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总是出现,随意打乱我的生活。”絮林抿了抿嘴,道,“我讨厌他。”
蒲沙看了眼絮林,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顶。
“他先前那么对你,你讨厌他很正常。”
纪槿玹现在尝的滋味,不过是絮林先前尝过的万分之一。
“当一个人,特别想要一个东西时,往往会当局者迷,因为太想抓住,太害怕失去,而用错方法。当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无法挽回,只能一错再错。”
“你有恨他的权利,也有不原谅他的资格。但不管你做什么决定,这个决定在你这里永远都是正确的,没有任何人可以说你的不是。”
蒲沙轻轻戳了戳絮林的胸口。
“如果两个人真的缘尽了,那么,总有一天,你们会不再相见的。”
“命运让你们相遇,也会让你们分离,在结局之前,谁也说不准下一步该怎么走。”
“所以,”蒲沙说,“你只要听从你自己的心就好。”
蒲沙和他聊了一堆,絮林出了房间,走到院门口,看到地上那两个小雪人。
雪人被冻了一夜,外面结了一层硬硬的冰碴。
两个雪人被冻在了一起。
絮林蹲下来,将那两个雪人拿起,掌心被冰得泛起了红。
为什么那么生气,丝毫没有形象地在河边对纪槿玹大发脾气?
难道是因为他意识到,不管自己愿不愿意,纪槿玹都会在他的脑海里,占据一席之地。
爱也好,恨也好。
纪槿玹永远是他身体里一块无法愈合的疮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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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滴一滴的水从他的指缝中淌下,滴落在地。
絮林心烦意乱,高高举起手,重重将手里的雪人摔在地上。好似摔烂了,就可以把纪槿玹从脑子里彻底拔除。
雪人摔得四分五裂,絮林刚想一脚踩上去,却看到本该是由雪组成的雪人,其间夹杂着一滩格外明显的红色。
就像是,雪人被开膛破肚,露出了血淋淋的内脏。
絮林一愣,定睛一看。
才发现那些红色的,也是雪。
被染成红色的,雪。
只是这些红雪外边,用白色的雪包裹得密不透风。看着才毫无异样。
絮林蹲下,捻起一些红色,放到鼻尖下。
雪融化在他指尖,指腹上留下了红色的印记。
而它原本的味道也随之散发出来。
——血。
浓浓的,血腥味。
“咳。”
倚在栏杆处的纪槿玹咳了几声,手拢在嘴边,掌心湿黏。已是一片鲜红。
他平淡地掏出帕子,将手擦干净。
这是他买下的一栋两层公寓。
户外楼梯年代久远,日晒雨淋,生了锈,踩上去嘎吱作响。
十三区没有好的房子,这是离絮林最近的地方。他像现在这样,站在二楼栏杆旁,就能远远地看到那个篱笆院。
好似看见了,就能离他近一点了。
“你要把我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你才开心是不是!”
纪槿玹垂下眼睑,琥珀色的瞳孔掩在浓密的长睫下,因为咳得太厉害,泛着湿淋淋的水光。
他呼出一口气,嗓子干疼。
不是啊。
他不是。
他希望絮林开心,快乐,余生健康,平安。
不管是在他看到,还是看不到的日子里,他都想要絮林过得比谁都好。
哪怕,絮林以后的人生中不再有他。
他只是想在那个时刻来临之前,尽可能地,多看他一会儿。
再看他一会儿。
小胖哼着歌,拎着一袋听装啤酒往蒲沙家去,路过这栋公寓楼前时,随意往上瞥了眼。
立刻就看到了栏杆处的纪槿玹。
小胖一惊。纪槿玹没看到他,似乎是冷了,他摸了摸口袋,没摸到他想要的东西,便转身开门进了屋。
身影被门隔绝。
小胖嘟囔道:“奇怪,那不是……”
小胖一路小跑到蒲沙家,一进院门就喊:“老师,你猜我看到谁了!”
蒲沙不在,院子里只坐着一个正在发呆的絮林。
他裹着一张毯子,靠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听到小胖叫唤声,看向他。
“小林哥,老师呢?”
“有事出去了。”他看小胖神色不对,问,“怎么了?”
小胖不知道纪槿玹和絮林的往事,只记得纪槿玹当年带着一大堆人把学校围起来,还赖在蒲沙家里住了大半年,人沉默寡言,一看就不是善茬。和蒲沙的关系也有点紧张,似乎是有什么恩怨。
他便以为纪槿玹是和蒲沙有什么过节,丝毫没有想到其中的关键源头是絮林。
那个时候絮林已经去了军区,小胖以为絮林不知情,就把当年纪槿玹围学校那件事和他说了,义愤填膺:“你都不知道,那个怪家伙现在就在这!住在那边那栋公寓里呢。他当年无缘无故把学校一围,还赖在这儿住了很久,现在又打什么主意?不会又来找老师麻烦吧!”
