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乐言扛不住诱惑,抬起小脚丫,从一丛水草到下一丛水草,追赶起小红鱼来。
追着追着,他撞上一道身体,抬起头来,见文毅正笑眯眯看着他。
“文爸爸!”见到是熟悉的面孔,贺乐言高兴抱住文毅大腿,回头看着正在暗下去的“小溪”,眼里带着探究问,“这是什么?”
“路。”文毅答。“用一种特殊材料做的。小溪是到冥想室的路,草地到洗手间,草丛里面有小兔子。”
文毅蹲下身体,给贺乐言指了指洗手间那边,又带他看向另一个方向:“这边还有一条,是冰原,有北极熊宝宝引路,乐言猜,是去哪儿的?”
冰原?北极熊?
贺乐言想起那头雪一样白的大狼,毛毛又长又蓬。
可是他也想起那头大狼的……一张大嘴。
贺乐言刚才的活泼劲儿去了一大半,小红鱼、小兔子都不香了,北极熊宝宝长什么样,他更是,更是一点儿都不好奇。
他扭头看向文毅:“文爸爸,我想回去。”
“乐言,”文毅摸摸他的头,“文爸爸有东西给你看,你还没看呢。”
“我不想看。”贺乐言倔强说着,眼睛却不觉瞄向文毅身后。
文毅笑笑,站直身体,牵着他的小手走进身后的房间:“看看,你的冥想室。”
贺乐言抿着唇,迈进这个四面洁白的房间。
一进来,他清透的眼睛就微微放大:惊讶的。
房间不大,也没有什么装饰,只放了一个长长的曲线样子的矮书架,和几张软乎乎的小垫子。
但是这么个看似简陋的房间,贺乐言却很喜欢、很亲切,因为不管书架还是垫子,都跟他原来的一模一样,就连书架上的书,也还是他原来看的那些。
要不是知道这是在哪儿,贺乐言还以为他又回了医科院。
这时,文毅站在门边,按了房门口墙上一个装在矮处的开关。
整个冥想室暗了下去,慢慢,又亮起来。
不过,和刚才的明亮不同,这回室内的光是暖黄色的,很柔和,因为光源来自四面墙壁,按照固定的频率变亮变暗,就像,整个房间在呼吸。
这一点,依旧和贺乐言从前的冥想室一模一样。
治疗系都需要长时间冥想来稳固和增强自己的精神领域,贺乐言年纪虽小,也不例外。在医科院时,爸比告诉他,冥想室对他很重要,一定得是真正能让他放松的地方,让他有什么想法尽管提,贺乐言就提了这一条:呼吸。
——他常常做一个梦,梦见他躺在一个怀抱里,随着那个怀抱颠簸、赶路,他还很小,眼睛看什么都模糊,倒是耳朵,听得到风的声音,还听得到那个“怀抱”在呼吸。
风很大,但他被抱得很安稳,他感到很安全,自由又安全。
他喜欢那个“呼吸”。
爸比说,感受那么真实,可能不是梦,是他的记忆,只是那时候他太小了,要想真正记起来,就要好好冥想,往深处挖。但贺乐言还一直没有挖到……
“喜欢吗?”文毅的话,让贺乐言回过神来。他无意识点点头,点到一半,又醒悟什么,忽然顿住,倔强地扭过头。
“我知道,你们不要我了。”小孩儿抿紧唇。本来是假伤心,话说出口,变得真难过起来。
“傻宝。”文毅揉揉贺乐言的头,“不是我们不要你,是多了一个人,不,多了很多人爱你。”
“乐言,你好好看看这里。”
文毅牵着贺乐言,站在冥想室的台阶上,把贺乐言的小床和那几道延伸出去的小路尽收眼底。“这种材料不算罕见,但以前从来没人想到这种用法,乐言,爸爸他们为你改造了这里,一定花了很多很多心思。”
“装那张小床的时候,想的一定是你躺在上面睡觉的样子。”
“铺那几条小路的时候,想的一定是乐言换了新房间,会不会迷路又不好意思问?”
