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来顺受by苏二两

作者:苏二两  录入:11-22

再抬眸,男人不再冷眼旁观,取而代之的是一派斯文沉静、温和有礼的学者风范。
楼下,陆今安和林知弈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宋闻,过来。”
“小宋,到我这边来。”
宋闻深深吸了一口气,刚想说话,却被一个温雅熟悉的嗓音打断。
“宋闻,和我走吧。”
宋闻看着一步一步从容走近的男人,有些惊讶:“简教授?”
斯文的男人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我们离开这里,张北野已经到了,在门口。”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陆今安骤然蹙紧眉头,他冷声质问:“你是谁?”
转而再次破防,“张北野?这他妈又有他什么事!”

“这和张北野有他妈什么关系?”
在陆今安暴躁的质问声中,简舟将手轻轻搭在宋闻肩上,一边带着他往门口走去,一边埋头问道:“这就是张老板口中,你那个……不算太好的对象?”
宋闻抽空在心里赞叹了一声,简教授确实是用词委婉的体面人,他记得张北野当时的原话是:“他那个对象十分草蛋”。
面对问题,宋闻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而简舟似乎也并不需要他的答案。
两人刚刚跨出备餐室的门,就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
陆今安伸手一捞,没能抓住宋闻的手腕,却被一条手臂挡住了去路。
林知弈抬着胳膊,懒洋洋地吹了一声口哨,简简单单吐出两个字:“关门。”
一直抱臂靠在门外墙壁上的周一鸣,闻言低低“草”了一声,随后利落地转身进入房间,又顺手将备餐室厚重的门板一并关严锁上。
陆今安看着紧闭的门板,眉头紧蹙,冷着声:“这什么意思?”
周一鸣的眼里只有林知弈,一张扑克脸看向自家老板:“以后让我办事之前,能别吹口哨吗?”
林知弈其实是想嘴贱回一句的,但陆今安根本没给他打情骂俏的时间。下一秒,他衬衫的领口被人蓦地攥住,陆今安将他整个人从倚靠的墙面上拽了起来。
“林知弈,你到底想干什么!”
面对陆今安的暴怒,林知弈倒是不慌,他扯过旁边周一鸣的胳膊,将男人半袖的袖口向上一撸,然后拍了拍上臂的那块腱子肉:“看没看到?我说不让你出这个门,你今天,就绝对出不去。”
周一鸣向旁边一躲,把自己的胳膊抽回,将卷起的袖子拉回原处,他琢磨着自己好像受到了职场X骚扰。
“绝对出不去”几个字彻底激怒了陆今安,他攥着林知弈衣领的手猛一用力,将他重重向后掼在冰冷的墙壁上。
没等周一鸣上前制止,陆今安已经欺身逼近:“林知弈,你现在是在扮演什么角色?护花使者?觉得自己特别高尚、特别牛逼?”他眼底满是讥讽,“你是不是已经忘了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用不用我来帮你回忆一下?”
林知弈脸上的神情瞬间凝固,面色慢慢沉了下去。
“林总身为基佬,却喜欢‘掰弯’直男,这些年栽在你手里的直男,多得连你自己都记不清了吧?”
一旁正要动作的周一鸣,听到这句话,伸出的手微微一顿。
“你有权有势,有些人自愿跟你,那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可那些不愿意的呢?”陆今安攥着衣领的手指再次收紧,勒得林知弈的呼吸都有些困难,“你就动用所有手段威逼利诱,哪怕人家有未婚妻,马上就要步入婚姻殿堂,你也不放过,甚至……逼得人家破人亡!”
林知弈猛然抬眸,语气却是沉的:“我没有。”
“没有?”陆今安盯着林知弈骤然苍白的脸,一字一顿地吐出指控,“那尹昭山是怎么死的?不就是你把他逼得走投无路,最后从顶楼跳了下去吗?”
“就他妈死在你的面前!”
