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什么,”陆长青冷静的面色有些崩裂,“我让他们把你体内的毒素吸出来,就像你吸乐言的一样?。”
“……”
贺琛脸红得要爆了。
“你,你说话?不能?直接点儿?吗?”
“那你脑子能?不能?纯净点儿??”陆长青反问,双眸燃烧着说不出是欲望还是火气?的亮光。
“谁不纯净……”贺琛嘟囔一声,脑子里想的却是——这双眼?睛他之前见过,在精神域的湖底。
明明是他陆大院士更不纯净。渡气?就渡气?,为什么要渡那么久……
算了,争论这个话?题很无聊幼稚,不符合自己成熟稳重的少将?身?份。
贺琛红着脸清清喉咙,正准备把少将?气?势拿起来,陆长青忽然伸手?解向他军装领扣。
贺琛一把捂住衣领:“你,你又干什么?”
“看你的伤。”自从进来病房,贺琛右手?一直垂着没动,陆长青越看越不放心。
“我自己来。”贺琛左手?解开扣子,刚解完,医生也到了。
陆长青看着医生脱下他干净的外套——想来这件外套是为了见乐言,特意换的,外套里面,是浸着血、已经?湿透的作战服。
看医生拆开胡乱裹的绷带,露出里面血肉模糊的伤口,陆长青攥了下手?指:“有些事你没必要亲力亲为。”
“只是小伤,我有数。”贺琛沉沉稳稳说。
打仗的事,他真有数,不算清敌我优势缺陷、算清种种环境变数,他不会轻易应战宣战。
他打的每一场仗,都是精心计算的结果?,嗯,只有三年前那场例外。
“指挥官,这可不是小伤了,处理?有点儿?麻烦。”碰巧拆完他的绷带,外科医生忍不住说。
“您的合金义肢部分有些变形,看您肌力有问题,可能?也伤到了里头的接驳神经?,要拆下来做详细检查。”
“查就查吧。”贺琛说。只是麻烦耗时了点儿?,他想了想,又吩咐:“今天你先帮我简单清理?,明天再做。”
“是。”医生应下,拿出药水来准备给他清洗,他却忽然站起来:“换个地方。”
他怕自己疼出声来丢人,也怕乐言突然醒过来,看见他的伤。
陆长青下意识要陪他一起,却被他拦住:“师兄你陪乐言。”
陆长青只好停下脚,看着他跟医生走出病房。
转回身?来,听见隔壁传来他的低哼,陆长青抚过搭在椅背上的那件光鲜整洁、全无伤痕的军装外套,手?微微握紧。
就在这时,终端亮起,陆长青接听了通话?,眼?睛微眯:“你说谁要过来?”
“您父亲,陆议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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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小狼:我能不纯净过你?[问号]
陆院:不能,乖,但是咱把脑子洗洗,不要产生奇怪念头[裂开]
眼皮像一块有点儿重的?帘幕, 贺乐言把它抬起来,世界从模糊渐渐清晰。
“爸爸……”他第一个叫,又叫“爸比”“哥哥”, 然?后奇怪地问, “你们怎么都在?”
“我去训练了。”贺默言当即站直身体道。
贺乐言醒了, 他烦躁感也就没了,可以踏实训练了。再?晚一点, 搞不好又被?缠上……唱可怕的?会?控制住他的?儿歌。
贺琛点头让他走, 又看向贺乐言:“头还晕不晕, 有没有力气?”
