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活命只能扮演神明了by程惊堂

作者:程惊堂  录入:11-26

只是这样一来,那些瞧见亲人朋友的尸首被烧毁的百姓,对秦枭除了敬畏感激,也多了一丝更复杂的情绪。
如今的人,可最重视入土为安,最忌讳挫骨扬灰。
但这是最稳妥的处理办法,秦枭必须这么做。
两人一路行至城北,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安顿灾民的道观此前香火还不错,只是后来这淮县县令更信佛,不信道,便将此地的道士们驱逐了,道观便就荒废了下来。
但这道观占地面积不小,装下一千多灾民也没有太过拥挤。
两人没过去,只站在远处看着。
楚九辩带来的粮食已经运到了这处,道观门大开着,许多淮县本地的小官正帮着赈灾军们卸粮食。
灾民中一些身强力壮的也在帮忙,其余身子弱的也都想力所能及帮点什么,还有些百姓双手合十在胸前,对着天地磕头跪拜。
今晚本来没能施粥,百姓们都有些躁动,但听闻秦枭在城外将那些贪官恶官都千刀万剐了,本就本分的百姓们便是有不满,也不敢发泄出来。
如今见着米粮到了,那点不满便彻底没了,转而变成了感激。
感激一时的恩惠,感激上官们的一丝怜悯,感激虚缈的神明。
这就是灾民,这就是愚昧的百姓。
他们不知道太多大道理,甚至不能分辨对错是非,他们连基本的温饱都难以维系,又如何会去想谁对他们好,谁对他们不好?
只要是能给他们吃的喝的,能让他们饿不死冻不死,那就是好人,是好官。
不给他们吃的喝的,那就是贪官恶官。
在赈灾粮到来之前,秦枭在他们心里就已经有些像是手段残忍可怕的恶官了,如今粮食到了,秦枭便就成了为他们着想,除掉了贪官污吏的好官。
但这不怪他们。
因为无论是前朝还是大宁过去的君王,都实行着愚民政策。
百姓不需要懂事,他们只是生产的工具,是打仗的工具,是攻讦政敌的工具,是无足轻重的蝼蚁......
他们可以是很多东西,唯独不能是一个有健全思想的人。
哪怕有了零星几个开了智的,也会为了所谓的前途,为了生活的更好,而成为那些大大小小势力的依附物。
从工具,变成随时可以被舍弃的棋子。
便是那些自觉读书明理的文人士族,又有几个真的懂了那些道理?
楚九辩静静站着,伞面遮在他头顶,可他的衣袍鞋袜却早就湿透了。
远处的道观中隐约传来一丝躁动,而后就有一道人影从门内冲出来,又笑又叫。
是个女人。
天色昏暗,可光看着那身影轮廓,便能看出对方腹部高高隆起。
竟还是位孕妇!
楚九辩脸色一变,快步朝对方走去,秦枭几乎是与他同时动了。
道观内也追出来几个人,瞧着都是上了年纪的妇人。
那女人在雨中蹦蹦跳跳,又忽然停下,娇羞地摸着歪斜发髻上插着的一朵珠花,对着空无一人的地方说话,好似在问谁这样好不好看。
楚九辩和秦枭行至她身边,瞧见她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隐约可见脸上有块铜板大小的胎记。
女人瞧见楚九辩,歪了歪头。
而后她就像是想起什么,朝楚九辩跑过来,秦枭几乎是下意识上前一步挡在他面前。
那女人便伸手,紧紧攥住了秦枭的手臂,黑漆漆的眼瞳空洞而涣散。
“你回来了。”女人说罢忙收回手捋了捋头发,而后又小心翼翼从怀里拿出一个被淋湿了的小衣服,红色的细麻布都泡的有些掉色,变得灰暗。
“这是给咱们的孩子做的,好不好看?”女人眼神越发涣散,她捧着那小衣服贴在自己胸前,笑的温柔,“好看,咱们孩子穿什么都好看。”
身后那几位妇人追了上来,似乎认出了秦枭,几人脸色都是一变,有些惶恐地跪下来磕头。
“起来吧。”秦枭将人叫起,看向那疯疯癫癫的女子。
一胆子大些的妇人开口,声音微颤:“大人,她是个疯子,没冲撞了您吧?”
“无事,先带她回去。”秦枭道。
其他几位妇人便立刻扶着、搀着将那女人围在中心,小心地把她往道观里带去。
楚九辩叫住那胆大的妇人,问道:“她是怎么回事?”
