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反应,可比看到冰块的时候大多了。
果然像是秦枭这样的人,最能看透什么东西的价值更大。
楚九辩勾唇,说:“尝尝。”
秦枭指尖轻颤了下,始终没动。
楚九辩笑意更深,伸出手。
秦枭看着青年几乎与瓷罐一样白皙的手指,在那细小的颗粒上轻点了一下。
翻过指尖,微微泛着粉色的指腹上,便沾了些白色的粒子。
楚九辩抬手,缓缓将手指送到男人唇边,轻轻按了上去。
温热的,柔软的,与男人平素给他的感觉不太像。
秦枭握着瓷盖的手倏然攥紧,手背青筋几乎要爆出来一般。
喉结滚动,他抬眼,对上青年含笑的双眸。
瓷盖落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楚九辩的手腕被男人攥住。
掌心炙热,却握得并不紧。
楚九辩指尖微动,险些就闯入男人唇间。
灼热的呼吸烫的指尖轻颤,楚九辩倏然攥起手,秦枭也在此时松了力道,任由青年将手收了回去。
楚九辩垂眼看了下自己的指尖,一顿。
不是,他躲什么?
莫名其妙。
他侧头看向秦枭,见对方抿了下唇。
秦枭舌尖尝出些咸味,瞳孔骤缩。
果然是盐!
心脏不由跳的更快、更重,那一下下的声响冲击着胸口,好似要让所有人都听见。
只是不知这心,到底有几分是因为这细盐在跳。
“如何?”楚九辩清冷的嗓音响起。
秦枭侧头看他。
四目相对,两人一时无言。
但他们谁都没避开。
半晌,秦枭才沉声问道:“你有多少?”
“我有提炼的方法。”楚九辩道。
秦枭起身,对着楚九辩的方向深深一揖:“秦枭谢过公子。”
“我说过,只要你对我好,什么都会有的。”
说罢,楚九辩又觉得这话听着有些古怪。
秦枭直起身,幽邃的双眸落在他身上。
“怎么了?”楚九辩问。
“没事。”秦枭一笑,好似已经调整好了心态。
他重新坐回了座椅之上,将那一小罐细盐握在掌心细细打量。
楚九辩好奇道:“这东西赏赐给百里海,你心疼了?”
秦枭就笑了声:“那倒也没有。”
盐铁生意说得好听,是由朝廷把控,但事实上那些权贵也没少从中盈利。
可如今有了这细盐,那粗盐的市场便不好做了。
细盐的提炼方法只在楚九辩和秦枭手里,他们可以用“方法难学”之类的理由,派自己的人去接管各地盐场,将地方上那些被各方势力渗透的盐场好好清理一番。
而后的运盐、售盐、监察等等部门,也可以逐渐用他们自己的人渗透。
虽说免不了贪墨,也总要与地方上一些家族豪绅分利,但总归不会如权贵世家那般贪心不足。
且能将权贵世家的手从“官盐”上拔除,已经是最大的好处。
这番操作下来,待到日后这细盐便会渐渐替代粗盐,这官盐的生意,就真的会被秦枭牢牢把控在手里。
权贵世家底蕴丰富,但少了一项巨额的贪墨款项,也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想象是美好的,但现实是秦枭哪有那么多可用之人?
秦枭不由蹙起了眉,浑身气势也变得有些凌厉。
楚九辩觉得此刻的他,倒是有些像他们见第一面的时候。
不过也没两息,秦枭就舒展了眉心。
他将瓷罐盖子盖好放到桌上,对楚九辩道:“你来做吧。”
“什么?”楚九辩一怔。
秦枭将罐子推到他面前,温声道:“需要人,还是需要其他东西,我都给你,你想做什么就去做。”
楚九辩能拿出细盐来,心里自是有想法的。
他和秦枭手里没有那么多可用的人,所以一开始他想的也不是立刻就占领什么盐场。
他想的是先从系统商城购买一批细盐,然后高价售卖给这些权贵,以及富庶之地的商贾豪绅,用这些钱去培养人才,举办科举。
他们想做的事太多了,但每一项都需要专业的人才,所以科举才是他们下一步必须要做的事。
只要有了人,至于是占领盐场控制盐运,还是慢慢控制地方,甚至延伸进六部,都可以慢慢做到。
但楚九辩没想插手售盐之事,沾了“盐”的事,便与国家根本有了联系。
他想着秦枭能让他负责科举就不错了,却是真没想到对方会搞这一出。
秦枭就不怕他掌控盐运,成为下一个“世家”吗?