贺乐言摇了摇小脑袋,感受了一下:“不晕。”
这时他小肚皮“咕噜”了一声, 哎呀,崽小脸红起来:“我饿了。”
当然?饿, 他这两天?全靠外力补充营养,没有正经吃过饭。
“可以吃东西了吗?”贺琛问陆长青。
陆长青点头:“先吃清淡的?,我让人准备了,马上送来。”
“谢谢。”贺琛说着,又看向乐言,“听到了吗?马上就能吃了。”
“谢谢爸爸, 谢谢爸比。”贺乐言高兴又懂事地说。
看他小脸虽然?瘦了一点、没之前那么圆润, 但?精神已经恢复过来,贺琛很高兴:万幸,那个方法成功了。
他抱抱乐言, 脸上, 自从向恒出事后,第一次有了真正的?笑容。
陆长青看了他的?笑脸一刻,开口道:“不如你留下来和乐言一起吃?港口那边, 我去招呼。”
——帝国议会?长陆景山突然?代皇帝到访汉宵星,同行的?还有军部高级官员,他们来意不明,很可能与平山基地的?归属有关。
贺琛是主人,于情于理,都逃不脱迎接和招待。但?他刚经历激战,又有伤在身,陆长青不愿他劳动。
但?贺琛摇摇头:“我一起去。”
把乐言交代给邓铁照顾,又跟他承诺了吃完晚饭回来陪他睡觉,贺琛跟陆长青一起离开病房。
亲自到港口接了人,又一路迎到宴会?厅,贺琛表现?得不说多八面?玲珑,至少也从容沉稳,没有丝毫疲惫与不耐。
“陈副部长可能没见过我,我却见过您,而且印象深刻。我军校毕业那年,正是您给我们作毕业训导,您在讲台上那种——我嘴笨说不好,就是那种严整、挺拔、干练的?风采,当时就叫我惊为?天?人,我就觉得,我看到了军人的?魂。”
好家伙,这你还嘴笨啊……楚云棋被?邀一起吃饭,听了贺琛这一通马屁直呼内行。
同时又看着那位陈副部长脸上压不住的?笑容有点眼熟。
有那么点儿像曾经也被?贺琛吹捧过的?自己。
楚云棋捧起茶杯,忽然?陷入沉思……
而贺琛还在和陈副部长说话:“特别是您讲的?那句'在军校里是没办法把所有兵法学全的?,一定?要?到实战中?去领悟',这话对我帮助特别大,而且毕业越久,越知道您这句话的?含金量。”
好家伙,这要?是他,他也得飘了。
楚云棋看一眼那个刚到时还挺端着,现?在看贺琛却已经“孺子可教”的?陈副部长,心里“啧”了一声。
据楚云棋所知,这位陈副部长爱故作高深谈理论,在军部其实是个不大受认同的?怪人,当然?,他也不大认同别人,觉得自己曲高和寡。
贺琛这一番话,怕是捧到了他心里。
楚云棋起初有些不屑,忽然?又想到他母妃的?话:你表哥心计可比你强……顺着这个,他又想到母妃的?念叨,翻来覆去,就是要?他多观察、多琢磨,琢磨别人缺什?么、他能给什?么,需要?的?人怎么拉拢……
楚云棋最烦那些,可是想到上次的?刺杀,想到母妃的?眼泪,他心里有些沉:他不能再?做躲在他母妃身后、万事不操心的?纨绔了。
楚云棋九曲十八弯想了很多,陆长青却默默给贺琛的?杯子倒上茶,推到他左手前,示意他喝口水润喉。
对陆长青这种举动,桌上的?楚云棋、方老以及汉河基地众人早已见怪不怪了,那位陈副部长、以及坐在最上首的?陆景山,却各自看了陆长青一眼。
等到陆长青亲自给贺琛夹菜布菜,照顾得无微不至,陈副部长终于笑着开口:“贺将军跟陆院长看来好事将近啊。”
贺琛俊脸微红:“是我——”
“让您见笑了。”陆长青握住贺琛垂在膝上的?右手,“小琛手臂受了伤,暂时不方便。”
“理解,理解。”陈副部长笑道,“这是应该的?,没什?么笑不笑。”
他说着,顺势问起平山基地叛乱的事,话题顺理成章,被?带到了平山基地上。
贺琛答着他的问题,半天?,才寻到空隙,看了陆长青一眼,膝上的?右手蜷了蜷:演戏就演戏,抓这么久也够了吧?再抓下去他要出汗了。
陆长青松开他的手,贺琛心跳慢了下来,恢复正常,说话之余,偶尔看一眼陆景山。
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陆景山,对方果然?像楚云棋说的?一样,话很少、很阴沉。
贺琛待陈副部长尊重中?带着一分?恰到好处的?亲近,待陆景山,就疏远客气很多。
陆景山也不怎么理会?贺琛,倒是跟楚云棋说起了话:“听说殿下前段时间遇到刺杀,没受伤吧?”
