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面要喊她一声波文将军了。
重要军官离开军队都需要提前写明理由、打报告请元帅批准,伯莱妮在知道诺兰要在成年那天继位后,早早打了报告想回王城为朋友庆祝,没想到临时有要务缠身,直到典礼结束,她都没从边境出发。
这一耽误,她就等来了飞越大半个帝国、带来殿下受伤消息的格兰特。
元帅拿着已经盖好章的通行文件,问她还要不要回去。
伯莱妮一把夺下文件:“去!当然要回去!”
她倒是要问问现在这个“诺兰”,到底是什么意思。
诺亚了解完他的情况,沉默片刻,问:“所以,你现在到哪了?”
伯莱妮这副样子,是要进宫和“诺兰”面对面打起来了吧?他还来得及挽救一下局面吗?
伯莱妮:“在王宫门口,国王已经准许我和她见面了,还说很高兴和几年没见的朋友再聚。”
啊,已经到门口了。
诺亚断开了联系,给唐冬吱了声后,倒进身后软软的枕头堆里。
穆尔端着换好的新茶进来,问他怎么了。
“醒过来有什么用,不如继续睡觉,”他把自己埋了起来,“不想管,管不住,根本管不住。”
听说伯莱妮要来,“诺兰”立刻放掉了手边的公务,去换一套装束迎接帝国的将军。
她记得伯莱妮小时候和自己玩得很好,这些年驻守在边境,也没和冒牌货多接触。
这个人总不会像唐冬他们一样摆脸色给她看了吧?
“诺兰”一个人在王宫里待了七天,每天不是审批文件就是亲自写文件,和女仆都说不上几句话,有委屈没人说,还要装出没事人的样子。
要是波文将军能和她维持儿时的关系、说上几句话就好了。
“诺兰”抱着这样的心情,在柜子前犹豫半天,选了条粉色的裙子。
她小时候是喜欢粉色的。
见面地点定在了花园新开辟的白色庭廊,这是去年诺亚着手在花园里建的,白色的拱形镂空铁顶上缠着普通的紫色藤花,用来享用下午茶、和近臣谈些事宜都很合适。
伯莱妮过来前没有回公爵府,身边没什么像样的衣服,换了套一直放在身边没丢的骑士服应付。
现在的她也不习惯再束腰、穿裙子了。
她站在庭廊的入口处,等了半个小时,才等到了迟到的国王。
“我来晚了,”“诺兰”一来,就露出了抱歉的笑容,完全没有新上位国王的架子,“不坐吗,伯莱妮?”
她直呼了伯莱妮的名字,想试探两人间关系的远近。
红发少女一别数年,眉眼比过去锋利不少,身高更是超了诺兰一大截,两个人站在一起,气场不同,伯莱妮更像国王。
站在面前的人不说话,“诺兰”的心越来越凉。
她知道,这时候正确的做法应该是挺直腰杆,斥责伯莱妮见到国王不行礼,让她滚出宫领罚。
可她做不到。
搜了一遍又一遍记忆,她好像找不到别的能结交的人了。
“诺兰”也没料到,有一天她会主动替别人找借口:“是不是回王城的路上太辛苦了,累得说不出话?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你可以今天先回公爵府,我看看之后我还有没有空……”
“陛下。”
伯莱妮看着“诺兰”这么自言自语半天,终于开口了。
“嗯,怎么了?”“诺兰”不安地紧握双手,等着伯莱妮继续说话。
“我想问问您和诺亚殿下发生了什么,才会让您狠下心,对和您一起生活了十八年的亲哥哥下手,现在还下了全国通缉令要追捕他。”
伯莱妮的声音很平静,让人完全看不出她在生气,好像只是简单地在问一个问题,得到答案就会离开。
“诺兰”也是这么感觉的。
虽然这个问题已经透露出童年好友发现了什么,她还是怀着一丝希望解释:“你口中的‘诺亚殿下’其实不是我的王兄,他……他是个只有壳子的骗子,我王兄很早就、就死了。”
话都说不清楚,她还无知无觉地要继续讲下去:“我知道这说出来你很难理解,但我经历过一次和现在完全不一样的人生,有人在那里杀死了王兄……反正、反正现在那个是假冒的!你会相信我的,毕竟我现在是国王呀,对吧伯莱妮?”
