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许师弟,真的是你。”
两人同时侧身。
庄少白跑过来,头上发带随风飘起,那一身锦袍白到发光,他身上有股奇异的香味,尤其是他跑过来时,几乎都扑到了许景昭鼻尖。
平时闻着清淡,但现在许景昭只觉呼吸艰难,于是他不着痕迹往后退了退。
庄少白站在原地,看着许景昭的动作有些难过,“许师弟,你…讨厌我吗?”
许景昭放下掩着口鼻的手,刚要解释,就听裴玄墨开口,“少白,不要这样想。”
他走上前来,冰冷警告的看了许景昭一眼,“许师弟,不在自己院中修炼,跑到药圃做什么?”
裴玄墨对庄少白就是温声细语,转过来对自己就是嫌弃警告,变脸都没他这么变的。
他凭什么嫌弃自己?就凭自己修为低?
许景昭本就不舒服,现在不想给自己找气受,他转身再次跟药伯商量,“药伯……”
“许师弟。”庄少白上前扯住许景昭的衣袖。
又来了,那股奇怪的味道许景昭闻得难受,他心里烦躁,直接抽出自己的袖子。
“没有,我不讨厌你,只是你身上的味道……太难闻了。”
“味道?”
庄少白眼底受伤,他不敢置信的往后退了两步,“许师弟若是烦我,倒也不必说这些推辞。”
许景昭是真的没时间陪他胡闹,他脑袋一阵阵的痛,感觉自己下一秒就撑不住了。
裴玄墨看着神色受伤的庄少白,眼底闪过怒意,上前一步攥住许景昭的手腕,“道歉。”
庄少白脸色苍白,连忙上前劝道:“不关许师弟的事,是我不好。”
推搡间,那若有若无的香气涌入鼻腔,呼吸被占据,脑袋刺痛不止,许景昭竟直接昏了过去。
昏暗的街道上飘零着丧纸,青石地板上啪嗒下着斜雨,风过小巷街道两旁的白幡扬起,孤寂荒诞。
许景昭闷头往前跑,身后似乎有东西在追,他心里慌张的要命但却怎么都跑不快,快一点,再快一点,就在那东西要追上来的时候,许景昭猛然往前一扑,跌倒出梦境。
鹤鸣声入耳,幽幽玉兰香斥于鼻腔,许景昭恢复了意识。
“奇怪,怎么不受影响呢?”
是庄少白的声音。
许景昭眼皮颤了颤,睁开眼睛。
庄少白见他醒来,面露喜色,“你醒啦,感觉怎么样?”
许景昭抬头恍惚了下,锦布垂帘,雕花篆字,这不是自己的屋子,他的目光落到庄少白身上,“这是哪里?现在是什么时辰?”
“这是我的屋子啊,你病的不轻,我给你喂了药……”
庄少白的声音很温和,面容上带着几分笑意,看着单纯良善,自己现在感觉好了不少,许景昭为自己昏倒前说过的话愧疚。
或许是因为裴玄墨太气人,他迁怒了庄少白。
许景昭立马道歉,“谢谢,庄师兄,我先前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我是因为生病嗅觉太敏感了。”
庄少白托着下巴,眨了眨眼睛,眼底带着好奇,“哦?师弟闻到的是什么味道?”
许景昭垂下眸子,是很浓郁的尸骨花的味道,香糜刺鼻,有点像腐烂的月季。
庄少白晃了下手,催促道,“师弟,说啊。”
许景昭被晃回思绪,这才发现从他醒来庄少白就一直抓着他的手,攥的很紧,捏的他有点不舒服。
他下意识抽回自己的手,却抽不动。
他疑惑抬眸,却看到庄少白眸子里闪过一抹阴郁,紧接着他松了手,仰头露出一个笑来,看着跟平时没什么两样。
许景昭只觉得尴尬,其实他跟庄少白真的不熟,“那……庄师兄我先回去了。”
他刚掀开被子就被庄少白摁住手腕,“太冷了,等会再回去。”
“还是说,许师弟连跟我说话都不愿意。”
庄少白说着抬起脸来,眸子水盈盈的很是委屈。
许景昭顿了下,“好……好吧。”
庄少白看着柔柔弱弱,没想到手劲还挺大。
许景昭收回手,默默揉了揉自己手腕。
庄少白立马笑了,摁着许景昭到被子里,“师弟药效还没过,再躺躺。”
他托着下巴坐在床边,一眨不眨的看着许景昭,“师弟怎么生病了?”