“没有,多谢您老关怀。”楚云棋还算客气地说。
陆景山是楚云澜的?教父,楚云棋跟他从不亲近,但?有母妃耳提面?命,对这些所谓肱骨大臣,楚云棋也从不得罪。
“殿下气度沉稳、成长了很多,政事上也颇有进步,你网页上更新的?汉霄星赈灾系列视频,我也经常观看。”陆景山说道。
楚云棋懵了懵:认真的?吗?很少正眼看他的?陆景山在捧着他说话?
楚云棋顺着话题跟陆景山聊了两句,夹起筷子菜,心不在焉地嚼:陆景山葫芦里卖的?这是什?么药?代表楚云澜想向他求和,还是……
因为?楚云澜跟贺家勾结,陆景山恼了楚云澜?陆景山跟那些贵族世家一向不对付,这是谁都知道的?……
楚云棋思考着,耐住性子坐在位子上,跟陆景山搭话,试图从他的?态度里多分?辨出什?么。
一顿饭好不容易吃完,楚云棋动脑子动得脑仁疼。
出了宴会?厅,他不知不觉,跟着惯性,又走到了外科住院楼的?一楼。推开一间病房,撞上里头的?宁天?,他怔了怔:“你不当值?”
宁天?蹙眉:“殿下来这里干什?么?”
“是殿下来了吗?”宁天?身后,病床上的?士兵问——他正是那个因为?楚云棋才受伤的?人。
听他熟稔的?口气,宁天?又蹙了下眉,把路让开,让楚云棋走进病房。
“今天?怎么样?”
宁天?听见楚云棋问自己的?手下,语气挺正常,也挺尊重,问完两人又聊起什?么视频账号八卦来。
宁天?怪怪看了楚云棋一眼,拿着热水壶,继续出门去接热水了……
这个时候,贺琛跟陆长青正乘着月色往住处走。
“累了?”看贺琛一路闷头走,差点踩进水坑里,陆长青拉他一把,低声问。
“嗯。”贺琛点头。他确实累,也困,要?不是还得走路,眼睛一合就能睡着了。
再?困也不能走着路睡着,陆长青跟他说话提神:“以前也这么能说会?道?”
散席时,那位陈副部长已经快引贺琛为?平生知己了。
“这不是想平山基地的?事顺利些。”贺琛说着,脚步停了停,“以前这种事都是向哥替我分?担。”
陆长青也停下脚步,看他低垂着头,忍不住,抬手揉了下他发顶:“他一直都在。”
嗯。在他心里。贺琛捏了下手指。
“借你个肩膀?”陆长青又低声问。
啊,贺琛怔了怔,看着近在咫尺的?陆长青,眼中?竟闪过一抹挣扎,才后退一步:“不用,我没事。”
他迈开脚,重新朝住处走去,幽淡的?月光,照出脸上一抹薄红。
陆长青默默收回已经伸出的?手,跟上他脚步。
“咳,你今天?……那样,是给陆景山看,还是给陈副部长看?”路上贺琛问。
“我哪样?”陆长青问。
“师兄不要?明知故问。”贺琛看他一眼。
陆长青笑了下,终于答:“主要?是给陈副部长看,他是皇帝亲信。我们俩的?绯闻传了这么久,也该让别人看到点儿进展。”
好像有道理,又好像没有。
贺琛困了,脑子不太中?用。
走到大门口,陆长青停下来:“你先回去休息,我还有点事要?办。”
“陆景山不是真为?平山基地的?事而来,他要?亲自去看一眼'他的?'星矿。”具体是有什?么事要?办,陆长青没像以往那样隐瞒不提,而是主动对贺琛解释。