文毅说着,看贺乐言脸红,不由莞尔。
“其实文爸爸也担心过,你爸爸没养过小孩儿,会不会不用心、照顾不好你,但是看到这些——”
文毅没再多说,他了解贺乐言,小孩儿有着双S级精神潜力赋予的超常敏锐,是善是恶,他其实自有感应。
文毅只是蹲下身体,认真看着贺乐言的眼睛:“乐言,我和爸比他们永远不会不要你,但医科院毕竟不是一个家,我们忙起来,难免疏忽你,乐言,这里才是你的家。
这里才不是他的家。贺乐言安静片刻,小手攥了攥,鼓起勇气:“我知道了,文爸爸。”
文爸爸他们每天有很多事要忙,贺乐言知道的,他已经是大孩子了,不应该让他们操心。
“好孩子。”贺乐言闹的时候,文毅一心劝他,现在看到贺乐言这样懂事,文毅心反倒忽然一疼。
小孩儿在人来人往的病房长大,没有一个固定的照顾者,虽然大家都很喜欢他,但其实,小孩儿心里一直缺点儿安全感。
这一刻文毅没管自己的权限和院长的交代,擅自伸出一只手来,跟贺乐言勾住手指:“乐言,文爸爸和你约定,一个月,要是一个月后,你还是不能适应,或者爸爸待你不好,你和文爸爸说,文爸爸接你回去。”
“真的?”贺乐言黯淡的眼睛亮了亮,带着一点儿鼻音,小手紧紧圈住文毅的脖子,“谢谢文爸爸!”
文毅心化成一滩水,亲亲他头发,又抱了他好一会儿,才牵着他站起来:“走,出去逛逛,看你爸爸在干什么。”
贺乐言咬咬小嘴唇:他不想看,他一点也不好奇……那个可怕的大怪物。
但,既然文爸爸那么想去——贺乐言脚趾碰碰地上的小鱼——那就,就陪文爸爸去看一眼好了。
都是为了满足文爸爸!
作者有话说:
----------------------
乐言:我一点都不想看大怪物![捂脸偷看]
祝姨姨们七夕快乐[抱抱]
此刻的贺琛,正在应付宿醉醒来的楚云棋。
昨天楚云棋饿着肚子睡了一会儿,到底还是睡不着,让人给他上菜上酒,吃饱喝足才睡。
“给我喝的什么玩意儿,劲儿那么大?你们是不是诚心的?”此刻,楚云棋坐在贺琛办公室的待客沙发上,满脸不悦诘问。
“殿下不是想要提子酒吗,我特意让他们去库里找的,是从星盗窝里端的,听说是蒂什么星特产,我们平时不喝,招待殿下才舍得用。”
“蒂姆星。”楚云棋明白过来点什么,脸色变了变:难怪味道那么好,让他喝了还想喝,这酒妙就妙在味道好,可它——
楚云棋捂住肚子。可它能让人放那个气,不停放,四五天才能消停。
这个贺琛,他是不是故意的?
“殿下,这酒好喝吗?市价多少钱一瓶?我们缴获了一箱,军部说不用上交,我们就想卖了补贴军费。当然——”贺琛说到一半,露出懂事的模样,“要是殿下喜欢,就不卖了,我让他们看看库里还有几瓶,走时全给殿下带上。”
“难得有点儿好东西,你还是自己留着吧。”看他这无知又老实的模样不像假的,楚云棋哼了声,暂时压下怀疑,昂着头,眯着眼,扫视了一圈贺琛的办公室:
一没盆景,二没书画,办公桌椅也是那种最普通的合成材料的,没有一点舰长该有的排场,还有,他视线扫回坐在办公桌后的贺琛——
“你穿的这是什么?”
“军装啊。”贺琛答,一脸无辜相。
“这都发白了,你昨天那身儿呢?”