许景昭:“住的地方太冷。”
庄少白:“哦?师弟为何住在那个地方?”
许景昭一愣,“那个地方有什么说法吗?”
“那个地方是阵尾,灵力低邪气重,容易被妖兽拜访。师弟为何会选那院子?”
许景昭不想说自己修为低,只好道:“没事,住习惯了就好。”
庄少白眼睛眯了眯,“师弟认识裴师兄?”
许景昭:“不认识。”
“哦,那师弟来自什么地方。”
“春……一个小门派。”
许景昭惊出一身冷汗,不知为何,庄少白说出这句话时有种图穷匕见的惊悚感,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明明庄少白的语气温和没有变化。
庄少白放下手,有些紧张的看向许景昭,“怎么了?”
那种诡异的感觉又消失了。
许景昭觉得一定是自己病出了幻觉。
“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许景昭觉的自己再待下去就要尴尬死,他拿起一旁裘衣穿上。
庄少白并未阻拦,只是开口,“其实师弟可以跟我住在一起。”
“不了,谢谢,”
好意他心领了,但他跟庄少白还没这么熟,许景昭推开门,踏进雪地。
“那许师弟小心。”
许景昭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庄少白看着许景昭的背影消失,关上了门,他走到床榻前,指尖拂过许景昭躺过的床褥,眼底疑惑,“为何不受我影响呢?”
他的疑惑自然无人应答。
不知道庄少白给他吃的什么药,总之他身上的病好了大半。
灵力低邪气重?想到庄少白的话,许景昭站在自己破旧的小院口,有些抗拒进门,现下天昏,眼前的小院黑黝黝的轮廓模糊,像是吃人的恶鬼。
许景昭莫名打了个寒颤。
但他又不可能在外面站一辈子,这么冷的天他怎么可能扛得住。
许景昭深吸一口气,做好心理建设,一路小跑,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屋里关上屋门。
他在原地站了会,按住自己砰砰的心跳,然后去点蜡烛。
昏黄的灯光在房间里散开,许景昭趴在桌面上托着下巴盯着烛火瞧,心里安定不少。
他手里多了个话本子,他随手翻开一页,“若心悦之,必其护之,以心相待,金石为开,一则嘘寒问暖……”
他还没看完,视线瞟到墙角阴影,忽觉那影子动了动。
许景昭啪嗒一下合上话本,浑身上下发凉,身子僵硬。
什么东西?他该不会运气这般差吧?
许景昭站起来,手缓缓摸上烛台。
墙角影子晃了晃,薛宿宁从阴影里走出来,眉梢挑了挑,“许师弟这是做什么?”
呼,虚惊一场,原来是薛宿宁。
许景昭收回手,松了口气,“薛师兄,是你啊,我还以为有什么妖兽呢?”
薛宿宁抬脚往前走了两步,阴影落在他身后,他今日穿的暗色,几乎要跟角落阴影融到一起去。
许景昭收了话本子,面露疑惑,“薛师兄,这么晚了?是有事吗?”
薛宿宁在许景昭身前两步站住,嘴角忽地勾起,“听闻许师弟生病了?”