“用不用我一起去?”贺琛问。
“不用,你休息,如果身体不对劲,记得通知我。”陆长青说。
贺琛点头,目送陆长青离开,独自上楼。
上了楼,他又从窗户往下看了一眼:真快,人已经走没影儿了。
贺琛看着空荡的?小路,想着刚才吃饭时,陆长青和陆景山零交流的?模样,微微蹙了眉:
他也跟贺雅韵虚与委蛇过,他明白,那是什?么煎熬滋味。
陆长青只想快点解决陆景山。
他和陆景山一向相看两厌,他相信,陆景山也不会?忍受跟他多待一分?钟。
但?穿过阴暗的?地下通道,来到矿洞,陆景山竟沉迷地看了那些石头很久,开采周期、用量存量……诸多问题,问了很多。
“楚建衡亲自拍板,血晶的?分?配方案已经定?了,不日就会?公布。从今以后,以功勋值分?配,贵族身份,最多加几个功勋点。”
“血晶越来越少,贵族式微已是必然?,可笑他们还看不清未来,为?着保住现?下那点资源,互相检举揭发,争得头破血流。”
爱惜地抚摸着幽蓝色的?矿石,陆景山嗤笑:“楚建衡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以为?削弱贵族,就能强化?皇权,他却不知道,血晶会?被?这宝贝替代。”
“血晶能替代,握着血晶当宝贝的?他,自然?也能被?替代……”
陆景山眼底亢奋,甚至有些疯狂,兀自说着,滔滔不绝。陆长青一语不发,远远站在一边。
“你做的?不错。”陆景山忽然?看向陆长青,“挑人的?眼光也还行,那小子有点本事,反应机敏,行事果决,能做一把好枪。”
能做一把好枪?陆长青体察着陆景山情绪中?的?得意,开口问:“您怎么知道他机敏、果决?”
“我自然?知道。”
“贺宏义老了废了,被?皇帝责难一顿,处处谨小慎微,平山被?拿走他也不吭一声。但?贺思众还年轻气盛,随便找个什?么人点拨他一下,他就想到在平山闹事。”
陆长青静了静:“平山叛乱,是你'点拨'?只为?了看看贺琛是不是有本事?”
他声音很冷,眼睛更冷,但?陆景山不在意。
“我自然?要?看看他的?实力,才能决定?要?不要?栽培。”陆景山理所当然?说。
“怎么,你动了真感情?”陆景山冷笑,“也不奇怪,不过,他见过你真正的?样子吗?”
陆景山语气挑衅,夹杂着一层诅咒般的?怨毒,阴鸷的?眼睛盯着陆长青,远非一个父亲看向儿子。看够了,他抛出一只药瓶,冷漠道:“藏好了,别让人知道,我陆景山生了一个怪物。”
陆长青平平静静,接住药瓶。
陆景山厌恨他这副平静的?模样,但?他要?用他,不想节外生枝,于是漠然?吩咐道:“量产了多少机甲?你设法运出来一千套,我有用。”
“已经量产两千套,父亲确定?只要?一千?”陆长青问。
“一千够了。”陆景山扔下一句,迈步离开。
陆长青看着他走远,眼底幽深,面?色平静,召来亲信,轻描淡写?道:“议会?长养了一千私兵的?事,透露给陛下吧。”
回到住所,陆长青上楼,在贺琛门外站了站,感应他的?体温。
体温正常,但?人还没睡。陆长青敲响他房门:“不是困了,怎么还不睡?”