“那是新的,迎接殿下这种重要场合才穿。”
“你还算有心。”楚云棋有些满意。照他看,这位便宜表哥还是懂事的,不像母妃说的那样有城府——不然也不会被军部发配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
可他懂事是懂事,就是太寒酸。
楚云棋又看了贺琛一眼,确认他从头到脚,没有一样值钱的东西,唯一闪亮的,还是那几根合金义指。
楚云棋嫌弃得不行,把腕上的名贵古董手表摘下来:“拿着,好歹是贺家出来的,别给我和母妃丢人。”
看见这主儿跩得像个二百五,但随手一撸就是块价值一套A级战甲的手表,贺琛眨了下眼。
他没有接下那古董表的意思,而是露出自己手腕上的智能终端,很嘚瑟道:“殿下怎么戴那么落伍的东西?我这都第五代终端了,时间想怎么看怎么看。”
“你不懂!”太丢脸了,到底是半路认回贺家的,小时候据说还在贫民区流浪过,难怪连点儿好东西也不认识。
但小家子气也好。楚云棋起身,硬把手表拍在贺琛桌上,神色倨傲:“收着吧,我做乐言的教父,我们以后就是亲上加亲。”
亲你姥姥。贺琛皮笑肉不笑:“殿下岁数不大,怎么想到做乐言的教父?”
谁想?还不是母妃逼他。楚云棋强捏着鼻子道:“我和乐言投缘。”
“投不投缘,还得问问乐言再说。”
贺琛伸手拨弄了下古董表盘,凉丝丝的,有助降心火。
“什么意思?”楚云棋抬起眼来,“他一个娃娃懂什么投不投缘?贺琛,你有话直说,我讨厌绕弯子。”
来之前母妃说过事情可能不会那么顺利,但楚云棋不觉得。贺家是他外家,他是他父皇唯二的继承人——虽然他行三,但老大夭折,上头也就一个二哥——贺家不支持他支持谁?
就算他不当贺乐言这个教父,贺乐言长大也必然要为他所用。
只不过他母妃坚持,加上他父皇喜欢玩“爱民如子”“与民同乐”这一套,很重视“民意”,他这才耐着性子一直哄广受欢迎、颇有“民意”的贺乐言玩。
“有我做教父,亏不着乐言,也亏不着你。”楚云棋睥睨看一眼贺琛,对他的不感恩戴德很是不满。
“有殿下做乐言的教父自然是乐言的福分。”贺琛不急不躁,“但请教父毕竟是为了帮发育期的孩子稳定精神力,殿下人中之龙,怕是没时间做这种繁琐事。而且——”
贺琛面露为难之色。
“而且什么?”楚云棋皱眉。
“而且我原本有意让兄长来做乐言的教父。”
兄长?“贺思远?”
楚云棋问着,见贺琛点头,忍不住嗤笑一声:“你还真不值钱。”
“你以为让贺思远当这个教父,姨母就会高看你一眼?”
“没用的,贺思远是姨母的宝,你只是她无心插柳种出来的一根草,不管你做什么,草还是草。这么些年了,你还搞不明白?”
楚云棋有张看似无害的娃娃脸,但刻薄起来一点儿也不“无害”。贺琛侧过头,脖子上的筋绷了绷,看起来是被戳到痛处,又不得不忍耐。
“不是为这个。”静了一瞬,贺琛低声辩解,“兄长很关心乐言,知道乐言要来基地,给他置办了很多东西,我没钱装修房子,全靠兄长接济。”
“你好歹是个舰长,没钱装修房子?”楚云棋狐疑看贺琛一眼。
“没办法,配给都是定量的,我们这边星盗多,武器磨损快,钱都省在那上头了。”贺琛解释。
那倒真有可能。楚云棋想起来时乘坐的那架破穿梭机。
楚云棋宿醉的脑子转了转:“装修房子算什么,乐言要在你这边长住,光一个房子可不行,还得修个游乐场!”
