虢大夫道:“还早着呢。”
顾明?鹤正待举步,梁誉已先他进入寝室,绕过?围屏径自来?到楚常欢的床前。
顾明?鹤紧随其后,忧心?忡忡地握住他的手。
楚常欢借势攀住男人的臂膀坐了起来?,颤声道:“给我垫几块软枕,让我坐会儿。”
梁誉立刻将床上所有的枕头都塞在他后腰处,扶着他缓缓靠在床头,并问道:“要喝水吗?”
楚常欢摇了摇头,呼吸因疼痛而?愈显急促。
顾明?鹤见他垫了软枕亦无?甚效果,索性让他倚在自己怀里,安抚道:“欢欢,若是疼得厉害,你咬我几口便?是。”
楚常欢浑身战.栗,冷汗涔涔,甫然听见此言,登时失笑:“咬你几口我就不?疼了吗?”
顾明?鹤仍在怨怪梁誉,冷冷地睨了他一眼?。
阵痛的滋味实在难受,楚常欢侧身趴在顾明?鹤怀里,指尖因疼痛而?微微颤抖,嘴里亦在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如此过?了半晌,他的寝衣已被冷汗浸透,湿淋淋地贴在身上。梁誉令姜芜烧了热水,仔细为他擦洗了一番,一并往炉中添入些炭火,免他受凉。
过?了子时,虢大夫叩门而?入,给楚常欢诊完脉,又在他腹部轻轻按了按,旋即将床前的两个闲人赶了出去。
梁誉和顾明?鹤在檐下吹着冷风,俱是心?急如焚。
不?多时,姜芜从厨房走出,问道:“公子如何了?”
梁誉道:“虢大夫还在为他检查。”
姜芜道:“我依照虢大夫的吩咐烧了一锅热水,顺道熬了粥,王爷一会儿喂公子吃下吧,生孩子是个体力活,若教他饿着,总归是不?利的。”
梁誉道:“好?。”
楚锦然担忧儿子,此刻也无?心?入睡,时不?时到屋外?探一探动静,一来?二去的便?吵醒了晚晚,稚童未能安睡,正在屋内闹腾。
顾明?鹤冷声道:“去哄你儿子吧,欢欢由我照顾即可。”
梁誉踟蹰几息,转而?去到楚锦然的房间,把闹着要爹爹的孩子抱在怀里,温言细语地哄。
约莫过?了盏茶时刻,虢大夫打开房门,对顾明?鹤道:“王妃虽已见红,但胎位略有些不?正,侯爷扶着他在屋内多走一走吧,等破水后方可接生。”
楚常欢阵痛频发,浑身战栗,豆大的汗珠如雨水倾泻而?下,他如今坐也不?是躺也不?是,只能尊从虢大夫之言,忍痛行走。
梁誉把晚晚哄睡后大步流星赶了过?来?,却见楚常欢忍痛在屋内徘徊,面色苍白,喘气吁吁,连指尖都浮满了汗渍。
他问道:“虢大夫怎么?说?何时能生?”
顾明?鹤道:“大夫说他胎位不?正,需多走动走动方能顺利生产。”
梁誉静默片刻,旋即从他手里把人接过?来?,彼此轮番照料着。
如此又熬了一个时辰,楚常欢已无?力再走动,面颊上汗泪交织,虚弱也极。梁誉立刻把他抱回床上,唤来?了虢大夫,虢大夫在他腹部摸了一圈,又解开亵裤瞧了一眼?,道:“二位出去吧,我得为他破羊水,准备接生。”
顾明?鹤道:“我留下来?。”
梁誉虽未出声,但神色亦坚定如斯。
虢大夫无?奈,向他二人拱手道:“老朽恳请王爷和侯爷去屋外?等候,莫要在这里添乱。”
两人当即退了出去,不?多时,姜芜盛来?一盆热水,并将事先备好的黄酒和剪刀也送入寝室,交给了虢大夫。
寅时将至,依稀可闻临近的公鸡啼鸣声,楚锦然忧心?忡忡,一宿未眠,这会儿也来?到了庭中,远远地望着。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厨娘李婶赶来?上工,乍见众人都在外?面吹着冷风,不?由愣了一瞬,问道:“各位老爷这是作甚?”
