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台居没做地龙,他今日回去了一趟,那温度与这里简直没得比。
有好的条件,何必让自己冻着?
总归这床够大,他们二人足够睡了。
秦枭感受着手臂和小腿上的凉意,却没动。
凉一凉确实有些用,但用楚九辩的手脚降温,还不如不降。
第二日,藩王们便排了长长的队伍出城。
阵仗之大,叫人望而生畏,但又忍不住想要凑热闹。
而秦府中,昏迷的程硕也终于醒了过来。
秦川坐在屋内,脸上戴着面罩,双眸凌厉地望向对方。
程硕先是恍惚,而后才渐渐想起了此前种种。
从他欢喜地应下差事,准备陪同秦枭出征开始,到后面的数十场战斗,再到最后打下塞国,为大宁开疆扩土。
最后,他想起自己问秦枭求来了连弩,正打算拿着离开,就莫名失控,拿出连弩,射向了秦枭。
再之后的事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中了蛊。”秦川特意压低了嗓音,听着有些沙哑,“可知是何人所为?”
程硕以为他是秦枭手下负责审讯的暗卫,也没起疑,仔细想了许久,想到头疼得快要炸开,才猛然记起一个模糊的片段。
那是他准备出征之前,家中小妾为他准备了行装,还特意送了他一个香囊,叮嘱他在大获全胜的时候打开,会给他一个惊喜。
这小妾名为刘阿雁,是他还在与秦景召一同镇守漠北的时候带回来的,是个孤女,身世清白。
但如今想来,他根本记不清自己何时打开了香囊,更不记得此后一小部分的记忆。
所以,刘阿雁的身份最为可疑。
秦川当即起身出了门,叫人去把刘阿雁带回来。
程硕的家人都在秦家掌控之下,如今出了这样的事,看管便更加严格。
刘阿雁似乎知道待程硕苏醒后,她自己就凶多吉少,所以以防万一,她便准备先行了结了自己。
不过侍从们看得紧,没等她动手,就把她按住了。
人很快被五花大绑送到秦川面前。
秦川如何审讯的不知道,但总归楚九辩和秦枭收到消息的时候,就得知这刘阿雁其实是陆家的死士,当初就是带着目的接近的秦景召。
但秦景召与发妻恩爱非常,她始终没找到自己的位置。
因而她只能退而求其次,与程硕看对了眼。
不过此后程硕就一直本本分分,没给她下手的机会,甚至陆家都默认她这颗棋子已经“死”了。
这次程硕跟着秦枭出征,这颗棋子才被动用。
“又是陆家?”楚九辩凝眉。
陆家确实有这个能力安插人手,且此次塞国入侵之事,也是陆家与定北王合谋的结果。
这次陆家动手,定北王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刘阿雁是陆家的死士,不过她学的可不是炼蛊,所以蛊虫定是其他人给她的。
那个蛊师,会不会就是定北王的人?
秦枭看向窗外纷扬的雪花,淡声道:“待到科举结束,也该算算总账了。”
如今与几个月前的情况完全不一样了。
秦枭和百里鸿不再是单打独斗,他们在百姓心中有名声,有威望,有功绩,还有名正言顺的皇帝身份和楚九辩这位神明。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只要他们手中有了人,就可以放心地拔除世家在朝中的势力了。
届时所有暗处的隐秘,就都会被放到台面上来,该有罪的就判,该偿命的也该偿命。
那将是一场硬仗。
一晃三日过去。
三十这一日大早,藩王们便斋戒习礼结束,齐齐归京。
热闹的场面比起他们离京那日还更胜一筹,路边街巷人头攒动,人们伸长了脖子,想要多看一眼藩王的模样。
好似只要瞥见了这些大人物的一点风华,自己就也厉害了。
一行车马并未多做停留,各自回了府邸。
宫宴设在傍晚,不过他们必须换好宫里新送来的崭新亲王服,带上给皇帝准备的礼物,早早入宫请安。
午睡醒来之后,百里鸿就穿上了崭新的小小龙袍,甚至还很正式地戴上了缩小版的十二冕旒。
小孩第二次戴这样的冕旒,没了第一次登基时的惶恐和无助,现在的他还有闲心晃着冕旒玩。
秦枭也换上了黑金两色的蟒袍,身形挺拔高大,神态自若,根本看不出他有没有受伤。
楚九辩则穿了一身绛紫色的一品官袍,与六部尚书一样。
只是他这般穿着,按礼制只能与尚书们同席,坐在第二层阶下。
百里鸿坐在榻上,捧着小脸道:“先生不和舅舅一起坐吗?”