“小林哥,以防万一,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这次就他一个人,应该可以对付!”
“……”絮林问:“公寓?”
“对呀,我亲眼看他进屋里了。”小胖说到这儿,托腮,十分不解,“他一个主城来的家伙,没事住在我们十三区干什么?铁定图谋不轨!”小胖愈发笃定纪槿玹心怀鬼胎。
“小林哥?”絮林半天不吭声,小胖催他,“怎么样啊?”
絮林起身,道:“别管他。”
“可是……”
絮林打断他:“我让你买的东西呢?”
“噢,这儿呢。”小胖把那袋子啤酒递给絮林,絮林拎着进了厨房,起锅烧油。
他道:“老师回来吃午饭,你也在这儿吃吧。要是闲着,帮我打下手。”
小胖听话地给絮林择起了菜,一边择一边问:“真的不用管他吗?没关系?”
絮林不语,一把辣椒放进热油里,刺啦一声冒起了泡。
蒲沙回来时,午饭已经好了。小胖规规矩矩等在桌旁,一个劲地咽口水,一看到蒲沙,就冲厨房里喊:“老师回来了!可以开饭了!”
絮林端着三碗米饭出来,道:“吃吧。”
小胖拿起筷子就去夹椒盐排骨,乐滋滋地往嘴里塞:“好久没吃小林哥煮的菜了,怪想的——啊——”一进嘴,小胖啊了声,五官霎时皱在了一起,像被排骨咬了似的。
絮林问:“干什么?”
小胖捂着嘴,硬生生咽下去,拿起一杯水猛灌下去大半杯才说:“好咸啊,盐也要钱的小林哥!”
絮林奇怪,这是他拿手菜,不至于翻车,只觉得是小胖太夸张,自己夹起一块放嘴里,变了脸色。
……翻车了。
这么咸,一定是他无意中放了好几次盐。
“真难得。”小胖说,“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我看你做饭的时候就心不在焉的,在想什么呢?”
“没有。”
蒲沙看了眼絮林,若有所思。
这盘齁咸的排骨想来也没人能吃,絮林就想着清水再煮一煮,喂流浪狗。小胖眼轱辘一转,道:“我来我来,给我吧,我拿回家煮,正好我奶奶养了几只小狗,给它们吃。”
絮林就随他了,叮嘱道:“记得煮久一点,多换几次水,把盐味煮出来。”
“知道知道。”
絮林给他找了个饭盒,把那一盘排骨都给他装了起来。
小胖吃完饭,一抹嘴,拿着饭盒急匆匆地就跑了。
絮林将剩下的菜收起来,正洗着碗,蒲沙走了过来,卷起袖子,道:“我来吧。”
“不用。”
蒲沙却强行把碗从他手里抢过来,剥下他手上的手套,把絮林推出了厨房,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出去,去歇着。”
蒲沙的表情里似乎含了什么意味,又好似没有,絮林看不出来,也争不过他,便乖乖退了出去。
他又坐到了院子里的藤椅上。
怔怔的,一坐下,眼神就茫茫然地望向远处,不由自主地出了神。
没多久,小胖又折返回来,一脸笑吟吟,神神秘秘的,看上去很开心。
絮林太懂他这表情。
他只有做坏事的时候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你不是回家去了?”
絮林见他两手空空,饭盒已经不见了。
“我笑死了,你猜我去哪里了?”不等絮林回答,小胖就说,“我刚刚把那盒咸得要死的排骨放到那个人门口了!”
絮林一愣,瞬间从椅子上坐直:“什么?”
“我留了张纸条,说这是邻居的见面礼,一敲门我就闪了,偷偷躲在旁边看,没想到他拆开饭盒看了眼,就真的拿进去了!我刚才又往里面加了把盐呢!这么贪嘴,不齁死他才怪哈哈哈!”
“让他当初找老师麻烦,哎呀,一想到他被咸歪的脸就爽得我呀——小林哥?”
小胖原本还在笑着和絮林说自己的恶作剧,看他脸色越来越沉,声音也小了下去,他问:“你怎么了啊?”