似乎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林知弈猛地扶住了旁边的墙壁,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嘴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戏谑的眼里,此刻只剩下巨大的痛苦和崩溃……
陆今安此时满心都是宋闻,没工夫欣赏对手的狼狈。他将林知弈一把推开,转身脱下了西装,随手扔在地上,看向旁边有些愣怔的周一鸣。
“现在,要么让我出去,要么咱俩今天在这不死不休。”
然而,周一鸣的目光根本没有落在他身上。他迈开脚步,径直越过浑身戾气的陆今安,走向靠在墙边的林知弈。
他伸出手,将那个微微颤抖的身体轻轻拉进自己怀里,手掌虚虚地搭在男人的背上,低声说道:“没事了,林知弈。”
风水布局讲究“引水为财”,因而宴会厅的正门外,修建了规模宏大的镜面水景与喷泉系统。
三层水幕层层叠落,辉煌的灯火在喷薄的水柱间交织辉映,璀璨一时,又会随着跌落的水滴,落入尘埃。
此时,喷泉前停着一辆黑色越野车,高高的底盘和硬朗的线条透着风尘仆仆的野性。而车身上细细的划痕,与陷在轮毂中的泥土,也让它显得与此处格格不入。
驾驶位上的男人夹着烟,手臂搭在摇下的车窗上。黑色工装,利落的短发,他垂着眼,霓虹打在一侧的脸上,明明没做什么特别的动作,却在宴会厅飘来的靡靡之音里,自成了一派粗粝又潇洒的性感。
抬起眼帘,他的目光落在从宴会厅门前拾级而下的两个人身上。
在简舟的白色西服上瞅了一眼,他缓缓将烟送进口中衔着,腾出右手按开了车锁。又低头在储物箱里翻出了一块干净的麂皮毛巾,擦了擦副驾位置上的浮尘。
毛巾在皮椅上还没往返个来回,男人骤然听到一声急切的呼喊。
“宋闻!”
张北野闻声抬头,从车窗看出去,只见高阶之上,陆今安站在那里,面色冷峻,目光死死锁着刚刚走下最后一级台阶的宋闻。
“陆今安?”张北野拿出手机,调出简舟之前发来的微信,又仔细看了一遍上面的文字。
“你的那位朋友宋闻,好像受了些委屈,我准备带他离开正在骚扰他的人。”
男人低声嘟囔:“骚扰宋闻的是陆今安?”
“宋闻,你要和他去哪儿?”陆今安一步步走下台阶,声音压抑着翻涌的情绪,“你为什么要躲我?”
宋闻的目光从陆今安紧握的双拳缓缓上移,最终对上了他的眼睛。他没有回避,也未退缩,平静地说道:“没有躲你,我只是想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儿。”
“陪我参加宴会是你的工作,”昂贵的手工皮鞋踏在台阶上,“你现在没有资格独处。”
“哦。”宋闻轻轻叹了口气,“那你就算我旷工吧,可以扣工资。”
站在他身旁的简舟将目光从张北野身上扯了下来,拍了拍宋闻的肩膀:“上车吧。”
“好。”宋闻点了点头,转身拉开了越野车后排的车门。
就在车门即将关上的那一刻,一只手猛然伸入车内,一把攥住了宋闻的手腕。
陆今安几乎将半个身子都探进了车子,他咬着牙,硬生生撑出一个扭曲笑意:“这么着急走?不给我介绍介绍你的新朋友吗?”
坐在驾驶位上的张北野摘了烟,还算客气地代为回答:“陆总,这位是简教授,是我和宋闻的朋友。”
“朋友?”陆今安眼里只有宋闻,他无视了张北野,逼近宋闻,滚烫的呼吸几乎贴着他的耳廓,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语,“什么朋友?Gay?还是你物色好的下一个行骗的目标?”
宋闻微微蹙眉,他怕简舟尴尬,只能低声说道:“陆今安,你在胡说什么?”