顾明?鹤道:“欢欢要生了。”
“要生了?!”李婶惊诧道,“何时发作的?”
梁誉道:“亥初时刻。”
李婶道:“二胎生得容易,你们莫担心?,我去给公子蒸一碗蛋羹,吃了才有力气生娃。”
李婶手脚麻利,不?多时便?蒸了一碗鲜嫩的蛋羹,托梁安送入房内。
楚锦然在院里静候两刻,旧疾复发,渐渐起了咳嗽,梁誉把他扶进暖厅,生了炭火与他取暖:“爹,天色尚早,您还是回房歇息吧,常欢不?会有事的。”
楚锦然眼?眶渐渐湿润,哽咽道:“阿欢本是男儿身,却要逆天怀子,这等苦,寻常人体会不?到,我这个当爹的却是日?日?瞧在眼?里,实在心?疼得紧。也不?知他当年生晚晚时遭了多大的罪……”
楚常欢能怀孕,罪魁祸首之一便?是顾明?鹤,梁誉乃其二。此刻听见楚锦然这般说,梁誉自然也是理亏,没有接话。
少顷,楚锦然对他道:“你出去吧,阿欢有了什么?动静再来?告知我就好?。”
梁誉心?情复杂地回到廊下,听着屋内断断续续传来?痛苦的呻.吟声,忍了又忍,终是没有破门而?入。
及至卯时,孩子仍未出生,就连姜芜也开始着急了,她问李婶:“您不?是说二胎很容易吗,为何公子这么?久了还没动静?”
李婶道:“这……兴许公子是男身,比女人产子更辛苦些。”
他本无?产道,被同?心?草改变了体质后,还得倚仗产子药方能顺利生产。当年在临潢府时,顾明?鹤喂他吃的那颗药可令他正常分娩,也不?知如今是否依然凑效。
正当众人忧急时,忽闻一阵响亮的婴啼声穿透墙壁,回荡在冷寂的庭院里。
顾明?鹤欣喜道:“生了……生了!我当爹了!”
梁誉眼?底亦有几分喜色,但面上的担忧始终没有散尽,房门被虢大夫拴住了,他和顾明?鹤只能在外?面耐心?等待。
约莫过?了半刻,虢大夫总算打开了房门,他抱着刚出生的孩子道:“公子生了,是个——”
话音未落,门外?的两个男人纷纷越过?他冲进寝室,谁都没有看那孩子一眼?。
虢大夫怔怔地站在那里,姜芜见状,忙接过?孩子道:“有劳您了。”
“欢欢!”
“常欢。”
两人几乎是同?时赶到,一左一右地握住楚常欢汗涔涔的手。
因他产后太过?虚弱,此刻已无?力开口,只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
顾明?鹤低头亲吻他的手指,语调发颤,隐若有几分后怕:“欢欢,你受苦了。”
“孩子……”楚常欢哑声开口,“孩子呢?”
两人怔了一瞬,这才想起孩子的事。
“在这儿,孩子在这儿。”楚锦然抱着孩子走将进来?,眼?角的褶纹里还藏着未干涸的泪水,“阿欢,是个儿子。”
顾明?鹤小?心?翼翼接过?孩子,将其放在枕边:“欢欢,我们有孩子了。”
楚常欢侧首看向襁褓里的婴儿,因刚出生不?久,孩子的皮肤泛着红,略有些发皱,瞧着并不?好?看,眼?下已乖乖睡去,未哭也未闹。
他捏着孩子软绵绵的小?手,苍白的脸上总算绽出了一丝笑容。
楚锦然看得心?口抽痛,沉声道:“以后不?许再生了!”
这话是说给床前那两个男人听的,顾明?鹤和梁誉俱都垂着脑袋,没敢回应。
不?多时,姜芜端来?一碗红糖水,里面煮了两颗鲜嫩的鸡蛋,并加了一把枸杞在内:“公子,这是李婶给你煮的红糖水,她说你产后血虚,吃点糖蛋补一补,可助恢复。”
楚常欢含笑道:“替我向李婶道一声谢。”
天明?之际,晚晚得知爹爹生了个宝宝,连衣服也不?肯穿便?跑了过?来?,趴在床头凝视半晌,猝不?及防地“哇”了一声,竟嚎啕大哭起来?。
楚常欢诧异地拉过?孩子,一面为他擦眼?泪一面问:“怎么?了,为何要哭?”