“诺兰”望向伯莱妮的目光里充满了期冀。
其实不信她也没关系,把这个人赶走就好了。
只要她自己清楚真相好了。
女王等待着将军的回复,最终看到将军朝后退了一步。
对方的抉择已经很明显了。
“您没听到我问你,为什么狠心对和您一起生活那么多年的人下手了吗?”平静的表象被打破,伯莱妮露出了厌恶的表情,“您的恨意简直莫名其妙,不讲道理。”
她的手按在佩在腰间的长剑剑柄上。
这个“诺兰”才是冒牌货吧?
既然她捅了殿下一刀,那就还给她一剑好了。
远远地,有人跑到了花园边。
唐冬收到了诺亚的消息,放下了画笔赶来,就差没把高跟鞋提在手上跑了。
她一靠近,看清了伯莱妮手的位置就知道不妙,这是想要动手。
拦人、拦人……她一个乐师拦得住什么啊!
眼看伯莱妮就要拔剑了,唐冬心中“咯噔”一下,顾不了太多跑进庭廊,“别动手”三个字已经到了嗓子眼,就要出口。
谁都没料到,千钧一发之际,一杯凉茶阻止了冲突的发生。
唐冬停下了脚步,伯莱妮也呆在原地,动作僵硬。
将军甚至关切地问了一声:“您……还好吗?”
她的对面,一身精致打扮被水泼垮的“诺兰”眼神迷茫。
“没事……”
在听到伯莱妮说“一起生活那么多年”的时候,她脑子里突然一片空白。
然后那杯茶就泼了过来。
现在,茶杯还由魔法控制,倾斜着浮在半空。
在场三人里,伯莱妮和唐冬,平时都不会使用魔法。
显而易见, 那杯茶是“诺兰”动手泼了自己。
突然淋面的水让她整个人懵得厉害,伯莱妮问了好几声才回过神,顾不上编个合理的解释就慌乱逃离了庭廊, 强行终止这场好友重逢的下午茶。
没了魔法的控制,造价昂贵的杯子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剑没能刺出去的伯莱妮小心翼翼地问唐冬:“我还没出手, 她怎么就发现我要做什么了呢?”
听这语气, 你还很可惜咯?
“谁知道。”
乐师翻了个白眼, 以刚刚那个速度, 伯莱妮成功出手了她是来不及阻止的,幸好有“诺兰”神来一笔,不然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向殿下交差。
唐冬走近桌边, 捡起一片杯子碎片。
看不出什么异常。
她问:“你们刚刚聊了些什么?”
伯莱妮把两人说过的话都复述了一遍, 唐冬一字一字想过去,隐隐猜到问题出在和诺亚相关的句子上,却没有足够的证据下定论。
“把这件事报告给殿下吧,他是不是说过, 真正的诺兰还在那具身体里,想去森林找能分开两个灵魂的器具?”
“诺兰”一路逃回了自己的寝宫。
她发现, 身体开始不受她控制了。
继位国王, 供她休息的住所自然也更换上了更为豪华的配置, 房间的面积、装潢风格都非之前那个小房间可比的, 只有有些物件换了会一下子用不惯, 搬进了新寝宫里。
其中就有上礼仪课起放在身边的折扇和那面梳妆镜。
失控感自指尖开始向上蔓延, 她坐到化妆台前, 抬起了手, 镜面让手部的颤抖幅度在眼前清晰展现。
慢慢的, 手部的动作不止于抖动,有一股力量扯着“诺兰”,强迫她去摸那把放在镜前的扇子。
不好的猜测推动着心跳加快,“诺兰”放弃了再控制手,任它拿起扇子,举到眼前。
另一只手也开始动了。
身体的掌控权在缓缓分裂。
“诺兰”咬紧了嘴唇。
她找回记忆醒过来后,就发现了身体里还有一个自己——那是在这个幸福世界和冒牌货一起生活了十八年的诺兰.霍华德,一个没有经历过重大坎坷的小公主。
小公主很爱她哥哥这件事在记忆里非常明显,要是她的意识醒着、和自己抢身体的控制权,钟楼那一刀是肯定没法捅出去了,后续的报复也达不成。
于是,先一步从噩梦中醒来的“诺兰”凭借着灵魂深处的恶意和上个时间线的记忆,将可能成为干扰因素的灵魂锁在了自己痛苦的回忆里,逼着她沉睡。
没想到这才七天,那个诺兰就要醒过来了,她反应竟然这么快、能从悲惨的过去里逃出来?
“诺兰”想不通。
她看着另一个灵魂操控着手,将扇子从收紧的手里拔出。
这个动作的意思是“我讨厌你”。
交换到另一只手上,折扇扇柄在手指的轻捻下,一开一合。
“……你说我,太残忍了?”
她看着镜子里的身影,声音气愤到战栗。
另外一个自己都不能理解她的行动,那世界上还有谁能理解?指望那些没经历过她痛苦的人吗?