“宋闻,不管你做什么,最好都一账一清,我不管你下一个目标是谁,都要先把欠我的账清了。”
一直目视前方,恪守着分寸不愿过多介入他人感情纠纷的张北野,听到这里也忍不住轻啧一声,转过头,还算克制地说道:“陆总,感情里有些事情,不能步步紧逼、咄咄逼人。要不,你现在给小宋一点空间和时间?你们都各自冷静一下,有什么事,以后心平气和了再谈,行吗?”
宴会厅中那片刺眼的银色裙摆仿佛还在眼前晃动,宋闻忽然就来了点脾气,他不想再顶着这份与陆今安是“情侣”的误会了。
“我们不是情侣。”宋闻垂眸说道。
张北野着实一愣,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副驾上的简舟,才不确定地问:“你说什么?”
宋闻抬起眼,目光直视近在咫尺的陆今安,缓慢且清晰地说道:“陆今安不是我的男朋友,我们,从来都没在一起过。”
手腕上的力道骤然收紧,陆今安探进车内的身体几乎要将宋闻完全笼罩。
“对,我们怎么可能是情侣。”他将灼热的气息喷在宋闻轻颤的眼睫上,“我们之间只有债务,宋闻,你曾经对我说过什么,需要我重申吗?是你对不起我,是你把我拉进泥潭,是你说要补偿我,也是你亲口说的,只要我没有觉得平衡,没有出尽心中这口恶气,你就……永远留在我身边。”
宴会厅门前的灯光辉煌璀璨,巨大的喷泉系统恰好在此刻达到高潮,无数水柱冲天而起,在夜色中织成一片流动的光幕,哗哗的水声如同喧嚣的配乐,却将这番话衬得字字诛心,带着扭曲的恶意。
宋闻沉默了很久,久到那阵喷泉高潮落下,水声渐歇,他才在一片逐渐恢复的寂静中,疲惫地轻声开口:“陆今安,债,我会还的。但我们可能……得换一个方式了。不过这些,我们以后再说,好吗?我今天真的很累,只想自己待一会儿。”
“自己待一会儿?”陆今安几乎要将他勒进怀里,“林知弈、姓简的、张北野,宋闻,你一晚上换了多少人了?还他妈跟我说要自己待一会儿?”
他附在宋闻耳边:“你这么心急火燎地要走,是不是没有得到满足啊?我不碰你,就急着让他们动你?”
闻言,宋闻猛地向后一挣,拉开了与陆今安的距离。
他抬起头,看向陆今安,那双总是带着平静和顺从的眼睛里,此刻像被敲碎的琉璃,满是不可置信。
眼中的陆今安,依旧是那张曾让宋闻无数次怦然心动的英俊脸庞,可此刻竟然激不起他心中的半点涟漪。青年的目光慢慢下滑,落在陆今安用力扣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上。
“张哥,”宋闻平静地问道,“能给我一支烟吗?”
张北野愣了一下,随即摸出烟盒,抽出一支递了过去。
坐在副驾的简舟默契地转过身,拨动打火机,送上一束跳跃的火苗。
陆今安的呼吸更加沉重急促,他咬着牙,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去吹灭那束火苗。
火苗映亮了宋闻没什么血色的脸,他微微偏头,就着简宁的手点燃了香烟,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灰白色的烟雾。
然后,他抬起头,衔着烟,目光淡然地看向陆今安,清晰地说道:“陆今安,放开我。”
这样的宋闻很少见,此刻他眼底的那片沉静,让连日来与他朝夕相处、自以为已掌控了他所有反应的陆今安都骤然一怔。
但他依旧执拗:“我要是不放呢?”