晚晚委屈地扑进他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着:“爹爹自从怀宝宝以后就不?陪我睡觉了,现在有了弟弟,是不?是不?会再爱我了?”
楚常欢愣了愣,忙解释道:“爹爹怎么?可能不?爱你?只是爹爹如今身子弱,无?法顾全?你,等过?些时日?再陪你好?不?好??”
梁誉揉了揉他的脑袋,哄道:“乖,别哭了,父亲今晚陪你。”
晚晚抬袖抹泪,仍在抽噎,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顾明?鹤如今承接了楚常欢的私塾,又逢春忙,几家米行均不?得闲,故而?白日?里他一直在外?奔波,照顾楚常欢之事便?交给了梁誉,夜里则由他来?相陪。
傍晚,他从米行归来?,径自前往楚常欢的寝室,推开房门时,甫然听到一阵清冽的水声,顾明?鹤迅速绕至围屏后,便?见梁誉正在为楚常欢洗澡,凝脂雪肤赫然入目。
他颦蹙眉梢,走近了道:“欢欢还在坐月子,你就不?怕他着了凉,留下病根?”
梁誉阴阳怪气道:“你给铜炉里多添些木炭不?就暖和了?”
楚常欢恐他二人吵起来?,于是道:“我已有七八日?不?曾洗澡了,产后气虚,易出汗,身子近乎酸臭,再熬下去,恐怕要招苍蝇了。”
顾明?鹤拗不?过?,只好?往炉子里倒入一瓢木炭,待屋内升温后,梁誉适才把人从浴桶里抱了出来?,仔细擦净水渍,更了衣,令他坐在炭炉旁取暖,顺道将湿淋淋的乌发烘干。
待忙完这一切,梁誉便?知自己的任务已然结束,遂识趣地离开了。
顾明?鹤取来?一柄桃木梳,一面给楚常欢梳发一面说着今日?的所见所闻,若逢趣事,还会引得楚常欢发笑。
至戌时,摇篮里熟睡的婴儿忽然开始啼哭,顾明?鹤立时揭开包被抱起孩子,未发现尿布里有排泄物,于是对楚常欢道:“晏晏应是饿了,你喂喂他。”
次子乳名晏晏,乃“安宁和悦”之晏,此字亦可引申为“晚”,与长?子有同?出一脉之意。
楚常欢从他手里接过?晏晏,解开前襟,行哺育之举。
许是孕期开过?奶的缘故,如今的楚常欢竟比当年生了晚晚后还要丰腴,即便?孩子时时在吃,也仅是取走冰山一角,余下的全?靠那两个男人替他吃掉。
饿极的婴儿正狼吞虎咽地吃着左侧的口粮,另一只则在不?停地淌,顾明?鹤瞬即在一旁坐定,熟练地吃了起来?。
他今日?回得晚,此刻还未用膳,却已有了饱腹之状,不?由诧异,松开嘴问道:“他没帮你排掉?”
楚常欢道:“申时吃过?一次。”
顾明?鹤捏了捏,又道:“那为何还有这么?多?”
楚常欢耳根一热,道:“许是李婶炖的鸡汤太油了……”
顾明?鹤笑道:“我能饱腹,全?仗娘子慷慨。”
楚常欢推了他一把,斥道:“贫嘴。”
如此过?了大半月,墙角的一株桃树正娇艳怒放,恰逢春和景明?时。
楚常欢产子后在屋内待了足足一整月,几乎快闷出病来?了。今日?出月,他沐浴后来?到院中,贪婪地呼吸着盈满花香的空气,金灿灿的日?光落满脸颊,更显明?丽张扬。
楚锦然闲来?无?事,索性着手修剪院中的花草,晚晚跟在祖父身旁,替他捡拾残枝,嘴里嘟囔道:“这些花好?漂亮啊,爷爷为何要剪掉?”
楚锦然叹道:“一枝独秀难撑春日?胜景,万枝齐开方为山河锦绣。”
晚晚稀里糊涂地点了点头:“哦。”转身见爹爹也来?到了院中,当即抛下手里的草木枝,撒丫子奔向楚常欢,抱住他的腿撒娇道:“爹爹,你病好?了吗?”