许景昭脸色一红,有些不好意思,“是……但不是什么大毛病,只是不适应而已。”
薛宿宁眼眸低垂着,眼尾像是乌鸦的尾羽,很是邪气,“哦,这样啊。”
他伸出手,手心里握着一个药瓶,“师弟生病,我白日里都不知道,这么晚过来,不会打扰师弟吧?”
许景昭连忙摆手,哪里会?现在仙执殿他摸不清,能有个师兄理会自己就已经很不错了。
薛宿宁笑容更甚,“那这药瓶师弟收下吧。”
“不用,师兄能来看我就已经很好了,我万万不能拿师兄的东西。”
薛宿宁却拉过许景昭的手,将瓷瓶放到他的掌心,幽幽道,“师兄给你的你要拿着。”
许景昭只好接过来,他心里涌起一阵暖流,原来,还是有人对他好的。
手里的瓷瓶还带着温度,许景昭垂着眸子看向掌心,好像仙执殿现在看来也没这么可怕。
他抬头想要真诚道谢,却听薛宿宁幽幽开口:“师弟不打开看看吗?”
“不,我要……”这可是他收的第一份礼物,他想要留着。
“打开看看吧。”
许景昭虽然心里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多想,他低头将瓷瓶塞子打开,下一秒笑意凝固在脸上,脑子一片空白。
密密麻麻的黑色爬虫爬出瓶子,向着他手掌爬去,许景昭心脏骤然紧缩,哐当一声丢了下去。
他眼睛瞪大,不敢置信抬眸,“你……你是故意的。”
薛宿宁挑眉,步步紧逼。
许景昭心有余悸,打着哆嗦步步后退,直到腿抵到桌角。
薛宿宁笑的邪气又放肆,“是啊,我就是故意的怎么样?这个屋子还住的满意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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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宿(xiu)宁
打脸预备役加一,拿小本本记下来
薛宿宁是故意的。
破烂邪气的屋子,装满毒虫的药盒,还有一开始的‘善意’都是薛宿宁捉弄他的手段。
许景昭气的发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薛宿宁挑了挑眉,“为什么?要怪只能怪你自己,仙执殿是你来的地方吗?”
许景昭气到说不出来话,原来一开始自己就是薛宿宁的眼中钉,他既愤怒又委屈,“我来我自己的,有没碍着你什么……”
“没碍着我什么?呵。”
薛宿宁面色嘲讽,“你这个身份,你这个修为,来仙执殿都脏了仙执殿的雪,不该你来的地方,你偏要挤,那就别怪旁人不爽了。”
许景昭心口发闷,又是这样,他指着门口,“出去!”
薛宿宁眯了眯眼睛,面色不悦,猛的上前一步掐住许景昭的脖子,面色骤冷,“你在跟谁说话?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
许景昭被迫仰头,胸腔的呼吸越来越少,憋的脸色通红。
“春隐门养子,裴师弟的未婚夫?我知道你来做什么,但我警告你,不是谁都能当师尊的徒弟,裴师兄你也配不上。”
“你想要待在这里,也可以,正好仙执殿的日子太无聊,呵……”
许景昭奋力挣扎着。
薛宿宁大发慈悲的收了手,“哦,差点忘了,我来是替大师兄传话,除去上弦月,我们做弟子的都要向师尊汇报修行进度以及历练成果。”
“明日,你可别忘了啊。”
薛宿宁笑了笑,眼底却丝毫没有笑意,他像是潜伏在暗处里的蛇,幽冷诡异。
薛宿宁离开了。
许景昭跌倒在地面,门窗没关,冷风灌了进来,桌面上的蜡烛被风吹灭,室内陷入黑暗。
许景昭呆滞的看着地面,后知后觉的发冷,他抱住自己膝盖,将脸埋进去,这里比春隐门还可怕,他想要回去。
但是他又要回哪里去?他该以什么身份回去?
