢出唔唔的声音。
纪槿玹咬着他的后颈,将信息素大量注入他的后颈之中。因为无法标记,无法长久地将自己的信息素留在身下人的体内,他生出一种诡异的焦躁之感,嘴下也不自知咬得更深。
絮林闻不到,只觉得后颈很痛,里面什么东西一跳一跳的,涨得难受。
“唔……”他从枕头里抬起头,气喘吁吁道,“疼……”
听他叫痛,纪槿玹松了些力道,絮林下意识回过头,对上纪槿玹的双眼。
他又看到了。
充斥着贪婪的、痴迷的欲,恨不得将他皮骨血肉都拆吃入腹的眼神。
絮林目光一滞,悄然滑开视线,又将脸埋进枕头里,不再看他。
虽只有短短一秒的眼神交流。
纪槿玹发现了。
——絮林在害怕。
纪槿玹愣了愣,扭头看向窗户。窗户倒影里,是同样看向他的自己。
他俯身,按下床头灯的开关。
屋里一片漆黑。
无法视物的黑暗给了絮林安全感。
紧抓着床单的双手被纪槿玹的手握住,撑开,十指紧扣。
絮林昏昏沉沉的,迟钝地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开始崩坏,他竭力调动着脸上的神经,可是哪一根都不听使唤。
他想着,不控制表情应该也没关系吧,反正,纪槿玹也看不到他。
彻底沉迷进去之后,纪槿玹却不知怎么,忽地失了力道。
他在纪槿玹背上划出几道抓痕。
脑袋顶到了床头,腰下垫着的枕头移了位。
絮林觉得自己就是一片被狂风卷席而过的落叶。
在某个时刻,纪槿玹紧紧抱住他,狂风止息,落叶沾了地。
絮林胸膛剧烈起伏,还没缓过来,纪槿玹同样呼吸紊乱,两人就这么抱了一会儿,疲惫涌上,絮林眼皮逐渐往下耷拉。
滚烫的呼吸移到了自己唇边,絮林条件反射扭过了头。
他以为纪槿玹看不到,是无意识触碰到他的嘴唇,担心他不小心亲到自己,絮林体贴地躲开了。
“……”
他突然听不到纪槿玹的呼吸声了。
伸手一摸,摸到纪槿玹的脸,眼睛,他抬起头,在他眼睛上亲了一口。
“睡吧。”
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絮林再撑不住了,彻底昏睡过去。
醒来时,天刚蒙蒙亮。
一扭头,就看到纪槿玹的两只眼睛。
他抱着絮林,正静静注视着他。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的。
絮林往他怀里钻了钻:“醒了怎么也不叫我。”
昨晚叫得太厉害,嗓子哑得不像样。
“你再睡会儿。”
“嗯。”
絮林睡着睡着,感觉到纪槿玹执起了他的手,玩玩具一样,揉着他的手,从掌心,摸到指节,再到指甲。
他睁开眼,纪槿玹无名指的戒指熠熠生光,闯入絮林眼中。
纪槿玹现在不用他提醒,会主动戴戒指了。
他也睡不着了,躺在床上和他聊天。
想起了某个人,说:“秦医生好久没来了。”
絮林道:“他说我这个疤没多久就能好了,他人呢?”
纪槿玹将他的手包在掌心里,道:“他被调去外地工作,不能过来了。”
“那怎么办?”絮林摸着自己眼睛下面的疤,说,“我还想着等疤好了,回家看看呢。”
纪槿玹反问:“这里不是你的家吗?”
絮林一愣,笑道:“这里当然是了。”他说,“可是,十三区也是啊,我老师在那里呢,我想回家看看。”
纪槿玹静了下来,须臾,说道:“在这里陪着我不好吗?”
怎么感觉他像是个争风吃醋的小朋友一样。
“当然好。”絮林抓着纪槿玹的手,在他的手背上亲了一下,“只是,我也不能一直不回去呀。”
纪槿玹将他拉进怀里,道:“过阵子吧。我给你挑另外一个医生过来。”
“好。”
絮林躺着躺着,不知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
他昨天被折腾得厉害,说了几句话就没力气了。
纪槿玹看着他,手指蹭过他眼睛下的疤痕,在他的疤上亲了一下。
像风一样刮过,没有惊动熟睡的人。
视线慢慢落到絮林嘴唇上,纪槿玹眨眨眼,低下头。
絮林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纪槿玹不在。
床头上留着一张纸条。
拿过来一看,是纪槿玹留下的:【有事出门,晚上回来】
絮林把纸条收好放进抽屉,突然觉得嘴里怪怪的,牙齿咬到了什么东西。他进浴室对着镜子张开嘴,发现自己舌头上的舌钉不知什么时候掉落。
他重新把舌钉戴好。
以前也没在睡着的时候掉过啊。
趁着纪槿玹不在,絮林想起自己好久没有看望自己山里的好朋友了。
于是换了鞋,背着个小包就进了山里。
再次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