“回大人的话。”那妇人不敢说谎,忙把自己知道的都一股脑说了。
原来是此前秦枭命人把附近县城的大夫都叫来,然后分到这些灾民聚集的地方给众人看病,云庐县的一位老大夫便被分到了这道观。
老大夫领着一个小徒儿,之外便是这疯疯癫癫的女人了。
“说来也是可怜。”妇人叹息道,“这丹娘的夫君被云庐县县令冤杀了,她听到消息受了刺激便时而清醒时而疯癫,老大夫看她可怜便一直带着她。”
云庐县县令?
楚九辩此前听刘峻棋说起过,那个把无辜百姓带到衙门口斩杀的便是云庐县县令,方才被绑在城外一刀抹了喉的官员里,便有他一个。
那般死法,可真是太便宜他了。
楚九辩觉得头又开始晕了,他闭上眼,忍着眩晕感,在脑海中问系统:“能治吗?”
【宿主,本系统可以检测并提供全面的治疗方案,需要花费三十积分,您确定要生成治疗方案吗?】
此前刚从赈灾队伍中获得了三十多个积分,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确定。”他道。
【已定位患者,正在扫描检测。】
【检测完毕。】
【该患者属于轻度精神刺激,可使用特效药物进行干预治疗,碍于对方身怀有孕,建议药效减半使用。】
楚九辩心里一松。
【因宿主在系统内消费已达到规定数额,系统赠送您一疗程药物。】
【若宿主需要系统提供更大范围,更多个体的检测,请花费三百积分购买包月服务。】
楚九辩缓缓睁开眼,见方才回话那妇人已经转身跑回了道观。
四周一片昏暗,唯有远处道观中有微弱的光亮。
雨声模糊了观里的人声,落在伞面上的哒哒声却越来越清晰。
秦枭幽邃的目光望着道观中来来往往的人影,手臂被那女子攥过的地方触感依旧清晰,那种被紧紧束缚的感觉从手臂渐渐蔓延至胸口,令他有些喘不过气。
握着伞柄的左手手背忽而一凉,手臂肌肉本能地紧绷起来。
秦枭垂眼,见青年冰凉的掌心正覆在他的手上。
伞柄被带着倾斜,直至完全垂下,又被青年接过去完全合上。
秦枭抬眸,借着极微弱的光线看楚九辩。
对方头顶没了遮蔽,整个人都同他一起暴露在雨幕中。
楚九辩伸手将湿透的发帘向后捋去,露出光洁的额头,整张脸便更显精致。
他总是很少情绪的眼底,此刻却像是渐渐燃起了一丝火光,在朦胧的天色中格外清晰。
“荒年乱时,散利薄征。”楚九辩缓声道,“除盗贼、索鬼神。”
灾荒年,就要给百姓散利发放救济物资,要减轻徭役赋税,要除盗贼,要祭祀鬼神找到精神寄托。
前几个秦枭都做到了,但最后一条索鬼神......
“知道我为何不信神明吗?”秦枭开口,声音有些轻,甚至有些温柔。
楚九辩没说话。
秦枭好似笑了一下,又好像没有。
“若真有神明,为何看不到这些苦难?”他问。
楚九辩看着黑暗中男人模糊的轮廓,喉结滚动了下。
这一刻,他终于想通了一件事。
为什么他总觉得秦枭做事优柔寡断,为什么对方总好像忌惮着什么。
秦枭不是忌惮,也不是真的优柔寡断,他只是在意。
他在意的,是这些百姓。
楚九辩忽然觉得自己与眼前的人离得很近,又离得很远。
脑海中系统音响起:【包月功能开启失败,宿主还差一百三十信仰值可开启,请加油。】
“我看得见。”楚九辩开口,清冷的嗓音没有什么起伏温度。
秦枭望着他没说话。
“我需要信仰。”楚九辩继续道,“把这座道观给我,我便助这些百姓安稳渡过这一难。”
秦枭久久没有说话,楚九辩亦然。
雨势好似更大了一些,楚九辩几乎快睁不开眼。
手里的伞被秦枭拿走,重新遮在头顶。
楚九辩抬手想去擦眼睛,眼睫却先一步碰到了秦枭的手。
半抬的手停在半空,他闭着眼,感受到男人粗糙的指腹轻轻擦过他的双眼。
耳畔伴着雨声,传来男人微沉的嗓音:“好。”

他眼睫微垂,视线扫过男人垂在身侧的那只手,又收回来。
“我进去一趟。”他没看秦枭,说罢就转身朝道观走去。
便是道观给了他,百姓们也不会信一个听都没听过,甚至就站在眼前的“神”。
除非这个神真的切身帮助到了他们,或者身边有人不断告诉你“这个神真的很灵”!