舅舅会坐在他身边,他心里有底。
若是先生也在,他心里就更有底气。
而且他觉得以先生身份,和自己坐在一起都是使得的,万不该委屈地坐那么远。
楚九辩笑说:“先生这次不能陪你坐了。”
小朋友就撅着小嘴满脸不乐意。
或许是知道随时有人为自己兜底,所以百里鸿好像也并不急着懂事长大了,反而保留了这个年纪的小朋友才会有的幼稚心态和行为,时常对着秦枭和楚九辩撒娇卖乖。
身为一个才三岁多的小朋友,他经历的太多,做的也已经足够好了。
所以秦枭和楚九辩虽为聊过,但却默契地没有过分逼迫百里鸿长大,不愿他小小年纪就承受更多。
起初洪福还会急,会想叫百里鸿学得再快些。
但渐渐的,看着陛下越来越欢喜快乐的小脸,他便也不再鸡娃了。
而此刻,百里鸿便是故意和楚九辩撒娇呢。
摆明了在说“苗苗不开心”!
秦枭也看向楚九辩,视线扫过对方身上的官袍,忽然就想起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楚九辩穿的那一身。
古怪繁复,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但那一身的确适合“神明”的身份,而今晚宫宴,楚九辩也完全可以用“神”的身份出席。
男人的视线有些古怪,楚九辩瞥了他一眼:“你要说什么?”
“公子不若换个身份,好给咱们陛下撑腰。”秦枭笑道。
若是有“神明”入宴,百里鸿这个神授君权的皇帝,自然会声名远播。
楚九辩懂了他的意思,却略迟疑了下。
那身衣服在神域里穿穿就算了,现在拿出来穿实在有些尴尬。
秦枭瞧出他的迟疑,开口道:“不喜欢便罢了。”
只是这样下去,楚九辩的身份便还是有些低了。
倒不如给他也封个王。
但封王不是一息两息的事,需要文牒,需要走许多流程,还要祭告祖庙等等,今日定是来不及的。
楚九辩沉默着,没说换,也没说不换。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藩王们便全都聚在宫外,准备一同进宫请安。
剑南王百里海虽人在京中,但依旧是亲王的身份,所以他必须跟藩王们步调一致,不能搞特殊。
甚至按照辈分,他的位次还在七位藩王之后。
不过百里海没表现出任何不满,始终笑容满面,只偶尔轻咳两声,表现出一副体弱多病的模样。
这两日光景,藩王们对彼此多少都有了些了解,谁都知道百里海大半是装的,但也没人会戳穿。
这种事便是戳穿了也没用,白白浪费时间精力。
只离百里海近些的安淮王百里明有些担忧地凑过去,小声问道:“身体如何了?莫不是着凉了?”
此前东江王设宴,他们二人坐在一处,又是同辈分,倒确实比其他人更相熟一些。
百里海白着一张脸摇头,笑道:“无事,每到冬日便这般,忍一忍就过去了。”
“这可不行。”百里明蹙眉道,“本王那里有些珍稀补品,明日叫人给你送去些。”
“那弟弟就多谢安淮王了。”
两人正说了没几句,洪福便亲自带着人备了软轿行至宫门处,端端正正给几位王爷行了礼,请他们上轿。
本是不能随便坐轿辇的皇宫,今日也开了特权,显出了皇帝对王爷们的爱重。
自从来了京城,藩王们都还没见过皇帝的模样,对这个小屁孩很是好奇。
今日的宴席依旧设在海晏殿,殿内布置与中秋宫宴时差不多,但更多了喜庆的红色,和代表皇室的金色。
菜肴美酒也都是楚九辩亲自盯着的,保证给小朋友最好的排面。
不过藩王们入宫之后,却不是直接去海晏殿,而是先去奉天殿拜见皇帝,送年礼,而后再跟着皇帝一起移步海晏殿入席。
众人行至奉天殿长街之下,殿门开着,洪福公公扬声请众人进殿。
以百里岳为首,七位藩王与剑南王全部进入殿中。
下官们不得直视圣颜,但藩王们与皇帝是一家人,这方面的忌讳倒是少一些。
因此他们行了大礼,得了小朋友嫩生生的一声“平身”后才起身,抬眼看向龙椅之上。
小小的孩子坐在宽大的金筑龙椅之上,黄袍加身,冕旒轻摇,澄亮的一双大眼睛望着气势威严的藩王们,丝毫没有怯意,反而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压迫感。
众人心中不由惊疑。
不仅是因为陛下小小年纪竟就有了些帝王威仪,更是因为楚九辩和秦枭时至此刻竟还未露面。
除了南疆王以外,所有人心里都不约而同浮现出一个想法——
秦枭会不会还没醒?