“洗个澡又精神了。”贺琛靠坐在床上,膝上摊开着光脑,正借着床头灯,在看向恒留给他的?平山基地的?资料。乐言躺在他身边,盖着小被?子,睡得正香。
陆长青看着他们,眼底的?黑暗慢慢褪去。
“有件事要?跟你说。”陆长青压低声音,告诉贺琛陆景山的?作为?。
“是他做的?,和师兄没关系,师兄用不着道歉。”听陆长青说完,贺琛挺平静,“而且,没他挑拨,贺思众早晚也会?针对我。”
“针对贺思众,要?不要?以牙还牙?”陆长青看向贺琛,“贺思众有个精干手下,品行不差,被?贺思众屡屡压榨排挤。你明白我的?意思,平山基地能'叛乱',贺思众那边,未必不能。”
贺琛眼中?闪过思索:“让我想想。”
“你有什?么顾虑?”陆长青问。
“叛乱意味着战争,虽然?是小型战争,但?战争必有伤亡。”贺琛说。
即使伤亡都是贺思众的?手下,贺思众的?手下却未必都是坏人,也有许多汉河基地这样的?没有什?么政治立场的?平民士兵。
“师兄可能觉得我太仁慈,不适合当个将领,”贺琛说,“但?这是我心里话,我希望战争越少越好。”
“为?将者,智、信、仁、勇、严,仁本来就是五德之一。”陆长青温声说,“抱有你这种希望、拥有你这样胸襟的?人,才能当个好将军。”
贺琛听得扬眉:“师兄真会?说话。”
陆长青牵了下唇:“嘴笨,不太会?说。”
“……”
陆长青又开口,神色正经了些:“血晶分?配方案已经定?了,听今天?陈副部长的?意思,火狐旧案也要?有定?论,贺家连受打击,元气大伤,贺思众这次遇挫,短时间内,可能也聚不起心力对付你。”
“不,我没说不打。”贺琛却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那个手下和贺思众那边的?资料我先看看,仗打得好,不是不能少伤亡甚至零伤亡。”
“等你身体好了再?费这种脑子。”陆长青看了眼他气色。眼睛是定?的?,比前几天?有神,但?脸色稍有些苍白。
贺琛很配合地收起光脑。
陆长青既然?回来,他本来也打算睡了。
“那你睡吧。”陆长青说。
贺琛点点头,不过看着陆长青转身,他想了想,还是开口问:“师兄量产零号,想过它可能引发什?么样的?战争吗?”
陆长青回过?头来。
“今晚吃饭时,陆景山对楚云棋态度微妙,血晶分配的事?结束, 我猜, 他现?在是腾出?手来, 想刺激两?个皇子内斗了?”贺琛继续说。
“血晶分配让各大世家乱斗、贵族内部不能聚成铁板一块,两?位皇储之争, 又把本来就乱了的局势搅得更乱, 等到不可收拾时, 他再?携零号出?山。这就是他的想法,对吗?”
“基本对。”陆长青答。
“既然他有这么强的欲望, 师兄肯定也知?道?,得不到零号, 他不会善罢甘休,必定会跟师兄争抢,就算争抢不到,也会鱼死网破,捅破零号和矿脉的存在。”
“到时候,皇帝、各大贵族, 一定不会对这么强大的武器置之不理, 要么毁灭,要么占为己有。”
“师兄想过?,那会是什么'盛况'吗?”
“这个问题, 你是不是早就想问我?”陆长青听完他的话, 不急不缓问。
贺琛点头。确实早想问,但他没想那么清楚,或者说, 他故意不让自己去想,因为他要集中精力报仇,他一再?对自己强调,别的事?都和他无关。
“你这么问,是觉得没有零号,就能天下太平吗?”
“如果真能,这个和从前没有差别的'太平',是你想要的'太平'?”