许景昭病还未好,又受了惊吓,现在精气神也没恢复过来,只觉得脑袋闷的难受。
仙执殿的清晨冷的要命,许景昭站在仙执殿外等,那件火红色的狐裘太过显眼,他换了件鹅黄大氅,这样看起来低调些。
今日他来的这般早,兴许会给师尊留个好印象。
但他站在这等了许久都没有人来,要不要上去看看?
许景昭看了眼台阶上的仙执殿,打断了这个想法。
“你在这里做什么?”
许景昭转过头来,疑惑开口,“大师兄?今日不是要向师尊汇报吗?”
萧越舟面色冷淡,“师尊未曾说过,你在哪听来的?”
许景昭表情僵在脸上,他意识到自己又被薛宿宁骗了。
萧越舟没有多问,“师尊平日里会教习弟子询问课业,会在令牌上下通知。”
“好,谢谢萧师兄。”
萧越舟沉稳地点了点头,临走时看到许景昭面无血色的脸,“你脸色很难看?没休息好吗?”
许景昭摆手,“不,不是,是我睡不着。”
萧越舟眉心拧的更紧,“师尊不喜欢娇弱的弟子。”
“……是。”
萧越舟去了仙执殿,许景昭叹了口气,锤了锤发麻的腿,薛宿宁是吧,他记住了,可别让他逮住机会。
但他也知道,他俩的修为天差地别,自己想要讨回来简直难上加难。
正好白日无事,许景昭就去了药圃,这次凭借着令牌,进去的十分顺利。
药圃种着各样的药材,灵力充裕,呼吸空气时都觉得自己身子轻盈了几分。
“站住,又来做什么?”
许景昭站在原地,“药伯。”
他知道自己长得乖巧,看起来很是唬人,但药伯只是冷冷的撇了他一眼,“要什么?”
许景昭局促不安,“暖身符有吗?”
“没有,那是什么东西?”
许景昭又问:“那辟谷丹有吗?”
“也没有。”药伯抬起手,“你说的那些统统都没有。”
他围着许景昭转了一圈,“修为太差了,你是怎么让殿主同意收你当弟子的?”
许景昭脸上没了表情,“关系硬。”
“呵。”
药伯嘲讽一笑,不再问了,“你现在身上病没好利索,想要药材就得用东西换,没东西就得干活,你选吧。”
许景昭垮下脸来,“我选干活。”
药伯指着远处那块药田,“那里面种的是息灵草,灼阳花还有静心草,你去摘了,别给我摘坏了。”
许景昭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药田叹了口气,拖着身子走过去。
药田里有很多小药童,看那模样不像是人,应该是什么精怪,他们都很喜欢往许景昭身上凑。
“你长得好好看,我帮你摘吧。”
“我来我来,我来帮你吧。”
许景昭摇了摇头,不就是摘药草,有什么难的?
半个时辰后,许景昭看着自己摘毁的药草欲哭无泪。
“药伯,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药伯站在药田外面,眼睛似要冒火,“蠢货!蠢货!”
许景昭被骂的抬不起头,手搓着自己的衣摆,他真的不知道摘灵草对灵力还有要求啊。
药伯按住自己突突跳的脑门,冷哼一声,“息灵草脆弱,灵力要用三分,灼阳花性烈,灵力要使九层包裹手上……”
许景昭看着手里的药草,没想到这里面居然这么多门道,他恍然大悟,试探着控制自己的灵力然后去摘那朵息灵草,这次他真的成功了。
许景昭乐了,“药伯,你看?”
药伯吹胡子瞪眼,“看什么看,摘不完不能回去!”
许景昭摸了摸鼻子,转身将心神都放到药草上,小心翼翼的控制着灵力,一开始,五株里面有两三株是坏的,后来基本上每件都是好的。
许景昭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他怎么觉得自己灵力好像松动了一些。
药伯不知道在哪冒了出来,“偷懒?”
“哪有?”许景昭举起药筐给药伯看,“你看我摘了这些呢。”
药伯不以为然,“那毁的不也多吗?”