絮林站起来,将身上裹着的毯子一扔,没好气地道:“你做这么多余的事情干什么。”
“……我就想着,替老师教训一下他嘛,这也没什么吧,”小胖不懂他反应为什么这么大,说道,“我就只是加了把盐,又不是下毒……你这么生气干什么……”
絮林咬着牙,半晌,大步往外走。把小胖的叫喊撇在身后。
他很快找到了小胖说的那栋公寓,踩上吱呀作响的铁楼梯上了二楼,来到门前,犹豫半天,敲了敲。
里面安静了几息,响起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门打开。
纪槿玹看到来人是絮林,双眼蓦地睁大。
絮林没开口,往里张望,屋子不大,陈设一目了然。絮林一下子就看到了餐桌上摆着的饭盒。饭盒已经打开,里面的排骨少了几块。
纪槿玹吃了。
那么咸的东西,他也吃得下去?!
絮林二话没说,从纪槿玹身边挤过去,直接走进了屋,直奔餐桌而去。
饭盒旁边摆着一副筷子,筷子上蘸着酱汁,整整齐齐地放在筷架上,显然是纪槿玹刚用的。
不知是谁放在家门口的饭盒,他居然也敢吃里面的东西。
絮林拿起桌上的饭盒,纪槿玹见状,迟疑地上前一步,想阻拦,又怕絮林不高兴,还是没动。
絮林的余光在他身上瞟了几秒,纪槿玹右手上那块陈旧的伤疤很明显,可上面没有丝毫血迹。没有流血。
他收回目光,拿着饭盒就往外走,不忘讥讽纪槿玹:“来路不明的东西你也敢吃,被人耍了当笑话看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没有防备心了。蠢。”
“不是来路不明,”纪槿玹解释,轻声道:“我看了眼,知道是你做的。”
絮林脚步一停。
僵在房间里。
他听到身后的纪槿玹说:“我已经好久,没有吃你做的饭了。”
因为好久没有,所以即便咸,也照吃不误?即便知道是有人不怀好意耍他,也心甘情愿受着?说得这么可怜,好博同情吗?
红色的雪人惨状复又出现在絮林脑海里。
一股气憋到脑门:“这么咸的东西你也吃,你没有味觉吗你!”气急败坏,他猛地把饭盒砸在地上,饭盒裂开,排骨,油渍,滚了满地。
吼完,气喘吁吁,对上纪槿玹平静的表情。
絮林闭上眼,懊恼自己的失态,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冲到楼梯拐角,冷风吹在脸上,勉强吹回了他的理智。
他在干什么?纪槿玹吃什么和他有关系吗,他发这么大的脾气干什么?
絮林折回,想着把饭盒带走,刚走到房门口,看到纪槿玹蹲在地上,一块一块地将散落在地的排骨捡起来,放进饭盒里。
他没有戴手套,手上沾满油渍,也浑不在意。
絮林以为他捡起来,会把它们扔进垃圾桶。谁知他只是坐到桌前,拿起筷子,继续吃着。
吃相很斯文,像是在吃什么珍馐美馔。可他吃的只是一盒落在地上沾了泥,咸得发苦的脏排骨。
纪槿玹吃着,停下一会儿,咳几声,然后继续吃。
吃得很慢,很仔细。
他坐在并不算亮堂的狭小屋子里,低着头,安安静静地吃着。
一盒排骨,他吃得一个不剩。
蒲沙洗好碗出来,院里只有小胖,他蹲在地上,一脸苦兮兮的,蒲沙问了他,他才把自己看到纪槿玹,以及他刚才做的事说了。
“……然后小林哥就冲出去了。”小胖一脸茫然,“他为什么那么生气?”
蒲沙没有回答,拍了拍小胖的肩,“没事,你先回去吧。”
小胖走后,蒲沙坐在院里等絮林回来。
途中接了个电话,电话那头的人和他说着什么,蒲沙有些紧张:“你别来,絮林还在家呢。”
又是几句对话:“你这说的什么话,他好不容易才回家过年,我不在家陪他像什么样子?”
“你好好养身体,我,我有机会再去看你。”
“什么时候,我也说不准啊,你急什么,前几天不是才见过。”
“别闹了,他最近心情不太好,我不能把他丢下。”
“什么叫你心情也不好……你争这个干什么。”
说到这里,蒲沙想起了谁,说:“你要不要,带他回去?好歹也是你弟弟,你好好说他应该会听吧。”
手机对面传出坚定的两个字:“不会。”
蒲沙就这样有一茬没一茬地打着电话,时不时往院子门口张望,都快一个小时了,怎么还没回来。
“不说了,我出去看看。”
不顾对面突然的叫喊,蒲沙挂了电话,起身往外面去。
刚走到门口,拉开篱笆门,就看到外边地上蹲着的一个人影。
吓了一跳。
“絮林?”蒲沙按着自己扑通扑通的心口,“什么时候回来的?蹲在这里干什么?”