宋闻没有再说话,他摘了烟,捏在指间,然后将猩红的烟头,慢慢、稳稳的,移向陆今安的手。
青年再次平静地开口:“放开我。”
陆今安眼中闪过震惊:“宋闻……”
下一秒,猩红的烟头毫不犹豫地按在了陆今安的手背上。
“放手。”
陆今安的手背上瞬间被烫出一块明显的红痕,边缘泛白,中心甚至微微发黑。
剧痛传来,但比疼痛更尖锐的,是心底某种东西轰然倒塌的声音。陆今安眼中的偏执、愤怒、不甘……所有激烈的光芒,都在烟头按下的瞬间,一点点黯淡下去,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毫无生机的灰烬。
紧紧扣着宋闻手腕的手指,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根一根,缓缓地松开了……
陆今安一步步退到了车外,站在璀璨的灯火和喷泉中,却仿佛置身于一片荒芜的废墟。
张北野推开车门下了车,绕到另一侧,沉默地帮宋闻关上了后排车门。返回驾驶室的途中,经过僵立在原地陆今安时,他停顿了一下,抬手在陆今安的肩上轻轻拍了两下。
车内,自打陆今安松了手,宋闻就一直垂着眼眸。夹着烟的手微微颤抖,窗外的流光掠过那支已经按灭的烟头,只照出一缕细细的、即将散尽的残烟。
“宋闻。”简舟的声音从副驾的位置轻轻传来,在张北野上车之前,他说,“今晚,你的世界只有你自己,其他的,都他妈是垃圾。”
越野车远去消失在视野之中很久之后,陆今安才慢慢转过身。
垂在地面上的目光,顺着台阶一点一点爬升,最终看到了站在台阶之上的林知弈。
他似乎已经从方才那场崩溃中缓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台阶下的陆今安,缓缓伸出了一只手,四指一落,只剩中指。
“草。”陆今安低骂。
他将刚刚在配餐室捡到的香烟送入口中,叼着烟,举起了两只手。
向前一推,两根中指。
站在台阶上的林知弈松肩落胯,看起来潇洒极了,他慢条斯理地将一直插在西装裤袋里的另一只手也抽了出来,回了两根中指。
唇间一声口哨,从罗马柱的阴影中又走出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林知弈身旁,看似无奈地也随着举起一只手。
三根中指。
陆今安站在台阶之下,看的却是自己手背上的烟疤。那里的感觉已经细微,却令他反反复复觉得绞痛,尤其是心里,像被烫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灌着风,怎么也装不满。
蓦地咬紧牙关,他从齿缝中挤出一声不甘的大喝:“龚冉!”
躲在宴会厅二层隔门后看热闹的女人浑身一僵。
“出来。”陆今安再次喊道。
女人无奈,只好抱着裙摆一路小跑到陆今安身边,为难地对站在台阶上的林知弈道歉:“对不住了,林总。”
话音未绝,她就高举两臂,十指芊芊,然后八指一落,竖了两个纯黑指甲的,中指。

车子汇入夜晚的车流,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
沿着主干道一直向西,窗外是飞速倒退的城市光影。沉默了许久,张北野透过后视镜看着后排始终安静的人,开口问道:“小宋,你去哪儿?”
那支烫过陆今安的香烟如今被紧紧地攥在掌心,被点了名字的青年闻言愣了一下,他慢慢转头看向车窗外,轻喃:“去哪?”
夜色深浓,车窗外是流动的万家灯火,暖黄的光透过一扇扇窗户映出来,连成了一片温柔的灯海。
可没有一盏是为他亮的。
老城区那间由杂货间改造的小卧室不是;陆今安奢华主卧里,那张标记着宠物身份的小床,更不是。
一个如此普通的问题,此刻却像一道无解的难题,横亘在宋闻面前,让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好半晌,他缓缓收回目光,垂下眼帘,最终只能报出老城区的地址:“麻烦把我送到……”
话还没说完,就被自己口袋里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他翻出手机,屏幕亮着,上面跳动着一个名字,有些熟悉,又颇为陌生。
“朱阿姨?”宋闻在脑子里搜索了片刻,“贺思翰的妈妈?”
