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青摇头:“我小?时候,身边没有亲人或朋友,只养过?一条小?狗做伙伴。”
“后来,那条小?狗生病死了。”他声音平静讲述,贺琛却?不由看了他一眼。
“我看到大树活得长,就开始养树,后来也试着养花,那个时候起,我发现?我喜欢养这些,喜欢看一个生命突破束缚,向上生长。”
“那你,会不会觉得一个人很孤单?”贺琛的重点还在那只病死的小?狗上。
“偶尔。但我也忙着突破束缚的时候,就不会想那么多。”陆长青说。
“我明白。”贺琛看向他,眼睛认真。他明白陆长青的感受,因为他也一样,忙着生存,甚至顾不上感受孤单,虽然孤单还是无孔不在。
“我明白你明白。”陆长青也看着他。
两?个人忽然安静了一刻。
天地无声,只有陆长青手心?的种子,忽然破开,萌发出?两?片嫩绿的小?芽。
陆长青回过?神:“我尊重生命,不分贵贱,也不分……种族。我不是为了一己之私,把所有人搅进棋局,是所有人本就在棋盘上,每个人都在为自己奔忙,我施加我的力,他们也会做他们的选择。”
“沈星洲、赵淮、贺妃、皇帝……他们的选择源自他们内心?,不是我在操纵,我说过?,我只是理解。”
“我不会像贺家胁迫韩津、向恒那样去操纵谁。那样的手段太'陆景山',我不齿,也不屑。”
“太‘陆景山’?”贺琛不解。
陆长青顿了顿:“你知?道?为什么,陆景山跟我不合,却?还能把零号这么重要的事?交给我吗?”
“为什么?”
“他用?药控制着我。”
“药?”贺琛变色,“什么药?”
“某种只有他才能解的药。”陆长青略撒了个小?谎。
“不用?担心?,我已经?解决了,那药对我早已经?失效,只是他不知?道?。”
“真的?”贺琛问。
“千真万确。”陆长青答。
贺琛松了口气?,又十分愤慨:“他真是枉为人父!”
陆长青笑了下:“对贺雅韵,倒没见你这样生气?。”
“因为早气?完了。”贺琛闷闷说。
不想引他多想,陆长青转回话题:“现?在,你能明白我的心?思了吗?”
“大概,能。”贺琛答着,眺望四周。
他能感受到,陆长青的精神域,深、远、静,但又万物共存,生机绵延。这种直接的感受,或许比陆长青对他解释一万句还管用?。
“对不起,师兄,我太狭隘。”
“你不狭隘,也没有什么疑心?病。”陆长青说,“你的一切怀疑,都出?于一个原因:你不想旧事?重演,不想自己和战友再?沦为权势争夺的工具。”
贺琛静了静:怎么会有人比他自己更懂自己?
“你是不是有事?儿没事?儿,就化身巨人,在这绿水青山间看着棋盘,琢磨别人?”他看向陆长青。
陆长青轻笑:“那不是我的兴趣所在。”
“我知?道?,你的兴趣是养花嘛。”贺琛对上他眼睛,莫名移开视线,小?声嘀咕。
“嗯,但我最喜欢的一株花却?不是我养的,他长在风雨中,即使没有得到应有的呵护照料,也从不放弃自己。”陆长青看着贺琛,声音低沉。
什,什么意思……贺琛被他说得痒痒的,担心?自己下一秒就要抽芽长出?叶子来了。
看他红着脸,不知?在想什么,但并不排斥反感自己的样子,陆长青刚才还有些凝重的精神域起了微风,连天上的云也流动得比刚才快些。
而?他自己定神看着贺琛,眼里倒映着他的影子:“你那天说'不是不喜欢我这种人',是不是代表着我还有希望?”
贺琛捏捏手指,刚要张口,两?人身后,忽然多了一道?童声:“爸爸,爸比?”
贺琛一惊,看向半空的“毛团”:“乐言?”
“你怎么进来了?”