“你不会是在试探我吧?”他狐疑地问秦枭。
秦枭抬眉:“试探你什么?”
“自然是看我胃口到底有多大。”
秦枭就笑:“你便是吞了这大宁,本王也认了。”
楚九辩:“......”
“放心。”秦枭正色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道理本王懂得。”
之前怀疑他的例子还历历在目呢。
楚九辩拿出一颗水果糖递到他面前:“你吃了它,我就......”
话没说完,秦枭已经拿过糖含进嘴里,品了品道:“这什么味?”
楚九辩也拿了一颗含进嘴里,含糊道:“葡萄味。”
“葡萄?”
“一种水果,现在应该种植在西域。”楚九辩侧头看他,“我很爱吃。”
秦枭点头:“那便把西域诸国打下来,好让太傅大人吃个够。”
楚九辩轻嗤一声:“用你国库里那仨瓜俩枣打吗?”
秦枭:“所以要请大人多费心了。”
屋外忽而响起宫人们的请安声,是百里鸿来了。
书房门本就开着,楚九辩和秦枭侧头看出去,便见着小朋友手里拿着一张纸,愁眉苦脸地走了进来。
洪公公跟在他身后,手里还拿着笔墨。
“咔嚓”一声,又一声。
楚九辩看向秦枭,就见对方快速将嘴里的糖嚼碎,全部咽了进去。
这是怕小孩看着。
楚九辩便也“咔嚓咔嚓”把糖吃完,顺手把盐罐也收了起来,待到明日早朝再赏给剑南王。
因为已经很熟了,所以私下里三人间也不再客套地行礼。
百里鸿一进来就迈着小短腿跑到两个大人中间,然后踮着脚把手里的纸铺在了秦枭和楚九辩座椅中间的茶几上。
两人移开茶盏,方便小孩把纸铺好。
“舅舅,朕算不出来这个。”百里鸿没发现两个大人背着自己吃糖,他两只小手扒着桌沿,眼巴巴地看着秦枭,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秦枭偏头去看,见纸上是一道算学题,还是很多学子都算不好的“古寺僧分馍”。
他看向洪福,对方笑眯眯地把笔墨放到桌上。
见着秦枭看自己,洪福笑容不变。
显然,这题是他给百里鸿出的。
楚九辩也侧头看题目。
很简单的一道题,就是说寺庙里有大和尚和小和尚共一百人,共有一百个馍,若是一个大和尚分三个馍,三个小和尚分一个馍,那寺庙里大小和尚各有几个人。
这不就是鸡兔同笼的变形题吗?
而且瞧着比鸡兔同笼还简单些。
只是这个时代的算数还停留在刚刚有“九九歌”,也就是乘法表的阶段,更多的变式还没发展出来。
这样的题对很多大人来说都需要执笔去算,何况百里鸿这么个小娃娃。
楚九辩也不由看向洪公公。
虽说他才是太傅,但平日里真正教导小皇帝学东西的,都是秦枭和洪福。
洪福的才华楚九辩是领教过的,并且之前系统抽出对方卡牌的时候,也说他是能文能武,总归在文学方面,应当是比楚九辩要强上不少。
眼下看来,对方在“鸡娃”方面也挺厉害。
百里鸿这么小的娃娃,能把大字写明白都不错了,可因为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已经把论语都背完了,所以洪福这两日已经开始教他论语的释义了。
这种进度,楚九辩听着就觉得离谱。
在他的认知里,三岁大的小朋友都还没去上幼儿园呢,能背两首古诗都是聪明宝宝。
今日看来,洪福这是打算连算学一起教了。
秦枭看了遍题目,问百里鸿:“你刚才自己是怎么算的?”
他一开口,便有一股甜味飘出来。
小朋友吸了吸鼻子:“什么味?”
秦枭便抬手轻掩住嘴,道:“怎么算的?”
小朋友被转回注意力,乖乖回答说:“朕先假设大和尚有十人,小和尚有十人,之后发现不对,就又假设他们都有二十人,还是不对。”
合着是蒙的。
楚九辩默默喝着茶,尽量将嘴里的味道冲淡。
“还会假设法,很好。”秦枭适当地鼓励了一句,见小朋友眼睛都有了神采,这才道,“不过你假设的方向错了,你可以先假设大和尚有一百人......”
他拿起毛笔,边讲边在纸上写下解题过程。
小朋友听得很认真,理解得也很快。
到了最后,他直接自己算出了结果:“所以大和尚有25人,小和尚有75人!”