紧接着,诺兰做出了最后一个动作。
指尖触摸着扇顶,意思是“我想和你谈谈”。
十八岁的夜半十二点,诺兰重新做了那个噩梦。
原来故事的结局是这样的。
可惜,戏剧般的情节她半点都不会信,要是真有那么一天,她大概会泼银发疯子一脸水让他滚出房间,再干脆利落地用刀在王兄身边了结自己。
能把国家情况处理成这样的国王,多半是废了。
但她清醒地明白着坏事仅存于梦里,收拾好心情,诺兰带着礼物去了钟楼。
王兄和她准备了相似的礼物,是娃娃,两个人一起祝贺了彼此生日快乐、在顶楼吹了会儿风,拿过去发生的趣事开玩笑。
分开时,诺亚还叮嘱说早点睡,明天有得忙了。
诺兰回到自己的寝宫,安心入睡。
典礼开始筹备前,她从自己的小卧房里搬了出来,父王的寝宫在那人“病”死后就废弃了,新国王要一间新的寝殿理所应当。
可当她醒来,清晨没有如兄妹两人谈论中的那般到来。
诺兰又躺回了更衣室的小沙发上,需要赶去钟楼赴约。
第三次轮回结束后,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被困在某处的事实。
“难道奥斯本在警告我,我永远当不上国王?”诺兰在第四个轮回里放弃了去钟楼,转而往王宫的其他角落里逛,“……开什么玩笑,没这么不讲道理的,兄长送给我的王位,我不听他的还要听神的?”
天塌下来了,诺亚送的礼物也只能是她独占,别人来分?想都不要想。
她先去了离得较近的厨房,发现放刀具的架子上少了把刀。
又去了国王处理政务用的书房,发现桌侧多了两叠文书。
“字看上去是我签的,但我做不出这么损己还不利人的决策啊……什么情况下才能把税收提到这种高度,一顿饭都吃不起了吗?”
诺兰渐渐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之处。
这些东西都是不曾在她记忆里出现过的,那个噩梦也是未曾发生过的事,万一这些其实不是没有发生过,而是忘了……
最后一个地点,她去了噩梦里诺亚被杀害的房间。
诺兰推开门,看到了碎裂的窗户和满地的血迹。
要是那一切真的在她身上发生过,她看到眼前的场景,这会儿大概已经眼泪汪汪、跌坐在地上情绪失控不能自已了。
可惜没有。
她随意扫了两眼,确认这里没有能突破困境的出口后就决定了要离开房间。
后退、转身、踏出房间,诺兰的每一步都不带犹豫。
在将门合上后,她发现房间外的走廊消失了。
一片黑暗中,逃离记忆牢笼的出口就在自己身后,散发着白光。
门后的白光,不止代表着醒来。
里面还有被困住的七天内,另一个她所作行动的全部记忆。
“您没听到我问你,为什么狠心对和您一起生活那么多年的人下手了吗?”
感官重新和身体同步,诺兰醒来后听到的第一个声音来自伯莱妮。
刚才在庭廊里发生的谈话和浮现的钟楼画面使她行动先于了思考,控制住了眼前的杯子。
两个诺兰最大的区别在于,一个拥有了魔素,另一个当了十九年的魔法废人。
从恶魔那里要来的魔素源,是诺亚送给诺兰的第一份礼物。
诺兰把杯子升到一个完美的角度,狠狠将水泼到脸上。
随着灵魂的清醒,掌控权彻底分为了两半。
能好好说上话了,扇子也就失去了用处,诺兰把它放到一边,手臂撑在台面上:“按理来说,我现在应该像审讯一样问你,你是谁?哪里来的?为什么会跑到我身体里?可……”
“这是我的身体!”
镜子里的人骤然换了副面孔,怨恨的样子完全失了一国公主该有的仪态:“你什么都不懂,是,童年幸福的你没有懂这些的必要,但我告诉你,我们的王兄被该死的人鱼族刺客杀死过,仇必须要报……”
“你不是说了,我没有懂的必要?”
发言人一换,上扬的五官就平和了下来。
诺兰很讨厌自己现在精分的样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摆脱困扰:“搞清楚情况,在我眼里,是你伤害了我最重要的亲人、害得他现在生死未卜下落不明、还把我的生活搞得一团糟,我打算向你报仇,清楚了没?”