楚九辩眼下要做的,就是找个契机,让这些灾民中较有影响力的人相信他是神,并自觉地帮他传扬神名。
而且,他还要让灾民们相信,他真的能帮助他们。
比如能给他们粮食,比如能治好他们的病......
道观内。
老大夫给疯疯癫癫的丹娘施了针,对方肉眼可见地冷静下来。
人确实不闹腾了,可却双目空洞无神。
她拿下发间的珠花捧在手里,一遍遍地摩挲着,却不理其他人,好似她的整个世界里都只剩下了那朵珠花。
这便是丹娘“清醒”的时候了。
说是清醒,也不过是不闹了,但瞧着比闹腾的时候还让人不安。
“辛苦赵大夫了。”一妇人言罢,又看向丹娘,深深叹气道,“造孽呦。”
另外几个妇人也都面带同情和心疼。
好好一个人,好好一个家,如何就成了如今这模样?
赵大夫也叹了口气,叫众人帮忙照看一下丹娘后,便缓步往自己的房间去。
这世道大夫郎中本就不算太多,因此道观里就分了他一个大夫。
观里的灾民们都高看他一眼,便单独为他收拾出了一间房。
他也不辜负大家,一整日下来都一直在给灾民们看病。
大家身体底子本就因常年劳作伤了根本,如今这天气,又吃不饱穿不暖,自是许多人都犯了各种毛病。
风湿疼痛的,还有风寒高热的,肠胃闹腾的......
唉,这世道,真是不让人活啊。
赵大夫走回到房间内,也没锁门,就行至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
身后房门忽而打开,又合上,好似是有人走了进来。
赵大夫以为是有灾民来找,回身看去,结果就被一阵白光刺了眼,忙抬手去挡。
那白光渐渐散去,老大夫放下手,眯着眼再次看向门口。
这回他看清了,门口竟站着一男子。
那男子身着墨色长袍,黑色短发,肩头却垂着绸缎般的银色长发,浑身湿淋淋的。
本该是有些狼狈的模样,可老大夫却完全没注意到这些,他只看到了对方恍如谪仙的俊美面容,以及那通身高贵疏离的气度。
赵大夫一时看得有些呆。
紧接着他就看到那男子伸出手,掌心向上。
下一瞬,那掌心处便凭空出现了一个不知什么材质的小瓶!
楚九辩花费五积分和系统做了交易,让它帮忙把这药瓶凭空托起,缓缓送到那赵大夫手中。
系统控制着赵大夫的手,让他接住了药瓶。
“砰——”
老大夫何时见过这阵仗,竟腿一软跪了下来,好险没直接晕过去。
秦枭看着楚九辩走进道观,一路穿过拥挤的人群。
人群不知为何都像是没发现楚九辩,可却又纷纷为他让开一条路。
秦枭轻轻摩挲着指尖,上面好似还留有青年眼睫上的湿润水渍。
他缓缓攥起拳,却感觉属于另外一个人的气息,不受控制般消散无踪。
不多时,楚九辩重新从道观里出来,行至秦枭面前。
秦枭没问他做了什么,只是把伞又重新罩在他头顶。
他没问,楚九辩也没说,只问道:“夜里住哪?”
“县令府,已经命人收拾了院子。”秦枭道。
淮县县令平日里便做了不少恶事,此次洪灾更是变本加厉,眼看着手下百姓挣扎求生却连粮仓都没开,甚至为了讨好上官,他还险些就帮助周伯山一起拿百姓填了堤口。
亏得秦枭来的及时,才避免了如同蒲县一样的悲剧。
因此这淮县县令自是罪大恶极,方才在城门外被处决的官员中就有对方。
祸不及家人的前提是惠不及家人,但这县令家中老少却靠着他,靠着贪墨来的民脂民膏过了这么多年的舒坦日子,便是那县令府,也几乎占了一整条街。
大宁对官员府邸都有相应的规定,不能超出规格。
但规格要求的都是“几进几出”这种,于是这些下官们便将府邸横着扩开,总归是有办法让自己过得更舒坦。
如今县令已经被处死,他家中财产也已经被尽数抄没,家中其余人也都被下了狱,等灾民们安顿好之后,这些人也该踏上流放之路。
楚九辩同秦枭一同来到了县令府。
为了方便,两人并没有分住两间院子,只是分开住了两间卧房。
侍从已经备好了热水和餐食,两人洗漱好换了身干爽的衣服便都来了堂屋吃饭。
屋内只他们中间的桌上点了盏油灯,灯芯烧了许久,光线便有些暗淡。
屋外雨声淅淅沥沥,两人沉默着吃完了饭。
漱了口后,他们便在堂屋内缓缓踱步。
侍从收了桌上的餐盘,又给两人上了茶。
屋内便又只剩了他们二人。
堂屋内正对着门的方向,摆着两把椅子,中间放着桌,是主人家的位置。
下方两侧又各自摆了三把椅子,是会客用。
楚九辩行至上首位置上坐下,拿起旁侧桌上的茶杯轻抿了一口,尝出淡淡的甜味。
“放糖了吗?”他抬眼,见秦枭走过来在另一个主位上坐下。
“听小祥子说的。”秦枭道。
楚九辩不太喜欢茶里淡淡的苦味,喜欢放些糖。
虽然听着有些黑暗料理的意思,但味道的确不错。
“其实加些牛乳更好。”他道。
秦枭抬眉,不置可否。
但那神情显然是不怎么接受。
“改日给你做。”楚九辩道。
秦枭就牵唇笑了下。
楚九辩没注意到,他将茶盏放回到桌上,问道:“堤坝修的如何了?”