若是如此,那今日宫宴之上,便只有小皇帝一人。
虽说他们并未打算在宫宴上做什么,但适当给小孩挖一些坑,再编造些不好听的话传出去,也不是不可以。
心思千回百转,众人面上倒是一个比一个和善。
甚至像是百里燕这样的,神情里都带了些“慈爱”之色,看百里鸿的眼神如同看自家孩子一般。
这般倒是显得亲近,但也侧面反映出,他们并没有把百里鸿皇帝的身份放在眼里。
对他们来说,秦枭和楚九辩才是最大的威胁,百里鸿不过是个傀儡而已。
“诸位远道而来辛苦了。”百里鸿声音稚嫩,语气却很老成,“朕前几日偶感风寒,未能与诸位见面,还望诸位体谅则个。”
一番话口齿清晰,语气拿捏得当。
众人不知这些话是他自己要说的,还是楚九辩和秦枭教的,但不可否认百里鸿的表现真的远远超出他们的预料。
家中有小辈的不由拿着小辈与百里鸿对比了一下,便忍不住失望。
比不得。
若是换成别的孩子,便是亲口教了再多话,见到这么多气势威压可怖的藩王,也会怯场。
不像百里鸿,竟这般游刃有余,面上一点紧张情绪都不见。
而得了皇帝的“道歉”,众人自然是忙称“不敢”。
寒暄过后,百里岳身为藩王中年岁最长的,便上前一步道:“陛下,臣为您带了贺礼,是......”
藩王们一个接一个上前送礼,带的都是些华而不实的字画玉器。
没有一个百里鸿喜欢的。
但小朋友记得洪公公教的“帝王喜怒不形于色”,便是觉得无聊,他也依然带着浅笑,什么礼物都说好。
这般,便叫众人心中更是感慨万分,同时也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压力。
他们中许多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绝对不能让百里鸿长大。
安淮王百里明却很喜欢这个长得软萌可爱的小皇帝,此前他们单独在宫里见面,吃饭赏梅,小朋友软软糯糯地说着可爱的话,还特别会照顾人。
若是能叫这样的孩子当皇帝,百里明心里倒是舒坦。
南疆王百里灏微微垂眸,眸中隐有暗芒。
楚九辩与秦枭的手段和为人他算是了解了,今日这小皇帝的表现也丝毫不差,甚至对方的某些神态和语气,竟与楚九辩和秦枭都有些相像。
可以想象百里鸿长大后,将成为一个集合了这二位才智品性的帝王。
那该是如何惊才绝艳的人物?
又该带着大宁走向何种未来?
冗长的送礼环节结束,百里鸿心里急着,面上仍旧不紧不慢地说:“诸位辛苦。眼下时辰也不早了,便随朕移步去海晏殿吧。”
众人自是齐齐应下,浩浩荡荡出了门,各自坐上软轿。
百里岳坐在轿内,目光落在轿帘之上,好似要透过帘子看向走在前头的帝王轿辇。
一个奶娃娃也能压在他们这些人头上。
这就是皇权。
他指尖轻轻摩挲着腰间玉佩,眸色晦暗。
定北王百里御随意地靠在轿厢上,随着轿夫的步伐轻轻摇晃。
他得到的消息是秦枭还没醒,看来没错了,对方当真凶多吉少。
那就好办了。
他从腰间拿出一个小小的荷包,荷包里放着些干透了的花瓣,以及几只肉眼难辨、近乎透明颜色的小蜘蛛。
每一只都只有米粒大小。
与此前控制程硕的蛊虫大差不差,威力不如程硕那个。
不过进宫审查严格,这些小蜘蛛比起蜈蚣之类要好带许多,且这些小东西气息弱,并不如何引人注目。
程硕身上的蛊虫被毁,在定北王手里的母蛊也便死了,只能是秦家猜到了是蛊虫所为,还找人毁了。
至于是谁毁了蛊,百里御心里明镜一般。
这京中可不见得有什么蛊师,但近日偏偏来了一个著名的南疆圣女。
想来是秦家寻了司途安黎帮忙,只是百里御没想到秦家第一想法不是怀疑南疆那帮人,反而请他们帮忙。
这倒是坏了他想要转嫁矛盾的想法,不过也没人知道是他所为就是了。
现在宫中的人肯定知道了蛊虫的存在,且司途安黎有一条小青蛇,据说是万蛊之王,能分辨出蛊虫的味道,也能解决掉所有蛊虫。
眼下还不是摊牌的好机会,所以为了不被发现这件事与自己有关,百里御还是想再藏一藏。
因而他今日才带了这些小东西进宫,大概率不会被发现,还能留在宫里等到日后再用。
他指尖探入荷包内,便有两只小蜘蛛爬上来。
他又将指尖顺着轿帘探出,两只蛊虫便顺着轿厢一前一后爬去,分别进入两位轿夫的发间藏了起来。
百里御收起荷包,但却在口子处留了个缝隙,等之后不用他动手,蛊虫便可自己跑出来。
轿子很快落于海晏殿外,众藩王纷纷下轿,随着百里鸿一同走进殿内。
除南疆王以外的所有人,都以为秦枭应当还没醒。
可当他们踏入殿内,才发现里面已经站了道挺拔的身影。
那人背对着门口,一身黑金蟒袍,墨发全部由金制发冠束起,单单一个背影就气势凌人。
是秦枭!