贺琛听了,琢磨一瞬,很以为然:“殿下说的是,书上说了,这么大的孩子,玩耍空间很重要。”
他说着,下定了什么艰难决心似的,咬咬牙:“那我再跟兄长说说——”
“你跟他说个屁!”楚云棋急了,“这钱我出!”
“真的?”贺琛抬起头来,似乎不敢确信,“这里是太空,成本比地上高,建个游乐场要花很多钱的。”
土包子,能花多少?贺思远出得起,他出不起?
“为了乐言,花多少都值。”楚云棋不以为然道。
“谢谢殿下!”贺琛感激道,“殿下真是好人,二殿下也是,听说二殿下上月到靖安基地视察,见弟兄们训练刻苦,二话不说,掏出自己的体己,给他们送了一整套最先进的体测装备。”
好好的,提那个人做什么?楚云棋眯眼看向贺琛:“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陛下教子有方,两位殿下都恤军爱民。”贺琛说。
好吧。楚云棋宿醉的脑子又动了动:他不能输给楚云澜。
“我看你们也挺辛苦的,缺什么?体测装备也来一套?”
“那东西华而不实,殿下不如给弟兄们升级一下战甲,那是战场上真正保命的东西,更显殿下仁爱之心。”
说的是,楚云澜就好搞那些虚头巴脑,他楚云棋要送,必然送实在的,孰优孰劣,父皇一看即明。
楚云棋大手一挥:“那就升级一下,还有你们那穿梭机,一道升了。”
“谢殿下!”贺琛忽然敬了一礼,动作干脆,一股铁血之气,吓了楚云棋一跳,好在下一瞬,那股气息又错觉般散了。
楚云棋定了定神,说到穿梭机,他又想起路上的不痛快来:“慰劳你们我是愿意的,但那个宁天,你怎么处置?”
“处置?”贺琛坐回椅子上,眯了眯眼。
“他一个小小上尉,对我可是不客气得很啊,非但不用敬称,还拿眼刀子射我。”
“还有这事儿?”贺琛沉吟了下,“这事儿得罚,他竟敢拿眼刀子射殿下!”
话他是一本正经说的,但楚云棋就是听着不太对劲。
他看贺琛一眼,羞恼道:“你就说怎么罚!”
“掳了原职,罚他给我看孩子去!”
贺琛说着,在案头文件上铁画银钩,签好自己大名。
他可没撒谎。此一刻起,宁天原职确实被他免了,只不过免职的同时也晋了禁卫队长,军衔由上尉而升少校——贺琛职权范围内最高可以提拔的位置。
“就这?”降职勉强也算罚了,但楚云棋觉得气没出够,不太满意。不知道为什么,他想到宁天那张冷冰冰的脸就牙痒。
“殿下还想如何?”
恨恨中,楚云棋听到贺琛问。
“揍他一顿。”楚云棋下意识说。说完他自己吓了一跳,有些别扭,又像……有些兴奋,毛孔竟有种翕张战栗之感。
但很快,他张开的毛孔又感到一股迫人的冷意。
楚云棋下意识抬起头来。贺琛神色跟刚才没任何差别,仍带着一点笑影:
“殿下放心,他任务执行不力,我已经揍过了。”
门外,两大一小、一行三人驻足。
文毅牵着贺乐言,回首看了宁天一眼。
宁天面无表情,站得笔直。
指挥官撒谎必然有撒谎的理由,小事,宁天不深究,无条件配合。
可他不深究,贺乐言却皱起小小的眉头,人往文毅身上贴了贴。
文毅立刻察觉,他拍了拍贺乐言的肩膀以示安抚,随后抬起手来,要敲响贺琛办公室房门,就是这时,房中又传来对话声:
“你真揍了?”
“自然。”
“那他脸上怎么没有挂彩?”