宋闻找到贺母时,女人正推着一辆老旧的平板三轮车,手足无措地陷在繁华街头。
十五分钟后,两人合力,将醉得不省人事的贺思翰从一家极为奢华的私人会所里架了出来。
好不容易将人弄上那辆平板车,木头板子被贺思翰沉重的身体一压,吱呀作响。
贺母将堆在车上军大衣往贺思翰身上一盖,这才腾出空,向宋闻道谢。
“四十分钟之前,有人给我打电话,说思翰醉得不省人事,让我来领人,我连饭店名字都没听清,对方就挂了电话。我只知道大概就是这片儿,但这地方饭店太多了,我来了就发懵……我认识的那些朋友也都是城中村的,跟我一样没见过什么世面,所以……阿姨只能又麻烦你了。”
宋闻看着平日里的职场精英,此刻却瘫在平板车上的画面,觉得有种诡异。
他忍不住从贺思翰的背面又绕到正面看了两眼,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才回应贺母:“我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就是之前跟着老板来过这边几次,稍微熟悉一点。”
他瞧着那辆三轮平板车,迟疑地问道:“您……是打算用这个,把贺秘拉回去?”
“我们那片儿晚上根本打不到车,连个出租车影子都见不着,我一着急,就借了邻居家这辆平板车赶过来了。”贺母双手握住车把,深吸一口气,“小宋,今天真是谢谢你了,改天阿姨一定好好请你吃顿饭,今天我们就先走了。”
她铆足了力气,弓着腰向前推动车子。
“朱阿姨……”宋闻从车子另一侧绕到女人身边,“还是我来推车吧。”
车子一动,坚硬的木板磕了贺思翰的脑袋,醉得乱七八糟的男人好像嘟囔了一句什么。
宋闻回头瞅了一眼,见贺思翰没醒,转回头随口问道:“他刚刚说了什么?”
走在宋闻身旁的贺母,正用一条旧毛巾抽打着裤脚上沾的灰,闻言,话里带了点怒意:“老王八蛋。”
“老王八蛋?”宋闻下意识跟着重复了一遍。
“对。”贺母将毛巾往车把上一挂,又伸手给儿子掖了掖大衣的衣角,“就是一个仗着自己是债主,就可劲儿作践人的老王八蛋!”
宋闻微微一怔。这话听着……像是在骂陆今安。
可陆今安跟“老”字实在不沾边,顶多算个……年轻力壮、皮相顶尖的王八蛋。
“他……怎么作贱人的?”同为受害者,宋闻忽然起了点不太地道的比较之心。
“隔上十天半个月,就让思翰陪他去什么酒局,他自己在那儿滴酒不沾,却拿我儿子来挡酒。对方把我儿子灌醉他也不管,等酒局一散,拍拍屁股就走人,你说,这老东西是不是个彻头彻尾的王八蛋?”