秦枭听到身后的声音,转头看过去,神情平静,深邃的双眼从众人身上一一掠过,最后才微微缓了神色看向百里鸿,道:“见过陛下。”
“免礼。”百里鸿立刻开口,行至秦枭身侧后又回头看向众人,道:“诸位准备入席吧。”
众人纷纷应是。
脸色都没什么变化,可心里却一个不比一个平静。
秦枭没死!
甚至他都可能没有重伤,不然怎么会这般好端端地出现在这里?
还是说,真是楚九辩把他治好了?
这就是有一个神明在身边的好处了。
众人心中思绪纷杂,又有些好奇楚九辩去了哪?怎么秦枭都出来了,对方却没出现?
不过也没人开口,纷纷准备落座。
而就在这时,太皇太后萧若菡领着南疆王妃,以及郡主与世子一同来了。
女眷们进宫后,按理就是该先去后宫之主那里见礼请安。
如今宫内的女主人便是太皇太后,所以司途安黎带着一双儿女来到宫门处后,就与百里灏分开,先行进宫去见了萧若菡。
见到太皇太后,众位藩王也要纷纷见礼。
按照辈分,萧若菡曾是他们的嫡母。
萧若菡看着一众叱咤风云的藩王乖乖与自己见礼,心中有种难言的满足感。
这就是权力,是身份地位。
身为女子,她未能赶上所谓科举,但她也已经坐到了女人这辈子能坐的最高位置。
虽说如今百里鸿在位,她弄权的能力被削弱许多,可英宗在位时,她却也实实在在风光许久,只是现在屡屡在楚九辩和秦枭的手下吃亏,才收敛了锋芒。
可如今看着这些藩王对自己恭敬的模样,她好似又找回了此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感觉了。
她一路行至高位,在仅次于百里鸿的位置上坐下来,才淡淡道:“平身吧。”
众藩王道了谢才纷纷起身落座。
百里御视线扫过坐在南疆王身侧的司途安黎,没瞧见那条小青蛇,但那样小的玩意儿,就是藏在袖子里都很可能。
所以他还是不敢做得太明显,只悄悄松了袖子。
肉眼几乎看不见的小蜘蛛们全部爬出来,足足六只,全都爬下他的衣袍,快速隐在暗处,顺着巨大的石柱缓缓向房梁上爬去。
殿外一声钟响,收到邀请的一二品大员们也终于来到了海晏殿外,以六部尚书为首,走入殿内。
又是一番繁复的礼节,之后众人才纷纷落座。
而当所有人都坐下之后,大家才发现楚九辩依旧没出现,而秦枭身侧还留着一个位置。
萧若菡坐在秦枭对面,微微一笑,开口道:“宁王身侧这位置如何是空的?哀家瞧着王爷们都到了,那这位置是留给谁的?”