许景昭肉眼可见的失了力气,“那怎么办?”
药伯怒道:“什么怎么办?废了也是废了,自己处理掉?”
“自己处理掉?”许景昭捻着手里的药草,是不是自己能吃的意思?
当着药伯的面,许景昭把药材擦了擦放到嘴里,药伯没反对,许景昭心里有了底。
这是他能吃的。
空气中到处都是药材的味道,许景昭手上聚着灵力一边摘一边啃,到最后基本上没有废掉的药材了。
不知天色几何,许景昭才发觉自己老老实实的摘完了这一整块,再往回看,自己背篓里几乎装满了。
他懵了下,有些怀疑,这些都是自己摘的?
哐当,药草篓放到桌面,许景昭扬了扬脑袋,“看,我摘的。”
药伯冷哼一声跟他算数,笔尖在纸面上划过发出哗哗的声响,最后药伯将笔撂下,那张写满字迹的纸拍到许景昭身前。
“你摘了一千一百八十株药材,毁坏四百五十六株,按三倍折算倒欠一百八十八株。”
许景昭按住那纸,难以置信,“我干了一天还倒欠?为什么要用三倍折算?”
药伯:“我定的规矩。”
许景昭:“师兄们来你也如此瞎报数?”
“你师兄们不用摘药材换药。”
“呵呵。”许景昭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给自己气笑了,忙活一整日,竟然什么都没捞着。
药伯抽回纸,下了结论,“所以,明日你需要来补上。”
许景昭轻嗤一声,明日他再来他就是冤大头,谁爱来谁来,他翻了个白眼就往外走,可没想刚出门就摔了个大跟头。
药伯在后面冷哼一声,“小子,别对老人家不敬。”
许景昭发誓这是他回去最快的一次。
地面苍雪泛着白光,脚踩上去发出咯吱的声响,许景昭气呼呼走的特别快,直到弟子居所前才停下,他看着牌匾上兰规院三个字十分抗拒。
他屋子最偏僻,每次回去都要绕过师兄们的居所,他现在讨厌薛宿宁,不想看见他。
许景昭推开院门,里面寂静无声,他松了口气,抬脚往上面走,或许薛宿宁也没这么闲,以后自己见面躲着他点。
他心里沉甸甸,仙执殿他是一天都不想待下去,现在所有人的态度都是赶他走,他自己难道想多待?
许景昭想到此处,站住了身子,要赶紧让裴玄墨签了婚书才行,他手指摩挲腰间的灵囊,里面有他从春隐门里带回来的东西。
许景昭脚步一转,向着裴玄墨的小院走去。
话本子上说了,要嘘寒问暖,要抛砖引玉,自己不能太着急,要先让裴玄墨习惯自己的存在……
许景昭攥着灵囊里的东西,停在裴玄墨小院门口,然后深吸一口气,他还没抬手敲门,门就被拉开。
裴玄墨站在小院门口,面色不善,“你来做什么?”
许景昭指尖拧着自己衣角,轻咳一声,“裴师兄,你吃饭了吗?”
裴玄墨拧眉,“你来是说这些废话的?”
他立马要关上院门。
许景昭上前一步,不知道那来的勇气挤进门内,讨好笑笑,“不是”
他从灵囊里拿出来一样东西,“你看,春隐门的松子糖,你小时候不是最喜欢吃了吗?”
许景昭伸出掌心,双手捧着糖袋,里面是晶莹剔透琥珀色的松子糖。
裴玄墨视线下移,通透的糖块里裹着松子,空气中都弥漫着淡淡的糖味。
他好像恍惚记起,幼年时许景昭刚到春隐门,人很不精神,也很爱哭,他没法子就掏了糖哄他。
许景昭很好哄,一包松子糖就能哄开心。
裴玄墨离开春隐门九年了,那些幼年回忆像是上辈子的事,许是提及过往,裴玄墨态度软和了些,没有向以前那样话里带刺。
“你……我爹我娘还好吗?”