“我不知?道?,我想尿尿……”贺乐言懵懵答。他憋醒了,看到爸爸和爸比不动,就摸了摸他们。
“我精神域开放着,为了留意乐言动静。”陆长青解释——并十分后悔。
这孩子天赋也太好了,半梦半醒的状态,还能撞进他的精神域。
有他这一打岔,贺琛从陆长青精神域退了出?来,急着抱贺乐言去尿尿,要伸手,右手却?没抬起来。
陆长青越过?他,抱起贺乐言去洗手间,出?来时,发现?贺默言也回来了。
他跟贺琛的话题显然不能再?继续。
“你们先休息。”把贺乐言抱回床上,陆长青亲了亲他,又跟贺琛说晚安,转身离开。
贺乐言拱了拱,又贴着贺琛睡着了。贺默言伸手在贺琛面前晃了晃——别人走了老半天了,他还在盯着门口看。
“你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贺琛回过?神来,看向他。
“训练。新游戏。”贺默言答。
新游戏?贺琛思考了下,明白过?来:陆长青给了他一套专为零号设计的模拟操作游戏,可以让人在游戏中掌握操作技巧,他选拔了部分人启动训练。
“好玩儿吗?”贺琛问贺默言。
默言点点头。
贺琛又发起了呆,他在思索刚才跟陆长青讨论的话:每个人,本就在棋盘中……
贺默言又在他眼前晃了晃手,被他捉住手腕,贺默言看出?他没事?,转身去洗澡。
但走出?几?步,孩子又折回来:“他的精神体是什么?”
“谁的?”贺琛莫名其妙。
“陆长青。”
“礼貌点儿,叫叔叔。”贺琛说了一句,又给贺默言解释,“陆叔叔是治疗师,不是武士,武士才有精神体,治疗师没有。”
解释罢,他痛心?疾首:“学费你都糟蹋在哪儿了?连点儿常识也没学回来……”
贺默言默默看他一眼,抿紧唇走进洗手间,释放出?小?黑,看着小?黑身上的蛇鳞:陆长青身上,明明也有!
第?二天上午,陆景山似乎有什么急事?要处理,改变了原定行程,急匆匆要求贺琛召集齐汉河、平山两?大基地以及几?个行政星和资源星的行政主官,和军部那位陈副部长一道?,宣布了平山基地暂时并入汉河基地,原属贺宏声负责的一应事?务,由贺琛暂管。
尘埃落定,贺琛和陆长青隔着人群互看一眼,各自鼓掌。
“哦,还有一件事?——”临离开,陈副部长想起什么,“勾结火狐那个案子军部结了,我代他们侦查司通知?你们一声,经?查此案幕后主使为贺宏声,因为他和另一当事?人向恒均已经?死于流民暴乱,责任没办法继续追究,这案子就这样了,你们知?道?就行。”
他口吻相当随意,仿佛提起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对他来说,也的确只是一件小?事?。
贺琛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结了就好,也了却?我们一桩旧事?。”
说罢,他看了一眼发呆的宁天,不着痕迹踢他一脚。宁天反应过?来,护送这两?位来宾和他们的团队登上离港的飞船。
“就这样?”送完人,宁天看着贺琛问。
没头没尾,但贺琛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就这样。”这就是他们要的真相和公道?。但仿佛,又差了点儿什么。
“等案件通报出?来,给大家一人烧一份。”贺琛说。
“是。”宁天领命,和他一起,目色深深,望向墓园的方向。
贺琛知?道?,宁天现?在一定和自己一样,一直盼望的心?愿终于达成了,却?又莫名有种空洞感。他看向宁天,正要开口安慰他两?句,宁天却?先一步开口:“平山基地的布防方案我提交给你了,你什么时候审?”
嗯?贺琛怔了怔。
“还有两?边人员整编的事?,什么时候议?分给我的人我要自己挑。”
“挑什么,你当是买白菜?分到谁是谁,先磨合再?说。”贺琛反应过?来,瞪了宁天一眼。
宁天老实了,一声不吭,下去办自己的事?。
脸还是像冰块一样,步伐却?很利落,很……有斗志。
果然人和人的情感并不相通吗?那小?子已经?大步朝前走了,只有他还在原地“空虚”?
“你的手该去治疗了。”陆长青走过?来,提醒他。
贺琛回过?神,看向他:“师兄,谢谢你。”
“谢什么?”
“谢你帮我走到今天这一步。”
“不谢,我答应你的。”陆长青说着,打开身后的飞车,“快点吧,你是不是怕疼,故意拖时间?”
义肢不取,贺琛的伤口已经?有些发炎,陆长青怕他拖下去损伤神经?。
贺琛坐进他的车里,驶向修复伤痕的所在,离安睡着英魂的墓园越来越远……
“债我来还,路你来走”,向恒的遗言,浮现?在贺琛脑海。
向哥,我该怎么走?