那自然——不是。贺琛沉思着,陆长青却?走回贺琛床边,忽然伸手,抓住贺琛手臂。
眼前一个恍惚,贺琛忽然发现?,自己到了户外、一个山清水秀的所在。“这是……哪里?”贺琛环顾四周。
“我的精神域。”陆长青在他身边答。
贺琛已经?猜到是这样,好奇地望着。
他跟陆长青身处一处碧绿的山峰,向远处望,能看见连绵起伏的山岭,还有依山而?建的城镇乡村,村镇中人丁往来,生机勃勃,俨然一个微缩的真实世界。
贺琛看得专心?,一时忘了自己本来在说什么。
陆长青却?没忘。他提醒贺琛:“往上看。”
贺琛下意识仰头,皱了皱眉:在半空,他看见两?只半虚化的、巨大的手,一左一右,悬浮在众山之上。
“那是什么?”贺琛看向陆长青,却?发现?他和陆长青脚下环境也变了,从天然地面,变成横纵交织、一格又一格的框线,这是……贺琛皱眉思索着,看看自己和陆长青在框线中的位置,再?仰头看天,忽然有所悟,“这是,棋盘?”
陆长青颔首。
“我知?道?你一直以来的疑虑,你担心?我把天下当成一盘棋,高高在上俯瞰,忘了棋子也是生命。”陆长青说着,他身后,那虚悬的手渐渐逼近、向下按来,手的主人,也从云雾后显露形貌,是陆景山的模样。
贺琛又看向自己身后,他身后那只手也在靠近,手的主人,是皇帝楚建衡。
楚建衡身后,还隐约站着许多他那样的巨人,伸出?许多手,贺宏义、贺宏声,甚至贺思远……
他们硕大的手指纷纷向贺琛伸来,却?在伸到近前时不能再?寸进,各自僵住,仿佛被冻结,渐渐隐去。
陆长青在贺琛身边说:“我不是在下棋,我是在对抗下棋的人。”
“只做一枚棋子、在棋盘上东奔西?走,是对抗不了那些翻云覆雨手的。”陆长青牵住贺琛,两?人身形变大,忽然也站到了棋盘之外,俯瞰着棋局。
“血晶枯竭,贵族腐朽式颓,平权已是大势所趋,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有几?个贵族,会甘心?放下权势、顺应大势?”陆长青说着,将?数枚衣着光鲜的棋子扫作一堆。
“如果注定不能和平演变——”陆长青看向贺琛,“你是军人,是指挥官,你认为,怎样才能最大限度降低伤亡?”
贺琛跟他对视一瞬,看向棋盘,神色多了几?分认真:“战前集结手段资源,增益正方、损耗负方,战时,直捣中枢、速战速决,避免消耗。”
“但帝国疆域极大,各大基地分散,如果他们各自为政、闭关守城,很难有一个'中枢'可打——”等等,贺琛分析到一半,转回头来,看着陆长青:他怎么这么轻易又被他带歪了?
陆长青仿佛看透他在想什么,轻轻一笑:“战是为了不战。我们不需要打败所有人,只需要点燃火炬,星火自会燎原。”
贺琛抓抓手指:“不是'我们'。”
他不是不认同陆长青那些棋子、棋盘的话,从大局上,他认同陆长青。
但从小?节上,他不愿汉河再添坟墓。
那两百坟茔仿佛他的心魔,当他热血上涌时,就缠上来,给他当头棒喝。
“我说过?汉河不参与这些。”贺琛低声说。
“我没忘。”陆长青说。
“我不是要说服你参与进来,我只是回应你的问题。我仇恨陆景山、对抗陆景山,但我不会因为对抗他就放弃心?里的准则,成为和他一样的人。”
“我只是想让你看清我是谁。”
陆长青拉了下贺琛,两?人身体又不断缩小?,变回原来的样子,棋盘和巨手都消失了。森林,山泉,流水,闲云,陆长青的精神域,又恢复了本来的样子。
“我没有你心?中那么多爱和责任,但我也并不嗜杀好战、视人命如草芥。”陆长青看着贺琛,双眼深邃。
他不能告诉贺琛他真正的样子,但,他或许能够让贺琛感受他真正的内心?。
他手中多了一枚种子:“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养花、种树吗?”
贺琛摇头:“天生的?”
可能他天生就比较清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