楚常欢并未纠正他将自己坐月子一事认作“生病”,笑道:“嗯,爹爹病好?了。”
晚晚欢喜地拍了拍手:“太好?了,爹爹没事了!”
楚常欢躺进摇椅里,舒舒服服地晒着太阳,姜芜和梁安则贴心?地把晏晏的摇篮也抬至院里,将其放在楚常欢身旁。
不?多时,梁誉呈来?一碟橙子,剥了皮喂给楚常欢:“这橙子我用热水温过?,不?凉,你吃着正好?。”
楚常欢欣然尝了一口,甜如蜜糖,紧忙咽下,又道:“还要。”
梁誉继续喂他,直至食尽。
楚常欢吃得餍足,猛然间想起了什么?,问道:“当年河西之乱后,圣上犒赏三军,提了李幼之入仕,后来?我回到眉州,便?没了他的消息,你可知他如今做到什么?官位了?”
梁誉道:“李家祖上曾荣耀一时,极至落寞,仍有武将风骨。李幼之身怀李家之旷世?兵法,因不?愿其落入贼人之手,方依附于我,做了我的幕僚。如今大夏已向我朝称臣,河西安宁,他便?无?心?朝野功名,将唾手可得的陕西经略安抚副使一职推脱了事,顺道将李家的兵法书写成册,交给了圣上,自此闲云野鹤,逍遥无?边。”
楚常欢闻言,不?禁唏嘘:“如此良才,失之可惜。”
梁誉识趣地闭了嘴,没有应声。
楚常欢偷偷瞟了他一眼?,揶揄道:“难怪当年你为了救他,不?惜将我拱手送人,若没有李幼之,恐怕河西早已为大夏所有。”
梁誉不?接话,便?是害怕他提及此事,可千防万防,还是教他说了出来?。
微顿片刻,梁誉问道:“常欢,你还怨我吗?”
楚常欢淡淡一笑,悠悠然摇着椅子:“我曾经确实恨过?你,但前尘已过?,世?异时移,再想起此事,心?里已然平静。”
更何况,梁誉已经为此付出了代价。
楚锦然不?知与晚晚在说什么?,其乐无?穷,祖孙二人的笑声漫在院中,足以拂散所有阴云。
楚常欢被日?光晒得昏昏欲睡,正欲合眼?,倏然,一簇葳蕤的桃花从天而?降,飘在他的眼?前。
灼灼花香沁入鼻翼,令人顷刻清醒。
顾明?鹤将折来?的桃花簪入他的鬓角,笑说道:“真美。”
赞此花,亦赞其人。
正这时,姜芜从厨房走出,对院中众人道:“开饭啦!”
梁安麻利地置好?桌椅,帮着姜芜从厨房呈来?几碟热腾腾的菜。
楚锦然放下绿篱剪,拉着晚晚去洗手,这厢顾明?鹤也将摇篮与孩子一同?搬入堂屋,静候用膳。
“今天可是公子出月子的大喜日?,也是小?少爷的满月宴,咱们应当喝一杯庆祝庆祝,老爷——您说是也不?是?”姜芜捧着一壶酒,笑盈盈地看向楚锦然。
楚锦然附和道:“对对对,丫头说得是!”
姜芜不?禁窃喜,待众人落座后,着手斟酒。
楚锦然是吃酒的行家,乍一闻到这味儿便?觉得不?对劲,甜香之气扑面而?来?,哪里有半点酒味!
“这分明?是醪糟汁,怎配称酒!”楚锦然忿忿道。
姜芜笑说道:“醪糟汁也是酒,老爷可别太挑剔了。何况公子眼?下还不?能饮酒,唯有此物是他能吃的,老爷难道忍心?看公子在如此喜庆之日?单独饮茶?”
楚锦然不?止一次上这丫头的当,偏偏又奈何她不?得:“罢了罢了,醪糟汁也是酒。”
晚晚趴在摇篮旁打量熟睡的弟弟,转而?来?到楚常欢身旁坐定,好?奇道:“爹爹,弟弟何时长?大?”
楚常欢笑道:“你想和弟弟一起玩吗?”