“啊……”就这?说实话宋闻有点羡慕,十分恶劣的想和贺思翰换换债主。
长夜无尽,平板车咯吱咯吱前行,宋闻给贺母叫了出租车,自己则骑上了车,拉破烂似的,将贺思翰一路拉回了灯火稀疏的城中村。
又背又抱、磕磕绊绊才把贺思翰放到了那张一米五的小床上,一转身,一盘热腾腾的饺子放在了宋闻面前的矮桌上。
“蹬了一晚上车,肯定饿坏了,”贺母把宋闻按在椅子上,“来,趁热吃点饺子垫垫肚子,阿姨也没啥好东西招待你。”
吃了一晚上甜品,胃里连条缝都没有的宋闻,在贺母殷切的注视下,还是拿起了筷子。
饺子嚼在嘴里,是家常温暖的味道。
肚子里是满的,可宋闻心里却是空的。
他想,自己和贺思翰终究是不同的。虽然都有一个难缠的“债主”,但他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小床,有万家灯火中等候他的孤灯,也有母亲的担忧,和晚归后的一盘饺子……
在鹅肝和甜品旁边硬塞了几个饺子,宋闻身旁的单人弹簧床已经架了起来。
贺母是个爽利人,如今正在铺被子:“太晚了,这边的路不好走,又打不到车。小宋,你今晚就在这儿将就一宿吧,条件不好,你别嫌弃。”
就这样,今夜无处可去的宋闻,竟然意外地有了一个临时的归宿。
一张窄窄的行军床,紧挨着贺思翰的小床。对面是一扇小窗,挂着碎花窗帘,生锈的窗棂切割着月光,让它一条一条,轻轻铺在宋闻的被子上。
宋闻想,月光肯定也落进了自己的眼睛里,不然,他怎么会觉得这处简陋的,狭小的,暂时属于自己的栖身之所,竟会显得如此……安宁而美好。
身旁的贺思翰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含糊地又骂了句“老王八蛋”。
随着这话,宋闻也想起了自己的债主。
“你现在没有资格独处。”
“林知弈、姓简的、张北野,宋闻,你一晚上换了多少男人?”
“是不是我不碰你,你就着急让他们碰你?”
宋闻叹了一口气,翻了个身,不再去看窗外的月亮。
他的手……
很久很久之后,在黑暗简陋的屋子中,宋闻低语:“活该。”
旁边的醉鬼口干,迷迷糊糊爬起来找水喝。
宋闻赶紧起身,伺候他喝完水,将杯子放回桌面时,他的动作微微一顿。
看着月光中紧蹙着眉头的贺思翰,宋闻犹豫了一下,靠近他,轻声问:“贺秘,能问你个问题吗?”
醉得不省人事的男人好半晌后,才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嗯……”
宋闻仔细回想了一下那份废弃文件上贼长的项目名称,才问:“那个游乐场的土地开发项目,汇森,还打算继续做吗?”
第二天清晨,贺母做了三个人的早饭,可那张简易的折叠餐桌旁,依旧只坐着他们母子二人。
宋闻一早就离开了贺思翰的家,甚至没与晚起的贺秘打一声招呼。
整个上午,汇森也不见他的身影。陆今安在办公室里来回转了百来趟,还是又一次用内线电话打给了自己的秘书。
“宋闻还没来?”
贺思翰那边只回了一个字,带着浓重的鼻音和疲惫:“嗯。”
“贺秘一次只能说一个字?”贺思翰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像这样摆出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如同宿醉未醒般昏沉无力。陆今安原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但今天他心中憋着一股无名火,垃圾话随口就砸了过去:“那我的工资是不是也可以一块一块地发?总得跟上你的节奏,是不是?”
百叶窗外的贺思翰,强撑着从工位上站起来,望向陆今安办公室的方向,虚弱地换上了恭敬的语气:“陆总,宋闻确实一直没有到岗,他的电话也打不通,不过,我给他发了信息,说今天中午食堂有红烧肉供应,我觉得他应该会按时赶回来吃饭。”
话音未落,不远处的电梯发出“叮”的一声。陆今安通过话筒,隐约听到贺思翰那边传来的动静,他凑到百叶窗前,扒开一道缝隙向外窥视。
紧接着,就听到贺思翰那半死不活的声音再次响起:“陆总,宋闻来了。”
陆今安趴在窗缝上,将那个逐渐走近的身影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然后,冷下了声音:“来了就来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啪,他挂断了电话。
贺思翰强撑着的身体一软,坐进了自己的工位,他抬手招了招:“宋闻,来。”
宋闻瞟了一眼陆今安办公室的门,犹豫了一下,磨磨蹭蹭地走到了贺思翰的桌前。
贺思翰嫌他磨叽,伸手抓住他的背包带向前一拽,谁料自己脑子又是一阵眩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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