絮林安静着,蹲在地上,百无聊赖地捏着雪。
看他反应,蒲沙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他好像并没有听到自己的电话内容。松了口气。
他蹲到了絮林身边,问:“怎么了?”
絮林握着雪,掌心指尖冻得通红,发了僵。蒲沙拍掉他手上的残雪,他的手冷得像冰块。
连忙把他拉着进了屋。
蒲沙把他按在椅子上坐下,用热水打湿毛巾,擦拭着絮林的手。全程絮林都安安静静地坐着,出了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蒲沙见不得他这样,劝道:“不然,你好好和他聊一聊?”
他像是知道絮林在烦恼什么,说:“或许,聊完了,心情会好一点。”
聊?可,怎么聊呢。他们聊的次数还不多吗?翻来覆去的旧话已经说了很多次,说的很清楚了。
有用吗?
絮林摇摇头。
“那你和我说说。”蒲沙道,“我来听。好吗?”
絮林蹲在门口玩雪的模样让蒲沙很心疼。如果是有人可以聊,他也不会露出那么迷惘的神色。
“……”絮林确实有很多话闷在心里,闻言,迟疑几秒,便颠三倒四地吐了出来。
“以前,他那么对我,我一直以为我很恨他。”
起了话头,接下来的话就没那么难开口了。他干巴巴地道:“最愤怒的时候,我甚至和他说让他去死。可后来,过了三年,我以为我成长了,即便遇到他,我也能坦然地面对,不会有任何情绪波动。”
“……”
“我错了。”絮林喃喃,“我没有。”
“每次他说,他想和我重新开始,我就很愤怒。”
“我愤怒,愤怒的是我和他的过去,从一开始,他就用谎言欺骗我,用莫须有的喜欢哄住我,把我留在丹市,后来又说什么喜欢我,不顾我的意愿,把我强行分化成Omega。他很坏。”
“可这么坏的人,为什么又能看到旁人的不易,也会出手相助?以前是,现在,也是……我甚至都不懂他到底是出自真心还是在假装,我看不透。”
“他没我想的那么好,但,好像也没有那么不好。”
絮林垂着脑袋,指甲抠着自己的手背,忘不掉前不久自己看到的画面:“他刚才,排骨掉在地上了,还捡起来,吃了……上面都是泥,很咸,很难吃。他以前不会这样,他从来没有这样过,他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他很讨厌。真的很讨厌。”絮林皱着眉头,“恨一个人时,不是希望对方过得不好,看到对方的惨样,就会开心吗。”
他说到这里,说不下去了。
蒲沙问:“可你看到他那样,并不开心,是吗。”
絮林眼睫一颤,愈发沉默。
“我觉得自己很矛盾。”
“我恨他,却好像恨得根本不彻底。”
他烦躁地双手捧住脑袋,脸埋在膝盖里,痛苦地说:“我的脑子被塞得满满的,我想不明白,我很难受。”
蒲沙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背脊,安抚着。
“你知道你为什么这么难受吗?”
絮林抬起头,看向蒲沙。蒲沙道:“因为你也不是很坏的人啊,絮林。”
“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人也一样。”
“你和他的过去,我无法说太多,因为我只是一个外人。而你,你才是当事人,你亲身经历了一切。所以,所有的事,都得靠你自己决定。”
入夜,絮林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他睡不着,下了床,打开窗户,冷风灌入,将他拍打得更为精神。
他靠在窗边,就这么坐了一夜。
第二天,小胖过来蹭早饭时,无意说道:“那个人不在了。”
“我刚才经过那里,那里门锁了,人好像走了。”
喝着豆浆的絮林眨了眨眼,没说什么。
小胖递给他一根油条,笑眯眯地示好:“小林哥,你消气了没?我以后不会再那样恶作剧了,别生我气了。”
絮林说:“我没生气。”说完,继续喝他的豆浆。
小胖也没看出他的不对劲。
唯有蒲沙,默默地注视着絮林,良久,无声地叹了口气。
纪槿玹离开了十三区。
一夜之间,突然就消失了。
那栋被他买下的公寓上了锁,成为了无人问津的旧楼。在白雪之中,寂然不动地屹立着。
絮林二十天的休假结束,纪槿玹没有再出现。
剧烈的咳嗽声自安静的治疗室传来,纪槿玹坐在床边上,不住起伏的胸膛里发出仿佛喉管撕裂般的气息声,大口大口的鲜血自他口中喷出,染红了他的病号服,在床单上,地上,留下一大片可怖的血迹。
他挣扎着,将扎在自己身上的针管拔出,仪器发出尖锐的报警声。
“纪先生!你冷静一下!”