“我有独门秘技,打人不用挂彩。”
“扯淡。”
“是真的,宁天以后跟着乐言,说不定会在直播里露面,挂彩不好解释。但我保证叫他痛了,很痛。”
“真的?他有没有哭?”
房内静了一晌,响起贺琛毫无负担的声音:“哭了,鼻涕流满脸。”
宁天瞪大眼睛,天塌也不会起波澜的脸变了。
文毅没忍住,带了丝笑意,低头去看贺乐言,打算跟他解释什么,却看他小脸绷得很紧,眼睛又怯又生气,盯着那道房门——
原来房门内又传来贺琛的声音,鬼气森森:
“殿下实在不信,可以亲自试试,我最擅长让人疼在暗处了,不管里头多疼,外观绝对完好无损。”
……“贺指挥官!”文毅不由分说,敲开了贺琛的房门。
作者有话说:
----------------------
文医生:报告院长,这货我带不动[裂开]
第6章 大怪物带娃的第一天
“你呀,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战甲升级,那钱能是小数目吗?就算他只是中型舰,作战人数也总有小几百。”
“别慌,母妃,我不傻,好歹给他们升升就行了,我看他们穷得叮当响,战甲估计都是老款,花不了多少钱。再说了,不是您教我的吗,钱能解决的问题,那都不是问题。”
楚云棋懒洋洋躺在向恒安排给他的休息室里,嘬着乏味但聊胜于无的军用营养液,有一搭没一搭跟视频那头的母亲分辩。
“他要是只求钱财,倒确实是好事。”贺妃在视频那头沉吟。
她已年近六十,但蓝星人平均寿命一百五十岁,百岁才见衰老,六十岁的贺妃身段玲珑,皮肤紧致,要不是双眼颇多斟酌谋算,根本看不出她已经生有楚云棋这么一个成年儿子。
楚云棋不耐烦听她左量右算,吞下一口营养液,有些不耐烦道:“他就是穷的,逮倒贺乐言这棵摇钱树,就想霸着捞点儿东西。”
“不一定那么简单,这些年贺家没给他什么助力,他能爬到现在的位置,心思没那么浅。”
“我看也没您想的那么深。总之您跟贺家说让贺思远别来掺和,把我当教父这事儿落定了,他也就没法儿到处伸手了。”
“我跟贺家说?说了他们就会听吗?”贺妃眉间闪过愁绪,“你也这么大人了,什么时候能多动动脑子?”
“是母妃您想得太多。您是皇妃,我是皇子,贺家跟咱们在一条船上,以往不也都唯母妃命是从吗?”
“唯命是从?那是因为我从不提真正为难他们的要求!”说到后面,贺妃猛然冷下脸,话像支箭,隐含着楚云棋不懂的忿恨,像要朝谁射去。
不过,眨眼间,她又恢复了和缓:“棋儿,你要记住,没了我们母子,贺家还是贺家。没了贺家,我们就不是我们了。”
这是什么话?没了贺家,他也依然是父皇喜爱的皇子。何况贺家拥兵自重,父皇对他们可不是面上看起来那么信赖,没了贺家,说不定对他反还更好呢。
这话在脑子里过了一圈,楚云棋并没有说出来,说也没用,白让母妃揪住他又一顿说教。
“那您跟父皇说,这种小事,让父皇下道旨不就得了。”
“胡说,在你眼里是小事,在你父皇眼里可不一定。而且你父皇啊,这种时候,最喜欢拢起袖子看戏。”
越说越玄乎了。
“行了我知道了,那这事儿从长计议好吧?您非让我跑这一趟,现在我人也送了,事情也说了,可以回去了吧?这破地方什么东西也没有,无聊死了。”
“不行。”视频那头,贺妃几乎想都没想,一口否决。
楚云棋静了下,坐直身体:“您真让我耗在这里啊?”
“我说过,那孩子在哪儿,你就在哪儿,这点儿诚意,总还要拿出来。”贺妃说着,拿起剪刀,施施然修剪起花瓶中的花枝。
“我堂堂皇子,愿意做他的教父,这还不够有诚意?”