“对。”
百里鸿懂了,可却还是皱着小脸道:“可是好麻烦啊舅舅,与其算出人数,为什么不直接把大小和尚都叫出来数一遍呢?”
屋里三个大人都被逗笑了。
秦枭解释道:“你如今算的这题上只有一百和尚,所以觉得数一数很容易,可若是有一千人,一万人,几百万人,那该怎么数?”
小朋友眨了眨眼,若有所思。
“陛下如今是皇帝,整个大宁朝千万百姓你都要装在心里。”秦枭望着小朋友稚嫩的小脸,嗓音温和,“此后陛下心里要算的账,便是关系着千万百姓,他们能不能吃到馍,能吃几个,都要陛下心里有数。”
“所以陛下要学会的不是这道题,而是解题的方法。”
楚九辩心里一动,不由看向秦枭。
百里鸿不解道:“可是朕有舅舅,有先生,有洪公公,还有好多好多人,大家都会帮朕算账的。”
秦枭不愿把小孩教的太过功利,便没说“谁都会骗你”这样的话,只道:“无论谁算了账,都可能会有错,这一个小小的错处,就可能断送无数百姓的命。所以陛下也要算,要做百姓最后的依靠。”
“可是舅舅,朕没见过那些百姓,为何要做他们的依靠?”百里鸿有些失落道,“而且朕现在小小的,还要依靠舅舅,依靠好多人......”
他觉得自己很没用。
所有人都说皇帝很厉害,可现在的他却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事都要别人帮忙。
秦枭道:“眼下你身边有这么多的人帮着你,护着你,可我们都会有力不从心的那一天。到那时候,就该是陛下来护着我们了。”
百里鸿顿时瞪大了眼睛,惊喜道:“朕也能护着你们吗?”
“当然。”
“那朕一定要变得特别厉害!”小朋友握紧小拳头,“朕也要保护舅舅。”
而后他又看向楚九辩:“还要保护先生。”
他又转过身对洪福道:“也要保护洪公公。”
“还要保护嬷嬷......”说着,他就想往外走,似乎是想对所有自己在意的人说一遍。
楚九辩被萌到了。
秦枭拽住小孩的胳膊将人带回来,道:“不用一个个说,你只需心里记着就行。”
百里鸿这才乖乖点头。
“方才这题会了?”秦枭问。
小朋友重重点头:“会啦。”
“那我再给你出一道。”秦枭提笔,翻过纸,在背后写了一道新题。
这一题比刚才那个稍复杂一些,是真正的鸡兔同笼。
鸡兔同笼,头三十五,脚九十四,问鸡兔各几只。
小朋友皱着眉,按照秦枭教他的假设法算了好一会,越算越乱,刚才还信心满满的小脸肉眼可见地垮了下来。
“舅舅,朕不会了。”他水汪汪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
秦枭拿起他的袖子就给他擦,手法格外粗糙。
楚九辩看得自己脸都疼了,忙拦住他,然后自己用手帕轻轻给小朋友擦了脸,道:“先生也有一个解题办法,陛下想不想学?”
“想。”小朋友红着眼点头。
总归周围都是熟悉的人,楚九辩就直接将小孩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
洪公公一怔,见秦枭没什么反应,他便也安下心去听楚九辩的解题方法。
仙人的方法,与他们凡人不知有何不同。
“咱们假设兔子有甲只,那鸡就是三十五减甲只......”
他直接教了二元一次方程,对从未接触这类算式的人来说有些复杂,但一旦理解之后,就会发现这比其他的假设法要更容易一些。
秦枭和洪福听着他的讲解,都是越听越震撼。
秦枭不由将这个方法用到了此前的大小僧问题上,果然也能快速解出来。
百里鸿之所以不会做,就是因为一开始假设之后,到了后面算各种差值的时候就跑偏,但楚九辩教的这个方法,却可以通用,都不用想该减什么,不该减什么。
“先生,朕好像会了!”小朋友开心地抱住楚九辩的手臂。
秦枭便道:“那我再给你出一道。”
“好!”
皇宫内正在上算学课,与此同时,皇城门外忽而冲进来一批官兵。
他们身着甲胄,腰挎佩刀,一路跑到最繁华的神武大街,大声警告两边的百姓和小摊贩们:“剑南王殿下回城,闲杂人等回避!”