晚晚道:“等弟弟长?大后,我要教他读书识字,习武练剑!”
梁誉道:“你如今识得几个字?会耍何种剑式?每每要你写字练剑,你便?偷奸耍滑,可别把晏晏教坏了。”
“孩子尚小?,不?必过?分强求。”楚锦然道,“阿欢幼时不?学无?术,我也没逼过?他,晚晚这么?刻苦,怎就偷奸耍滑了?”
世?人皆言“隔代亲”,倒真在这对祖孙身上应验了。
顾明?鹤接过?话,替楚常欢解释道:“但欢欢聪慧,无?论射御还是书法,一学就会。”
楚锦然笑了笑:“今天乃阿欢出月的大喜日?,莫再说从前的事了。”话毕举杯,对楚常欢道,“旁的话为父便?不?再赘述,伏愿即此以往,棠棣同?馨,常欢常乐。”
楚常欢起身,回敬了父亲:“谢谢爹。”
梁誉也举杯道:“常欢,愿尔自兹,履祉延禧,顺遂无?虞。”
顾明?鹤接道:“百事顺,千忧绝,万般皆如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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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让我康康][让我康康]一家子的故事就到这里结束了,两个坏男人也终于放下戾气和平相处了。不过为了符合晋江的标准,后面还有两章分结局的复婚番外,不喜欢分结局的饱饱就止步于此吧,福利番外会有你们想看的(80%订阅可免费阅读)
这本文写得挺坎坷,我今年也过得挺坎坷,没能正常日更,真的非常抱歉(前面也说过一大堆,就不再啰嗦了)
另外,再推推下本要写的[可怜][可怜]究极冷题材《我当卧底那些年》,本人的所有xp都会在里面放飞,喜欢的话请动动发财的手指点个收藏吧[爆哭]
附文案:
受视角:
温瑾奉命前往西南执行卧底任务,途径泸州,命路见不平,救下一名被歹人追杀的书生。
那书生有伤在身,面冷话少,温瑾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并与他结伴南下。
久而久之,温瑾对书生好感倍增,并拉着他拜了关公,结为异姓兄弟。
后来两人分别时,温瑾握着书生的手语重心长道:“小弟此行肩负武林盟重任,势要潜入执天教,杀了兰玉朗那个魔头!待小弟旗开得胜,再来探望兄长。”
书生好奇:“魔教高手众多,你如何杀掉那位教主?”
温瑾赧然:“听说那魔头喜好男色,我……”
书生眯了眯眼,道:“哦。”
攻视角:
兰玉朗刚登上教主宝座,就惨遭几位祭司联手迫害,筋脉受损,形同废人。
逃至泸州,命危之际,幸得一位面容秀美、武力超群的青年拔刀相救,才保全了性命。
数日之后,他重回执天教,决意肃清门户。
可就在这时,温瑾顺利潜入魔教,意外撞见了他,惊诧道:“大哥,你怎么在这儿?!”
兰玉朗思索片刻,应道:“我也是来当卧底的。”
温瑾:“……”
这、这么巧?
教众视角:
教众每日例行发问:“教主是否处决了武林盟的那位卧底?”
教主心腹答曰:“没有。”
教众又问:“那……教主马甲掉了吗?”
教主心腹:“也没有。”
教众疑惑:“教主杀伐果决,从不心软,为何对一个卧底如此仁慈?”
教主心腹:“仁慈?倒也未必,昨晚我路过教主寝殿时还听见温瑾在求饶,他说‘受不了了’、‘我不要了’、‘你快点拔走’云云,可见教主动了怒,正在惩罚他。”
教众:“…………”
“嘭——”
熊熊燃烧的火油顷刻便将整座营帐吞噬殆尽, 夏军兵吏将盛在瓦翁里的火药抛进烈火之中,顷刻间,爆炸声震天撼地。
楚常欢远远望着腾升入空的炽热火焰, 以及弥漫在河西上空的硫磺味,眼眶蓦地泛红。
“王妃,咱们……咱们走罢。”姜芜的声音幽幽传来, 语带哭腔, 令人心口泛起一股子撕裂般的剧痛。
楚常欢目光呆滞,泪水如注,他僵硬地迈开步伐,往前走去。
姜芜一把拉住他, 央求道:“王妃, 别去了,王爷死了, 他已经死了……”
死了……
楚常欢脑袋嗡麻, 胸口滞闷,仿佛没了知觉般不顾一切地往前跑去, 姜芜却紧紧拽住他的手不肯放:“王妃!奴婢求您了,快些离开兰州吧, 别让王爷死不瞑目!”