“咳,你能不能别看?”打麻药前,贺琛看向陆长青。
一个小?手术,贺琛坚持自己并不需要人陪,陆长青却?说他暴动过?,精神力仍不稳定,麻醉后容易出?问题,必须要有治疗师守着。
事?涉小?命,贺琛妥协。
但他让医生隔个帘子再?操作。
“太丑了,可能会影响食欲。”打完麻药,他跟陆长青解释。
取掉义肢,他残缺的手臂是真的丑,他自己都不愿多看。
“你想多了。”陆长青穿着无菌服,低下头来看他,手……好像落在他额发上,摸了摸……
啊,不可以,有别人在呢……但是,师兄的眼睛真好看,尤其是这样看他时……贺琛迷糊又混乱想着,眼皮垂落下去。
等他重新清醒的时候,已经?出?了手术室,睁眼就听到乐言的声音:“爸爸,你醒了!”
贺琛看向他,转头时,却?感觉身体格外重。
麻醉还没过?去?贺琛想着,朝乐言笑笑:“乐言,给爸爸呼呼。”
贺乐言非常听话,隔着绷带,用?力“呼呼”了好几?下。
“指挥官,您试一下,活动是否正常?”医生在一旁轻声说。
贺琛握了握右手,又把右臂抬起来:“能动,但使不上力气?,麻醉的原因?”
他问医生。
“麻醉药效已经?过?了,是您在发高烧,原因我们还在排查。”医生有些紧张地报告。
他冤枉得很,手术明明都很正常,指挥官却?在手术收尾阶段开始离奇发热,体温越来越高,监控器都要爆表。
本来不敢继续了,那位陆院长坚持,他们排查了确实不是手术的问题,这才加快完成手术。
“我知?道?了。”贺琛已经?猜到了原因。
他摸了下自己胸口,察觉抑制剂在,松了口气?。
“为什么乐言不发烧了,爸爸就发烧?”贺乐言这时敏感地出?声问,“是不是乐言传染给了爸爸?”
“没准儿是。”贺琛语气?轻松,“好在乐言发烧好了,有了抗体,再?把抗体传点儿给爸爸吧。”
贺乐言吃了没文化的亏,贺琛说的头头是道?,他一听就信了,惦起小?脚,在贺琛脸上亲了亲,睁着大眼睛看着他:“这样行吗?”
“多亲几?下,更保险。”贺琛笑答。一边享受着崽的亲亲,一边下意识在病房里搜寻——搜寻陆长青的身影。
陆长青不在。倒是他的某个助理在:“贺指挥官,院长临时有些事?要处理,交代我先照顾您,他很快就回来。”
贺琛点头:“我这里有医生有护士,你们去忙就是。”
“是。”那助理答应一声,却?并没有离开,给贺琛倒了杯温水,在一旁候着,随时注意他的需求。
贺琛并没有什么需求,他只是头昏脑涨,有些难受。
“我休息会儿,你先带乐言去——不,你带乐言在这里画会儿画吧,可以让人去取他的画画本。”
陆长青的助理应该可信,但贺琛还是不想把乐言交给他带走,脱离自己的视线。“邓铁呢?”他又问,神智有些迷离。
但他越迷糊,戒心?越重,手下意识抓住乐言的手腕,怕他被谁带走。
“邓伯伯给爸爸熬小?米粥,邓伯伯熬的粥好吃。”乐言解释。
“嗯。”贺琛侧身挤压了下自己伤口,让自己清醒些,看向陆长青的助理,“帮我把床摇起来。”
“摇起来干什么?”陆长青步履匆匆从门外走进来,“要去洗手间?”
你才去洗手间。
贺琛莫名有丝委屈。
但他心?弦却?松了,身体也松了,这一松,世界颠倒模糊,贺琛抬起手,抓住那模糊世界中勉强还可辨认的、陆长青的修长手指:“师兄,你别走……”
手里拿着两支棉签,在润湿他的嘴唇。
贺琛反应迟钝,张了张口, 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乐言呢?”
他嗓音格外沙哑。
“跟邓铁和默言回去了, 打视频给他?”陆长青仿佛清楚他在担心。
贺琛点了点头。
但陆长青打开终端时?, 他又出声:“等等。”
“怎么了?”
贺琛扯向自己?的脸,拉下一根透明的管子:“这是什么?”