秦枭面上看不出方才那点笑意,沉声道:“淮县堤坝损毁情况比蒲县严重许多。”
蒲县那边用传统的‘立堵法’就能堵住豁口,但淮县被破坏的堤坝恰好在水流湍急处,堵口材料一扔下去便会被湍急的河水冲走。
楚九辩蹙眉,倒是想到一个办法,但他还没去现场看过,不知道有没有用。
堂屋外有如同养心殿东侧院一般的连廊,秦枭安排了两个城防军的军士轮流在外守着。
此刻便有一军士敲响了堂屋的门,道:“大人,简大人来了。”
“进来吧。”
屋门被打开,简宏卓与户部一名为宋锋的属官一前一后走进来,行了礼。
楚九辩和秦枭大半夜不睡觉,主要便是等这位宋大人。
倒是简宏卓的出现令楚九辩有些意外,他还以为对方在盯着堤坝修缮之事呢。
他视线微微向下,看到简宏卓手中拿着一卷图纸,便心中了然。
想来这简尚书是一直在这里画图,想办法修堤坝,现在这么晚了还找过来,应当是有了办法。
能做到工部尚书的位置,定是有真材实料的,楚九辩还真有点期待他的答案。
“坐吧。”秦枭对二人道。
“谢大人。”两人谢过后,简宏卓便在下手位置坐下来。
宋锋却没坐,而是端端正正站在原地,躬身一揖道:“禀诸位大人,县令府中一应物品已经清点完毕。查获现银六千两,珍宝字画等价值约两万两。”
他上前几步,将手中捧了一路的小册子交给秦枭,便又退回去。
秦枭接过来翻看了几下,便交给了楚九辩。
楚九辩也粗粗扫了几眼。
他看的不细,相信宋锋不敢做假账。
因为此前晁顺在驿馆中高烧,便是这宋大人留下来照顾的。
对方不仅看到了暗卫把晁顺带走的粗暴一幕,还亲眼见证了楚九辩在夜里借来日光的神迹,自是把其他小心思都藏了起来。
楚九辩翻到最后一页,看到了那触目惊心的数字。
一个小小县令,便是富裕县城,能贪下这般多的银钱也过于惊人了。
而这还是他们眼下看到的,在他们未见的过去几十年内,这县令一家的吃穿用度,耗费更是巨大。
像是此前的吏部侍郎赵谦和,贪墨的银款加起来有数十万两,可他是京中二品高官,且是吏部这般油水大的衙门。
然而这淮县县令,不过一地方小官,甚至连知府和郡官都不是,就已经贪了这么多。
可见大宁的官场已经腐败到了何种地步。
这些查抄的银钱肯定都要用来赈灾,但具体用到哪里却还需要拟一个章程。
秦枭命宋锋把那些珍宝字画都变现,方便到时候用在其他地方。
宋锋领命退下。
楚九辩把手中账册放到桌上,看向简宏卓道:“简大人可是想到如何治水了?”
“确实想到了一个办法。”简宏卓起身走过来,将手中图纸铺到桌上给秦枭和楚九辩看。
“我想着不若找些大船过来,逆流排开,再以绳索连之,装满碎石。”简宏卓指着图纸,“就如图这般,之后再命水性好的水工同时将船体凿沉......”