楚常欢陡然僵住, 手脚冰冷。
他妄图辩驳, 告诉姜芜梁誉还活着, 可他的嗓子却像是被一把利刃给搅碎了, 疼痛入肺, 难以发声,良久方撕心裂肺地喊出一个字:“不!”
“常欢?”
遽然,一道沉稳的声音悠悠入耳, 令楚常欢得以从梦魇中脱身,艰难转醒。
他的眼角淌有泪痕,两鬓的乌发也被泪水浸湿,端的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夜色沉寂,昏黄烛影将那张秀丽的脸映得格外苍白,梁誉单手撑在枕间,一面替他抚泪一面问道:“做噩梦了吗?”
楚常欢呆呆地望着他,好半晌才回过神,心口愈发酸涩,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
“靖岩……”他扑进梁誉怀里,浑身因余悸而微微颤抖。
当年离开汴京后,他几?乎夜夜为梦魇所困,一闭眼便是梁誉殒身的画面,即使两人再次相逢,他也会时不时梦到河西的那些事儿。
梁誉搂紧这具瘦薄的身躯,没有追问他究竟梦见了什么,只?柔声宽慰道:“别怕,我在。”
楚常欢贴在男人怀中,嗅着他身上的气息,逐渐平复了心绪。少顷,他胡乱擦净眼角的泪痕,转而倚在床头,目光渐渐变得凝沉,宛如陷入了沉思。
梁誉勾了勾他的手指:“在想什么?”
那双浓密的睫羽轻轻颤动了一瞬,楚常欢倏而回神,摇头道:“什么也没想——天色尚早,睡觉罢。”
进伏之后,气温趋渐炎热,但眉州因地势之宜,远比四川境内其余州府要清凉得多。
晚晚已到了上学的年纪,虽然楚锦然和梁誉每日在家教他识文知字,但稚子天性,活泼好动,有同伴作陪,心境愈发开阔。
故而楚常欢将他带去了私塾,每日随自?己?一道上下学。
今逢梅雨季,连续数日的阴雨将这座小城笼罩在烟色之中,街市上行人稀少,偶可见因长江洪涝致灾而逃难至此的百姓。
午间私塾下学,梁誉照例来接这对父子。
他背着晚晚,与持伞的楚常欢并肩而行。走出小巷,晚晚贴在他耳畔,指着前方一家糕点铺道:“父亲,我想吃松黄饼。”
梁誉道:“好,咱们去买。”
松黄饼亦是楚常欢的心头好,他买来两份尚有余温的新鲜饼子,随楚常欢继续往回走。
今日逃到眉州的流民似乎又增加了不少,街角四处的瓦棚之下随处可见衣衫褴褛的身影。
楚常欢瞧在眼底,眉峰不自?禁地拧紧,他对梁誉道:“靖岩,明日旬休,我闲来无事,打?算在城中开粥布施,你陪我可好?”
当年圣上赐他万金,足够他此生挥霍了,买些米粮救济灾民也动不了多少银子。
梁誉点头道:“好。”
次日破晓,两人动身前往东市,雇佣的工人早已在此处搭好了粥棚和灶台,并将买来的米粮运到此处,准备生火熬粥。
布施之事不胫而走,待天明时,有不少流民来此领粥吃饭,渐渐的,人数愈来愈多,就连城中的乞丐也闻讯而至,楚常欢和梁誉忙得不可开交,已有一两个时辰不曾歇气了。
梁誉担心楚常欢累着,欲开口令正在烧火的梁安来替他一把,姜芜适时赶来,从楚常欢手里接过舀勺,承下施粥的活儿。
楚常欢道:“这里无需帮忙,你回家照顾晚晚吧。”
姜芜道:“老爷在教凤哥儿练字,我闲着没事,过来帮一把手。”
楚常欢手臂泛酸,的确有了疲累之态,遂从旁歇息,片刻后又接下梁誉手中的活儿,让他也喘了口气。