第36章 达成默契
大宁朝虽重农抑商,但却不限制百姓做买卖,因此很多农户也会趁着不农忙的时候做些小生意补贴家用。
城里人就爱吃口新鲜的,因此农户们在家里攒一段时间的鸡蛋野菜,或者山上打来的野兔,河里捕的鱼,都会拿到城里卖。
不过京城中贵人多,越往城里去,便越富贵。
怕冲撞了这些贵人,所以农户们卖东西也都不敢往城里去,就只敢在靠近城门不远的地段摆摊。
统治者们也不在意,便没有人催赶。
城东的百姓们不如城西那般富贵,知道农户们手里的东西便宜,便总来这城门口碰运气。
于是久而久之,这临近城门的一段神武大街便热闹起来,每日里都有人来买卖东西。
成宗在位时,便有下官上奏,提议在这段大街两侧搭上棚子,专门支起小摊给农户们用,这样也算体恤百姓。
能博取名声的事,成宗自是允了。
到了如今,这段临近城门的神武大街已经成了百姓口中的“便民街”,每日从早上城门开启,到傍晚城门关闭之前,都是人头攒动。
此刻这些身着甲胄的官兵们忽然冲进来,沿街两侧的商户以及百姓都忙后退出去一段距离才跪下,头都不敢抬。
他们都习惯了。
这京城中权贵众多,时不时就会来这么一遭。
若是遇上心肠好些的,便是快速通过了事,若是碰上脾气不好的,那便慢悠悠走着,但凡有谁不长眼不小心冲撞了,那便少不了一场灾祸。
今日他们遇上的剑南王殿下,就是那慢悠悠的。
当那些官兵们站到大街两侧后不久,便有一队车马通过城门,踏上神武大街。
那一行车马缓缓行进,走在最前面的那辆马车端的是富贵华丽。
车窗帘子被一只手缓缓掀起,面容有些阴柔的少年偏头向外看去。
百姓们身着粗布麻衣跪于街旁,连头都不敢抬一下,守在路边的官兵们也差不离,垂着眼,无谁敢直视马车。
百里海冷眼瞧着便觉无趣,正打算放下车帘,却忽然见着一少年抬起头,一双澄澈明亮的大眼睛好奇地看向马车。
大宁朝男子二十岁加冠,便可束发,但在此之前披头散发的也不方便,于是少年们一般都会梳起高高的马尾,或如同姑娘们一般,梳个长长的辫子。
眼下这小少年便梳着马尾,虽皮肤较贵人少爷们黑一些,但年纪小,那点粗糙便平添了一股野趣,端的是一副鬼精灵怪的模样。
四目相对,那小少年登时脸色一白,忙低下头,好似受惊的小鹿。
百里海放下车帘。
下一刻,车内便传来一道小太监的声音:“停车。”
赶车的侍卫当即拉了缰绳,停下车马。
他下了车摆好小凳,反手掀起车帘。
一身着暗色宫装的小太监先下了车,而后便又转身朝车厢内递出手。
手腕被一骨节分明的手握住,太监眼角瞥见一抹金色的衣摆,手腕很快被松开,他垂着眼,跟着那衣摆的主人缓步向前,一路行至街边一小摊前才停下。
百里海伸手从摊案上拿起一朵手工绢花,是朵精致的红色海棠。
他的视线从绢花之上移开,看向摊案后跪在地上的两人。
一身着暗色裙装的女子,三十左右年纪,她身侧跪着的,便是方才那小少年,瞧着也就十岁上下。
百里海摩挲着绢花,几息后,便又转身上了马车。
小太监从腰间拿出荷包,取出一锭银子置于摊案上,便也跟着离开。
车马重新动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守在街上的那些侍卫才全部离开,跪的腿都麻了的百姓们这才慢慢动起来。
“方才那位便是剑南王殿下吧,果真气度非凡。”
“说的好像你瞧见了似的。”
“那殿下都下了车,我怎么就瞧不见了?”
“对啊,我记着方才那位殿下是去了那头刘氏的绢花摊子。”
“你们快看,是银子!”有人眼尖地瞥见绢花摊案上的银子,“殿下竟给了她银子!”
刘氏方才被吓坏了,如今直接腿软在地上,还要一旁的小儿子扶着才没晕死过去。
她脸色惨白地捂着心口,嘴里喃喃着:“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不是冲撞了贵人就好。
“娘。”扶着他的小少年瞧见了那银子,忙道:“娘你快看,是银子。”
刘氏这才稍稍缓过来,被一旁摊子上热心的大娘扶着起身。
她伸手从摊案上拿过银子,沉甸甸的重量,形如小舟,这少说也有五两,她们家一年到头也存不下这些钱。
她心中惊疑不定,忙打眼在案上一瞧,便见那仅剩的一只海棠绢花没了。
“是贵人买下了我的绢花!”刘氏几乎喜极而泣。
她忙拉着儿子跪下,朝着那车马远去的方向磕头:“多谢殿下赏,殿下心善!”