“诺兰”只觉得小公主在为了吓唬她瞎扯,冷笑一声:“怎么报复?现在我们两个用的可是同一具身体,难不成你还想……”
尖锐的冰晶在指尖凝结,皮肤肯定冻伤了,但诺兰毫不在乎,将锋利的冰刃抵在自己脖子上,划出一道小小的血口。
另一个她受到了严重惊吓,浅紫色的瞳孔骤缩。
“我下得去手,搞清楚我们两个之间的差距,是我在上,你在下。”
这些年,观察臣子行为举止来判断对方可不可用的功夫诺兰也跟着诺亚学了不少。
在她看着,另一个“诺兰”除了满腔愤恨,什么准备都没有,可以说得上是傻了。
大概,是被她的兄长宠坏了宠成这样的?
王兄对她也很好啊……她也没长歪,肯定还是人不行吧。
“诺兰”此时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想过小公主醒来的情况会很麻烦,没想到麻烦到了这种程度。
从过去的记忆里看,她不应该是个好拿捏的乖乖女吗?在冒牌货的面前百依百顺,脾气好得没话说。
光看镜子里的表情,诺兰就能把“诺兰”的想法猜个七八成。
真好懂。
王兄不在她身边了,唐冬、伯莱妮她们也因为这人的缘故疏远自己,她还要好声好气给谁看?给镜子里这个会变脸的自己吗?
越想越气,最近两天大臣交上来的提议她肯定也没好好批复,要重改一遍,更气了。
“要和我抢身体掌控权的话,尽管来试试。”
还没消融的冰晶再一次和脖子上受伤的肌肤贴近。
诺兰看清了镜中她眼底的恐惧,硬生生将另一个人的情绪压下去,让自己成为主导。
就算诺亚不在她身边,她也会处理好这件事,她已经成年了,不是事事都要依赖别人的废物。
真正的废物,应该是乱动刀子的人。
她召见臣下前,还特地让女仆重新拉上了帘子。
脏灰色的轻纱被下人拿去紧急换洗,上一次启用是前任国王在世的时候, 他说过讨厌别人的目光投在脸上的感觉,诺兰陛下上任的几天一直没提,女仆长还以为她并不介意。
实际上, 诺兰确实不介意。
她甚至很喜欢放任臣子们观察她、揣测她的心思办事。
下属适当的猜想能为上位者省去不少麻烦, 只是最近自己这张脸实在没办法见人。
五官条件再优越, 也架不住表情失控。
接下抓捕诺亚和伊桑的贵族约好了今天觐见, 禀报目前的进度和人手折损数量,诺兰安静地坐在帘后的王座上,捂着脸听完。
另一个“诺兰”想嘲笑她、扬起嘴角。
“我都清楚了, 损失我会补给你, 伤亡者的家属也要发足补偿金,”诺兰放弃挣扎,语气压得端庄,“追捕任务到此为止, 明早开始通缉令全部撤除。”
“……陛下?”
“我和王兄的问题,你要插手过问吗?”
他只是个经手了些灰色产业的低等贵族, 送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过问皇室的秘密, 惶恐地应下后就退出去了。
君臣会面用的大殿安静下来。
门一关, 刚说要收回通缉指令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尖锐刺耳:“你干什么?!”
“你不都亲耳听到了吗?还问。”诺兰厌烦地回她, 拿文书放到面前的动作都平添了几分火气。
“诺兰”看到她又要干什么好事, 尖叫起来。
“你不可以乱改!这些都是我深思熟虑才写的批复!”
很难想象, 有人嘴上在反对行动, 写字速度还保持着平稳。
诺兰忽略自己的声音, 翻看了两眼文书,就能预料到所有“已处理”文件都需要亲手改一遍,随手将一个数据出错的粮食上缴报告盖好驳回章,放到一边等坦纳来取走退回给郡主。
她越写越佩服王兄,也不知道父王刚出事那阵子他是怎么熬过来的。
另一个灵魂意识到争不过她后改了策略,不停地说话,企图干扰她的行动。
“看看你握着笔的手,我就是用这只手握刀的哦。”
“你现在拼命挽回有什么用?冒牌货他会回来吗?”
诺兰烦不胜烦,把钢笔用力砸在桌面上。
“是啊,他最好永远别回王城,不然看见我这张脸膈应,在外面开开心心过一辈子才好。”
“你哥哥呢?他在哪,人还活着吗?”
互相伤害罢了。
响声激得心口一跳,“诺兰”总算闭嘴了。
她重新拿起笔工作,思绪却彻底乱了。
那个人说得没错,就算她能拿回一半控制权……甚至完全重掌身体,这双手、拿刀捅过人也是个不争的事实。
王兄现在还好吗?……还愿意回来吗?