“就算他天分高,也犯不着这么捧着他吧?治疗系金贵,但我楚家还不缺!”
“你小点儿声。”贺妃淡淡看他一眼,“母妃不会害你,好处你以后自会明白。行了,母妃还有事,不跟你说了。”
话罢,不管楚云棋反应如何,贺妃单方面结束了通话。
熄掉终端,撤去精神力屏障,她又剪了两刀花枝,唤了侍女进来:“陛下那边,陆院长可做完治疗了?要不要备饭?”
“禀皇妃,这次治疗时间不长,陆院长说有事情忙,陛下已经让他回去了。”
“那倒失礼了。”贺妃仿佛随口说了声,慢条斯理,又拿起了刚放下的园艺剪,修理起自己微乱的思绪。
贺乐言是还小,可她要拉拢的,从来不是贺乐言啊……
“陆院长,您慢走。”星河帝国皇宫东华门外,帝国金阙卫卫队长亲自护送陆长青出来,奉帝命手持一把星河紫金伞,替这位遮蔽着午后灼热的日光。
陆长青点头致谢,登上飞车,听通讯器那头的文毅说完话,平静开口:“我知道了,一句玩笑话,跟乐言解释清楚就好。”
“解释了,不过乐言还是有些芥蒂。他太小,我怕他分辨不了真假,把贺指挥官那些吓唬人的话当真。”文毅汇报完,有些迟疑,“院长,咱们就这么把乐言丢在这里,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也许应该等他大一点再送他来。”
“他需要一个安定的家,也需要真正的家人,越早和家人团聚越好。”陆长青说。
“理论上是这样,但……这里地处偏远,又是太空基地,环境远不比星都。”文毅关了窗户上模拟出的蓝星天空,看向外面荒漠般的星海,内心无比纠结。
“星都对乐言是是非之地,于他成长无益。”陆长青答。
“可乐言精神力还不是百分百稳定,在医科院有我们看着更安心。”
“汉河那里有邵英,你是对你师哥不放心?”
“不是。”邵师兄在汉河基地驻点做治疗师,三年前就来了,文毅一时倒把这个忽略了。
“就算是这样,”文毅停了停,仿佛在消化,也像在组织语言,“但是贺指挥官行伍多年,气势浸入骨髓,有些,有些——”
“有些吓人?”
陆长青的声音不缓不惊,宛如山雪融化的水流,潺湲而下,让人大脑一阵清明。
“吓人倒也谈不上。”文毅想起那位指挥官在贺乐言面前手足无措的模样,“我是担心,他和乐言相处不来。”
“那是你不了解他,也低估了乐言。”陆长青又说。
“院长很了解贺指挥官?”文毅不禁问。
飞车中,陆长青停顿了短暂一瞬:“比你多一点。”
“您之前就认识他?”
“认识。一个找我补课、通过后删了我通讯号的师弟。”陆长青平静答。
……这世上还有人主动删您?
不是,那他又是以哪种品格获得了您的信任?
文毅思绪颇乱,总觉得院长还有话没跟自己说透。“院长——”
“既然已经平安送到,你尽快回来,院里还有很多工作。”
“可是乐言还不适应。”
“你留在那儿,他当然不会适应。”陆长青说,平静,但决断如流。
“不要!我不要文爸爸走!”
从拉着小小行李箱离开医科院的专属病房到现在,已经过去四十个蓝星时,小男子汉贺乐言一直很坚强。
但是知道文毅要离开的这一瞬,他终于“坚强”不住了,顾不上那么多人看着,死死拽住文毅衣角,红着眼圈,说什么也不撒手。
【心碎了呜呜呜!】
【文医生你好残忍,怎么能把宝宝一个人留下呢!】
【长痛不如短痛,一看你们就是没养过娃、没送娃上过幼儿园的,这时候就得干脆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