“吸氧管。你血氧有?些低, 肺部有?炎症。”
肺部、炎症?这词汇对S级武士贺琛来说相当陌生。
陆长青把吸氧管给他戴回去:“你已经太久没?有?好好休息过?, 身体一直过?载运转。”
所以现?在他被打倒了?贺琛头依然晕, 胸口也发闷,身体烧得有?些空洞, 像所有?体力都被掏走,连骨头也烧软了。
“我发烧, 是肺炎,还是毒素?”他嗓音沙哑问?。
“都有?。”陆长青说着,把一个吸管杯递在他口边,贺琛顺着吸了几口水,呛咳了两声。
陆长青拿纸巾给他擦拭水渍,手指碰到他滚烫的脖子, 他仿佛怕凉, 打了个寒颤。
“冷?”陆长青问?。
贺琛点头。
陆长青给他盖上被子,却不敢盖得太厚,手和脚也都露在外面——因为他体温太高了。
“让邓铁拍段乐言的视频发给我, 我想看。”贺琛躺在被子里恹恹地说。
“不打视频了?”陆长青问?。
“不打。”贺琛觉得自己?现?在气色一定不好看, 乐言会担心。
陆长青如他所愿,低头发消息,发完消息, 看见?他又闭上了眼睛。
呼吸很?不平稳,呼出的气滚烫。
“又睡着了?”陆长青凑近贺琛轻声问?。
“没?有?。”贺琛睁开眼,又合上——睁着头晕。
“你刚才去哪儿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关心问?。
“是星都那边出了点事。”陆长青答。“二皇子,谋逆了。”
“什么?”贺琛猛地睁开眼。
“情况还没?明确。”陆长青说。
“楚云澜应当只是想对贺妃下手,但贺妃先一步知道了他的打算,故意邀皇帝到自己?宫里——”
“结果这毒就下到了皇帝身上?”贺琛接话问?。
陆长青点头。
“那皇帝?”
“不是致命的毒。楚云澜下的,是让人发情的毒。”
啊?“他想要……贺妃出丑事?”
陆长青点点头:“那是最快让皇帝厌弃楚云棋的方法。”
结果这毒下到了皇帝身上,皇帝倒是没?事,抓了个宫女春风一度,解过?毒就开始清查,贺妃计高一筹,早让人保留了证据,这一查就查到二皇子头上。
“现?在楚云澜已经被软禁在自己?宅邸。”
“皇帝会怎么处置他?”
“还不清楚。不过?据星都传回来的消息,毒发过?后,皇帝气色极差。他自认天寿还长,其实身体底子已空,经过?这一回,身体必遭重创,单凭这一点,他也不会轻饶楚云澜。”
“那个什么毒,还挺厉害?”
“看你现?在就知道。”陆长青又喂他喝了两口水。
也对。贺琛怜惜了一下自己?,闭着眼睛,几乎要睡过?去。
但身体的疼痛又让他醒过?来,他半睁开眼睛,忍着眩晕,看着陆长青问?:“所以,是不是要乱起来了?”
“乱也是外面的事,你现?在虚弱,先休息,不要再费脑力了。”
“哪有?‘外面’‘里面’,你说了,所有?人都置身局中……”贺琛说着,眼神有?些涣散,“汉河,有?楚云棋在,有?零号,更不可能置身事外,你之前说我可以不理,都是哄我……”
他精神不济,反倒不再压抑,把心里话直白说出来。
陆长青这才知道,他还揣着这样的想法。
“没?有?哄你。”陆长青摸摸他的头,“你可以退役,汉河我会另找人接手,如果你不退,我也可以转移零号到其他地方。重要的是,你心里怎么想、怎么选……小琛,你有?没?有?在听?”
“我在。”贺琛隔了一会儿,晕乎乎答,“向哥,我好想你……”
这是烧糊涂了。
退热药已经超量使用,还是没?有?效果。陆长青换了贺琛额头冰包,又去拧毛巾准备给贺琛擦浴。
回来时贺琛暂时又清醒,正摸向自己?胸口:“师兄,帮我打支抑制剂。”
“给你用过?了,已经用了三支,暂时不能再用。”陆长青抓下他的手。
“真?的用过?了?”那他怎么还是这么难受。
“这事我不会骗你,有?没?有?感觉五感有问题?”
使用三支,已经超出安全?剂量,副作用应该已经显现?。
他这么一说,贺琛才感觉到不对:“视力有?些模糊。”——他原本以为只是他发烧头晕,现?在才发现?,即使不晕,他看东西也不清楚。
他皱起眉,看向自己?头顶的输液袋子,又看向陆长青:他看不清袋子的形状,也看不清陆长青的五官。
“不要慌,是暂时?的。”陆长青仿佛明白他的心情,向他解释。
“暂时?的?”贺琛身体放松了些,半信半疑问?。
“暂时?的,我发誓。但再用就可能造成不可逆的损伤。”陆长青说着,解开贺琛胸前扣子,给他擦拭身体。
毛巾温热,并不寒凉,但接触皮肤一瞬,贺琛还是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冷?”陆长青问?。
不是。贺琛把头羞窘地撇向一边:“让,让别人来。”
陆长青看见?他手指抠紧床单,滚滚喉结:“你想让谁来?”
“护士,护工,随便……”
“你放心让别人看见?你现?在的样子?”