秦枭听得认真,楚九辩却听了个开头就知道简宏卓要做什么了。
这是“沉船截流法”,面对湍急难堵的堤坝缺口,唯有这样的重物才能有效截流,之后再命人日夜不停地在此基础上追压埽工,也就是由芦苇以及土石等捆城的物体,就能完全截断水流。
待到汛期过了,堤坝便能重新修起来了。
楚九辩不由多看了简宏卓两眼。
这简尚书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却真是个有真材实料的,而这办法,也是楚九辩方才觉得或许可行的。
只是沉船截流,耗费实在太大。
就单看这图,便能看出淮县决堤的口子的确不小,少说也要十五到二十艘的船才能堵住。
河西郡紧邻着宁河,有些县城百姓倒确实是以捕鱼为生,可那都是小船。
官府有的大船如今一时半刻的倒是也能凑出来,但每制造一艘船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都是巨大的,为了堵住堤口而损毁这么多船只,风险太大。
若是简宏卓操作不好,那很可能血本无归。
而这些被牺牲的官船,后续还需要朝廷拨款再造新的,这对如今的大宁朝廷来说,实在是个巨大的压力。
大到没人能为此担风险。
便是楚九辩,此刻也有些拿不准该不该同意。
然而听完简宏卓讲的这些之后,秦枭只问了一句:“有几成把握?”
简宏卓沉默片刻后,谨慎道:“七成。”
“去吧。”秦枭当即便允了,还把自己的私印和官印都直接给了他。
简宏卓也没多耽误,得令后就立刻带着手下去协调督办这事了。
待人走后,屋内便只剩了楚九辩和秦枭两人。
楚九辩侧头看向秦枭。
像“沉船截流”这样有些冒险且耗费较大的事,秦枭竟然都没怎么犹豫就应允了。
而且还把自己的私印和官印都直接给了简宏卓,此前这两样可只有秦朝阳才能保管。
这次秦朝阳没跟来,留在皇城照看百里鸿,这两个印便都是秦枭自己拿着。
可眼下这情况......
秦枭如何就这般信任简宏卓?
就不怕对方借此机会也从赈灾银中贪一笔吗?
秦枭偏头对上楚九辩若有所思的视线,神情微微松下来,问道:“在想我为什么信他?”
“他是你的人?”楚九辩猜道。
秦枭颔首:“所有人都知道简宏卓是功臣之后,是满门忠烈最后的遗孤。”
他起身行至窗边,从大开的窗口看向外头那渐行渐远的挺拔背影:“却没人知道,他曾被托孤给我祖父。而他自己,与我父亲更是莫逆之交。”
此前秦枭能配合着秦枫宫变,将百里鸿推上皇位,这其中也不缺这位工部尚书的暗中扶持。
简宏卓本是个喜好自在的性子,当初若不是秦景召夫妻俩忽然战死,他都已经辞官与爱人浪迹天涯去了。
可世事难料,最好的兄弟死于阴谋,留下了年迈的秦太尉,以及秦枫秦枭这对未长成的姐弟。
他自然不能袖手旁观,这才留在朝堂中死死占着这工部尚书的位置,等着合适的时候便能护住秦家,甚至想办法查出秦景召夫妻俩战死的真相。
但他没想到秦家姐弟俩如此厉害,竟在他恩师秦太尉去世之后,还能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那至高无上的位置给抢到秦家手里。
虽说其中他也帮了些忙,但这姐弟俩的果断,以及对政局和人心的把控,都令他叹为观止。
简宏卓因此更有了底,想着等百里鸿位置坐稳了,等秦景召夫妻俩的死因被查清楚,他就辞官。
为此他依旧保持着如以往一般的“咸鱼”姿态,没叫人发现自己与秦枭的关系。
如此,待日后他便能从这棋盘之上全身而退。
只是此次洪灾之事显然让秦枭焦头烂额,且两县那么多百姓因此事受苦受难,简宏卓不可能再袖手旁观,这才出乎众人意料地冒出头来。
不过这次赈灾回去之后,他这个清闲到几乎边缘化的尚书,便不能再独善其身了。
权势的漩涡,一脚踏进去,便只能一直向前,没有谁再能全身而退。
楚九辩行至秦枭身侧,与他一同看向窗外。
这朝堂中所谓的纯臣,从那已经流放的前吏部侍郎赵谦和,到眼下的简宏卓,竟没有一个是真的“纯”。
那苏盛呢?
那位手握户部的一品大员,能屹立朝堂这么多年不倒,真的是因为能力出众吗?
他敢带着苏家与四大世家一起分利,真的没有一点退路吗?
若是有,那他的退路,似乎只能是那七位藩王了。
楚九辩侧头看身边人,男人眸光深沉幽暗,浑身都笼罩着一股深重的、令他感同身受的孤独。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背负的东西太多,也太沉重。
他谁都靠不了,更没有退路,他只能在群狼环伺的权势斗争中踽踽独行。
就如此次的洪灾,若不是有简宏卓这个暗棋在此时跳出来帮他修建堤坝,他又能相信谁?又该如何解决此次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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