这般场合,与中秋宫宴还有不同。
剑南王按照地位,不能坐在她身边,其他藩王们坐在她身边也不合适,因而她这一侧如今只有她自己,对面却坐着秦枭,以及一个空着的位置,显然是给楚九辩准备的。
可楚九辩是太傅,如何也比不得这些藩王,坐在这里便是僭越。
萧若菡如今就是故意装傻。
只是她不知道,在自己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楚九辩已经走进了殿内。
他让系统开了此前在河西郡时用过的功能,能叫周围人都注意不到他。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分明连百里鸿都没注意到他,可在他踏入殿门的那瞬间,秦枭就朝他看了过来。
不是那种感觉到有什么才看,而是对方真切地看到了他,甚至还有些放肆地打量着他。
楚九辩漠然与他对视,脚步却是不停。
而随着他的走动,身上的珠宝首饰也不由发出清脆的声响。
纯白色的绸缎落在身上有些凉,但肩头毛茸茸的狐裘披风长长拖至脚踝,挡住了不少寒意。
如今虽还不到吃完饭的时间,但冬日里天色已经暗了。
殿里燃起了许多灯,暖黄的光亮瞧着很是温馨。
楚九辩长靴包裹住小腿,笔直的长腿每一步都走的漂亮。
他银白色的长发依旧披散着,可其中却有细碎的银链,随着他的走动晃过光晕。
秦枭几乎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视线从青年隐在绸缎长裤下的双腿,到被腰带紧紧勾勒出来的紧致线条,再到纤细莹白的脖颈、精致冷淡的面容。
如皎皎白月,高高在上。
这就是神明。
不可亵渎的神明。
秦枭喉结微动,眸色幽沉。
楚九辩已经缓缓走过两侧官员面前,依旧无人发现他的存在。
“宁王在看什么?”萧若菡见他不理自己,觉得有些丢面子,语气也冷了下来,“宁王身边这位置,不会真是留给楚太傅的吧?”
秦枭终于舍得收回视线,再看向对面的太皇太后时脸上便带出了些浅淡的笑:“您说的哪里的话?太傅是官职,坐在藩王之上不合礼制。”
房梁之上,一只小小的蜘蛛已经来到了秦枭身后的石柱处,快速爬下来,又爬上了秦枭的桌子上,钻入他杯中不再动了。
而楚九辩脑海中也响起了警报。
【警报警报。殿内有隐藏蛊毒,已为宿主标注位置,请注意!】
楚九辩眸色一厉。
他猜到今日那用蛊之人或许还会动手。
今日在场这些人,凡是一个被控,都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不过楚九辩觉得对方若是真的动手,也定是要对宫里的人动手,比如百里鸿,比如他和秦枭,再比如萧若菡。
至于其他人,对方想动手便是在宫外也有的是机会。
所以他提前与系统通了气,知道它检测毒素的功能也能检测到蛊毒,这才放心。
而他有意晚来一阵,除了想要用类似于“隐身”的功能吓一吓这些人之外,还是因为他在殿外准备了些别的东西,交由暗卫们准备。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等放蛊之人动手。
若是他在,对方或许会忌惮他“神明”的身份,畏首畏尾。不过现在看来,以对方的胆量和行事风格,根本不惧怕什么。
楚九辩抬眼,看到殿内亮起了六处绿色的光点。
其中一个在萧若菡身边,两个在百里鸿头顶的房梁之上,还有三个。
一个在户部尚书苏盛头顶梁上,一个在安淮王百里明发间。
最后一个则在秦枭的杯中。
苏盛和安淮王?楚九辩灵光一现,瞬间想通了一些事。
他行至秦枭身侧的位置上坐下来。
“原来宁王知道。”萧若菡笑道,“那您身侧这位置......”
“是给我坐的。”楚九辩开口,嗓音清冷,在本就安静的宫殿中格外清晰。
萧若菡一怔,微微侧目看向那本来空着的座位,而后瞳孔骤缩,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而殿中其余人的视线也都齐齐落在楚九辩身上,神情中满是惊骇。
只有坐在父母身后的司徒姐弟,眼睛都是一亮,伸着脖子看楚九辩,待看清他的样子后,两人眼中更是惊艳又崇拜。
这就是神君大人啊!
气势好强大!长得也好美!
难怪大祭司会这般死心塌地地陪伴他,甚至要跟着他一起下凡!
而其他人却不像他们二人这般激动,反而一个个只觉得惊骇,手脚都冰凉起来。
楚九辩什么时候出现的?
为什么谁都没注意到?
那一二品官员们看着楚九辩这身打扮,好似瞬间回到了登基大典那日。
他们也终于想起,这个与他们共事许久的楚太傅,其实是神明!
殿中一片死寂,藩王们死死盯着楚九辩,心中惊涛骇浪难以言喻。
这就是神明。
他们曾经只闻其名不知其人,如今真的见着,便知道传言还是保守了。
楚九辩没在意众人的反应,他伸手拿过秦枭的杯子,从中拿出那只小蜘蛛。
百里御瞳孔轻颤了下,面上却没有其他反应。
而其他人知道要与南疆圣女见面,所以也多多少少了解过蛊虫。
如今一见便都反应过来,一个个都看向司途安黎。
南疆王夫妻俩却一点反应都没有,神态平和。
“麻烦圣女了。”楚九辩说着,从系统空间拿出一个小小的可以藏在手心里的打火机点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