贺琛不说话了。
陆长青也不再说这个。他知道贺琛难受,言语挑逗,可能让他更难受。
贺琛看着模糊一团的天花,自己?转开话题:“如果真?要抓个天狼人才能解决这个问?题,我有?个熟人,可以抓他来。”
陆长青眉眼睛微眯:“上次出现?在汉河那个?”
“嗯。”天狼人也是人,平白无故抓两个来给自己?解毒,贺琛觉得不地道,也担心引起争端,但如果是鲁珀,事情就能沟通,大不了给足他好处。
贺琛想着,浑浑噩噩又要睡,却感觉耳朵被用力擦了擦。
耳朵……贺琛想抬手摸,却没?力气,他虚弱张口问?:“那个,是不是又冒出来了?”
“是。”陆长青想摸,却一直忍着,他知道贺琛哪里格外敏感。
果然,只是提到,贺琛脸也又羞赧几分,鼻息也重了些。
“给你放个电影,转移注意力?”陆长青问?。
“看不了,头晕。”贺琛闭着眼睛,“师兄跟我说说你小时?候的事,小狗,小花……”
他半迷糊半清醒说。
小时?候的事?陆长青停顿一瞬,声音沉静,缓缓讲起来:“它是只灰白色的小狗,耳朵……和你很?像。”
陆长青看了眼贺琛头顶。
“毛茸茸的,摸起来很?软,也很?黏人,我走到哪儿,它跟到哪儿。”
“也很?活泼,耐不住性子待在屋里,喜欢在院子里跑。”陆长青脸上带出一丝微笑。
贺琛仿佛与他心意相通,虽然闭着眼睛,却笑了笑。
“我也喜欢小狗。”但没?养过?,他怕自己?养不活。
“师兄小时?候,也没?有?人照顾吗?”
“与其说照顾,不如说看管。”陆长青答。
看管?贺琛睁开眼,看向陆长青,虽然看不清,却仍努力分辨他脸上表情:“陆景山为什么这样对师兄,你母亲被他……又是怎么回事?”
“我母亲——”陆长青顿了顿,“可以理解为,她?是陆景山的仇人,厌恶的人。”
“既然厌恶,为何还要——”贺琛不理解地问?。
因为孕育机率高。
“因为有?个词叫'玩物'。”陆长青声音平静解释。
贺琛不说话了,他目光微茫,不太聚焦,手却摸索到陆长青的手,握住他手指。
陆长青垂眸看向贺琛覆过?来的手,眼睛深沉如海。
他动?动?手指,正准备反握住那只手,贺琛却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把手移开,眼睛游移地看向天花。
知道他看不清,陆长青肆无忌惮地看了他微红的脸一晌,低头继续擦拭他滚烫的身体。
“那师兄生病的时?候,怎么办?”盯着天花的贺琛问?。
“吃药,然后扛过?去。”
“比我强,我是偷药,然后扛过?去。”贺琛笑。
陆长青捏了捏他的脸,又摊开他手掌,擦拭他掌心降温,贺琛手指蜷了蜷,忽然出声问?:“师兄……还生我气吗?”
“我没?有?生过?你的气。”陆长青说,“你呢,还在介意我当初的隐瞒吗?”
贺琛静下来,半晌没?说话。
“我明白了。”陆长青沉默着,把毛巾浸了温水,继续给他擦洗。
“我不是介意那件事,师兄。”贺琛握握手指,“我是在想,我这样的性格,跟师兄合不合适。”
“这件事过?去了,但未来未必没?有?别的事。”
“我想事情比较慢,师兄能不能多给我一点时?间?”
“能。”陆长青答。“时?间你要多少?都有?。”
贺琛手指微松,不聚焦的眼睛也亮堂了些:“还有?件事。师兄能不能保证,以后不再瞒我骗我?”
陆长青脸上现?出一抹僵硬和苍白,可他嘴却很?快:“能。”
贺琛看不清他神色,听见?这个“能”字,高兴地扬起唇角。
那他也保证,以后都信任师兄。
等他想明白,想明白以后的路怎么走,就跟师兄表白……
贺琛想着,察觉一块热毛巾擦过?他脸颊。
毛孔被打开,不舒服仿佛都被带走些,贺琛出神看着陆长青靠近他的脸,又蜷了蜷手指:“咳,师兄,你喜欢我什么?”
“喜欢你的一切。”陆长青未经反应便说。
啊,贺琛脸发烫:“会不会……太盲目了?”
陆长青轻笑:“我心明眼亮,用不着你操心。”
“那不一定……”贺琛打了个哆嗦——陆长青绕到另一边去擦拭他的身体,刚解开扣子,触碰到他皮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