许景昭眼睛眨了眨,“伯父伯母很想你,整日都盼着你回来呢,还有你的屋子的东西都留的好好的,还记的我们小时候……”
裴玄墨伸手将装着松子糖的糖袋子拿回来,“很晚了,你回去吧。”
他话音一顿,许景昭眼睛里的光迅速黯淡下来,“好。”
裴玄墨捏着糖袋子,心里有几分不是滋味,破天荒解释了句,“太晚了会更冷……”
“我知道啊。”许景昭眼眸又亮了起来,“玄墨哥哥,我想说……”
裴玄墨心里发慌,立马制止,“不许说!”
许景昭补完,“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了。”
两人同时抬头,眼底都带着疑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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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求求你了][空碗][空碗]
(^▽^ )求收留~
空气中弥漫着些许尴尬,寂静半天,裴玄墨捏着手里的糖没有说话。
许景昭摸了摸鼻尖,仰起脑袋眼底满是认真,“因为你不喜欢听我这么叫你,也不喜欢暴露两人的关系,我知道的,所以我不想让你讨厌我。”
他眉眼弯弯,“那裴师兄现在感觉轻松一点了吗?”
许景昭的眼眸晶亮,两个眼睛弯起显现出卧蚕,看起来良善单纯却又明媚的摄人心神。
裴玄墨撇了一眼移开视线,“随你。”
许景昭往后退了两步,挥了挥手,“再见,裴师兄。”
他脚步轻快,雪地上蜿蜒出一串脚步,看背影就觉得开心。
裴玄墨收回视线,看着手里的东西,眉心忽的蹙起,他现在有点摸不清许景昭的态度。
不过总算起了一个好的开头,许景昭回去的路上都觉得空气清新,继续保持按照这个进度,说不定自己也不是没机会。
许景昭愉悦的心情在推开自己院门后消失殆尽。
薛宿宁靠在树旁,正拿着扇子敲打着掌心,听见响声转头,一双眼睛上下打量许景昭,似笑非笑开口,“回来了?”
许景昭警惕地靠着墙面,随时打算跑路。
薛宿宁站起身子,一边走一边道:“玄墨哥哥?松子糖?松子糖是什么东西?好吃吗?”
许景昭面无表情。
薛宿宁走到许景昭身前,看见他眼底的警惕有些不高兴,“跟裴玄墨笑的这么开心,见了我就没有表情,许师弟,你好双标啊。”
许景昭眉心一皱,可他还没说话就被捏住了下巴,薛宿宁捏的很用力,像是要把他的下颌捏碎。
痛的许景昭眼角含泪,疯狂挣扎。
薛宿宁松了手,“我讨厌别人对我冷脸,所以下次见我时记得收收脸上的表情。”
他想要借许景昭的大氅擦擦手指,许景昭却后退了一步,他脸上表情愤愤,带着十足的嘲讽,“你既然讨厌我,为什么非来找不痛快。”
“我做事需要你教我?”薛宿宁眼睛眯起,凑近开口,“你受不了就走啊?又蠢又怂的东西,呵。”
薛宿宁莫名其妙的来,又莫名其妙的离开。
许景昭看着空荡的院子,拍去了身上的雪,怒骂道:“疯狗。”
薛宿宁一定是脑子有病,自己上赶着找不痛快。
仙执殿无事,许景昭正好也不想去见人,更不想跟师兄们打交道。
至于裴玄墨那边,能拖就拖,还有小半年时间怕什么,裴玄墨软硬不吃,自己得徐徐图之不能逼的太紧。
空气中灵草药香带着雪气,他又走到了药圃。
今日许景昭没有穿厚厚的大氅,反而换了身鹅黄束腰冬装,腰间跟腕口束起显得十分干脆利索。
药圃的药材真的有用,起码能让他不那样畏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