围观的摊贩和百姓们俱是羡慕酸涩,怎么他们就没这么好的运气?
不少人都注意着那刘氏揣进怀里的银锭子,可他们也不敢打那主意,贵人赏的银钱,他们就是有命偷抢,也没命花。
刘氏知道没人敢惦记,但这么多钱揣着心里也不安,便直接收了摊,领着儿子就出了城。
她们得快些回家,这钱还是交给公爹婆婆管着好些。
她男人在家中排行老二,上头有大哥,下头有小弟,他便成了最不受重视的那个,亏得刘氏自己有绢花手艺补贴家用,婆婆才对她有好颜色。
若是她今日将这银锭子拿回去,怕是今后在家里也能抬头挺胸。
小少年看着刘氏欢喜的样子,张了张嘴,到底是没敢说自己与那贵人对上视线的事。
应该没事吧?
大家都说那剑南王是好人,还帮着河西郡的百姓们修堤坝呢。
且今日他冒犯了对方,对方也没把他怎么样,反而还用这么多钱买了那绢花,瞧着确实是好人。
“小田,咱们快些回去,还能赶上热乎晚饭。”刘氏拉着他越走越快。
小田渐渐放下了心,脸上也多了笑。
此前他们回去晚了,家里阿奶都不给他们留饭,只剩些凉了的粥水,今日他们带着银锭子回去,阿奶定不敢再小瞧他们一家。
母子俩就住在京城几里外的京安县,县下有六个村,他们便住在距离京城最近的京南乡。
比起去县城,他们来京城倒是更近些,也能挣的更多,这才过几日便来京里一趟。
去往京南乡的方向有官道,但要绕路,百姓们便自己走出了一条小路。
小路更近,但要经过一片茂密的树林。
以往这条路母子俩走了很多次,不过是常与村里人一起,因为不少人都会去京城便民街买卖东西,来回一群人也能搭个伴。
但今日他们出城早,这路上便没了人。
不过这会儿太阳方才斜了一些,青天白日的倒是不怕。
“我今晚要是让阿奶给我煮个蛋,不知道她会不会同意。”小田舔了舔唇。
刘氏笑道:“她要是不同意,娘就不给她银锭子。今晚不只是你吃,你两个姐姐,还有爹娘,咱们一家五口都要吃!”
小田开心地直拍手:“我以后要天天吃鸡蛋。”
“那你阿奶怕是要心疼死。”
母子俩笑闹着走了一路,行至林间,小田忽而听到身后有什么声响,正待回头,就忽然被人从身后捂住嘴。
一股奇异的香味冲进鼻腔,他当即软软倒了下去。
刘氏眼瞧着一浑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黑衣人将儿子弄晕,当即尖叫着想要扑上去:“好汉饶命,求你放了我儿子!”
可她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如何能是那人的对手。
那人直接一手劈在女人后颈将其敲晕,而后便从怀里拿出一纸身契,又将朱砂抹在女人指尖,按下指印。
男人收好身契,随手扛起小田,不多时就消失在林间。
剑南王回城的消息不多时就已经传遍京城。
京中众人自是各有盘算,只等明日早朝。
夜里,楚九辩又在神域中见了司途昭翎,给了她新一批粮食。
南疆有这两批粮食,加上那些寨子们贡献出来的一半粮食,已经不怕没东西吃了。
而且朝廷派的都水司官员,前几日也到了南疆,已经选了几处地方开始打井,届时大家便也不再缺水喝。
“七月十五开始小雨,会持续十四日左右。”楚九辩坐于神位,轻飘飘一句话就将下方的司途昭翎镇住了。
大祭司这是在预测天象吗?!
司途昭翎内心震撼,却丝毫没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太好了,终于要有雨了!
有了雨,一切事情就都会向好的方向发展。
她欣喜万分,不过很快便强自镇定下来,端端正正朝楚九辩行了个南疆部族的礼,道:“属下替南疆百姓谢过大祭司。”
“还有我弟弟。”她仰头看着神明虚影,眸光澄亮,“他让我替他谢谢您赠与他的水车图纸,他已经做出龙骨水车了,正在做筒车。想必等这场雨过后,这些水车就能派上大用场......”
司途昭翎一句接一句,把自己准备了好几日的话都说给神明听。
包括家里人有多感激大祭司,南疆百姓们吃到正常的饭有多开心,那些准备两倍价格售粮的寨主们怕粮食砸手里,只能降价销售,如今是怎么焦头烂额等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