不行,还不到把话说绝对的时候,轻描淡写地下结论对他也太不信任了……至少得想办法告诉他,真正的自己已经回来了。
再有活力的灵魂,到了夜晚也需要休息。
等那个白天喧闹的蛮横鬼睡着,诺兰强撑着困意,写了一封信交给女仆,让她送给唐冬。
她已经摸清了,“诺兰”醒得很早,相应地,晚上十一点前一定会睡着。
不想被影响的话,十一点后的时间可以用来和其他人见面。
“诺兰”会称呼唐冬为皇家乐师,但诺兰只会叫她小冬。
{亲爱的小冬:
听起来非常魔幻,前些时日里和你相处的我,其实不是真正的我……}
{你的诺兰}
梅雷迪府内专门留给威妮小姐的书房被人占用了。
下人们不但没有意见,还倍感欣慰,威妮弗雷德就没好好在房间里坐过几分钟,浪费了几年的办公桌终于能在另一个人手上派到用场。
午后,来送甜品的管家照常踏上前往二楼的楼梯,还没走两步,后方突然撞上来了一个人。
对方的服饰并非府邸内下人的制服,老先生被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什么怪人闯了进来,手背上翘起了一层鱼鳞,想要动手。
“是我。”穆尔抓住了管家的手臂,摘掉斗篷的兜帽。
管家惊讶道:“穆尔少爷?我记得您上午出去了,外面这么热怎么披着斗篷?”
“替殿下办点事。”穆尔看着鱼鳞一点点褪下去,松开手接过盘子,“我去送吧,正好找他。”
他的另一只手里还捏着一张带胶水痕迹的纸。
二楼书房内,等来一盘甜点和一纸通缉令的诺亚果断选择了后者。
“通缉令撤了,真的假的?”
诺亚从穆尔手里接过刚从公示栏撕下没多久的纸张,和画像上的自己大眼瞪小眼。
辛苦一上午还得不到慰问,少爷只能自己拖个椅子坐下:“当然是真的,我特意打探了邻镇的消息,他们那边的通缉令今早也撕掉了。”
“这东西没了,出行会方便很多,”他把甜品盘往前推了推,“所以想好什么时候走了吗?”
地位恢复的某人反而开始踌躇不决:“你说,会不会是诺兰她醒了,主动撤掉了通缉令?我们要不要先回一趟王城?”
穆尔:“……我在问你什么时候走,至于后面那个选项,不可以有。”
诺亚:“怎么回绝得这么快啊。”
穆尔:“诺兰的状态还没确定呢!你就这么着急上赶着再挨一刀?!”
再挨一刀他就不去救了。
开玩笑的。
有恶魔和魔法师在,诺亚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刀口愈合情况不错,就是药还得定期上、平时也要注意不能扯到伤处。
反正他不是什么依赖武力值的角色,站在队伍后面出谋划策才是日常。
身体好了,最紧要的任务自然是去找精灵询问剥离两个灵魂的方法。
艾伯特已经提前返回沃尔加森林打点好了族内事宜,哈珀长老对客人来访表示了欢迎。
在长老眼中,和谈成功是诺亚一手促成的,与现任国王没什么关系。
他到底是个外族,不知道这两兄妹闹了什么矛盾,也不会因为人类的族内冲突把诺亚的品行一棍子打死。
“涉及灵魂的问题一向是精灵族的最高秘密,提到这个的时候,哈珀长老他其实是很不高兴的,而且进一步探明,还要得到精灵王的同意。”艾伯特在联系时将长老的态度描述清楚。
“可您不一样,毕竟是改变大陆僵持局面的人物。”
“王也已经知道殿下要来拜访啦,您放心来就可以了,沃尔加森林里会有小精灵来指引路径的,我在领地内等您。”
后两句,艾伯特说得极为郑重。
行程是肯定改不了了。
诺亚心知王城去不得,只能安慰自己赶紧去森林找到分开灵魂的方法再去救诺兰,又找了唐冬,想拜托她多去皇宫看看。
接到通讯时,唐冬正在自己租下的城郊庄园浇花,仆人在门口拿到了邮差送来的信件,过来给她过目。
“我也想多关心诺兰殿下,就怕她还是排斥我,伯莱妮去了王宫一次到现在都没再收到传召通知,我就更排不上号了。”
唐冬把水壶给了仆人,拆开信件。
她的侍者对乐师小姐自言自语已经见怪不怪。
艺术家都有着丰富的精神世界,和自然对话很正常。
唐小姐多关心陛下啊,这时候都不忘记和夏日的风吐露自己的忧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