“请您躺下来,别乱动!”
听到警报声赶过来的护士和医生见状,七手八脚想把发狂的纪槿玹按住,纪槿玹用力挥开他们的手,脸色苍白,怒吼:“药给我!”
几人吓得一愣,又不敢私自做主,纪槿玹推开拦路的,要往病房外走。
就在这时,一人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二话不说,一拳打在纪槿玹脸上。
“纪槿玹!”宗奚一拳没有留力,硬生生把他打得踉跄着后退几步,颧骨通红一片。他气得目眦尽裂:“你他妈闹够了没有!”
如果不是看纪槿玹下巴和衣服上都是他吐的血,宗奚恨不得再给他一拳。
这是他俩闹矛盾最久的一次。原本,宗奚以为会更久。
直到他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冷战不得不由他主动打断。
电话里只有一句:“纪槿玹准备做腺体剥离手术。”
简简单单一句话,宗奚从头凉到脚。
腺体剥离,顾名思义,就是把后颈里那颗连接着无数脑部神经的腺体用人为方式取出。
一般做这种手术的,都是腺体病变,已经恶化到不取出就只有死路一条的病人。
这是对Alpha和Omega而言,最危险的手术。
以往的几个病例,成功率只有50%,成功了,被剥离腺体的Alpha或者Omega会变成一个信息素全无的Beta,更甚至,可能连Beta的身体素质还不如,寿命缩短也是常事。
不成功,就是死。
所以如果不是没有办法,没有人会选择这个高风险的方案。
宗奚想不通纪槿玹好端端的怎么会想要进行这个手术。
他忘了他大哥的下场?
纪闳沄自剜腺体,昏睡了那么多年,那还是运气好才留了条命,运气不好就直接死了。
纪槿玹这是想走他大哥的老路,也想变成那样?
这是受打击终于疯了吗?
接到那通电话,宗奚忙不迭赶往医院,到的时候,纪槿玹已经在安排人进行手术了。
宗奚一来,立马斥责着叫停。
原本被纪槿玹勒令手术的那些人就是赶鸭子上架,他们知道腺体对一个Alpha的重要性,何况纪槿玹的身份摆在这里,又是S级,要真是手术出了什么意外,他们可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宗奚一阻拦,他们就乐不可支地顺坡下,逃过一劫般飞快撤离。
纪槿玹被宗奚强行关在了医院里,医护不离。
纪槿玹因为被絮林反向标记,长期没有絮林的信息素安抚,腺体早已到了岌岌可危的状态。而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纪槿玹还在服用一款毒副作用很强的抑制药。
这种药他每次服用的量都很大,早超出了正常的范围值,更是让他的身体雪上加霜。
但这还不至于到吐血的程度。
宗奚不放心,叫人给纪槿玹进行彻底的检查,抽血化验之后,宗奚才得知,原来纪槿玹同时还在服用另一种药物。
——一种,损坏腺体的禁药。
两种药物叠加,纪槿玹的身体自然受不住,咳血只是最初的症状。
宗奚不理解。
“为什么这么做?”他咬牙切齿地问纪槿玹。
而纪槿玹,
纪槿玹想的很简单。
没有絮林的信息素,他早晚会活不下去。他也知道,絮林恨透了他,不想和他再有任何牵连,也不会给他提供信息素。
自己的存在,会让絮林难受,痛苦。
哪怕是偷偷的躲藏,偷偷地看他,都会给絮林带来麻烦。
他深知,絮林不会回到他身边了。
可他还想尽可能地多陪絮林一会儿。
剥离了腺体,他就不会再受到信息素的困扰。以后,没有絮林的信息素,他也能活下去。
作为一个Beta,他会比作为一个Alpha,活得稍微再久一些。
他吃到了絮林亲手做的排骨。
宗奚自然不允许纪槿玹做这种几乎不要命的事,将他控制住之后,找到了他能找到的全部人脉,试图找到能帮助纪槿玹的另一种方法。
但,谈何容易。
谁都知道,最佳的治疗方式,就是叫来絮林,只有絮林的信息素才是纪槿玹现在唯一的特效药。
不过想都不用想,絮林不会答应的。一次两次可以,要他终生守在纪槿玹身边为他提供信息素,怎么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